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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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村正则推开幕张大厦天台的安全门，海风阵阵袭来，带着清新的香味，从他发梢边轻拂而过。
    天台角落里坐着一名穿校服的少女，叼着面包，在读书。
    他苦恼地叹了口气，明明是春假，怎么哪里都有人。
    于是暮村正则也找了个角落，从书包里抽出一本漫画翻了起来。
    白云如驹，天空湛蓝的耀眼，幕张大厦在东京湾海岸边，能眺望到千叶县的全景。
    气温有些低，可配合上日光却刚刚好，暖洋洋的，是个好天气。风里有百合的清香，让他觉得很舒服。
    百合的香味近了，
    暮村正则放下漫画抬起头，少女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有事吗？”
    “你在看什么？”
    她的声音如同清晨啼鸣的鸟雀，清脆而干净。
    暮村正则翻起漫画露出封面，是一本画风古早的美漫。
    “《蜘蛛侠》？”
    “嗯，1986年发行的圣诞单行本。”
    “是想学会什么吗？”少女歪了歪头，“这种老漫画现在小孩都不看吧。”
    “看漫画一定要学会什么吗？”暮村正则哑然失笑，“那就学一下怎么偷偷当超级英雄吧。”
    “有趣。”
    暮村正则不再理她，接着翻书。
    他和少女并不认识，甚至今天之前都没有说过话，可他却知道她，月池樱。
    两人就读于同一所国中，千叶县秀英中学，同届不同班，半个月前刚从初中毕业。
    虽然不知道月池樱为什么毕业了还穿着校服，但她在秀英是有名的人物，想不知道都难。
    从初一开始就有个混黑道的校外男友接送上学，成绩一直是年纪第一，长相甜美气质娴静，出众的黑长直文学系美女，曾被好事的网络媒体评为“最可爱国中女生top100”第二名，当之无愧的校花。
    鼻尖是少女好闻的香味，暮村正则只需要把视线从漫画里抬起来一点，就能看见被过膝袜包裹的大腿，笔直而修长，阳光下绝对领域白到耀眼，充满青春的光泽。
    月池樱个子很高，不比他矮多少，足有一米六五，在东瀛女生中并不多见。
    腿型也很好看，不但不是罗圈腿，就算和欧美的腿模们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但这和暮村正则没有一毛钱关系，他只想她赶紧离开。
    于是两人一个翻书，一个发呆，就这么过了好一会。
    虽然海风吹着很舒服，但暮村正则还是不悦地问：“月池同学，你站在这是有什么事吗？”
    “你很想我离开呢，”月池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暮村同学。”
    “你认识我？”
    “认识，你在秀英很有名，”
    “彼此彼此。”
    “每次都考不过我。”
    “......”
    暮村正则嘴角抽搐了一下，“承让。”
    如果说月池樱是每次独占榜首的秀英学霸，那暮村正则就是次次吃瘪的万年老二。
    正所谓没有人会记住亚军，除非他次次亚军...
