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古典架空 黑莲徒弟她选择欺师灭祖

第 80 章 前缘尽(九)

黑莲徒弟她选择欺师灭祖 花语道 11743 Mar 21, 2022 6:09:27 AM
  孟志广面露不耐:“你还有什么话说。”
  陆银湾恳切道:“弟子这两日聆听诸位长辈教训,颇有感悟,自觉自己此前的诸般行径属实太过恶劣。弟子如今真心悔过,便想着合该主动坦诚错误,以求改过自新才是。”
  孟志广微微有些惊讶:“你……还有什么要坦诚的?”
  “有。弟子其实还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诸位师长却还未能发现。”陆银湾道。
  “方才师叔问我,刺杀金银老怪的动因为何。其实除了想要为我师父报仇之外,弟子还有另一个目的,未曾言明。这心思属实龌龊了些,弟子觉得,既是求彻悟悔过,便应当坦诚以告,以求师长当头棒喝,责罚惩治。”
  有一瞬,孟志广甚至不禁皱起眉来,实不知这自小鬼点子便多得很的丫头片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然而他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你说。”
  陆银湾笑了笑:“弟子刺杀金银老怪,其实是想顺带着害两个人,不是旁人,正是雪月门的裴门主和裴公子。”
  这一句话可真似炸弹一般,将殿上诸多掌门、弟子炸了个瞠目结舌、目瞪口呆,俱是吃惊地看着她,就连唐不初都被她的话吸引得忍不住看过来。
  唯有沈放心中空了一拍。
  陆银湾不紧不慢地笑道:“弟子刺杀金银老怪时,并不知裴门主已经大好,只道他父子二人体内余毒都还未清。心里便想着,杀了金银老怪既能为我师父出了这口恶气,说不定也能连带着叫他二人因此死于非命。所以杀完了人之后,弟子便将剩下的解药一并毁了。这不,裴门主虽然安然无恙,裴公子却是……唉。”
  她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
  裴凤天神情激动,头晕目眩,扶着椅子才站了起来,颤抖地抬起手来,颤声道:“我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嫉妒,我嫉妒裴姐姐。”陆银湾一字一字,语气认真又天真。
  “我嫉妒她有着这么好的家世,有这般疼她爱她,能给她撑腰做主的父亲和哥哥,而我却如野草一般无人疼爱。初见时便已羡慕不已,久而久之,心中便生出嫉恨来。”Www.ЪǐMíξOǔ.COM
  “你!你!”裴凤天竟是一时激动,根本顾不上细想,一口气没喘上来,连连抚着胸口,“你可知我的缘儿……他被你害的好苦啊!”
  裴雪青急忙跑过去扶住了他:“爹,爹!”
  她转过头来,不可置信地望着陆银湾:“你就因为这种小事,就下此毒手?”
  陆银湾却哈哈大笑起来:“裴姐姐此言差矣,这怎么是小事?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自己拥有多少羡煞旁人的好东西哩!有了这么好的父亲和哥哥还不够,还要来抢我的东西,我又怎能不恼?”
  裴雪青直直地盯住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前一日的场景:“你……你是因为我和沈放的婚约?你对他……”
  陆银湾高兴地直起身来,笑道:“姐姐真是好聪明,一猜即中。我就是喜欢我师父呀!我想要嫁给他当新娘子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喧嚣的人声如蜂鸣一般嗡嗡作响,简直要将屋顶掀翻!
  “她说什么,她喜欢沈放?因为裴雪青是沈放的未婚妻,竟想着害死她的父亲和哥哥?”
  “可他们不是师徒么,她不是沈放一手养大的么?他们若在一起了,那岂不是乱……哎呦,我的天!”
  “真是没眼看,沈道长看着明明是个极正派的人,怎么教出了这么个鲜廉寡耻的徒弟?”
