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1章 谁还不是个小公主呢（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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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世暴跳如雷，随手抓起几份文书狠狠地掷在地上，“陈涉、吴广这两个黔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谁给他们胆子居然敢反朕”。秦二世语气越来越急促，音调也高起来，“还有，六国余孽居然敢擅自称王，朕定要族其三族。”
秦二世喋喋不休了很久，待语气平缓了一点时李斯上前奏道，“敢禀陛下，贼寇虽众，老臣以为不足为惧。自立为赵王的武臣不过是原赵国一小吏，出生草莽，未得赵国贵族支持，陛下只需遣一支精兵，传檄可定。自立为齐王的田儋，虽是齐国宗室，却是远支，原齐王田建的子侄恐不服，我们只需静观其变，齐人必先内乱。倒是魏咎，乃信陵君之弟，在魏国颇有人望，他目前占据临济，此乃战略四冲之地，直接威胁关中，应尽早除之。”
听了李斯一番话，秦二世逐渐平静下来，又继续问道，“陈涉又当如何。”
“陈涉逆贼，虽声势浩大，但他毕竟氓隶，根基浅薄，六国之后也非忠心依附于他。他之所以席卷山东，无非山东的官吏乃关中秦人居多，地方多有不服。待陈逆逼近关中，陛下只需征发关中老秦人，遣一上将，上下齐心，一举可破。”
赵高心想，李斯果然老辣，自己因反秦四起而激动的内心也逐渐平静下来。李斯后半段的意思是，陈涉一介氓隶，一时间从者云集不过是他登高一呼，首倡反秦义举。六国之人尊崇宗室贵族，非公卿之身难以为尊。陈涉估计也知道这一点，他遣人四处掠地，不过是要巩固地盘而已。
然而接下来冯劫的一番话，更让赵高心头一震。
“敢禀陛下，臣附议左丞相之言，陈涉不过一伙流寇，看上去如滚滚江浪，实则是过眼流沙。关中秦人久经战阵，只需稍加编练，年内便可平息叛乱。”
赵高忙不失时机地说道，“臣恭喜陛下”。
“哦？令君所言，何喜之有？”
“依左丞相与御史大夫之言，陈逆等贼虽声势浩大，不过一捧流沙。恕臣直言，陛下登基时日尚浅，天下人心或有不服，此次关东震荡正是陛下建功立威之时。陛下承继天命，必可扫清天下，建立不亚于先帝的功业，让天下从此畏惧陛下的威严，让所有人明白反对陛下的下场。”
赵高又嘿嘿地笑道，“依臣看，陈逆做陛下的对手太弱了。他们就像一群盗贼，此刻正在被郡守郡尉追捕，还没等陛下出手就被全部抓获了，实在不值得担忧。”
秦二世哈哈大笑。
李斯鄙夷地看了一眼赵高，佞臣。
廷议在群臣的一片恭维中结束，似乎关东的烽烟四起在秦二世君臣看来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盗贼。赵高却深知，这些可不是普通的盗贼，六国之后起初是裹挟其中，随着局势的推移将变成关东义军的主心骨。
赵高并非聪明到未卜先知，而是赵歇早就被安插到赵地。就在始皇帝车辇从井径驶向九原时，赵高就安排赵歇“意外去世”。不过，赵高希望赵歇先沉住气，不要做出头鸟。
赵高同意李斯的判断，陈涉会很快败亡，真正对秦国有威胁的是昔日的六国贵族。始皇帝统一六国的时间太短了，才过去十五年而已，昔日与秦军交锋的六国群雄尚存。赵高相信，很多六国之后就和赵歇一样隐藏在民间收敛锋芒，隐藏实力。
在举起反秦旗帜的义军中，赵高看到了项梁的名字。项梁，项燕之子，当年从战场逃脱了。楚地早有谶语，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赵高想起昔日与李斯共论楚人脾性，楚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可是有一点，赵高想不通。李斯、冯劫这些人精难道真的以为关东义军只是一股不起眼的风沙吗。关东义军当然不是随风而散的沙子，恐怕秦人也不想到他们会是颠覆天下的滔天洪流。
