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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七十章 马背将军

特战军王万林小花豹 竹香书屋 10875 Mar 17, 2022 8:25:3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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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月色依旧,可辰年此刻却全无了赏景的心思,提了真气一路疾奔至那山坡之下,这才稳住身形,小心地往内探去。这边的杏林比她之前与陆骁去的那处要密了许多,夜风一过,花瓣如雪般簌簌落下,更显出这林内的静谧芬芳。
    辰年知晓那黑衣男子身边有高手在,因此十分小心,在杏林内穿行片刻,却不见那些人的踪迹,直到快到湖边时,才隐隐听得人声传来。她精神一振,悄悄往湖边潜去,终于瞧得那湖边垂柳下燃了一处篝火。她怕惊动那些人,不敢太过于上前,就见围在火边的正是之前的那些鲜氏人,只是不见之前那个黑衣男子,也找不见女子模样的人在。
    辰年正奇怪间,忽听得身后有厉风袭来,她忙回身举刀相抗,勉强架住了那挥落的弯刀。那黑衣男子瞧得自己一击不中,下一刀立刻便又劈落。辰年硬接了几招,察觉此人刀法与陆骁有几分相似之处,心中暗惊,当下换了对策,不再去硬抗他的刀锋,只去与他比快。
    篝火边的人都被他们两人的打斗惊动,齐齐围了过来。辰年暗自估量了一下两人之间的武功,想只要那些人不上手,便是她制不住这黑衣男子,起码从他手中逃脱不是难事,便就故意激他道:“有本事就一个人和我打,以多胜少算什么能耐!”
    拓跋垚微微扬眉,他刚才独自一人坐于树顶,将辰年如何隐藏身形潜来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只当是有人前来暗杀他,却不想竟是辰年去而复返。他不觉有些意外,又听她故意用话激他,便就真的冷声喝住了那些随从,不许他们插手。
    辰年虽不知他说的是什么,却见那些人都停下步子不再上前,便猜他是叫那些人不要过来。她心中暗喜,脚下步法微变,看似是被拓跋垚逼得连连后退,却是在引着他一点点远离那些护卫随从。
    辰年这多半年来一直暗中修习五蕴神功,到现在不过才刚刚练至第二层,可武功与之前相较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便是对上陆骁那样的高手,她虽不能取胜,却也可以与之一战。而眼前这男子,刀法虽也凶猛狠戾,可差陆骁却还有些距离。况且在虎口岭时闲来无事,辰年没少与陆骁喂过招,对这类的刀法已是极为熟悉,她越发笃定自己能胜此人,手上招式虽渐显慌乱,心中却是丝毫不乱。
    拓跋垚不知是计,他为人骄傲,自视甚高,觉得辰年一个年轻女子能有这般功夫已是难得,却不想她是在故意示弱诱敌。莫说是他,便是他那些随从护卫,瞧出辰年身形是个女子,也先存了两分轻视之心,又得拓跋垚吩咐不得上前帮忙,便就真的只是立在那里观看他们两人打斗。
    辰年脚下一个踉跄,身形又往后连退了几步。拓跋垚嘴角微勾,竟是挥刀欺身而上。辰年眼角余光扫一眼那些护卫,估算了一下距离,手中刀锋一转,威力暴涨,刀光顿将拓跋垚全身罩住,招招直指其要害之处。
    拓跋垚一时措手不及,竟被辰年长刀逼得有些狼狈,那些护卫瞧到变故,忙纵身来救,可还不及掠到跟前,辰年一招击落拓跋垚手中弯刀,下一刀就将他抵在了树身之上。
    “停下!”辰年冷声向众人喝道,“再进一步我就一刀杀了他!”
    那些护卫虽听不懂她的话,却也瞧清了形势,一时都不敢轻举妄动。辰年又看向拓跋垚,与他说道:“拓跋垚?是叫拓跋垚,没错吧?叫你的手下都往后退,退到火堆那边去。”
    拓跋垚不语,只冷眼盯着她看。
    辰年微微一笑,道:“你少装听不懂我的话,我知道你懂汉话。”
    拓跋垚这才用鲜氏话吩咐那些护卫道:“都退到火堆那边去。”
    鲜氏最重忠诚与服从,拓跋垚此刻虽在辰年刀下,那些护卫却不敢不从他的指令,皆垂手退向后面。拓跋垚垂眼去看辰年,淡淡问道:“你要如何?你是不是想要问我是何人?”
