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3章 其貌不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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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距离阳城三百多公里，骆沉星心里那点不爽劲儿还没消完，就已经到了阳城城郊。河对岸是出城的高速公路，无数私家车浪潮似的涌过来，又轰隆隆地飙远，沿途都是乌烟瘴气的鸣笛声和急刹车声。
“怎么突然这么多车往龙城方向开？是不是城里发生了什么事？”骆沉星手撑着简寇的肩膀往远处眺望一眼，“对了，你刚刚说我们在不夜城找到的那张发往阳城的快递底单的收件人是姜伶晚的人？”
“是姜伶晚男人手底下的一个女秘书。”简寇拍了下他的屁股示意他别乱动，“阳城蒋家听说过吗？”
“听过。”骆沉星老实趴回他背上，“蒋家是协会这边的？”
“算不上哪边，只是利益交互。”简寇说：“协会这些年跟政商两界的人交往很深，协会用一些特殊手段帮助这些人打击对手谋权夺财，这些人则替协会打掩护行方便。”
骆沉星：“我之前住的那个小区都快变成鬼屋了，都没能闹到你们异能队，就是蒋家给压下来的？”
“嗯。”简寇说：“危以鸣前几天去查过档案，发现这些年的魔物伤人案子近一半都跟协会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骆沉星听完很吃惊，“你们之前就没发现问题？”
“异能队的非自然案件95%都是二队在办，二队处理不了，才会移交到一队。”简寇说：“而且整个异能界对魔物相关案件的处理态度都是默认不深究，因为除了协会，联盟和异能队也有不少人与养魔人有往来，比如危以鸣的奶奶——四队医师队队长危沛瑶，为了研究魔物的再生能力，一直在养魔人手中购买魔物。”
“再生能力？”骆沉星说，“她想把这种能力复制到人类身上？”
“不无可能。”简寇说:“她如果成功，这世上将再无残疾和不可治之伤。”
骆沉星不解：“你就有自愈能力，她为什么不直接研究你？”
简寇神色微微有异，沉默了片刻才似真似假地问道：“如果我不是人——”
嘭——
恐怖的爆炸声从高速路的方向传来，淹没了简寇的话音。
骆沉星霍然扭头看过去，瞳孔里顿时映出一片刺目的火光。
嘭——嘭——
第二场，第三场爆炸接踵而至。
碰撞声——
刹车声——
轮胎摩过地面的尖锐声响交织在一起，完全盖住了人们的尖叫和哭喊。
骆沉星瞳孔一震：“去看看！”
简寇长腿一迈越过河道，第二步已经踏上了路面。
公路上，三辆轿车撞在一起，其中两辆发生了严重爆炸，汽车残骸中可以清晰看到溅射的血迹和人类肢体。
其中一辆爆炸的车里居然装着几桶汽油，油桶被接连引爆，汽油裹着火花飞射四溅，波及了附近的车辆，那些车立刻失控撞向防护栏和隔离带，车里传出惨绝的哭喊声。
嘀嘀嘀——
后方来车一边狂踩刹车，一边被惯性带着朝这边冲过来。
“啊啊啊啊！！！”
“刹车！刹车！刹车——”
车里的人失声尖叫。
但这已经不是光靠刹车片就能阻止的灾难，高速路上一旦发生车祸，很容易造成连环相撞，因为车子速度太快了。
啵——
混乱中，简寇放下骆沉星，打了个响指。
巨大的领域在高速公路上张开，失控的轿车瞬间定格在空间里，冲天的火焰也变成了静态画像。
“这就是我不喜欢坐人类交通工具的原因。”简寇站在领域中央，气定神闲地评价道：“不听使唤。”
“是是是，你最听使唤。”骆沉星走到火焰旁，手指一动，挽住火焰，收进掌心，回到道：“先救人，简队长。”
简寇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随后吐出一团烟气。
烟气托起了领域里的车辆，抬离地面。
做完这一切后，简寇才叼着烟凉飕飕问道：“你拿我跟交通工具比？”
骆沉星唇角一扬：“是啊，舒适稳定速度快，可坐可骑可睡，特别好用。”
简寇掐掉烟暗声道：“想睡？”
骆沉星笑着捏碎手里的火焰，斜睨着他问：“你说的睡是哪个睡？”
简寇说：“你知道是哪个睡。”
骆沉星眸光一转，问：“那给睡吗？”
简寇被他的眼神勾得犬牙发痒：“想试试？”
“现在？这里？”骆沉星挑眉：“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简队长可真是……急不可耐。”
简寇表情难得一僵。
报完早上被调戏之仇，骆沉星面不改色地绕开眼神危险的简队长，走过去检查那三辆发生事故的车。
片刻后，简寇恶狠狠地顶了顶犬齿，用力打了个响指。
啵——
领域消失，发动机的轰鸣再次响起，无数轮胎在半空里空转。
惊魂未定的司机们陆续回过神，松的松油门，熄的熄火，直到轮胎转停，简寇手指一压，将那些车辆放回地面。
车里的人劫后余生，满脸空白，也不知是车祸后的心有余悸，还是经历了时空凝固和车子原地起飞后的悚然无措。