秦二世二年冬天，陈涉部将周章攻破函谷关，兵临戏亭，距离咸阳仅百余里，军容壮盛号称数十万。急转直下的形势终于震惊了秦二世。这时候，少府章邯站了出来。
赵高对章邯印象不深，此人长期担任将作少府，负责宫殿营造。章邯个子中等，乍一看在人群中并不起眼，似乎又故意藏巧于拙。秦二世继位不久后，李斯举荐章邯为少府，专事始皇帝陵墓修建。
章邯此时提出，叛贼势大，就地征发士卒怕来不及，少府还管理着数十万骊山囚徒；不如把囚徒武装起来，秦律早有规定战功可抵罪。章邯更进一步建议秦二世，非常时期当有非常之举，君主对秦律有最终的裁定权，不如干脆赦免骊山囚徒的一切罪行，以此激励他们为秦国而战。
秦二世点头称赞，遂采纳了章邯的建议。李斯紧接着提出，章邯管理骊山囚徒多年，在囚徒之中深孚众望，宜担任这支囚徒军队的统帅。赵高心头一紧，不知道李斯在布什么局，但毫无疑问章邯已控制了秦国最后的精锐。
赵高假装逢迎着李斯的话说道，“敢禀陛下，左丞相提议甚是。臣建议陛下将恩泽散布全天下，大赦天下囚徒，让天下臣民奋起击贼。”
秦二世大喜，廷议后便去甘泉宫嘻戏，仿佛烦恼已经解决。的确，章邯像是最后挺身而出拯救嬴秦的奇人。之前并无显著战绩的章邯居然率领骊山囚徒组成的军队大败周章，还在曹阳斩杀溃逃的周章。
章邯的军事奇迹还在继续。司马欣、董翳这两名参与灭楚之战的将领被派往章邯军中任长史，他们给章邯带去的不仅是丰富的战争经验，更带去由关中老秦人组成的精锐士卒。秦军已经从一年多的败退中清醒过来，他们更被章邯告知，他们的身后是秦人世居的关中，若被六国之人攻破，势必惨遭报复，血流成河。秦人抱着退无可退的决心，再次展现了左携人头、右夹生虏的强悍。
斩杀周章不过是秦军一胜。章邯先是解荥阳之围，随后破邓说、败伍徐、斩蔡赐、降宋留，最终迫使陈胜败走城父。章邯将城父团团围住，陈胜突围不成被贴身车夫庄贾所杀。灭陈胜乃秦军二胜。
陈胜虽死，六国叛乱已成燎原之势。势头最强者无外乎楚人项梁。项梁为项燕之子。楚被灭后，项梁隐姓埋名于乡间。等到陈胜吴广登高一呼，项梁率族人起兵响应，杀会稽太守殷通，召集八千江东子弟，席卷楚国故地。
不过，章邯把下一个目标放在魏王魏咎身上。秦军围魏咎于临济。齐楚纷纷前来救援，殊不知正中章邯围点打援的下怀。
章邯击败齐楚援军，更在临济城下斩杀齐王田儋、魏相周巿。魏王魏咎无奈**而死，其弟魏豹得在乱军中成功突围出城。齐王田儋的堂弟田荣收拢余部向东逃至东阿。秦军追至东阿，却被项梁打得大败。
楚军乘胜追击败退的秦军。章邯退到濮阳整顿人马，章邯再次与项梁交战，不胜。章邯便坚守濮阳不出，派出使者向咸阳求援。
不用章邯催促，整个关中再次动员起来，动员的力度不下于昔日始皇帝伐楚。从日渐忙碌的内廷文书传送上，赵高明白，秦国这次要压上最后的精锐，毕其功于一役。周章意外地攻破函谷关，让秦人百年来第一次感受到灭国的危险。
秦二世随意篡改秦律，大兴土木增加秦人徭役的做法让关中老秦人心生怨恨。但即将到来的灭国危险却让老秦人暂时摒弃了对秦二世的怨恨，全力投入到关东战事中。
赵高绝不能让秦人如愿。关东大乱是天赐灭秦良机，如果秦国缓过气，再想倾覆，难于登天。到那时，或许出海搜寻海外仙山的可能还现实些。
既然是天赐良机，必然是可遇不可求。赵高想起《尚书》中隐约记载，周武王伐纣起于商人内乱，若纣王不献祭比干、鄂侯，光凭周人根本不可能攻破殷都。大秦这条恶龙要真面对决，根本难以取胜。
赵高十分清楚，秦国之强的另一个方面是高效的组织和动员。朝廷诏令一下，一月间便可组织十万士卒奔赴战场；即便是偏远崎岖的黔中郡，秦律秦令依旧畅通无阻。
是的，周武克商的故事提醒了赵高，屠龙仍需从内部攻破，纵使天命更替，恶龙也不会轻易屈服。战场之事赵高无从干预，赵高决心在后方给大秦来个釜底抽薪，抽的第一根薪，便是除掉李斯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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