    辰年摇头,道:“你既叫拓跋垚,我早晚可以查到你的身份。我且问你,陆骁是什么人?”
    拓跋垚不想她去而复返竟是来问此事,漠然地看她一眼,反而讥诮道:“你与陆骁能深夜赏花,竟不知他是何人?”
    辰年一听他这话,便知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来,便又道:“你既然不肯说,那我也不强求,你叫刚才与你说话的那个女子出来让我看一眼,我便放了你。”
    拓跋垚不觉皱眉,道:“那是我的侍妾,你见她做什么?”
    辰年暗骂放屁,心道若只是你的侍妾,怎敢喊着你的名字说话!她眼珠转了一转,答道:“我要瞧瞧她长得什么模样,陆骁说她是个美人。哼!我倒要比比到底是我长得好看,还是她好看。”
    这话中带酸,似孩子一般赌气,倒叫拓跋垚有些错愕,一时不知她是真心如此还是有意做戏。他仔细看了她两眼,覆面的黑巾虽遮了她大半张脸,可露在外面的一双眸子却如寒星般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拓跋垚认真答道:“你更好看一些。”
    此话一出,他虽看不到她面容如何,却瞧得她眼睛微微弯了一弯,想来应是在笑。拓跋垚微微一怔,忽地记起她身上流着与他相似的血液,不知怎的,心中竟莫名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可辰年的双眸很快就又圆瞪了起来,手上的刀也加了几分力气,叫道:“谁知你是不是在哄骗我,你叫那女子出来,我要亲眼瞧见了才信。快些,快些,一会儿陆骁就要追来了。”
    她这般骄慢无礼,拓跋垚面容虽冷,却显露出几分无奈,道:“好,我叫她出来就是。不过你得先放开我,不然等会儿被陆骁瞧到你用刀迫我,他会生气。”
    辰年迟疑了一下,摇头道:“你先把人叫来,我就放你。”
    拓跋垚就扬声用鲜氏语吩咐了护卫几句,待当中两人应诺离去,他这才又与辰年说道:“我刚才已叫人送了她回去,你若见她,得耐心等一会儿才成。”
    辰年心中却道一声不妙,既然那女子不在附近,谁知这人的随从会带个什么人来见她,便是随便领个女子来说是刚才那个,她也无从分辨。辰年抬眼去看拓跋垚,瞧他眼中隐有嘲弄之意,似是早已看透了她的心思,之前一切,不过是有意配合着她在做戏。
    她不觉有些恼羞,低声喝道:“拓跋垚,你当我真不敢杀你?”
    “你不敢,你杀了我,陆骁定会与你反目成仇。”拓跋垚冷笑,又讥道,“我还当你有什么过人之处,不想却是有勇无谋,冲动好狠,仗着有几分姿色,耍一点小聪明,装娇卖痴。就凭这些,你以为就能糊弄得了我?你还真不配做——”他说到一半却是停下了,讥诮一笑,才又继续说道,“做陆骁喜欢的人。”
    辰年怒极,双目更像寒星般明亮,自她修习五蕴神功以来,情绪便有些喜怒不定,她自己也有所觉察,平日里总是多加克制,倒还不曾在人前显露,可此刻听拓跋垚这样嘲讽,她只觉心头那把火烧得极旺,竟是如何也压制不下。
    她冷笑,道:“拓跋垚,你既看出我冲动好狠,就不该再用话来激我。”
    拓跋垚不语,只扬眉与之相望,竟是丝毫不肯示弱。
    辰年说道:“没错,我是不能杀你,不过也只限于不杀你而已。我倒要瞧一瞧,陆骁会不会因我砍了你两刀,就也来砍我两刀给你报仇!”