  “依我看,这事究竟如何,还不好说呢。我听说他们师徒二人平常就同住同食,出双入对的,难保沈道长他本人就没有这个意思……”
  “如今世风日下,便是师徒乱-伦,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瞧起来分明都还……”
  陆银湾置身于鼎沸的人声中,岿然不动,甚至笑意盈盈,目光只遥遥地落在不远处那一抹白衣的身影上。
  沈放的心在陆银湾话音出口一瞬间便空了一拍,现在又重重地落下来。心道:银湾最终还是说出来了。
  原来她也并非如他所想得那般,那么不可救药地爱着他。
  可不知为何,他却并没有失望、气恼,甚至觉得有些高兴。他再不必关心裴凤天、雪青和母亲会如何反应了,提心吊胆许久,此刻竟由衷地觉得无比轻松。
  他想,他们一起死,一起化成蝴蝶,化成朝生夕死的蚍蜉,化成溪泉畔肩并着肩挨在一处晒太阳的小石头,不也很好么?
  可他却又听见了陆银湾的声音。
  “孟师叔,你误会啦,我可从没说师父喜欢我呀。自始至终,只有我喜欢着师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师父,他最是坦荡端方的一个人,哪会这样乱来。”
  沈放的十指猛然扣紧,不敢置信地面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脑中一片混乱。
  陆银湾似是有些委屈,目光落到自己眼前的地面上来,神情既可怜又哀怨:“师父从前知道我喜欢他的事情,还狠狠地训斥了我,叫我趁早收了这些大逆不道的心思呢。他说,师徒乱-伦,便好似禽兽苟且,那是大大的不对的!更何况,他说他还有婚约在身,怎可做出对不起裴姐姐的事来?”
  沈放一阵窒息,呆呆地面向她。
  陆银湾继续道:“可惜我那时候昏了头,只觉得非他不可。他数次义正言辞地拒绝我,训斥我,都没能教我醒悟过来,反而愈发嫉恨起了裴姐姐。最后甚至心生歹念……唉,裴姐姐,我属实对不住你呀!”
  “可无论如何……我还是觉得喜欢他呀。”
  陆银湾话锋一转,又咯咯地笑起来:“我还是想嫁给他,想跟他一起做尽天下甜蜜事,想跟他亲吻、拥抱、上床哩!裴姐姐,你能让让我不能?哈哈哈哈哈!”
  “够了!”孟志广面色时而青时而白,最后竟涨得通红。他气得浑身发起抖来,厉声喝道,“你这孽障还不给我住口!小小年纪,怎么说出这些不知廉耻的话来的!白云观的脸面都要被你这妖孽丢尽了!!”
  三清殿陷入了极端的混乱之中,所有人都被这惊奇的故事、惊奇的少女惊得躁动起来。诸派的弟子们有的交头接耳,有的甚至已经忍不住大声地议论起来。
  “我就说,沈道长怎么可能真的对徒弟动心。果然是她一厢情愿。”
  “瞧着倒是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这般不要脸,竟说得出这种话,真是不知检点……”
  “她是圣教妖女的女儿,早不就传的沸沸扬扬的了么?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做的尽是些禽兽不如的事。乱-伦,勾引自己的师父,啧,真叫人起鸡皮疙瘩……”一人这般说着,语气里却带了几分下流的玩味。
  沈放将这些话听在耳里,茫然地摇着头,忽然慌张起来,又好似是骤然醒悟过来。
  银湾哪里是要把他拖下水,哪里要让他身败名裂,千夫所指,她是要,是要……
  他心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极荒谬,但又让他无法克制地心慌的念头。
  她在报复他。
  她换了一种方式,在报复他!
  陆银湾的声音穿透纷乱的人声而来:“师父,徒儿今日终于将这一桩心事公之于众啦,好畅快!你呢,能不能最后再给徒儿一个答复?若是真的不喜欢,就让我今日,彻彻底底死了这条心吧。”
  她笑得清脆又娇气:“从前说的,无论真的假的,好的坏的,我都当不记得啦!我只认你今天这一句,我想再听你说一遍呀!”
  沈放的心脏几乎要崩裂开。
  她要逼他承认,承认他也喜欢她,为了要这个承认,她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她是故意的!
