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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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明月站起来，取古琴，弹一名曲清风令后才答皇帝的话。“权谋在这种时候，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只有对无辜百姓才有仁慈一说。书上教的道理，慧安觉得可行。”
在琴音万物新生的余韵回荡下，她朱唇轻启说出断人生死之言，短短一句却比谋臣更像谋臣，仿佛天下为棋执于她手。
皇帝怵然，陷入深思久久不能回神。
齐明月猜到皇帝会犯怵，却没想足有一刻钟还没缓过来。
她放下古琴，安静等待。
良久后，皇帝才道：“月儿，陆骁不见了。”
齐明月估摸皇帝提这茬是起了疑虑，若想消除唯用真心：“父皇，陆骁现于暗处为我办一件大事，我知晓他的行踪。”
皇帝早上派王公公出宫传陆骁进宫，王公公言陆骁不知去向，他本来认为陆骁被人杀掉或潜逃都无关紧要，听长公主一席言才恍然大悟，原来女儿早有绸缪。
“父皇只想知道一件事。”他平心静气地问。
齐明月来到他跟前福身：“父皇请问。”
皇帝注视着齐明月和爱妻几近一样的美眸问道：“月儿所为何事？”
齐明月深知自己以前月余只出昭华宫一趟的行为与现在大相庭径，肯定会招人怀疑，即使是宠爱她的父皇也会有疑虑，因为她会影响到太子和齐欣背后的势力平衡。
“现在女儿依附父皇，才可高高在上无人敢欺，将来呢？父皇有朝一日也会仙去与母后相聚，那女儿呢？将如何安身立命？”
皇帝温慈的目光慢慢变得复杂，张嘴竟哑口无言。
“依附杨煦？”齐明月继续道，神态变得严肃。
皇帝皱起眉头，依附杨煦？他现在要借杨煦之手铲除江南官场腐蛆，此举一举两得，即可以巩固皇权，也可造福百姓，但会打压外戚势力招人记恨。
到时他若仙去，太子登基后张家若巧言令色清算杨煦，那长公主……
他明白了。
“儿，只要不动摇大夏的根本，其它随你去吧。”
齐明月清凛的黑眸瞬间通红，“父皇，女儿要竭尽所能维护大夏的江山，父皇万岁。”
她跪下磕头，不料磕在一双温热的手掌上，手掌有薄茧，抬头一眼，皇帝也是红着眼眶，“好孩子，有机会查一查你母后到底是病死，还是他杀。父皇不敢碰这事。”
这位顶天立地、中兴社稷之主也有怯弱的时候。
齐明月合上双眼，原来以前父皇所言皆是哄她，他自己也存疑，但不敢触碰其中隐秘。
此事对他们父女来说都过于残忍。
“请父皇放心。”然她绝不提陆骁身在何处，皇帝临走也没问，只交待她保重身子。
杨谦本来已经躺下了，听到柳笙的声音如听天籁，立刻起身去见。
村长知道杨谦要来养病时，在自家后院日夜赶工建了一个三进院子供他入住。
杨谦在二进院的明堂接见柳笙，上衣半敞，神情闲散，未绾的偏棕色长发一半垂在胸膛之上，充满野性之美。
柳笙净白的脸微红，“小婢柳笙拜见世子爷，长公主有亲笔信命小婢交给世子爷，望阅后即焚。”
她说完，挺直腰，走近杨谦将信双手呈给他。
杨谦笑容满面，狭长的凤眸闪烁着邪气又睿智的光芒，“啧，长公主有什么要吩咐微臣，尽管召微臣入宫即可，写信多累。”
民间传言长公主手拙，莫说字不如人，简直如鬼画符一般。
柳笙听出他弦外之意，不满地盯他一眼，又飞快移开目光，这人双眼有毒，一看便心神不宁！
杨谦将信置于鼻端深深一嗅，极其陶醉又不失体面地笑道：“麝香为主的香封，韵味悠长。”
他将信拆开，再闻信笺，表情更夸张，“是以桃花为主的妙香啊，冰雪消融，三春桃夭，妙极！还有少女的……”
体香，长公主独一无二的香味，他闻过两次，这是第三次，煦弟大概也闻过一两回吧，也惦记上了。
有些话他不能说出口，冒犯长公主是不可饶恕的罪恶。
杨谦利索地弹开只折了一重的信笺：
杨世子谦亲启：
陆骁兄弟朱子骐失踪，如世子偶遇，请帮本宫照顾一二。
感谢。
慧安敬上。
简直是言简意赅，目的明确，诚意满满，并且出人意料——殿下的字居然如此漂亮，如行云流水掠过奇峰峻岭，温婉之间蕴藏英气。
这才是堂堂大长公主啊，又怎能只是倾国倾城的花而已！
在柳笙偷看他时，他却露出了可惜的神态。
“请柳姑娘回禀长公主，在下不识朱子骐，若如殿下所料，定然护他周全。”杨谦说完，将信装进封内递给柳笙。
是让她亲手烧掉的意思。
这信不能留，若留下会成为祸患。
柳笙言谢后上前接信，猝不及防被杨谦铁手擒住拉入怀中，她武艺已属上乘，此时此刻却动弹不得，直气得脸红耳赤同时心里波涛翻滚。
“请世子自重！”
杨谦凤眸一勾，笑得撩人心肺：“该说这话句的人是我才对，柳姑娘万莫有非分之想。”
柳笙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想辩解又苍白无力，索性咬牙不语。
真是个实诚的孩子。
杨谦很快松手，柳笙立刻往后三个空翻来到门口，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好身手。