    她刀尖就抵在拓跋垚身前,又笑吟吟地说道:“以前曾有人教过我一句话——人既在屋檐下,就要学会低头。今天我就把这句话教给你,不过你这样的蛮人,想必不能懂我们汉人语言的精要,还需我叫你明白这话的意思。”
    拓跋垚面色微变,辰年的刀尖已是落下,闪电般在他身前连划几道,每处刀口都长有半尺,刚刚划破皮肉半分,不深不浅,整齐划一,与其是说伤他,不如说是故意折辱他。
    拓跋垚那些护卫不想辰年会忽地动手,生怕拓跋垚性命有失,都暴喝一声冲上前来。
    辰年急身后退,指间扣住的几枚飞镖同时射出,打向追在最前的那几名护卫。众人被飞镖所阻,身形稍滞,辰年就趁得这片刻工夫,施展静宇轩所授的绝顶轻功,身形飘忽似飞,眨眼间就已是在数丈之外。
    瞧着那些护卫追她不上,辰年心中得意,不由得长啸一声,转身向林外疾掠出去。就在此时,林中忽又有尖锐的啸声传出,却不是发自人口,而像是利箭破空之声。那声音来得极快,仿佛一瞬间就到了辰年身后,辰年想也不想地往旁侧闪身躲避,那箭尖擦着她的手臂飞过,再向内半分就要穿透她的手臂。
    辰年心中大骇,身形未稳,后面的第二箭、第三箭又接踵而至,这一回她躲得更是狼狈,连脸上遮面的黑巾都被那箭风扯落。慌乱中,她回头去看,就见远处一棵杏树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人,正不停地弯弓引箭向她射来,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若是之前尚在林中,她还可寻树木躲避,可此刻她已奔出杏林,四周空无一物,如何避得开这带有雷霆之威的利箭?辰年一连躲了七八支箭,不及喘口气,却又有三箭向她射来,竟是将她的退路都封死了。
    她不能死!她绝不允许自己就死在此处!
    辰年瞳孔瞬间收紧,体内真气转到最快,手中长刀奋力击落一支羽箭,同时身子从地上猛然拔起,用脚踏中另一支羽箭,腰身急转,直接用手去抓那第三支箭。利箭入手,只觉掌中被擦得一阵火烫,她却没有半刻迟疑,当即就又把羽箭向着那树顶之人掷了回去。
    只是那人离得太远,她臂力无法与强弓相较,那箭只到一半便没了劲道,从半空中坠落下来。可即便这样,众人还是瞧得呆了。鲜氏人最尚武力,瞧见她竟能如此漂亮地避过这三支夺命箭,拓跋垚的护卫中竟有人失声叫好,便是那树顶引弓之人,也不由得停了下来,立在那里静静打量辰年。
    辰年杀心已起,又觉与其被人从背后施放暗箭,不如重回林内杀了那拓跋垚。她这样一想,抬眼扫了一下那树顶之人,一咬牙,竟是重又向林内疾掠过去。她这一举动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众护卫微微睖睁了一下,这才分作两拨,一拨退回到拓跋垚身边守护,另一些人却是手执弯刀向着辰年扑杀过来。
    眼看双方就要杀在一起,林内却忽又闪出一黑衣人来,一连向着那些鲜氏护卫甩出十几枚霹雳弹,四下里爆炸之声频起,林中顿时被呛人的烟雾笼罩。那人冲至辰年身边,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急声叫道:“快走!”
    辰年顾不上多想,随着他一同往外疾奔出去,刚出得杏林,身后利箭又追随而至。辰年恼极,回身便要去杀那箭手,却被身旁那人拉住了,劝道:“快走,烟雾有毒,他射不得几箭!”
    果然,那人又只射了两箭便就停了下来,辰年这才作罢,转身忙追着那黑衣人向宣州城方向疾奔而去。只是她刚才为躲避那些羽箭,内力耗费颇大,前面那人速度又是极快,她追得片刻,竟是越落越远,待到宣州城外时,已是彻底不见了那人身影。
    此刻天色已是微亮,辰年虽满腹疑惑,却不敢再耽搁,忙翻越城墙赶回客栈。人刚上客栈二楼,却见陆骁从她屋内冲出,迎面撞见她先是一喜,随后又紧张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急声问道:“你去哪里了?”