  他失魂落魄地站起身,似乎想朝着那个声音走去,却被一个人不由分说地按回椅子上。沈夫人的声音中隐隐透出着极力压制的怒气,压在他的耳畔:“你还想要她活不想?”
  沈放打了个寒噤,好似从大梦中骤然惊醒。
  那些起伏的心潮,疼痛的心跳,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
  “小贱人,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等污言秽语,是要陷你师父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地么?你是存心想叫他难堪么!”沈夫人回过身来,一字一句皆含着无边怒意。
  陆银湾却看都不看她一眼,目光越过她,只黏在沈放身上,语气也冷了下来:“我又没同你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你!”
  “我在问我师父话呢。”她脸上的笑一点一点褪去,只剩下一个冷冰冰的空壳子,精魂好似也已经随着目光已经出了窍,飞到了沈放跟前,轻声问他,“师父,你说呀,我只等你一句话呢。”
  “没有甚么好说的。”
  沈放坐在椅子上,动也没动,连神色都没什么波澜。他缓缓抬起头来,语气平静得很。
  “银湾,我不是早就说过么,我们之间,没可能的。”
  轻飘飘的话语入耳,眼前人的面容在一瞬间变得模糊又陌生。
  陆银湾也就只呆了这一瞬,立刻便回过神来。她垂下头来笑了笑,淡淡道:“好。师父,我记下了。”
  -
  “裴兄!缘儿因为这妖女终身残疾,你难道还要留下她的命么!”唐不初忽然喝道,将沉浸在震惊和哀痛之中的裴凤天骤然唤醒。
  裴凤天张大了嘴,看了看沈放,又看了看陆银湾,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唐不初又对其他几位掌门道:“这妖女不仅手段残忍,还兼心肠歹毒!勾引自己师父不说,还因为这点邪念,残害了裴家贤侄。诸位难道还要同情心泛滥,放她生路么?”
  “好,好!你们都拿不定主意,我便只问沈道长,只问孟掌门,你们白云观的弟子,要怎么处置!”
  沈放默然片刻,神情似是有些疲倦,淡淡道:“唐门主觉得,要怎么处置才肯满意?”
  唐不初微微眯了眯眼睛:“我知道,沈放贤侄心地仁厚,十分顾念这师徒之情,宁愿自己代徒弟受过,也舍不得要她性命。可是血债总要血偿,若是一点不见血,一点不知痛,如何能叫她改过自新?”
  “沈道长,你可不要再说你能担保她这种话了,眼前的事就是铁证!我儿身死事小,白云观养虎为患事大!九关剑主一身武艺纵横天下,教出来的徒弟也是凶悍得紧呀,若是有朝一日,她的剑尖对准了中原人的心脏,你们又该如何交代?!”
  他这话一出,便是连孟志广都不禁黑下脸来。毕竟,养虎为患为祸武林的帽子,不可谓不大。
  沈放将他的话揣摩了许久:“唐门主的意思……是要废了银湾的武功?”
  唐不初道:“不错。此举乃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
  沈放薄唇紧抿,下颌崩得铁紧,却一字不言。
  “怎么,沈道长舍不得?呵,这狼崽子可真是养出感情了啊!”
  孟志广沉默了许久,此时终是发了话:“陆银湾罪孽深重,心术不正,白云观的确留她不得了。”
  听闻此言,反应最为激烈的竟是田不易。
  他攀住孟志广的衣袖:“师兄,银湾是玉书师弟的遗孤啊,你、你总不能真的要了她的命吧!若真如此,日后到了阴间,咱们如何见玉书师弟,如何向他交代?我万万不能答应!”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唐不初道,“田道长,又我不要她的性命,只折了她手脚,废了她武功,让她受些皮肉之苦,总不为过吧?”
  “你!你真是好狠毒!”田不易气得直跺脚,却拿他半点法子也没有。
  “我儿惨死这妖女之手,你怎不说这妖女心肠狠毒!”