    但暮村正则在学校出名并非因为成绩，而是因为打工。
    在东瀛，国中生一律当做童工看待，是禁止被雇佣的。但有些定义不那么明确的工作处于灰色地带，可以被当成社会实践。
    比如骑车送报，后厨洗碗，“自发”帮小偶像团体派发宣传单等等，普遍辛苦且时薪低，都是些算不上工作的杂活。
    那暮村正则打工打到什么地步了呢？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六个小时上学，半个小时赶路，剩下时间全部用来打工，资本家看了都直呼内行。
    初中三年全用来补觉了，就这样还次次年级第二。
    孤僻到没朋友，课桌就是床，老师也试图找过家长，但因为暮村家情况特殊没了后文。
    说什么也要打工，不打工是不可能的，一辈子只能打工这样子。
    最后暮村正则保证成绩不掉，打工的地方还全是黑店没法举报，校方只能作罢。
    “从你到天台开始共偷瞄了我十一次，”月池樱淡淡地说，“你的眼神里没有**，而是在等待我离开，想做什么？”
    “月池同学长得很好看，”他面无表情地把漫画翻页，“所以没有忍住。”
    “这十一次里有两次都顺势瞄了腿弯，虽然是下意识行为，但你的xp好恶心。”
    “你一直在注意我？”
    “对目光很敏感而已。”
    “那为什么会觉得我想让你离开？”
    “我能读懂情绪，”她顿了顿，“一部分的。”
    “呵，那行，你说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月池樱漆黑的瞳子盯着暮村正则，脸颊缓缓浮现一抹羞怒，
    “...下流。”
    “厉害，读心术？”
    “从小开始直觉比较准罢了，”月池樱甩了甩头发，挡住胸口，“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文部科学省的工作人员说一下，有个青少年局专门处理这些，你还年轻。”
    暮村正则笑了，“你是觉得我想跳楼？”
    少女看着他没有答话，但十分嫌弃又略带担忧的表情好像在说“虽然你是个脑子里有黄色废料的垃圾但还是有存在价值的所以请爱惜生命”。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比较喜欢安静。”
    “...是真话，但你绕过了问题，所以是谎言。”
    “想听真相吗？”
    “如果你想找个人诉说烦恼的话，”月池樱的语气仿佛在施舍他一般，“...我现在刚好有点时间。”
    于是暮村正则一本正经地回答：
    “等等会有一伙外星人开着宇宙飞船飞到东京上空释放一只高188英尺重2040吨的《环太平洋》怪兽，我要变成哥斯拉在外星人还没释放怪兽之前把宇宙飞船打掉。”
    海风袭来，月池樱面露怜悯。
    “...暮村同学，你的情况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许多，文部科学省或许帮不了你。”
    “这种情况他们确实帮不了，按照东瀛自卫队的水平要搭上几十万条人命才能处理这只怪兽。”
    “你居然认为这种臆想是真的，好可怜。”
    暮村正则用‘你才好可怜’的眼神回敬了回去。
    “需不需要帮你介绍一个靠谱的医生？她明明在说着侮辱人的话，表情却很认真，“我有个亲戚刚好在精神病院工作，她提倡保守治疗，口碑很好。”
    “谢谢，不用了。”
    虽然嘴很毒，但意外的是个好心肠。暮村正则抬起手看了眼腕表，时间还有一会，可以多聊两句。
    “月池同学，你之前在看什么？”
    月池樱犹豫了一会，从垮肩布袋里抽出书来，竟然也是本漫画。
    线条粗犷的两个非主流男人在封面上对打，充满了力量感。
    “《JOJO》...真想不到，月池同学你也会看漫画。”
    月池樱俏脸一红，迅速将漫画塞了回去，情不自禁撇过头，眼神移开。好像什么很丢人的事情被发现了。
    “就，随便看看。”
    “很多少年漫都把勇气理解为‘帅气的招式’，”
    “但JOJO不一样。”暮村正则抚摸着漫画书封，赞美道，“JOJO的勇气是建立在一种必然的，无法摆脱的悲剧上，几乎可以听到命运车轮轰隆隆碾过的声音，这很有意思。”
    “是吧！！！”少女突然激动了起来，就像找到同好心花怒放，语速又快又急——
    “被车轮笼罩和碾压下的主角们却还在拼死斗争，就像石缝中的野草，悲壮而美丽！那种直面命运却永不屈服的坚毅精彩地诠释了什么是勇气！！......咳。”
    月池樱清咳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真没想到你这种垃圾也能有不错的见解。”
    “别把心里话说出来啊喂。”
    “...对不起，请原谅。”
    暮村正则目光玩味，“年级第一的美少女竟然是个二次元，没听说过啊。”
    “二次元又怎么了？”身份被戳穿，月池樱俏脸一红，“你不也是个中二病？还变身哥斯拉，怎么不说奥特曼？”
    说到‘奥特曼’时，暮村正则的瞳孔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
    东京湾的天空蓝到让人心旷神怡，仿佛再难开解的郁闷都会被这广袤的晴空包容，湛蓝而深远。
    “外星人要来了，再见。”
    暮村正则站起身来，刚刚发育的少年只比少女高出一点点。他将《蜘蛛侠》递给月池樱，“送给你。”
    月池樱接过了礼物，好笑地看着他，“搞得和真的一样？”
    “如果是真的呢？”
    “你指哥斯拉？”她摇了摇头，“该从中二毕业了，暮村同学。”
    暮村正则面朝大海，伸了个懒腰，“算了，反正你也会忘记，睁大眼睛看好吧......哥斯拉的勇气。”
    “没完了是吧？”少女有些愠怒，“行啊，如果你是哥斯拉我就...”
