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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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凝翠楼依旧红灯曳曳。浆洗间外的台阶上，两个小丫头正并肩坐着叽叽咕咕的说着话。一个身形瘦小像个半大孩子一样的丫头，双手撑着自己清秀但若显苍白的小脸，对另一个和自己年岁相仿五官俊俏，皮肤却异常黝黑的女子说道:
“秋月姐，你说凝香小姐她是不是真的和那个郁家小姐那个什么呀？”
“那么八卦，小心被那个母夜叉抓去烧舌头！”被唤秋月的小丫头，看了一眼眼前这个一脸好奇的小姐妹，故意贴着她的耳朵小声的对她说。
“唔”适才还好奇心满满的小丫头，下意识的忙用双手捂上了自己的嘴巴，似乎立马就会有人把她的舌头强行从嘴里拉出来，再用冒着青烟的香一下又下的烫。她眼神写满了惊恐，仿佛都听到火热的香头碰到自己柔弱的舌头后发出的滋滋声，不由得咽了下口水，想验证下自己舌头是否还在！
“哈哈……哈哈……小欣……”秋月看着小欣紧紧捂着嘴巴的样子，不顾形象的大笑起来。
“秋月姐，你真坏！”意识到自己又被秋月捉弄了之后，小欣嘟着嘴巴佯装生气的嗔道。
“生气啦？”秋月见小欣又被自己逗的嘟起了嘴，忙把脸凑近笑嘻嘻的去逗她。夫人安排自己来凝翠楼没几日这小丫头就来了，身世也很是凄苦，听说是被后母卖到这里来的，老鸨见她面黄肌瘦的就安顿她到了洗衣房。想想秋月倒觉得自己挺幸运，父亲不务正业又烂赌，家里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她十岁就被送到郁府做了丫头，后来母亲得病死了，父亲因为醉酒掉进了池塘，尸体找到时已经没人样了。成为孤儿的秋月便一直呆在了郁府，夫人教会了她很多事也读了一些书，学了些防身的功夫，在她心中郁府就是她的家。就算是为奴为婢至少自己还有个去处，小欣若没有人为她赎身就要在这里呆一辈子，也许等她长大一些就会被唤去接客。其实，小欣长的挺漂亮就是太瘦小了，一点不像十六岁的样子，自己为了不被安排接客，夫人特意调制了药水抹在她外露的皮肤上，让她变成了黑妹！自己和小欣一样常被其它小姐妹笑话，所以俩人关系自然也就比别个好些。秋月也一直像护小妹妹一样护着小欣，还在心里盘算着等查清了公子下落回到郁府，她便请求夫人为小欣赎身，也免得在这里受人欺负。
“哼！”小欣故意把脸别到另一边，不去看秋月黑黑的脸庞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心里却偷偷在笑。大哥哥让自己来这里后秋月是第一个对她笑的人，而且是肯和她同个屋子住的人，等完成了这档子事定要大哥哥为她赎身，还要给她很多东西。
“真生气了？”秋月又绕过去盯着小欣气呼呼的小脸，一脸正经的问道。
“嘻嘻……”
小欣看着秋月一本正经的样子，装不下去笑出了声。
“好啊！你个臭小欣！”秋月瞪着眼做势要去揪小欣耳朵。
“秋月姐饶命！”
小欣见秋月的手又要对自己的耳朵不老实，忙捂起耳朵娇笑着起身跑开。
秋月一边起身追着小欣跑，一边在心底盘算着，今晚一定要溜出去把消息带给夫人好让她安心。
“你们两个死丫头，闲的发疯呀？把这些衣服加夜洗出来，不然明天不许吃饭！”
突然，一道声音惊雷般的在小欣和秋月的耳畔炸开，随之而来的是一张皱纹能夹死苍蝇，粉搽得一动就会掉渣的老脸，紧接着便是无数件衣服，下雪般的落在石化掉的二人身上。
“哼！人丑就该多做事！”
从衣服堆里探出头的二人，看着适才把衣服扔向自己的女子，一边故作娇媚的掩着她那张大嘴，一边扭着屁股离开的样子，不约而同的做了个恶心的动作。
凝香在闺房中端坐，看似认真听着义父接下来的计划，心中却在隐隐为浆洗间那俩丫头担心。从这俩人第一天来她便觉得没那么简单，果然那个秋月是冲着暗室中那个人来的。虽然她没有暴露过义父的身份，也没想过要破坏他得天下的计划，只是想救那人出这牢笼，可是一旦郁清殇被救出，他便少了重要的筹码去要挟郁家，事实上从刻意让郁清尘闻香而来开始，她就已经背叛了义父。凝香知道，无论眼前这个被利欲化作恶魔的男人有多坏，他于自己都恩重如山，若没有他自己可能早就化作白骨了。所以她有种做错事的心虚，她不怕死只怕怀着亏欠离开这世界。