    辰年发髻微乱,身上黑色夜行衣有几处划破,有些地方隐隐透了血迹出来,显然是与人刚交过手。陆骁低头细看一眼她身上的伤处,看出那是箭伤,不由得惊道:“你又回那林子了?”
    辰年越过他径直进入自己房内,答道:“去了,不但去了,还和拓跋垚打了一架。”
    陆骁微微皱眉,低声问她道:“可受了伤?”
    辰年神色轻松,摇头道:“没事,就擦破点皮,不过,那拓跋垚也没占了什么便宜去。”她说到此处,嘴角忍不住上扬,“我给他身上划了两个字。”
    陆骁惊问道:“你给他身上划了字?用刀?”
    “嗯!”辰年点头,眼睛亮晶晶的,低笑道,“我本来想在他身上划‘王八’两字,半路上又忍下了,改成了‘三土’。”
    陆骁愕然地看着辰年,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辰年看他两眼,慢慢敛了笑容,问他道:“你会不会给他报仇?”
    陆骁沉默半晌,却没有直接回答辰年的问题,只低声说道:“你不该去,很危险。”
    辰年闻言就笑了笑,道:“也没多危险,那群人都不算厉害,拓跋垚刀法和你有些相似,他上一招没有使完,我就知道了他下一招会是什么,占很大便宜。只是后来出现了一个箭手,很厉害,害我差点躲不过去。”她把那箭手的模样描述了一番,又问陆骁道,“你可知道这个人?箭法好生厉害。”
    陆骁默了一默,却只是简单答道:“知道。”
    见他连那箭手的名字都不肯说,辰年心里微微一沉,虽有些失望,面上却仍是向他笑了笑,道:“天就要亮了,我先换了衣裳,有事回头再说。”
    陆骁猜不透她的心思,立在那里看她片刻,轻声问她道:“你怨我不肯和你说实话,是不是?”
    辰年摇头道:“我没怨,我知道你有苦衷。”
    陆骁想要与她解释几句,可又不知该如何来说,在屋中站了站,最后还是无声地退出了房间。
    待那房门关上,辰年这才回身去看,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说不上怨,但是绝对不舒服。那是一种厌烦,他们分明都知道这事情到底是怎样,却唯独把她一人困在迷雾之中。他们陪着她,保护她,叫她感激着,却又眼看着她像个瞎子一般,四处摸索,处处碰壁。而她,却谁都不能怨,也无从怨起。要怨,也只能怨自己不够聪明。
    辰年默默换下夜行衣,洗脸的时候,却又看着水盆映出的自己睖睁,失神了一会儿,然后就一字一句地对水中的自己说道:“你只是谢辰年,你是太行山里的谢辰年,这就足够了!”
    她不急不忙地将自己打理好,出得门来下到楼下,瞧见陆骁与樊景云两人正坐在桌边等她,便就笑道:“你们不用等我,先吃就是了。”
    樊景云起身向她笑笑,待辰年在桌边坐下了,这才高声吩咐小二上早饭。那店家的饭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小二应了一声,很快便将一些馒头、白粥等物端了上来。他们三个默默吃到一半,虎口岭的其他人才纷纷下楼,与辰年打了个招呼,围坐成几桌吃饭。
    辰年扫了一眼,不见傻大,便问与他同屋的樊景云道:“傻大呢?”
    樊景云笑道:“傻大睡得沉,一夜里呼噜不断,我刚才下楼的时候倒是叫醒了他,不过现在看来是等我走后又睡过去了,我这就去叫他。”
    他说着就要起身去叫傻大,那边傻大却是眯缝着眼从楼梯上下来了,边走边嘟囔道:“这床睡得我真不舒坦,头晕脑涨。”话音一落,底下就有人笑着接口道:“亏得你还睡得不舒坦,你要再睡得舒坦了,这就得晌午见了。”
    众人哄笑一声,傻大却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往辰年这边看过来。辰年看似随意地瞥了樊景云一眼,笑着向傻大摆了摆手示意不碍事,道:“快些吃饭,莫要再磨蹭了!”