  孟志广沉着脸道:“够了,不要吵了,既然争执不下,我们便取个折中的法子罢。”
  “先责鞭刑一百,再废了她的武功,将她逐出山门。如此一来,算是看在玉书师弟的面子上饶了她一命,此后便由她自生自灭,与白云观再无半点瓜葛!唐门主,你看如何?”
  唐不初情知今日是拿不走陆银湾这条命了,也不好再咄咄逼人,只好见好就收:“看在孟掌门的面子上,姑且如此吧。”
  孟志广急于撇清陆银湾与白云观的干系,自然是打定主意要将她逐出师门了。他又走到沈放跟前来:“沈师弟,你呢,可还有异议?”
  他压低了声音,生硬道:“这已是最轻的了,总不能真叫白云观落人口舌,百年声名毁于一旦。”
  沈放隐在袖中的双拳攥得死紧,僵立了半晌,终于还是松开了。
  “好。”他道。
  陆银湾自刚才起就一直跪坐在地上走神,好似这些人争执的事情与她没有半点关系似的。直到听见这个“好”字,才若有所感地略微动了动身子,哂笑一声。
  孟志广走到她跟前去,问她:“陆银湾,这罚你觉得冤不冤?你服不服?”
  陆银湾抬起头来对他对视,淡淡道:“我没错。”
  “昨天说的,刚才说的,都是逗你们的。杀人也好,喜欢上他也罢,其实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认个狗屁的罪?你们爱怎么罚,便怎么罚吧。”
  她无所谓地道,竟是连敷衍也懒得敷衍了。
  “陆银湾,你竟死不悔改?你若不认罪,就加罚一百戒鞭!”孟志广怒道。
  “随你。”陆银湾嗤笑一声,忽然转过头,神色认真道,“师父,你要亲自动手么?”
  “……”
  -
  孟志广一声令下,陆银湾便被拖了出去,甚至连反抗都没反抗。
  皮鞭挥动和报数的声音穿过重重雨幕,清晰地传进大殿,传进每个人的耳鼓之中,可是始终没有陆银湾哭喊或是呼痛的声音传来。
  这反常的安静让瓢泼大雨都显得诡诞起来。
  终是田不易最先坐不住了,外面的人数到一百的时候,他“哗”的一下推开了椅子,红着眼睛奔了出去。
  许久,众人还是没有听见陆银湾的声音,反倒是田不易的大哭声率先穿过雨幕,远远传了过来:“湾儿,我的湾儿呀!”
  “你认个错,认个错呀!认个错就不用继续挨打啦,再打下去,你要死了呀!傻孩子,师叔求你了,你倒是松个口啊!”
  沈放坐在殿中,远远听见这声音传来,垂着眸子,指甲嵌进了扶手椅的木头里。
  不一会儿,田不易**地从外面跑进来,双眼通红地径直奔到沈放跟前,失魂落魄地道:“放儿,银湾她说,想让你去看看她。她最听你的话了,你……你去劝劝她吧!”
  沈放的喉咙滚了两滚,沉默良久:“我不去了,我劝不了她的。”
  田不易瞪大了眼睛:“放儿,你怎么这般狠心?你怎么这般绝情?无论银湾犯了什么错,她……她是为了你呀!”
  “去吧。”沈夫人坐在一旁,悠哉地喝了口茶,忽然开了腔,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长长记性也好。”
  她却是未曾明说,到底是让谁长长记性。
  沈放额上忽得暴出几条脉络分明的青筋来,捏在扶手椅上的指节都发了白。他腾地一下站起了身,也不要人牵引,跌跌撞撞地往屋外疾步而去。田不易见状连忙赶上去。
  陆银湾挨了一百鞭子,已经奄奄一息。血水被倾盆的大雨冲刷的一干二净,反倒并不显得血腥可怖。鬓发均被雨水打湿,一绺一绺紧紧地贴在苍白的小脸上。
  她听见有脚步声踏着积水而来,缓缓地睁开眼,便看见了一片纯白的衣角。她竭力地扭过头,余光又瞥见了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挡住了落雨的天幕。
  “师父,你来看我了,真好。”她轻喘着笑起来。
  “师父,我多希望,你的眼睛还没有盲呀,那样你就能亲眼看见我的样子了。是不是你的眼睛不盲,就又会像原来一样心疼我了?你是不是就又会变成……变成原来的那个师父了……”
  她的脸颊贴在雨水里,说起话来气息微弱,颇有些混乱。
  沈放沉默片刻,轻声问她:“你知错了么?”
