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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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3米兰五月总是那么令人愉快，气候那样可爱温和，空气中酝酿着春花的芬芳。这个时节，主人们会带着侍从们骑马去加利阿泰【1】狩猎，男孩子们自不用说，就连女孩子们也被积极鼓励参与。本来我也可以跟着去，但是想想自己连马都不会骑，去了也不过是在一旁傻看着，还是算了吧。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离开之后，斯福尔扎城堡【2】变得空旷起来，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仆人侍女，日常的课程也停下了。对我来说，倒是难得的宁静假日，也很想趁机好好看看这座富丽堂皇的宅邸。
我悠闲地在那些缀满丝绸锦缎和奢华挂毯的房间中穿梭。城堡里的一切都追求壮丽，极尽铺张浪费以彰显斯福尔扎家的绝对权威。趁着侍女们打理公爵珍宝库的机会，我也兴冲冲地凑过来看热闹。这里虽然号称公爵的珍宝库，实际上处处体现摄政卢多维科【3】的品位，四处陈列着各种金银珠宝、雕花玛瑙、贝壳浮雕、钱币古董，还有各种珍稀的彩绘书籍，让人眼花缭乱。不过旁边那间“镜厅”更让人叹为观止，我站在马赛克拼花瓷砖地上，抬头仰望那装饰着镏金人像以及各色动植物的彩绘玻璃吊顶。这里是前任公爵【4】引以为傲的杰作。说到那位公爵，听说他是个狂热的音乐爱好者和放纵又残忍的暴君。他也因为这些狼藉的名声而死在乱刀之下【5】，据说那些参与谋刺者的头颅现在还挂在米兰的城门上以儆效尤，想想那些就觉得瘆的慌。wＷω.㈤八一㈥0.ＣòΜ
我盯着镜厅里的陈列着的那些雕塑和精美铠甲看的时候，几位年长些的侍女讲起十二年前在佛罗伦萨的那场集会。前任米兰公爵带着夫人和1250名盛装的朝臣浩浩荡荡地开进佛罗伦萨城。且不消说公爵和夫人的行头，光是上千匹披挂整齐，穿着斯福尔扎家族的红白相间色天鹅绒马衣并且配戴金银马饰的高头骏马就让人眼花目眩。光是那次□□就花费了二十万杜卡特【6】，那排场远远盖过了佛罗伦萨的各种庆典。我在一旁听得入神，并且暗暗遗憾自己生得太晚没能一睹那样的排场。二十万杜卡特对我来说想都不敢想，将来出嫁的时候我如果能有一千杜卡特的嫁妆都算奢望了。以我现在的地位来说，一个子儿没有也不是没可能。
说起钱，我的心情又低落起来。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能离开修道院，又如何能被塞进米兰宫廷。无论怎样，肯定是需要不少的钱。比安卡断然不会支付，从来没管过我的父亲自然也不会，精明吝啬的祖父也不会在没什么价值的我身上破费。至于我母亲那边就更不必说了。想来想去只有可能是卢卡先生了。可是单凭他儿子生前的遗愿，这笔人情债也未免太多了，又怎么能还得清。我就像一个在大海中抱着一块木板漂流的人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木板烂掉就会沉下去或是被鱼吃掉。也许哪一天没有任何人愿意管我了，我就会流落街头了吧。或者也许运气好的话，等不到那天就死掉也未可知。
我漫无目的地溜达到画室，里面有幅快要完成的公爵画像。画的是年轻的米兰公爵吉安·加里阿佐·斯福尔扎【7】扮作圣塞巴斯蒂安的样子。画中金色头发的纤弱美少年右手握着一支箭，神色安逸地望着远方。我对那些扮作圣徒或是先贤的画像向来不以为然，矫揉造作的姿态，表情空洞的脸，夸张炫丽的穿戴，毫无个性和情感可言。我朝那画像扮了个鬼脸，转身离开。
那些日子里，除了继续看看书，弹弹鲁特琴，在城堡里四处闲逛之外，我的很多时间耗费在照镜子上。也许是因为在这里天天看到精致漂亮的人和物而受到熏染，我发现自己的样子居然一天天变得好看了。从前那像小耗子一样尖尖的脸蛋圆润起来，讨厌的雀斑淡了不少，就连头发的颜色也不那么恼人的红彤彤了。我用那把宝贵的乌木梳子轻轻梳着头，试着把头发摆弄成各种不同的发型，可是和那些画像中的美人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只好懊恼地放弃了。有些时候我也会偶然想起阿斯蒂，好奇妹妹卡特琳娜还有那个弟弟路易吉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虽然知道秉承继母衣钵，这两个家伙不会讨人喜欢，不过想想他们身上的一半血统和我一样，莫名的亲切之感涌起，心里酸酸的。
天气越来越热，法兰西那边传来消息，查理王太子和奥地利的玛格丽特公主将在七月订婚。我想起几年前在昂布瓦斯城堡的时光，那个时候安德烈还活着，玛格丽特公主还没出世。不过短短几年，多少人走了，多少人来了。唉，真是世事无常。
卢卡先生突然到访，带来了祖父病重的消息，我被急急地带走了。过了这么久，终于又要回我出生的地方了，而接我回去的居然不是家里派去的人。窗外是一片片生机盎然的绿，我却闷闷不乐。
“我用了你很多钱吧？”我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好奇，直白而唐突地发问。
“嗯？”
“把我从修道院里弄出来，还有送去米兰，这些都要花不少钱吧？”
“原来你是说那个……”他显出不以为然的样子。
“我不认为我们家里会为我花费那笔钱。”沉默了一会儿，见他不理会，我继续追问下去，“为什么要做这种赔本的生意？”
“胡思乱想对你没好处。”他简洁地打断了我，舒了口气，“到阿斯蒂还有段时间，你最好休息一下。”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他好像生气了，为了不激怒自己当前唯一的恩主，我决定及时闭上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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