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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5 章 第 115 章

折煞北央古调 林平 3994 Mar 22, 2022 5:58:41 AM
  「公主呢?」
  「方才传报,这会子应在……」小缘走在半路上,冷不丁被人横手拦下,可不捏起一水绿帕子,一嘴的不耐烦。话至一半,一阵步风将青绿帕角扬,再一抬眼,眼前已没了人影。姑娘家满脸惊诧,回身朝她离去的方向望去,鲜灵灵的裙裾硬生生扭成了一湖水波——得是生了什么捅了天的事,使得她步风凌乱至此?
  步履声急急如雨,只听得啪的一声,张子娥一手撇开半掩的菱花门,与转身朝外走的士兵撞个正着。那人闻声一惊,见是张子娥,脚步慢了半步,唯唯问安:「太尉。」
  张子娥对他点了个头,他便过门而去。
  茶案上茶烟袅袅,案旁的女子丝毫未遭响动惊扰,她素手执茶盖,一点一点拨开雪白的茶沫子,明眸一抬,毫不躲闪地与不速之客对视:「还请太尉谨言慎行。」
  张子娥置若罔闻,三两步走到茶桌前,一手拍案道:「为什么不告诉我!」茶水在杯中激荡起一圈圈波纹,在她抬袖那一刹,溅了一滴在桌上。
  「本宫再说一遍,还请太尉谨言慎行,你接下来要说的话若是得关上门,那便去把门关上。」张子娥还能有怒形于色的时候,真是暑天下大雪,少见得紧。针尖对麦芒不是办法,苏青舟想,得需设法将她支开,多走几步路都胜过于直入正题。
  张子娥拂袖转身,合门落锁,在一去一回间,一股脑冲动已下去大半。见她怒色暂缓,公主用指腹抹去那滴在桌上的茶珠,淡淡回道:「我不知道你在问什么。」
  「公主与我之间已经要这样说话了吗?」
  「怎样说话?我还想问问你,要怎样话说?」她轻拧眉尖,虽仰看张子娥,但气势全然不让,「为人臣子,有你这样站着同我讲话的吗?」
  一声声命令,一瓢瓢浇下冷水。
  在外人面前言行有失,是过。
  说私底话不掩门,是过。
  俯视君主,还是过。
  公主不断地用理智告诉张子娥,此时的她,有多么无理取闹,无理取闹得同她看不起的那些人别无二致。
  「张子娥,坐下。」
  音若金石,一记定心。
  张子娥得令坐下,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她一双手死死撑住膝盖,光是坐定,就似已花尽了周身气力。屋内一时寂静,张子娥久不发话,苏青舟亦无心打破沉默,她拿起另一个茶杯,添满茶,推了过去。张子娥注视那杯推来的茶水良久,没有接过:「龙珥活不长了,你早就知道对吧……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说时眼帘低垂,瞳孔被额前碎发遮了大半,话音淡如寡水,不像是在问她,倒好似自言自语。她向来肯在表面上下功夫,不求精致,但求齐整,曾经被打理得一丝不乱的发丝,而今无精打采地垂下,毫不遮掩她最为忌讳的无力感。过了许久,张子娥五指一收,活络了下僵硬的指尖,终于颤悠悠拿起了茶杯,却一连几次送不到嘴边。她恍然看向公主,不知为何她可以保持冷静,也是,公主从未对龙珥有过好感,直至今日她才明白,二人之间莫名的疏远与敌意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龙珥为什么不告诉你?」
  「龙珥为什么不说我不知道,但上次我便问过公主,你为何装作一无所知?」
  「她不与你讲,自有她一番道理,我怎好替她说话?」
  天下一统,容不下两龙。
  龙家三子是手足,亦是宿敌,他们以龙气为命,再以国运续龙气,彼此争抢的除了地盘,还有身家性命。按龙翎所说,倘若爱惜龙气,活到三四十不成问题,但龙珥打从一开始,便将龙气全全给了张子娥,而她久为人臣,龙气无以为续,油尽灯枯只是时间问题。
  故而在初见那日,苏青舟惊诧于龙珥竟能为张子娥做到这般。她不理解,也曾在四下无人时劝龙珥为自己打算。但她多此一举的好意,龙珥并没有接下。孩子拨浪鼓一般地摇头,眯起眼来,唇边撑起一个奶兮兮的笑,她听得懂,却不想听,孩子的外衣是她最好的保护壳。自那之后苏青舟再也没有同龙珥独处,她们两两嫌恶,相互躲避,各有各的坚持。
  张子娥龙气充盈其实对她而言有利无害,她大可置身事外,顺其自然,但她半点都无法容忍……会有人不为己筹谋。为了子女委曲求全的母亲,为了献忠一意孤行的臣子,她的娘亲以自裁为她另谋出路,她的良配用自戕与她斩断前缘,她多希望这些人在爱她之前,能更爱自己。她在孩子身上投射出了旧人,在张子娥身上看到了自己,却无力帮她们摆脱以爱为名的枷锁。
  龙珥身体日渐孱弱,在她意料之中。
  而她会燃尽龙气,一日长大,却在她意料之外。
  龙珥近乎以性命相要的方式表态,逼张子娥站在她那边,苏青舟学不来,也没必要同时日无多的孩子争。在爱张子娥这件事上,她自认比不过龙珥。
