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3章 金蝉脱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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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装修结束工程验收那天，沈修才见到叶子牧。他剪了寸头，穿着一件宽松的细针织高领毛衣，看着比之前单薄，一言不发地跟在验收工程师身后。沈修上前打招呼，叶子牧笑得礼貌疏离，客套地寒暄几句后，气氛越来越尴尬。沈修三番两次想要说点别的，叶子牧完全不接话茬，他只说工作相关。
沈修看得出，叶子牧已经完全把他当普通客户相待了。或许连普通客户都不如，他对普通客户应该没有那么多防备吧？看着叶子牧眼底的防备，沈修沮丧到难过。
验收结束，大问题没有，小问题不少。验收工程师和老李说明不合格的地方时，叶子牧还在吧台内部来回检查细节。
沈修趁机问他：“那个，微信，看了吗？”
叶子牧埋头检查冷柜，没有回答。那天晚上沈修就给他发了很多很长的微信，车轱辘话来来回回的道歉和解释，以及发誓。
“我没有拍任何过分的照片，请你相信我，如果我拍了，不得好死。我不会跟别人说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请你相信我，从来没有。”
叶子牧没有回复，他其实挺想问沈修到底拍了多少不过分的照片，不过分的程度到哪里，能不能把不过分的照片删了。可是他不想再求沈修了，沈修到底想干什么也不重要了，他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沈修真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他也没法阻止对方。不就是多听点闲话嘛，他从小听到大,早该习惯了。
“对不起，叶子牧，我这人就是嘴巴坏，不会说话。我接近你绝对不是因为讨厌你，是——”
沈修话说到一半，看到验收工程师走过来了，赶紧噤声转到一边假装看窗外。叶子牧瞟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忙自己的。
验收工程师过来，叫走了叶子牧，说是二楼有几处细节老李不知道怎么改。
等叶子牧他们上了二楼，沈修才默默转身，凝望二楼的方向喃喃自语：“是因为，喜欢你啊。”这是他刚刚没有说完的话。他想，叶子牧听了也不会信。
叶子牧下楼，看到沈修在门口抽烟，不过一刻钟功夫，他脚边已经三根烟头。沈修看到他，马上掐灭了手上的半支烟，进屋后望着他欲言又止。
一直到叶子牧他们准备离开，沈修都没有再找到跟他单独说话的机会。直到叶子牧准备动身了，沈修才敢问：“一起吃午饭？”
没想到验收工程师抢答：“我们还要验收下一处。”叶子牧跟着点头。
“那你们先忙。”沈修话音未落，叶子牧已经转身向外走，好像一刻都不想多待了。沈修对着他的背影挥手，尽量自然地喊道：“再见，叶子牧。”
叶子牧脚步微顿，但没有回头。
三天后，二次验收通过，老李解放了，改造结束。按照合同，沈修需支付余款，本色有打电话过来询问相关事情，他故意拖着不给，后面本色就再没打过电话了。
沈修想，叶子牧可能宁愿自己贴钱，都不愿意再跟他有什么牵扯了。想到和叶子牧以后可能会是形同路人的关系，沈修既难过又不甘心。他只能死皮赖脸地每天给叶子牧发些微信，拍些路边看到的猫，重新来院子里拉屎的狗，一朵含苞待放的月季花，已经摆上物品的吧台，试营业的新菜单……
配上几句简单的话。
“你看这只大黄猫，阿嘻长大后也会这么胖吧！”
“这狗不凶，但狗主人很凶，我吵不过她，每天都来拉屎。”
“像不像玫瑰花？”
“新来的肯尼亚豆子，有玫瑰花香的，有柑橘香的。”
“手写菜单，看着还行吧？”
……
只要叶子牧不拉黑他，他要一直发下去。
这天沈梵到店时，便看到沈修趴在院子里，拿着手机拍个不停。他喊了两声，沈修才听到，回头看到是他，淡淡一句“你来了”，回头继续拍。
沈梵蹲下，看到他手里的画面，居然是在拍一只停在草尖上的白蝴蝶，小小一只，翅膀翕动。等了几秒，画面中飞来另一只稍大的白蝴蝶，停在这种白蝴蝶身旁，翅膀扇动，好不亲密。停了一会儿后，两只蝴蝶齐齐飞走，又落到了旁边盛开的月季花上。
沈修赶紧起身追着月季花上的蝴蝶又连拍了很多张。
沈梵觉得他很奇怪：“你什么时候成摄影爱好者了？”
“像不像梁山伯与祝英台？”沈修把拍到的画面兴奋地给沈梵展示。他一张一张地往下划，居然拍得很不错，沈梵赞叹不已。划到后面，画面突然变成了一个男人，面目英俊，微微低着头，神情严肃。隔着玻璃拍的，像是偷拍。
“这是？”
沈修快速收回手机。
“你那个小男朋友？”沈梵好奇。
“不是。我已经没有小男朋友了！”
“这么快就分了。”沈梵摇头，显然不认可他。这几年他的每段恋爱时间都很短，在沈梵眼中，等同儿戏。
沈修微微笑过，没有多加解释。沈梵看他模样，竟然有点难过。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分手？”
“跟他没关系。”
沈修一副不想多说的表情，沈梵没有继续往下问。两人进屋，沈修冲咖啡，沈梵楼上楼下细细看过一遍：“这设计师不错，改天把他的联系方式推给我一下。”
“你要干嘛？”
沈梵发现沈修突然很警惕。
“你这么紧张干吗？”
沈修将煮好的咖啡端到他面前，沈梵眼神追着他：“你怎么了？”
“妈什么回来？”沈修岔开话题。
“她已经回来了，现在在北京呢。”
