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搜刮龙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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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天眼搜索结果出来，并不如想象中顺利。C市地形错综复杂，许多地方天眼也未能覆盖。天眼搜查结果显示，上半夜杨征国先骑自行车出了门，十分钟后许茹晴出现在小区门口摄像头的监控范围内，行走方向朝南，十五分钟在小区南面一家已经关门的大药房门口，天眼再一次捕捉到她的身影，这次她蹲在人行道的边缘，在花坛里捡了些什么收进怀里，她背对着摄像头，也看不清她到底捡了什么东西。
再往后她就消失在了这张由随处可见的摄像头编织的大网之下，除了知道她的目标方向朝南，其他再无所获。
C市自16年棚改大潮过后就划分为两城，北城坐拥老城区，大部分行政单位以及最豪华的商业街和最人流如织的旅游景点。南城则是新城，由以前的城郊地区改造而成，主要布置大部分棚改户的安置房，配套基础设施尚未齐全，开发程度低，人员成分复杂。
同时也是天眼系统覆盖率最低的地区。
许茹晴岁数已大，人口贩卖的可能并不是目前首要考虑的问题。但随之而来的也存在其他隐患，老年人身体素质差，而今天正是今年开春以来最冷的一日，白日里气温就缠绵在零度上下，夜晚只会更低。再加上她病情特殊，阿尔茨海默症的病人走失后发生意外的概率相比较其他老人更高。
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派遣大量警力，沿天眼查询到的许茹晴活动范围继续寻找，同时市公安厅也通知了南城地区派出所，出动部分警力地毯式搜索。
不过南城地势复杂，搜索难度高，能做的指望恐怕也有限。
而杨征国能做的就只有等。
公安厅彻夜长明的接待室里，杨征国找了个角落面朝墙壁蹲下，从怀里掏出手机和顾行舟给他的名片，想把顾行舟的电话录进手机里。
他的手机是杨辉去年过年的时候专程带他去买的老年机，和许茹晴相同的款式，黑白配色。老年机有特有的语音录入功能，他没带老花镜，虚着眼摸索半天，才把语音界面弄开。
“顾、顾老板电话，”杨征国抖着嘴唇尝试录入，他的声音嘶哑发涩，吐字因为难以控制地焦虑发抖而模糊不清，“1384……”
冰冷的电子音发出语音难以识别的提示，“不好意思，我没听清，请您再说一遍。”。
杨征国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脸，哽着嗓子：“顾老板电话号码，1……8……”
手机再次提醒：“不好意思，我没听清，请您再说一遍。”
杨征国关了手机，把脸深深埋在自己双臂里，不再抬头。
后半夜的时候杨辉一家赶到了公安厅，他们老实了大半辈子，虽然顾行舟已经表示可以为他们报销往来的机票，但杨辉和妻子一合计，还是给人家能省一点是一点，订了当天晚上廉航的红眼航班。刚下飞机就收到了公安厅的联系电话。
“唉……爸，你也真是的……”与声音给人的印象不同，杨辉看起来甚至算得上干瘦，他一旁的老婆倒是比他圆润许多，一家人穿着朴素。两人身上各背着一个半旧的大书包，里面应该装的是行李。
“……这也不是我要说你。”杨辉愁眉苦脸地拍着大腿，“大半夜的，您出去是做什么？”
“是啊，”杨辉老婆也在一旁附和：“怎么能丢老娘一个人在家里，那还能好吗？”
杨征国自打来到公安厅就没抬起过头，他嗫嚅着解释：“是你妈……非要吃顺意斋的蛋糕，我想着也没多远，就出去买一趟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杨辉急的嘴上都起泡：“我妈脑子不清醒，您又不是不知道！先不说这大晚上的，妈那个脑子，这一会儿那一会儿的，就算你真的买回来了，她也不一定吃啊！”
杨征国怎么会不知道呢，从前多少个相守的日日夜夜，都是他陪着许茹晴一分一秒地熬过来的。
儿子儿媳要工作养家，孙女还小，又要上学，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刚查出病的时候，许茹晴清醒的日子多，她怕以后都忘了，杨征国就陪着她，一起坐在客厅的小茶几前面，一段段的回忆过去。
周末的时候杨征国骑车出去，在隔壁学校的小卖部里买了一本红面儿描金字的相册，许茹晴不爱拍照，存留的照片不多，半辈子的照片捏在手里，也不过薄薄的一沓。她把这些照片都收集起来，一张一张的按时间顺序存放到相册里，又拿油性笔在照片背后写下当天发生的事，以提醒自己日后不要忘记。
那时候家里日日亮着一点如豆似光，杨征国怎么都不敢忘。
再然后的日子车行水流似的快，杨征国只记得许茹晴一天天的越发糊涂了，先是认不出邻居，再是人就在小区里，却找不到回家的路，到最后竟连自己也认不出了，杨征国只能把她锁在家里。她年轻时候在隔壁学校当语文老师，清高了一辈子，但凡病情好一点，能想起迷糊时做的事，就自己一个人蒙在被子里哭。