  “什么错?”她喃喃道,“是指我杀人,还是指……我喜欢上了你。”
  沈放握着伞柄的手狠狠一紧,又很快松开,哑声道:“都是错。”
  “为什么?”
  他闭上了眼睛,似是自暴自弃:“因为天理不容。”
  若是天理真的容得下他们,又为何要给他们这么多磨难呢?
  陆银湾听罢,终是缩回了抓着他衣摆的手,垂着眼,将自己蜷缩的更紧了:“好吧,师父,那我不知错。”
  “我不信这糊涂的天理,管它……管它容不容得下我呢。我只不过喜欢……喜欢一个人罢了。我没错……”
  沈放亦知多说无益,一旁负责行刑的弟子这时又走上前来。
  他忽然全身都痉挛起来,猛地转过身,头也不回疾步而去。他根本辨不清道路,只一昧地想逃开,猛然间听见身后传来声嘶力竭的一声呼喊:“师父!”
  他一个踉跄,狠狠地跌了下去,不可自制地颤抖起来。
  纸伞脱了手,他在一瞬间被淋的浑身湿透。他努力想抓住什么,却根本什么也抓不住。
  原来这就是当废物的滋味儿。
  原来这就是无能为力的滋味儿。
  丢了剑,他便什么都不是。
  -
  陆银湾被两个弟子拖回三清殿的时候,血水混着雨水**地淌了一路。她双眼紧闭,了无生息,直如死了一般。
  唐不初捻了捻胡须:“该如何废她的武功?鄙人不才,于毒术上倒还有些研究。小唐门中有几种秘制的毒药,可以充作化功之用……”
  他这话说来平常,语气含笑,却又暗含着几分毒蛇吐信似的冰冷。
  裴雪青因为这事发突然,方才一直魂不守舍,此时却忽然被唐不初这话拉得回过了神来。
  她瞧唐不初面上三分自得,暗自忖度:“小唐门自古便是用毒的行家,唐不初说是用药化去陆银湾一身内力,却难说这药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用处。到时候虽能不叫陆银湾立时毙命,却能令她的身子大大亏损,再难恢复。这样一来,陆银湾就算是真的死了,旁人横竖也怪不着他。”
  她想到此处,心中不禁一阵恶寒,不知怎的,又想起自己瘫在轮椅上的大哥,更是心烦意乱。
  她蹙起眉来,正迟疑着要不要阻止唐不初,却听见有一人打断了唐不初的话。
  “不必。”
  众人闻声回头,发觉竟是沈放。他一身湿衣还未换下,面色沉静如水,顿了顿,道:“我自己动手。”
  众人皆是称奇,沈夫人更是一下子站了起来:“放儿,你糊涂了吧?你现在内力全无,如何废她武功?”
  沈放却并不理睬他们,自顾自摸索了过去。
  陆银湾被嘈杂的人声吵得心烦意乱,不禁皱紧着眉头,挣扎许久,才睁开眼睛来。
  她一睁眼便瞧见了沈放,忽然发觉他好像在这两日瘦了许多,原本就很是硬朗的下颌线变得更加锋利了,薄唇亦抿的发白。
  他来到她身畔,还没俯下身,便感觉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陆银湾原本奄奄一息,此刻竟还有力气嘻嘻地笑出来。
  她竭力跪起身来,向前膝行几步,把自己的手腕子送到他手里。两人皆是浑身湿透,手脚冰凉,即便挨在一处也生不出丝毫的热气。
  从前陆银湾是很喜欢躺在他怀里,自下而上看着他的。从这个方向仰望着他,她总觉得他不论是眉头紧锁,还是笑意盈盈,模样都极好看。
  陆银湾看着他的手摸上自己的手腕,低低地笑道:“师父,你还真是好狠的心。玉壶神医说,你现在不能动用一丝一毫的内力,你拼着受内伤,也要亲手废掉我的武功么?你到底是多恼恨我?”