沈修冷笑：“真厉害，准备来个突击检查吗？”都没人告诉他。
“我也是刚知道。”沈梵放下咖啡：“你别那么紧张！”
沈修开始低头摆弄手机，处理刚刚拍得蝴蝶照片。Μ.5八16０.cǒm
“我看她的意思，是想在你这里搞几场活动呢，那个小爱——”提起陈小爱，沈梵略有迟疑：“小爱有跟我说，说妈找过她呢，拉了几个时尚品牌在你这儿做活动，想帮你造造势。”
沈修将处理好的照片发给叶子牧，配话：“拍到了梁山伯与祝英台。后天开始试营业。”
“她也是想帮你。你不要总是那么抗拒。”
沈修往前翻他发给叶子牧的照片，看起来抓拍的照片，其实每一张都费了很多心思。沈梵敲桌：“阿修，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她是想帮我吗？”沈修抬头，盯住沈梵：“如果她想帮我，为什么都不跟我说？回来打个电话总可以吧？”
沈梵一声叹息。叶映之是女王个性，想干嘛就干嘛，很少照顾他和沈修的感受。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在国内拿了几个新设计师的品牌，现在想要回来扩充国内市场呢。说是要帮我，肯定还得带着她的新品牌一起玩。到时候又跟几年前一样，什么都是她的功劳。没有她，我什么都不是。”
“阿修，我觉得你有时候想太多了。”
“你觉得是我想太多了吗？”沈修紧盯沈梵：“哥，你为什么总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阿修！”
“我从来不觉得当个小模特有什么不好，可是她不行，她觉得我丢人。我也从来不觉得开个小咖啡店有什么不好，她更加不行，她觉得太没出息，太丢人了。就像我谈恋爱，她也都看不上。你知道她以前怎么讽刺莫齐吧，‘装模作样上不了台面毫无艺术天分’这样的话没少说吧，她谁都看不起。她最看不起，就是她儿子我。不是吗？”
高中时曾经有同学问沈修，有一对很厉害的父母感觉如何？沈修说感觉不咋样。同学都不信，觉得他父母那么厉害，他一定很骄傲和很自豪。
有什么好骄傲和自豪的呢？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次。好不容易见到，还要被他们嫌弃，指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叶映之说：“你一点都不像我生的，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笨的，是不是在医院抱错了！”
沈广说：“以后你就来我公司帮忙吧，或者去你妈那边，别人可不会有你这样的好运气，靠不了自己还能靠父母。”
“我有时候搞不懂，为什么他们对亲儿子都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姿态？”
沈梵依旧无法回答沈修的问题，他也是受害者。为了摆脱家里的控制，他大学四年都没跟家里联系。在他逃离的那几年，沈修承受了双倍的压力，连带他的那份一起。
“那你准备怎么办？”沈梵只能问。
沈修环望一圈店里：“用它赚点钱，先把你的钱还了，连带利息。”
“这么认真？”
面对沈梵故作戏谑的反问，沈修淡淡笑过。沈梵看到他眼底的决心。
“我好像找到了努力的方向。”
“嗯？”
“我是说，我想认认真真地做些事情。”
“因为你手机里的那个人？”沈梵反应很快：“他是谁？”
沈修表情瞬间惨淡：“以后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怎么，不顺利？”
沈修一声长叹，挑着重点讲他和叶子牧发生的事情。沈梵听到一半，打断他：“你就没有想过，他突然疏远你，是因为害怕吗？”
“害怕？”
“当初你不敢向莫齐告白，不就是因为害怕吗？”
沈梵的话将沈修拉回了高中，他对莫齐一见钟情。可是他不敢让莫齐知道，因为他非常肯定，莫齐不喜欢他。必然失败的告白，他当然害怕。
“你跟他说过，你喜欢他吗？要跟他在一起吗？”沈梵的问题打断了沈修短暂的回忆。他摇头。他不敢，因为怕失败吗？
沈修露出茫然的神情。沈梵笑出声：“果然如此。从小到大，你啊都只做有把握的事情。没准对方跟你一样。”
“是这样吗？”沈修不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
“你确定莫齐不排斥男生后才告白的不是吗？他学画画的，接受度也高。你做模特，不也是因为觉得自己能做好，才愿意尝试的吗？还有这咖啡馆，如果不是能买下它，租房你是不会想要开咖啡馆的！你退出模特圈，不也是因为身不由己了吗？”
沈梵看着对面面露震惊的沈修，继续道：“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无理取闹，我只是觉得，你眼中的自己太多了，有时候会看不到别人。如果你喜欢对方，就要让对方知道，哪怕对方可能不一定喜欢你。”
沈梵说完望了眼窗外，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他放下咖啡起身：“我得先走了，晚上约了小安，就不跟你一起吃饭了。”
“啊，好。”沈修还没回过神来。沈梵的话对他而言，冲击太大。他需要时间反应。
“还有，你不要老是把他们当敌人，生意归生意，家人归家人。你要赚钱，就得想明白这个道理。”
离开前，沈梵不忘叮嘱。沈修好像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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