到了近些时候，就连躲在被子里哭的清醒时刻也几乎没有了，她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变成了一个杨征国完全陌生的人。
这个陌生的人穿许茹晴的衣服，用着许茹晴用过的碗，在家里游魂似的推着轮椅晃来晃去。杨征国想同她说话，想唤醒她哪怕一点点关于过去的记忆，可她要么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要么自顾自地说些颠三倒四的话。
杨征国没有办法，只能陪她呆坐着，在她身边一句句念她过去写的日记，也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听见。教堂里他也去的少了，每日只打扫许茹晴打碎的东西，清洗她弄污的衣物就已经耗费了他绝大多数时间。
他也没想过改变，只想这么一日一日的熬，熬到许茹晴彻底不记得他，熬到他们手牵手躺进坟墓的那一天，大概也能算是白头偕老了。
今夕何夕，共此烛光。
他们在公安厅一直等到清晨，也没能等来好消息，顾行舟公司事情多，出去给杨征国一家子买了趟早餐就走了，走之前叮嘱时安，一但找到老太太立刻给他打电话，他会尽快赶来。
时安乖巧点头，他还在放假，事情不多，打算一直在这儿陪着杨征国，出了什么事也好相互商量。
“喝杯水，”值班的民警看杨征国一晚上没合眼，递给他一杯温水：“晚上的时候人少，走丢了找不到也是正常的，白天很多市民都出门活动，看到有走失的老人一般都会到派出所报案，您也别太担心。”
“谢谢，谢谢。”杨征国只坐着发愣，一旁的杨辉替他接过水杯不断道谢。
一直等到下午也没消息，杨征国不肯吃东西，吵着要自己出去找，杨辉哪里敢放他出去。最后还是时安提议，实在不行可以把许茹晴的照片拿出去，找个打印店做成传单，街头巷尾的都贴一贴，也能增加找到的希望。
他们刚打算出去找家打印店，公安厅就接到了消息，南城解放街派出所接到报案，说是一家开洗车店的夫妇，从早上就看到一个老婆婆坐在门口，一开始以为她是在等什么人，结果坐了一天也没走。
那对夫妇觉得奇怪，又怕老婆婆老是坐在门口耽误生意，就上去问了问，一问才发现那老婆婆神志不清，身上穿的衣服也乱七八糟的，很可能是哪里走失的老人。
报案之后他们本想直接带老人去派出所，可那个老太太固执的很，怎么劝都不肯动，拉扯她她还要哭，店主一家是在是没办法了，今天天气这么冷，这老太太冻得面色发青，他们只能关了报警后关了店门，请老太太到屋里坐着。
南城派出所已经派人去现场看过，确认确实就是许茹晴本人才把消息发到公安厅。
杨征国一行人一听到消息立刻坐上派出所的车前往南城，杨征国在公安厅坐了一天一夜，走路都打摆子，时安想搀着他，被他一摆手拒绝，硬撑着自己坐进车里。
他们到南城那家洗车店的时候许茹晴正坐在店里，和店主七岁刚放学的儿子一起津津有味的看小猪佩奇。一群警察先进门，把店主儿子吓得够呛，许茹晴却还是呆呆的，看着电视机呵呵地笑。
人群散开一点，露出后面的杨征国，许茹晴看见杨征国倒是回了神，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今天怎么出来这么晚？我等你好久了！”
她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笑，露出怀里一个被小棉毯仔细包好的饭盒：“今天的午饭是王大姐特意教我做的红烧鱼，你快来尝尝好不好吃！”Μ.5八16０.cǒm
南城在棚改前是郊区。许茹晴和杨征国刚结婚那会儿国家最流行的就是创办实业，各类琳琅满目的工厂在山城拔地而起，因为提价便宜，工厂车间大多安排在这一片儿的郊区。
杨征国也是刚刚一路跟着车子过来，看见有几分眼熟的街景才想起来，他们刚结婚那会儿自己在这一片的一家家具加工工厂做过工，那时候许茹晴每天中午都会和隔壁丈夫一样在工厂做工的王大姐一起，一日一日的给自己送午饭。
没做多久他就凭自己祖传的手艺，替工厂解决了一次大的危机，一时间声名鹊起。“杨一刀”的名号就是那时候传出来的，他也被其他工厂高价挖走，到别的地方做工去了。
他在这个地方工作的时日太短，连自己都记不清了，许茹晴却还帮他记得。
杨征国走到许茹晴面前蹲下，阿尔茨海默病人生活难以自理，许茹晴出门还穿着家里的棉衣，身上连件像样的外套都没有，还是洗车店的老板娘好心，找了条旧被子把她裹了起来。
杨征国哆嗦着手打开饭盒，里面仔仔细细地摆放着许茹晴从路边精挑细选出来的小石子和枯树叶。
“你啊，”杨征国叹了口气，把许茹晴的手捉进手心里暖着：“也不知道你是记性不好，还是记性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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