  沈放的手略僵了僵,继而又动起来,摸到她腕间筋脉。他顿了顿,轻声道:“忍一下,一眨眼就好了。”
  他这语气虽然平平淡淡的,但听来又好似有几分温柔,很像是陆银湾刚住到幽篁院的时候。
  那时他还没有将陆银湾宠坏,陆银湾也还没发现他的短处,并不敢仗着他性子温柔就肆无忌惮地拿捏他。他只有十二岁,还是个半大的少年,说起话来波澜不惊,却又温声细语,是很有师长的气度的。
  陆银湾不禁笑了笑:“反正也是师父给的,不还回去如何能两清?若旁人来取,我还不乐意呢。”
  沈夫人大吃了一惊,扑上前来:“放儿,你要做什么!”
  然而再没等到她阻止,沈放便猛然催动积聚于天灵处的内力。一阵剧痛骤然袭来,直如匕首从天灵盖上当头插下,颅脑皆裂,筋骨皆碎。
  他将牙关紧咬,吞咽下阵阵血腥滋味,听见陆银湾的惨叫声近在咫尺响起!
  以内力一瞬间刺穿奇经八脉,丹田气海,本就痛苦至极。遑论陆银湾内力已有小成,内力自缺口流泻而出,便好似黄河之水自针眼里一瞬穿过,急之又急,猛之又猛!比于撕心裂肺,裂筋错骨之痛亦不遑多让。
  陆银湾的内力尚未流尽,沈放便支撑不住了。结成生死结的几道真气运转起来,立时切断了他外溢的内力。蛊毒和内力在生死结中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将生死结都冲撞的几欲散架!
  沈放口中猛然喷出一股血雾,眼、耳、鼻之中亦渗出鲜血来。
  这一下可将沈夫人吓得够呛,连尖叫都卡在了喉咙里。裴凤天赶上前来,一探他脉息,只觉狂躁似战鼓一般,亦是唬得三魂七魄齐飞,一叠声地叫人快去找玉壶神医来。
  沈放却摆了摆手,将血迹随意地抹了去,有气无力道:“唐门主,你可以来验一验。”
  唐不初随手摸了摸陆银湾脉搏,探了一股内力进去。内力所到之处,没有一丝阻碍与排斥,当真是空空如也了。他干笑一声:“沈道长是最正派的人,老夫焉有信不过的道理。”
  “信得过便好。”沈放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这一笔债,她算不算是还清了?”
  “……”
  “既已还清了,唐门主以后便不能再因为此事追究她的过错。”
  “……”
  唐不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自然。”
  -
  陆银湾好半晌才悠悠醒转,只感觉浑身上下如同被碾过一般疼。修炼了七八年的内力已经荡然无存,体内空空荡荡,比之三岁小孩还不如。她忍不住抬起手来,对着无力的五指发了好一会儿呆。
  孟志广见状吩咐弟子:“将她拖到山门外去,不许她再踏进山门一步!”
  几个弟子上前来,七手八脚地将她制住,她没了内力,却兀自挣扎起来,哑声叫道:“慢着!我还有话说。我还有话要跟我师父说!”
  她一身血污,双手被反拧在身后,身上脸上都伤痕无数,丝丝缕缕的鲜血从青紫的嘴角渗出来,不知多么狼狈,可唯独那一双眼睛,仍旧似火光、似星辰,炯炯地盯着沈放。
  她忽然咧开嘴,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师父,你真的不考虑杀了我,以绝后患么?”