“郁清尘他们已经到了离城，我们借平江王出巡运走的火'药也已经安然到了离城。虽然他们发现了火'药，但是有山魈山鬼在，我量他们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况且，锦城命案限期结案，玉箫宫和傀刀门又在制造着事端，他们想查那也是分身乏术。”还是那个黑衣人，依旧是黑袍罩身黑布遮面，看不到他的容貌只能听到凛冽冷然的声音。
“义父，离城私矿就是座金山，这些年那些朝中权贵没少从中得利，因此要查必是牵连甚广，光是小小离城怕是每个官员都洗不净手。如此一来那些人为了不断送财路为了活命，自是不允许有人在离城查出端倪，郁清尘他们又时间紧迫，定是无暇在离城耗着。”
凝香揣摩着义父的心思，每句话说的也很是小心。
“是的，再说那平江王也不过空有清廉虚名罢了，日前收到书信说平江王自入离城驿后，便是天天接见地方官员，凡是礼单不管薄厚一概照收，而且安泽宇此次派他寻找龙脉的心意他自是明白，他这个哥哥一心想要他的命，他也自然没心思去查这些个事。郁一念更是顾不上管这事，他一心惦记着的是他的宝贝儿子！”黑衣人胸有成竹的说着，手中反复把玩着桌上的茶盏，戴在他右手小拇指上的一个细细指环和茶盏不断相触，发出一阵阵不大的声响，在这静谧的屋子中却如同一锤锤重鼓敲落。
“锦城，子桐山……离城只是第一首屏障！你们要为自己当年的所做为付出代价！”黑衣人的声音在这盛夏时节，入耳却寒凉彻骨。
“义父料事如神一切尽在您掌控之中，安泽宇现在一心想着要除掉平江王和郁家，一些看不下去向他谏言的大臣，不是被削职就是被罢官，连李长安昨日都辞官归乡了。等郁一念一行人到了锦城，安排在那边的人自会了结这些麻烦，而那时安泽宇朝中已无人可用，义父已然是胜券在握！”凝香小心的分析着，手心却不知不觉的渗出冷汗。
“哈哈哈，凝香果然深知我意呀！只要他们到了锦城，子桐山便会是郁一念的归宿，而陵中的东西也将会属于真正的王者！”
“义父，风月可还在京城？”凝香心中还是时时惦念着风月，自从被义父收养后，两人尽管同在京城却是极少碰面，如今成年各有差事又因为身份特殊，见面也都只是夜来匆匆一瞥。上次她去送地图，风月说过的一番话，像在提醒又像是在嘱咐，他和自己同被恩义的绳索捆绑，别无选择，就算能看透结局，他们的人生却无法改写，只因命运将执笔之手赐予了他人！
“香儿……日后若能脱身，就远离这是非之地，义父收养培育之恩，就让我来还……”这话中的无奈和决然也只有凝香能懂。
“风月在一目城的使命已经完成，锦城的事别人去我不放心，所以便让他去料理。你和风月都是自家孩子，这些年也是苦了你们，等义父大事如愿，你们便不用这般隐隐藏藏度日了。义父知道你心性高洁，不喜欢这烟花之地，这些年让你生活在这里也着实是委屈你了。”黑衣人说话间目光忽然变得柔和，他扫过凝香的脸时竟是有一丝少见的疼惜。
“凝香不敢言委屈！义父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些年我衣食无忧，又学得多种技艺都是义父栽培，当为义父所某肝脑涂地，以报养育之恩！”凝香闻言忙跪倒在地，眼眶也不由得一热，似乎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把她从难民堆里带出来的高大男子，尽管她知道义父这些话只是试探和安抚，她和风月也只是他的棋子，但是心中却还是不由得泛起一阵暖意。
“快起来！义父膝下就一子，早把你和风月视作亲生，义父已近暮年，他日还要你们同固大业。”黑衣人上前一步扶起跪在地上的凝香，话语说的真切动情，眼中笑意却让凝香心中不安。
“谢义父器重，凝香一定竭尽全力。”凝香心中再明白不过，若他日义父得了天下自己和风月，还有一干参与了此事的人都将是他的污点，就算他不除掉自己，他的后人也断然不会留下这些污点，用来时时提醒他们这天下得来的方式是如此的卑劣血腥。
也许这便是她的命，没有在多年前的灾难中死掉，却要沾上满手的罪恶之后背着骂名长眠。在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寻常人所有的一切于他们都是奢望，亲情、友情、爱情，甚至连光明正大的行走在阳光下，都是种奢侈的想法，这便是活着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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