    待吃过早饭,辰年吩咐众人先都在客栈内待着,自己带着樊景云与傻大两个出了门。陆骁如往常一般跟在她身边,不想出门之后,辰年却是突然与他说道:“我就在街上随意转转,青天白日的,不会有什么危险。你若有事自去忙吧,不要再等到夜里出去。”
    陆骁僵了一下,他的确打算夜里去寻拓跋垚,却不想就这样被辰年说破,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辰年笑笑,又道:“我说的不是气话,你莫要多想。”
    陆骁又看她两眼,点头应道:“好。”
    他说完便真的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辰年站在那里瞧着他身影消失在街角,这才回身,见樊景云面露不解之色,便就说道:“他有事要做,咱们逛咱们的。”
    樊景云此人甚有眼色,闻言只是笑着点头,半句话都不多问,领着辰年去了宣州最热闹的市场。辰年有心要打听拓跋垚是什么人,故意寻了那些鲜氏人开的店铺来逛,一连转了多家,买了杂七杂八许多东西,没少与店家闲聊。
    樊景云瞧出辰年是有意打探与鲜氏有关的事情,在无人处与她说道:“我以前曾随着商队去过漠北王庭,对鲜氏的事情多少知晓一些,大当家若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就成。这些铺子看着普通,可不知哪家就是鲜氏人的眼线,莫要被他们盯上了。”
    辰年听得一默,道:“是我疏忽了。”
    樊景云却是笑了一笑:“也可能是我考虑得太多。”
    辰年正色道:“谨慎小心不是坏事。”她想了一想,便与樊景云说道,“你给我说说鲜氏王庭的情况。”
    樊景云稍稍思量了一下,将鲜氏王族与几大氏族的情况简单说与辰年听,迟疑了一下,又道:“从前两代单于起,鲜氏的有些贵族就有意汉化,像陆少侠的陆姓,便是由步六孤汉化而来的,王族拓跋氏的汉姓则是元,比如现在的单于拓跋垚,他的汉名就叫作元垚。”
    辰年心中一凛,沉默片刻,与一旁的傻大说道:“傻大,你去那边买几个包子来吃,我有些饿了。”傻大对他二人的话题丝毫不感兴趣,不疑有他,应了一声便去买包子了。辰年这才抬眼看向樊景云,静静打量他片刻,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知晓得实在太多,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普通的行商。
    樊景云坦然地看着辰年,答道:“小人是云西人。”
    “云西人?”辰年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昨夜里救我的是你?”
    “是。”樊景云应道,“昨夜里瞧到您一个人出去,小人不放心,就偷偷跟了过去。”
    他这样问什么说什么,倒叫辰年有些意外,不由得轻轻一哂,道:“你倒是实诚,我以为你怎么也得瞒一瞒我。”
    不想樊景云听了,却是说道:“小人来之前,王爷有过交代,说只要是您问,不管是什么事,都要据实相告,绝不许欺瞒您。”说到这里,樊景云停了一停,才又低声说道,“他说他曾经答应过不欺瞒您,可他却食言了,他很后悔。”
    王爷?该是已经袭了云西王的封君扬了。辰年垂目立在那里,好半晌没有说话。
    樊景云正要再说,傻大却已是抱了包子回来。他嘴里塞着一个,手里又另抓了两个,把纸包往辰年怀里一塞,含混不清地说道:“给,够了吗?”
    辰年向他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瞧他嘴里塞得满,又忍不住嘱咐道:“你吃慢点,咱们去寻个茶水铺子买些茶喝。”
    傻大呵呵笑了两声,啃着包子继续往前走去。辰年在后慢慢跟着,似是感叹般地轻声说道:“我有时候忍不住会想,这个世上只有做个傻子最开心,不会被人防,也无须去防人,不用想着去骗人,更不用担心被人骗。”
    樊景云不知她这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他听,正迟疑着如何应对,却听得辰年忽地发出一声极低的轻笑,又问他道:“封君扬叫你去我寨子做什么?监视我?保护我?”