  “……”
  “大家现在可都知道我对你有非分之想了。你今日不杀我,来日我却未必会念着你的情。”
  “……”
  “我可是狼子野心、不择手段的妖女啊……我爱上的人焉能拱手让人?我恨上的人又岂会轻易放过?”她笑嘻嘻得仰起头来,声音喑哑,“师父,你信不信,早晚有一天,你会落在我手上?”
  “师父,我只是想告诉你,等到那一天,我再不会像今日这样傻啦。”
  “我再不会傻乎乎地把心掏出来,只为了博你一点心疼,再不会赌上一切,只痴痴傻傻地等你那一句话。我再不会这么毫无保留、毫无城府地爱你了,因为我终于看明白了……你根本不适合被捧在手心里。”
  “我终于知道该怎么对你了……你根本不适合被我当成宝贝,比爱惜自己还甚地珍惜和爱护你。”
  “你适合被强迫、被算计、被践踏、被玩弄,只有把你当成一个可以随意摆布的傀儡、玩意儿,你才会听话。”
  她这话简直放肆到了极致,可偏偏语气认真地很。脸上带着一种诡异光彩,竟似是兴奋至极:“是了,你只适合这般。”
  她忽然咯咯地低笑起来:“真可笑啊,我从前自诩聪明,能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怎么偏偏舍不得这么对你?我若是肯对你哪怕狠下一点心,用上哪怕一丁点心计,你都绝没有一点法子反抗的!与其看你被别人践踏玩弄,还不如我自己享用。我早该亲手折了你的翅膀,让你做我手中的鸟雀,一辈子也飞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看错了你,你本不是什么英雄,只是个虚伪、懦弱的伪君子罢了。似你这般的小人,还需要什么尊严和体面?我又何须顾忌你会不会疼,是不是愿意?真是奇怪,我明明早该醒悟过来的……”
  她明明已是穷途末路,却丝毫没有作为阶下囚的自觉,只顾着自说自话。时而咯咯低笑,时而咬牙切齿,鲜血不住地从她口中淌出来,她却丝毫也不在意,两只眼睛亮得怕人。
  在场的众人都被她骇的心惊肉跳。
  孟志广害怕她继续说下去,又要吐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语来,立刻喝令门下弟子将她拖出去。陆银湾反抗不得,挣扎着被拖到门口时,放肆的笑声还没有停下。
  “师父,我到坟墓里去做蝴蝶啦。你一个人留在这人间,做你清清白白的沈大道长吧!”
  这笑声一瞬间没入了倾盆的大雨里,却又异常清晰,余音久久不散。
  裴雪青愕然地收回目光,回过头来看了沈放一眼。她怔了怔,忽然问道:“你真的舍得么?”
  沈放呆若木石,闻言抬头:“有什么舍不得的?”
  裴雪青沉默了许久,低声道:“是么。原来不止是刮风的时候会流泪,下雨天也会。”  轰轰轰——!!  接连几团像素火焰爆发,将几只“神秘”的身形彻底淹没,在火光中分解为漫天的像素,消散无踪。  林七夜用精神力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对于卫冬的戒备放松了些许,他的精神力扫过前方,确认了几只从墙体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后,迅速的选择最优的突破路径,绕开了它们的围剿。  “你真的不知道别的什么线索了?”林七夜皱眉看向卫冬,“这些东西的数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们迟早会被耗死在这里。”  “这我真不知道……”卫冬苦笑着说道,“我只知道这神社就是一处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过我一开始以为这些只是单纯的石像而已,真的没想到它们居然还能复苏。”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卫冬在进行日本“人圈”毁灭计划之前,专门有研究过这方面的内容,所以能认出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训营可没有学的这么细致,自然也就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但当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知道络新妇吗?”林七夜问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传说中的一种。”  林七夜的双眸顿时亮了起来。  “你想到了什么?”雨宫晴辉疑惑问道。  “那句预言,‘络新妇的石像底端,藏着离开死境的钥匙’。”林七夜认真的说道,“这个地方没有出口,后方还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杀,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这里又有诸多石像复苏……  ‘络新妇’,‘石像’,‘死境’三个要素都齐了,如果那句预言是指向这个情况的话,离开这里的方法或许就藏在络新妇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这个预言的结果是正确的。”雨宫晴辉提醒道。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雨宫晴辉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那就赌一把。”  “把络新妇的样貌特征告诉我,我试着找一下它。”林七夜一边飞奔,一边闭上了双眼。  在雨宫晴辉和卫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络新妇石像的位置,那是一个半身蜘蛛,半身妖娆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从墙壁中破出,身上到处都是密集的蛛网,一双血红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环顾着四周。  