骆沉星避开满地的汽车残骸，走到唯一那辆还有生还者的车子旁边。
车里坐着四个人，两个大人两个小孩，司机的情况不太好，车头被撞击变形，刚好挤压到驾驶室，他下半身被卡住，已经意识不清，副驾驶里面的女士情况稍好，头部和右手轻伤，正一边哭一边试图唤醒驾驶室的老公，后座的两个小孩被儿童座椅保护着，没什么大碍，只是吓得厉害，一直在哭。
骆沉星拉开后车门，两个孩子哭声一顿，睁大眼睛泪汪汪地望着他。
“没事了。”骆沉星弯腰进去，把两个孩子抱出来，又回身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问道：“还能动吗？”
女人六神无主地看过来，嘴唇颤了颤，崩溃道：“求求你，救救他，救救我老公！”
骆沉星看了眼歪在驾驶室的男人，说：“车上不安全，你先下来。”
女人踉踉跄跄地爬下车，抱住扑过来的孩子。
“妈妈，爸爸怎么不动？”最小的那个孩子问。
女人发着抖，说不出话，只是抱着孩子哭。
简寇面无表情地走到驾驶室外，随手卸了变形的车门，用手指探了探司机的呼吸的脉搏，情况不太好，司机的下半身被完全卡住，没法直接弄出来。
这时候，周围的人也试探着从车里走下来。
他们差不多也反应过来刚刚是这两个人救了自己的小命，他们一边心怀感激，一边又揣着对异类的好奇和警惕，于是站在远处不太敢靠近。
然后……
大家就目瞪口呆地看到其中一个异类开始徒手拆车，那些钢铁零件在他手里跟纸似的一扯就烂。
十几秒后，整个汽车头被暴力拆卸，插进司机腿部的残片被一起剥离，大股鲜血瞬间从动脉里喷出来，差点溅了简寇一身。
“啊——老公！”女人放开孩子扑过来。
“爸爸！！”
“小心！别碰他。”骆沉星迅速脱掉身上的外套，用力按着男人的伤口上，急声问：“最近的医院在哪儿？”
“就在高速入口附近。”人群中一个年轻人鼓起勇气走出来，“我可以带你们去。”
“在这里等我。”简寇立刻从骆沉星手里扛过受伤的男人，又转身抓起刚刚说话的年轻人，腿一迈，消失在原地。
此时，高速公路已经堵死，远处不明情况的司机还在拼命按喇叭。
骆沉星看了眼失魂落魄地抱着孩子等待丈夫生死宣判的女人，以及不远处那两辆无人生还的汽车残骸，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血，转头问：“谁有纸？”
人群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过了好几秒，一个女孩站出来，小声说：“水，水可以吗？”
“谢谢。”骆沉星就着她杯子里的水冲掉了手上的血迹，抬头说：“可以麻烦你报个警吗？那些尸体需要人处理。”
“可，可以。”女孩打完电话，不安道：“警察一时半会儿可能来不了。”
“为什么？”骆沉星诧异。
女孩解释说：“警力不够，而且现在所有人都在往龙城跑，我们算是最前面的一批，后面的路已经全部堵住了。”
骆沉星这才想起来问：“你们为什么去龙城？”
“因为异能队在龙城啊。”人们也渐渐发现这个异能者似乎并不危险，慢慢靠过来说道：“那里现在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们怎么知道这些的？”骆沉星惊讶。
“现在全平台都是异能队总队长的记者会直播，你不知道吗？”女孩拿出手机给他看：“已经开始十几分钟了。”
骆沉星微微偏过头，一眼就看到镜头前的齐铎。
“……这是我们三十年来一直秉持的初衷，也是异能队誓死坚持的正义，我们既是人民的盾，也是人民的剑，人民在哪里，盾在哪里，敌人在哪里，剑在哪里……”
齐铎坐在话筒前，身后悬浮着一把流窜着蓝光的雷剑，这让他那张刚正的脸多了一丝威严和神性，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巍巍高山。
这场记者会直播是他和首长见面后临时决定的，现在这局势，稳定人心是重中之重，而异能队就是国家的那根定海神针，所以齐铎不得不以这种形式，将自己，和整个异能队推到公众面前。
坐在齐铎左边的人是国安部部长魏振涛，右边是异能队四队队长危沛瑶，他们的作用就是处理齐铎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结果没想到齐铎这个脾气火爆的老头回答记者问题一套一套的，整得俩人到现在都没机会发挥作用。
“您好，总队长，您刚刚说‘魔物因戾气而生，有人就会有戾气’，是指我们将来只能和魔物共存吗？”一位男记者问到。
“这世间的善与恶，正与邪，难道不是一直相生相伴的？”齐铎反问，“但是，作为维护法律、正义、制度和规则的公职人员，我们的存在意义就是惩恶扬善，匡正除邪。”
记者：“您的意思是，异能队会杀死所有魔物吗？”
齐铎：“人间之魔皆可杀。”
这句话如魔咒般重重地砸在骆沉星心脏上，他突然摁住眉心，脑子里倏地响起那个稚嫩的声音……
“蛋蛋，等我能化成人形了，就带你去下面的人间看看，爹爹说那里有灯火，有炊烟，有唱曲的，有说故事的，有好多好多人，好多好多声音，我要带你走遍人间的每一个地方，还给你买好多好多小糖人，好不好？”