  大火之后,天色失了明艳,与弥散在空气中的灰尘搅扰在一起。凉薄的天光透过一个个团花窗格,在二人衣上落下疏疏黯黯的影,像多番淘洗却依旧擦不掉的血痕。张子娥手腕一落,最终放下了那杯怎么都送不到嘴边的茶水。她想不明白,多年来汲汲营营博来的一切,除龙夷,争宋地,斗李魏,抗漠北……竟是在将龙珥一步步推向痛苦的深渊。这几年陪她陪得少,常把她和龙翎扔在战地,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公主为什么永远那么冷静……你的悲伤,你的冲动,我都看不到……」张子娥垂首细语,手指来回抚过杯沿,「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苏青舟一时答不上来。张子娥少有小动作,她举止端方,对细节极为苛刻,绝不允许因个别小动作而被人察觉出松懈或犹疑。她本以为对张子娥了如指掌,可事实是她错了,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张子娥。
  「我是问公主,你看到我伤心难过,是什么感觉?」
  「我早些告诉你,你一样会伤心难过。」
  「我没有与你讲道理,没有同你争输赢,我只想知道,公主现在是什么感觉?」张子娥愈说愈气短,一口气在嘴边,终未能叹下,只变成短暂的一声沉吟,「罢了。」
  「你要救她吗?」
  救她?她如何救她?是要造反,还是要杀龙翎?张子娥唇边一笑,反问道:「你明知我做不到,又何必来问我?」
  「你在怪我?」
  「没有,我在羡慕你……」她毫无目的地平视前方,早已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公主把她变得越来越像个人,而她,却始终是站在高处的岭上花。她有时也不明白自己在公主眼中到底是什么,忠心的臣,好用的刀,听话的狗?如果伤害能带来一点点怜惜,疼痛能换来她少有的动容,又为什么不呢?她没有试图在公主这里寻求到安慰,和龙珥所剩无多的时光一样,她们都在表态,只求能探知到在对方心中分量几何。
  「羡慕没有什么可以令你动容。」张子娥说时深深吸了一口气,为了说出这句简单的话,她似乎做了漫长而孤独的准备。
  苏青舟愣了一下,双眸仿佛在一瞬间敛去了神采。那一刻脑海中浮现了许多,残阳下手托的黄绢,月朗星疏的长夜,山洞里虚弱的一声疼,你说,有什么能令她动容?苏青舟没有看她,而是抬起一弯玉腕,支腮笑道:「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来真是讽刺。」
  她头稍稍向外偏,幅度极小,她尽可能不让张子娥察觉出她的刻意,又不想让她看到她的神色。
  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角度。
  苏青舟知道没用,但还是会回敬地刺一下,与张子娥知道没用,却无端想刺痛她一样。
  这是一种更加微妙的情绪。
  一声冷笑自耳畔过,张子娥也略略勾起了唇角:「至少现在你可以感同身受了。」
  恶语之后,气氛莫名缓和下来,她们之间的相处,与常人迥然不同。苏青舟甚至开始回想,在张子娥最初推门而入的怒意中,到底藏了几分假,她如此当真,是不是也在张子娥的算计之中,日后是不是会被她旧事重提当做调侃。她们都明白彼此的无可奈何,如果刻意的对峙能冲淡化解不开的悲伤,何乐而不为呢?猜不透目的,不希望被看清,更不想中计,正确答案一向是空白的,她们只会在没有止境的周旋中永远私缠下去。
  「你有什么打算?」
  「让我带她走吧。」
  「什么时候回来?」
  「你知道我不知道。」
  「你想想吧,漠北今早退兵,你大功一件,你我所求之物近在咫尺。明日我们启程回梁都复命,你有一路的时间好好考虑,无须在此时答我。我望你好生想,想透彻,无论最后你做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公主不挽留我吗?」
  苏青舟掩唇笑看她,眼中除去笑意,还略带鄙夷:「有人说过你矫情么?」
  「没有,」张子娥摇头道,「我与公主在一起时,总觉得会变得不像自己,更高兴,更冲动,所期待的,所想要的,都远胜从前。矫情二字当如何解释我不清楚,但公主若说是,便是吧。」
  「你可知为何?」
  「为何?」
  「那是先生爱我。」
  张子娥没有同意,也没有否认,只是回道:「公主许久未这般唤我。」
  公主近来爱以官职代名,与疏远无关,单是为了炫耀她们携手获得的地位,也会在生气时,连名带姓地喊她张子娥,更多的时候,她无须开口,她要她到身侧来,只要一个眼神便好。而张子娥最为偏爱她唤她先生,是初见那日的一声先生,让她在碧茵中得见龙门。
  张子娥把手肘撑在案上,身体微微前倾,轻声问道:「我可以吻你吗?」
  公主凑近几分,莹白的手搭在桌上,一抬眉与她四目凝看,微微摇头:「你从来无须问我。」
  张子娥指尖碰了她一下,轻轻一点,又生疏地抬了起来,最后一点点抚上她的手,动作极慢,一分侵略也无。她甚至不敢看苏青舟,而是怯缩地闭上了眼。宁和的鼻息绵密而细微,惊动了薄光下宛若金粉的尘埃,她心知公主同在向她靠近。一双人,自负且偏执,双眼紧闭,仅借气息流动中微小的波动,来寻觅彼此柔软的唇瓣。触碰,远走,再触碰,再远走,她们从来不吝啬亲吻,或生涩,或悸动,或专横,但从未有一次平静如斯。
  「我可以问你为什么是现在吗?」苏青舟问。
  「此时与你最近。」张子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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