第二百三十五章 及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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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影如蚁群向蛋糕聚拢，汪辰在通讯设备中只能听到沙沙的声音，“来了很多人吗？”
　　夏辞拉开羽绒服，用羽绒服裹住黑伞塞进身边还未建成的高楼中，腹部的血迹已经干涸，散发着血腥味，“不是人。”她说，“是类人仿生机器人。”
　　人身上都有不相同的肌肤油脂味道，有的香有的苦有的甜有的咸，像个调味品。仿生机器人身上干净得没有一丝味道，它们没有生命的味道。
　　“你怎么知道？”你看，她又问了起来，很烦，但不能不管。
　　“机器人身上没有味道，它们的灵魂空荡荡。”夏辞似乎已经听到了对方张嘴还要发问的吸气声，她立刻出声说：“安静点。”唐刀上裹着的布落在雪地上。
　　提着尖刀的人群一拥而上，一时之间，脚步纷乱，白雪裹上泥土成为泥浆。
　　她像一条逆流的鱼迅捷地扎进鱼群中，不过二十个机器人，现在的她能解决。
　　人影在她周围闪过，一张张跟真人毫无差别的脸，一把把细长的尖刀。那脸让人恍惚，唐刀迟迟挥不下，只是用刀背击打开贴上来的影子。
　　汪辰的通讯设备中只能听到一声声闷响，持续很久，“怎么还没结束。”她耐心听着，响声依旧持续。
　　根本就没开始过，怎么会结束。如果现在有个摄像头照下现场发生的一切传递给汪辰，保证她会气得火爆三丈，因为夏辞在这种地方心软。
　　场中的当事人从来没有真正明白过这场战争，也从来没有说服过自己要成为挥刀的人。她的面无表情下有一颗足够柔软的心，经常会口是心非。
　　刀背一次次拍开逼真的机器人，“杀掉那只猴子我总是做噩梦。”她第一次跟别人说心事。
　　“什么？”汪辰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正因为她不知道，所以才会跟她说，这样，心事还是心事。
　　没有感情只会执行命令的机器人纠缠不休，所处之地仿佛化成一个漩涡。反握着的唐刀被一只枯瘦的手握住，刀锋已经嵌入手掌中，却还是往后拽。
　　它不会疼，不会流血，也不会难过，只知道执行命令。真让人讨厌啊，这一切。
　　夏辞松开手，把唐刀让给它。游戏要结束了吗？不，是要开始。
　　冯唐教过两个扭断脖子的招式，第一个是后绞颈。她迅速又无声来到一个‘人’背后，双手手臂环绕住仿生机器人的颈部，这是一个施压使其窒息的动作，材料破碎的声音一瞬间响起，机器人的脖颈深深凹陷，向后折断，身体轰然倒地。
　　一个‘人’冲上前，尖刀被打飞，那‘人’抱住她的腰往前顶。她伸手手臂从对方下颔穿过，双手合并上提，无数个细小机械零件崩落一地，冯唐教的第二个动作——断头台。
　　冯唐是一个好老师，教的杀人技很实用，但是使用的学生难过。
　　二十余个仿生机器人倒落一地，穿着紫色毛衣的女生站在断肢残骸中表情落寞，仿佛击碎的不是对手，而是自己的分身。
　　建筑施工地一片寂静，繁华似乎与这里无关，虽然建成之后它就会成为繁华。
　　稀稀疏疏的声音响起，越来越急，越来越密，身后未建成的高楼框架上爬满了黑衣人。乍起的掌声在夜色中显得荒诞至极。
　　“啪，啪，啪。”有人鼓着掌向她走来。
　　“你的杀人技学得很好，真是出乎我意料。”三流商场到处可见标着减价特卖的棕色皮革男鞋停在五米远处。
　　“原来是你。”夏辞双手垂放于身体两侧，平静地看着他。六个月前他还是个人生失败的中年人，那时她们还陪他坐在马路牙子上看救火车一闪而过，多蠢。
　　他喜气洋洋，满脸笑容，仿佛下一刻就能手足舞蹈起来，说话的语调也是奇怪的兴高采烈，像是激昂演讲。
　　“那可不是你第一次见我，别一脸疑惑呀，我在你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你了，你不记得了吗？”他张开手臂，展示自己，“哦，不是你这个人格，是另一个，要不要把她叫出来，我们说说话？那个人格真是可爱死了，要是说起来还是多亏了我呢。”他越说越兴奋，快步向前走去。
　　“站在那！”响亮又急促的制止声穿破夜色。
　　“喂喂喂，别这么抵触我呀，我们是朋友呢。怎么一脸厌恶呢？”中年人收起天真灿烂的笑，换上另一副漠然阴狠的面孔，语气却还是如慷慨陈词般，“看来是我放你到外面太久了，你不想回家了呢，我的—神女—。”
　　夏辞站在那，眼神茫然，这是她第一次感到恐惧，仿佛有什么东西像跗骨之蛆沾在后背上，让后背冷汗密布。
　　在此之前遇到的所有人和所有事都算是光明正大，她处在一个受规则保护的环境中。现在，规则消失，绝对的阴暗站在对面，让人手脚冰凉。她太年轻，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想象中那么好，甚至会比想到的坏还要坏。
　　楼前的人瞬间从原地消失，奔着路灯而去，但是只是一瞬，中年人就站在出口处，那张脸上的表情就像精心计算过一样足够的假，“逃不掉哦。”
　　就像离开栅栏天真烂漫的小羔羊遇到饥饿的狼，所有在同龄人面前足够引以为傲的聪敏在此刻都不管用，因为遇到了更强的人。她四处逃避，每次都被堵回，这种胡乱冲撞的恐惧好像在很久之前也发生过，可是不记得了！
　　“找到你了。”的声音从身后一次次响起，有什么东西如芒在背，又如鲠在喉，让人不得安宁。那双一向冷漠的鹿眼中是湿漉漉的迷茫和恐惧。
　　而在遥远之地的汪辰心跳如鼓，于耳麦中悄声喊了一声：“夏辞。”无人应答。
　　她终于落败，狼狈停回原地，任由那只粗短的手从身后搭上肩膀。
　　女生四肢僵硬，背对着他站在夜中，就像宕机一般。
　　“为什么总要跑呢？”身后的人自言自语。
　　她缓慢地转身回头，眼中荒芜一物，漆黑瞳仁黑簌簌，比仿生机器人更没有表情的一张脸，干涩嘶哑如新生儿学话的声音响起，她说：“好久不见，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