    樊景云答道:“都不是。”
    辰年颇觉意外,侧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都不是?”
    樊景云点头,沉吟了一下,低声说道:“其实小人一直在奉命查贺家小姐失踪一事。”
    辰年愣了一愣,才问道:“芸生?”
    “正是芸生小姐。”樊景云警惕地往四下里看了一看,街上人虽不少,他们身边却是没什么可疑之人,这才又继续说道,“她前年冬天便已失踪,贺家压下了所有消息,只说她是因身子不好在外养病。”
    辰年微微皱眉,道:“昨夜里,我在拓跋垚那里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和芸生极为相似,可再过去寻的时候,却是没有找到。”
    樊景云道:“极可能就是芸生小姐。”
    他当下就将芸生如何在泰兴失踪,自己又如何奉封君扬之命前往漠北王庭查探消息,设法得到了那灵骨的图样,然后去泰兴寻封夫人查访,得知曾有老仆在那傻女身上见过那灵骨。樊景云道:“从目前所知来看,应是拓跋垚的人觉得那傻女无法做王妃,血统一事更无法解决,这才临时决定用芸生小姐替代那傻女,把她掳去了王庭。”
    辰年心中震惊无比,却不是为芸生被当做王女遗孤劫走之事。她还记得,当时在清风寨时陆骁就向她问起过灵骨。她不觉声音有些发颤,问樊景云道:“你说的那灵骨,可是一枚狼牙?”
    不想樊景云却是答道:“模样像是狼牙,不过应该是块古玉。”
    辰年此刻面上虽还竭力保持着镇定,心中、脑中却都已乱作一团,她面色十分苍白,唯有下唇因之前一直用牙咬着,此刻反而透出艳丽的红,与那黯淡无色的上唇形成鲜明的对比。
    樊景云瞧她如此模样,不觉有些担心,低声问道:“您可无碍?”
    辰年缓缓摇头,闭目停在那里站了一站,这才能继续往前慢行,又问樊景云道:“你怎么查到我寨子里来了?”
    樊景云没有回答,而是委婉地劝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若寻个地方,小人慢慢说给您听。”
    说完这话,正好前面傻大也寻到了一处茶楼,指着那地方回身与辰年叫道:“那里有处茶楼。”
    辰年与他们两个进了茶楼,因此处已不是闹市,楼里茶客倒是不多。他三个径直上了二楼,在临窗处寻了无人的位置坐下来。待那茶博士上过了茶,辰年饮了几口,暗暗平息了一下情绪,又瞧着傻大也灌下了几杯茶水,这才打发他先将购买的物品送回客栈。
    傻大对辰年的吩咐一向言听计从,应了一声便抱了那许多东西咚咚地下了楼。樊景云瞧他走了,忽地低声叹道:“您心地真好。”
    辰年轻轻地嗤笑了一声,道:“也得分对谁,有的人值得我对他好,有的人却不值得。”
    樊景云听出她话里的不善,不敢接茬,低下头只做没有听见。
    辰年道:“说吧,你主子都查到了什么?为何要到我的寨子里去?”
    樊景云沉吟了一下,这才答道:“王爷曾派人去查过您义父与陆少侠两人,得知穆、陆两姓是丘穆陵与步六孤两个部族的汉姓,这两个都是鲜氏大族,参与了前阵子王庭的权势之争。而芸生小姐失踪前,您的义父曾去盛都寻过王爷,得知您已不在王爷身边,他就去了清风寨,再后来,王爷虽没能追到他的行踪,可从芸生小姐失踪的时间来看,却是在他离开清风寨之后。王爷怀疑,芸生小姐既是被鲜氏人掳走,极可能与您义父有关。”
    辰年听到这里,心中已是有了大概,面上却是冷笑道:“就凭我义父与陆骁来自鲜氏,就可以断定芸生的失踪与他们有关?你主子倒是真敢想!”