人间之魔皆可杀——
这就是他们杀死你的理由吗？
“你怎么了？”女孩看着神色不对的骆沉星，小心翼翼地问道。
骆沉星定了定神，说：“我没——阿嚏！”
骆沉星歪着头打了个喷嚏，外套绑在伤者腿上，他里面就剩下一件卫衣，阳城今天的最高温度不到10°，风从河边刮过来，冻得他想哆嗦。
“异能者也会冷？”人群中有人惊奇地说道。
骆沉星揉着鼻尖无奈道：“异能者也是人，不是什么别的物种。”
“那你们会打人吗？”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很灵魂地问道。
骆沉星真诚道：“您这样的我们肯定不敢碰，在公交车上还得给您让座，。”
有人不可思议：“你们坐公交是为了体验生活吗？”
骆沉星：“是因为打车太贵了。”
众人：“……”
“草你妈的，怎么回事？”
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挥着菜刀冲向这边，他看到路上的汽车残骸和尸体，脸色一变，破口道：“卧槽，出车祸了？这些倒霉货怎么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这儿？”
他骂完看向人群：“都他妈杵在这里干嘛？清路啊，把尸体弄走，别挡老子的道！”
众人下意识看向骆沉星。
菜刀男也跟着众人的目光看向他，然后把菜刀怼在他鼻子前问：“你谁呀？”
骆沉星说：“路人。”
“他们为什么看着你？”菜刀男咄咄逼人：“是不是你把路堵着不让走？你他妈不想活了是不是？”
骆沉星偏头躲开他喷过来的口水，说：“我没堵，你要清理路面的话，请便。”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菜刀男放大了嗓门：“你！去给我把那些尸体挪开，不然砍死你！”
众人：“……”兄弟你别作死！
骆沉星平静道：“你砍一个试试。”
“你他妈以为老子不敢？”菜刀男说着真往下砍，骆沉星脚尖一挪，侧身躲开，然后提起右脚，膝盖猛地往他肚子上一撞。
“呃——啊！”菜刀男直接滚出去，他懵了两秒，竟一不做二不休，抱住菜刀嚎啕大哭起来：“卧槽啊！呜呜呜——”五⑧16○.com
骆沉星脸一木：“……打不过就哭，你几岁？”
“昂！”菜刀男一把鼻涕一把泪，对着众人吼道：“你们快报警啊，就说我砍人了，让警察把我抓进去！”
众人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这人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脑子坏掉了吧。”
“我看是有病没吃药。”
“你们才有病！”菜刀男思路清晰地骂道：“牢里不好吗？那可是警察的地盘，不比外面安全？你们这些人懂个屁！”
他刚骂完，三道人影从天而降。
除了给简寇带路的年轻人，还多了个警察。
“呕——”
警察一落地就趴在隔离带上惨烈地吐了。
“警察叔叔！”菜刀男没注意到三个人是怎么出现的，冲上去就抱住警察的腿嚎道：“你抓我吧！抓我吧！我砍人了！”
警察：“……呕！”
叔你妹啊！
“同志！同志！我老公怎么样了？”
伤者的妻子带着俩孩子跑过来，伸手想抓简寇袖子，却被简寇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市二医院，在抢救。”简寇丢下话，径直走到骆沉星身边，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然后示意菜刀男那边，“怎么回事？”
“馋牢里的饭了。”骆沉星把热乎乎的外套穿上，挨着他问：“你上哪儿找的警察？”
“路上捡的。”简寇把他的手抓过来，捂在掌心说：“后面的事让他处理。”
“好。”
菜刀男见骆沉星想走，立刻晃着警察的腿说：“警察叔叔，就是他，我砍的就是他。”
警察擦完嘴，回头看到骆沉星和简寇交握的手，顿时眼前发黑，“你砍了一个异能？”
菜刀男一愣：“什么异能？”
“他没砍我。”骆沉星说完问众人：“你们看到他砍我了吗？”
众人立刻配合地摇头：“没有没有，肯定没有，这兄弟拿着菜刀跑步呢，没砍人。”
菜刀男又要哭了，“你们到底怎样才肯抓我？我真的受够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他突然捡起掉在地上的菜刀，指着简寇问骆沉星：“你不想让我坐牢是吧？那如果我把他砍了呢？”
简寇还是第一次被普通人用‘武器’威胁，有点新鲜。
骆沉星则直接被逗笑了：“你不就是想找个不用担惊受怕的地方吗？”
菜刀男：“啊？”
骆沉星说：“阎王殿，去吗？你砍他一刀就能直达。”
菜刀男：“……”
简寇闷笑一声，抱起他离开了高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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