只是,她的位置与林七夜等人的逃离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说林七夜想去到那里,就必须回头杀穿那十几只正在穷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当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闪烁】过去,但雨宫晴辉和卫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气,“我们必须要闯过去。”  雨宫晴辉将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闪过郑重之色,虽然他无法使用祸津刀,但自身的刀术功底还在,不至于毫无战斗之力。  而卫冬则从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弹夹,塞进了手枪之中,同时左手握着一枚像素风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险,将银环吐出,说道:  “你开路,我们掩护你。”  林七夜点了点头,“好。”  话音落下,三人同时停下脚步,回头面对那十数只咆哮冲来的日本妖魔,双脚猛踏地面,身形如箭般冲刺而出!  林七夜将右手的直刀甩出,斩向为首的那只妖魔,同时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庞大的召唤法阵再度张开。  一抹白光闪过之后,一只满身绷带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头。  “木木,干活了。”  “嘿咻——!!”  咔嚓嚓!!  木木背后的绷带飞快的松开,一枚枚锃亮的挂载式导弹悬在它的身后,刺目的火光自导弹的尾端喷涌而出,呼啸着飞向身后廊道中蜂拥而来的十数只妖魔。  “卧槽!”  卫冬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国粹,然后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轰——!!!  三枚挂载式导弹在狭窄的空间内同时爆炸,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周围密密麻麻的房间撕成碎片,汹涌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间淹没了那十几只妖魔的身影。  与此同时,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跃而下,身形急速膨胀成一座巨大的钢铁堡垒,横在了三人之前,将炽热的火浪隔绝在外。  雨宫晴辉是亲眼看过林七夜动用导弹的,但眼前的这一幕对卫冬来说,属实有些超出理解范围了……  抬手就发射空对地挂载导弹?这生猛程度已经堪比会长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钢铁堡垒如气球般缩小,又变成了一个挂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后,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于火浪之间。  几道寒芒自火海中闪烁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经拉满,但依然有几只妖魔自爆炸中存活,这些妖魔的故事传播越是广泛,力量便越强,此刻能够从火光中冲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轻松秒掉的那些杂鱼。  一个手中提着青灯的幻影迎面撞上林七夜,灯盏间的青光大作,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弥漫出无尽的死气,像是拥有生命般,疯狂的钻向林七夜的七窍。  林七夜眉头一皱,正欲有所动作,一声枪鸣便从他的身边响起。  一枚像素子弹精准的击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灯,将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开来,环绕在林七夜周围的死气也随之消散,林七夜转头看了一眼,卫冬正握着手枪,对着林七夜微微一笑。  锵——!  刹那间,一抹刀芒自雨宫晴辉的腰间闪出,在火浪中划过一道圆弧,斩下了那失去了青灯的幻影头颅。  紧接着,又是几只妖魔从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闪出,咆哮着冲向跑在最前面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语,他伸出手,在空气中一按,九道绚丽的魔法阵光辉在他的身前闪烁,一道道穿着深青色护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阵中闪出,向着那些妖魔拦截而去。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阅读最新章节。为您提供大神三久零的无良神明与不存在老婆的恋爱日常最快更新第713章联手对敌免费阅读https://笔迷楼为你提供最快的黑莲徒弟她选择欺师灭祖更新,第80章前缘尽(九)免费阅读。https://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上一章 |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手机
收藏
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