    “王爷也只是猜测,所以才叫小人来查此事。”樊景云看她两眼,又轻声道,“当年王女出事之时,贺将军人在盛都,回泰兴后曾派人追查过一个带着婴孩的男子。王爷说,您曾与他说过父母之事,他听着倒像是与王女和贺臻将军的情况有些相似。若是芸生小姐真的是被您义父掳走,那么极可能您才该是……”
    他话没说完,就此停了下来。
    辰年心头一颤,不由得缓缓地闭了眼。义父从不肯对她说亲生父母之事,只有一次醉了酒,才说了那么三两句,而封君扬伤重之时,她为安慰他,也确把这三两句话告诉了他,不想封君扬竟凭借着这两句话猜到那么远。
    她垂眼沉默良久,这才又问道:“泰兴可也这般猜疑到了我的身上?”
    樊景云答道:“应是没有。不过芸生小姐失踪后,贺将军像是已经怀疑那傻女的真假,暗中派了探子去鲜氏王庭,却不知在查些什么。”
    辰年思量片刻,忽地说道:“你们既已知晓芸生人在哪里,去问一问她,不就知道到底是谁掳走了她了!”
    樊景云面现难色,道:“拓跋垚把芸生小姐看得极紧,小人曾在漠北王庭待了一个月,莫说见她一面,便是一句话也没能捎进去。”
    辰年不觉皱眉:“她那里联系不上,那我义父那里呢?难不成连他的下落都查不到?”
    樊景云点头道:“正是,这也是王爷想不通的地方,拓跋垚身边倒是有几位近臣是丘穆陵氏,但都是多年的老臣。自王女遗孤在王庭出现之后,就再查不到您义父的半点消息。这也是王爷叫小人去虎口岭的原因,想着看看能不能从您这里知晓些消息。”
    辰年听得睖睁,摇头道:“我现在也不知晓。”
    他们两个再无别话,只能沉默相对。樊景云想着自己身份既已暴露,辰年必然不肯容他继续在寨子里待下去,便低声说道:“等送您回寨子之后,小人自会离开。”
    不想辰年抬眼看了看他,却是问道:“你走了,可能保证你主子就不会另派人来了吗?”
    这话问得樊景云无法回答,只得苦笑道:“这个,小人无法替王爷保证。”
    辰年嘲讽地挑了挑嘴角:“那你走不走又有什么区别?走了,不过就是由明转暗罢了。若是这般,还不如你继续留着好,好歹用着还方便些。”她挑衅似的看向樊景云道,“你告诉你那王爷,我谢辰年永远只是太行山里的谢辰年,和鲜氏、泰兴都没关系。我不做背人之事,也没有什么好瞒的,他若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是,不用玩那些弯弯绕绕!”
    樊景云不敢接话,只赔了个笑脸。
    辰年放了碎银在桌面上,起身离开茶楼。樊景云是半点她的心思都摸不到,也不敢问,只好在后面静静地跟着,瞧着她闲逛一般去了宣州城守府,绕着那城守府慢悠悠地转了一圈,这才回了客栈。
    他们刚进门不久,陆骁便也从外面匆匆回来,身上竟新换了一套黑色衣衫,衣襟与袖口处皆绣金丝暗纹,既显英武又显华贵。傻大就对其嚷嚷道:“你小子不够义气,出去偷偷买了新衣来穿,却忘了咱们兄弟。”
    陆骁不理他,只是去看辰年神色。辰年那里只随意地瞥了两眼,赞道:“倒是好看,再刮了胡子,就像是官家少爷了。”
    众人听得齐声哄笑,更有人去笑着打趣陆骁。陆骁面上虽也笑了笑,可那笑容却分明有些勉强。辰年止住众人笑闹,与陆骁说道:“你和樊大哥到我屋里,我有事与你们商量。”
    陆骁与樊景云两人各怀心思,跟在辰年身后过去,不想辰年却是与他们商量如何盗取宣州官银之事,说道:“凡事最怕夜长梦多,咱们既来了,就还是要尽早把事做了才好。依我看就照咱们之前的安排,分作三处行事。樊大哥白日里安排人手去城守府外面蹲点,我夜里去探路踩盘子,陆骁这几日就带着傻大去采购些货品,遮人耳目。”
    樊景云未先应声,只等着陆骁那里说话。果然,就瞧得陆骁微微皱眉,说道:“夜里我陪你一起去。”
    辰年看他两眼,便道:“好。”
    陆骁眉间这才放平,肩背挺直地坐在那里,沉默不语。辰年又简单地交代了几句,便叫樊景云回房,却把陆骁留了下来,仔细打量了他片刻,忽地问道:“你受伤了?”