    话音未落，天台上的少年就冲了出去，
    “嫁给...”
    她从未见过跑得这么快的人类，如同离弦的弓箭，嗖一下就划过了天空。
    两步横穿天台，高高蹦起，飞跃铁丝网，而这里是五十层高的楼顶！
    “你...”
    她呆呆地抬起头，阳光洒在少年消瘦的背影上，仿佛披了一层余晖，让人有种错觉...
    这是降落人间的神明。
    这一跃，跃过了百米长的沙滩，跃过了人类的生理极限，跃过了她对世界原本的认知——
    远远的，依稀可见暮村正则坠入大海的水花。
    月池樱死死拽着铁丝网，难以置信地盯着海平面，仿佛他还会从那儿蹦出来。
    可还没来得及思考，凄厉不绝的警报声就将她拉回了现实。
    短促刺耳的防空警报在整个东京湾上空响起，不只是东京湾...
    千叶，东京，神奈川，所有东京湾周围的城市居民抬起头，都能看见天空中那片恐怖而巨大的阴影——
    那是一艘仿佛能遮住太阳的圆形战舰。
    直径近万米，如同电影《十三区》中的外星飞碟，还要恐怖狰狞。
    层层叠叠散发着寒光的炮管隐蔽在夹板中，扭曲的装甲一看就不属于地球的造物，密密麻麻的机械触手垂在战舰下方，波动着时代还未理解的文明光芒。
    一只庞大的，月池樱只在特效电影中见过的怪兽被触手吊在战舰中央，能量如潮水般注入怪兽体内，将它唤醒。
    少女双腿忍不住发颤，仿佛连空气都开始凝固，那个疯子说的竟然是真的！
    “...要搭上几十万条人命才能处理这只怪兽。”
    月池樱像抓向最后一根稻草般，扭头凝望海面——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必会回以凝视！
    被战舰阴影遮蔽的海平面上，缓缓浮现出两抹幽深的蓝瞳！
    天上的怪兽睁开了眼睛，仿佛感受到某种威胁一般，不安地扭动着。
    深渊破海而出。
    就像圣典中的摩西开海，海平面被什么存在分成了两半。
    那是望不到尽头的巨兽，身躯诠释着宇宙中最原始的力量，背脊如山脉般，喷涌致命的辐射。
    那是仿佛能吸进所有光的黑暗，是吞噬行星的巨大魔神，是诠释史诗的诸神黄昏，是只在神话中存在的怪兽之王！
    祂仰起头，冷漠地注视着胆敢触犯其威严的渺小者，
    “哥...斯...拉...”
    月池樱捂住嘴巴，跌坐在地。
    战舰中的怪兽仰天长啸，狂暴地挣脱着，似乎想脱离触手的束缚，与祂决一死战。
    倘若这种量级的怪兽坠落东京湾，冲击力不亚于一场七级地震。
    感受到了挑衅，祂巨尾猛然一砸，东京内海瞬间翻涌起百米高的骇浪！
    哥斯拉瞳孔中翻腾起风暴，缓缓张嘴，背脊上的鳞片条条竖起，烈阳般刺眼的蓝色磁暴从尾部一节节闪耀——
    恐怖的能量如雷云般聚集，美军基地的电离辐射检测仪瞬间跳停，盖革计数器疯狂鸣起警报！
    如果有人在用探测卫星实时监控东瀛，就能看到一颗体量史无前例的核弹正在诞生！
    蓝色的电离辐射就好像一条翻滚咆哮的雷龙，尾巴，脊背，脖子，眼睛——
    原子吐息闪耀的瞬间，仿佛能贯穿星辰。
    世界突然失去了颜色与声音。
    怪兽和飞艇连同数百公里的云层一起，刹那化为灰烬，取而代之的是核磁暴的海洋，深蓝净化了一切，恍若神罚降世。
    这一天，月池樱遇见了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