杨谦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把信烧了，然后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我那不中用的弟弟出银万两买人性命，我真怕下面的人为了钱财误杀了你。”
言下之意，将弟弟杨煦给卖了。
此人是个疯子，疯子的言行不足为奇，只是柳笙想起长公主写这信时的意思，她认为朱小骐会在杨谦手上，但杨谦这态度……
“朱小骐他……”
“嘘。”杨谦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性感的唇透着致命的诱惑力：“长公主只是命你来送信，对吧。”
柳笙脑子嗡的一声空白一片，只能呆呆地点头。
一眨眼，杨谦来到柳笙跟前，右手的烛火移向信封点燃，烟雾缓缓上升，模糊了他的脸。
信笺全部燃成灰烬的时候，门被推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别胡思乱想，做个好姑娘。”
柳笙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柳枝村。
杨谦取来玉匣，将地上的灰烬小心翼翼地装于匣中置于书案之上，如待珍宝。
然后他去到三进院右边的厢房，侍卫立刻恭敬行礼：“世子爷。”
他示意开门，接着走进去。
屋里温暖明亮，床榻之上有五花大绑的男儿，嘴里塞着干净的棉帕。
“只要你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我便待你如上宾，待故人归来即放你离开，你看如何？”杨谦笑着问，闲适的语气透着真诚，看不出一丝威胁。
那人连忙点头如捣蒜。
杨谦摆摆手，侍卫立刻松绑，另有人送上好酒好菜。
昭华宫内，华灯初上。
柳笙跪在正在泡脚的齐明月身旁，脸色难看得像吃了黄莲。
齐明月琢磨着杨谦话里的含义，看似模棱两可，实际上暗示得很明显了：若如她所料。
没错，她就是料想朱小骐落在他的手里。
虽然柳笙聪明地省略了一些对话，但有些她不敢含糊，齐明月担心她，略作提点：“柳笙，杨谦对你来说，不是良人。”
杨谦在那世，不娶妻，无侍妾，更不染风尘。
柳笙双手抓头，整齐的发髻给她抓得乱如草窝，少顷半是气恼半是自责道：“婢子只是被他，不是，婢子只是定力不足才会……婢子下次会注意的。”
不能说是杨谦盅惑她，是她自己迷失于se相之中。
齐明月将自己佩戴的红白锦鲤玉佩除下，转身挂在柳笙颈项，“此是古玉，能辟邪去秽，你在外走动，即使不喜也贴身戴着吧。”
长公主把贴身玉佩为柳笙戴上，没完成任务她本就惶恐，主子不罚还褒奖不禁羞愧得无地自容，“主子，柳笙未能完成主子之命，实是该死，请主子责罚，婢子不配……”
“柳笙，你这话是质疑本宫？”齐明月敲了敲她脑壳，然后示意兰黛扶她起来，“杨谦那人本身就是个迷，你在他面前迷失正常不过，而且你已经完成了任务。”
柳笙脑子还是乱成一团，右手紧紧握住温润的锦鲤玉佩，一颗心慢慢冷静下来。
齐明月靠在椅背上，缓缓道：“今日“黄鼠狼”所生之事可大可小，你们要好好利用外面派来的内鬼，宫宴之前本宫要知道是谁所派，安南侯府一门动向，本宫亦要知道。”
兰黛适时打趣：“阿笙，主子器重你，而你责任重大，一定要快些振作。”
紧绷气氛因这话得以舒缓。
柳笙连忙挺胸抬首：“主子放心，婢子夜里会再出宫一趟，有了消息马上禀报主子。”
齐明月满意地说：“下去歇息吧。”
中宫坤和庄严威德，宫灯以周易第二卦“坤上坤下”之意制成，取法于地，顺承天道。
张皇后看着满桌佳肴，竟是食不下咽。
坐在她对面的康乐公主齐明熹倒是一边说一边吃，偶有失仪，张皇后只是皱皱柳眉，没多加指责。
“母后，女儿早说了，齐明月狼子野心，以前不过是韬光养晦迷惑母后的心眼而已！现在她和德妃齐欣勾勾搭搭，定然图谋不轨，母后一定要先发制人，不然她真是和尚撑伞无法无天。”
齐明熹头回感到那么饥饿，大快朵颐还不忘告状。
张韵和却是不敢插嘴，小口小口进食，她也是极饿，好像虚脱一样急需补充。
张皇后没想到下午昭华宫竟然发生了此等祸事，那齐明月将权柄利器发挥得淋漓尽致，任你张韵和家势是多么显赫强硬，在她长公主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齐明月不仅用“黄鼠狼”狠狠羞辱了张氏家族，更联合皇帝起到了隔山打牛的作用。
张皇后认为张氏一门就是那只牛，她张氏为大夏做牛做马近百年，两代为后换来的就是被他齐氏毫不留情地侮辱吗？
“梁雨，长公主伙食不够好须加菜，你亲自去御膳房交待一下，再把皇帝安插的眼线处理掉。”
皇帝，你欺我太甚，你的爱女齐明月好好的自在不享，非要跳出来挡我的道，那就别怪我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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