    陆骁抬眼去瞧她,慢了一下,才否定道:“没有。”
    “你不要骗我,我嗅到金疮药的气味了,”辰年说道,“你把衣衫解开给我瞧瞧。”
    陆骁面色有些微红,起身从桌边站起,道:“别胡闹,你早些歇着,我先回房了。”他说完便转身往外走,不想辰年却忽地从后偷袭,伸手去扯他的衣领。陆骁一惊,下意识地回过身去,伸臂去挡辰年,谁知辰年这招竟是虚招,手腕一晃闪过了他,竟是直接冲着他的衣襟来了。
    两人你来我往,眨眼间就连过几招,只是论起这些小手段,陆骁绝不是辰年的对手,他又不好对她用蛮力,不觉被迫得有些狼狈,忍不住低声喝道:“谢辰年,你别闹!”
    话音未落,辰年却已是双手扯住了他的衣襟,一把往两旁扯开,露出里面裹得严实的白色棉布来。两人皆是一僵,金疮药的味道混杂着淡淡的血腥迎面而来,辰年怔怔看得片刻,这才抬眼看陆骁,冷声问道:“怎么伤的?”
    陆骁做出不在意的模样,去抚辰年的手,说道:“没事,一点皮肉伤,我遇见旧友,切磋了一下武功,不小心伤到了。”
    辰年却是冷笑,道:“不说?好,我自己解开来看!”
    说着便真的伸手去寻那布带的结扣,吓得陆骁忙摁住了她的手,道:“别,我说。”
    辰年这才停了手,仰着头看他。
    陆骁向她咧了咧嘴角,低声道:“我自己划的。”
    辰年盯着他,又问:“多少刀?”她声音冷硬而尖锐,听不到陆骁的回答,便又厉声问道,“多少刀?说,你划了自己多少刀?”
    “六刀。”陆骁答道。
    辰年眼圈瞬间变红,陆骁只觉得心脏似隐隐抽痛了一下,便就向着她咧嘴笑了笑,轻声道:“他身份不一般,你那样辱他,我总得给他个台阶下。”
    辰年不语,只是用力地抿着唇瓣。
    陆骁将衣襟从她手中抽出掩好,为哄她开颜,故意玩笑道:“也亏得你只写了那两个字,若是再多写几个,这事都没法办了。”
    辰年垂目,忽地没头没脑地说道:“陆骁,我是谢辰年,我只是太行山里的山匪头子——谢辰年。”
    陆骁静静看她片刻,道:“谢辰年,我知道。”
    辰年闻言微微仰起下颌,眼圈虽还有些发红,却是向着他展颜而笑,道:“那就好。”
    瞧她这般,陆骁心中才又重新透亮起来,停了停,又问道:“你夜里什么时候去探城守府?我来找你。”
    他身上有伤,辰年自然不肯叫他再随自己去冒险,便道:“这事不急,要先等樊大哥那里的消息才成,怎么也得有个三五日,你先安心养伤。”
    不想没过两日,樊景云那里就打探了许多消息回来,非但把城守府的守卫巡防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便是连那官银大概的数目竟也查到了。
    “以往时候,宣州不管暗中如何,面上却还是要听从朝廷旨意,每年也会往盛都上缴些税银。可自从江北打仗,宣州便借口道路不稳,停了这税银。”樊景云细细说道,又将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城守府布局图掏出来给辰年看,指着当中一处地方说道,“据说还有不少存放在这里,只是看守也甚严密。”
    辰年瞧着樊景云笑了笑,道:“樊大哥好手段,在咱们寨子里可真算是屈才了。”
    樊景云却不知她这是真赞还是假赞,只好不卑不亢地应道:“大当家过奖了。”
    辰年低头看那图纸,默默思量片刻,沉吟道:“还得去好好探一探,我瞧着这事没有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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