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两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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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京洲城后，秦双玉有了新一步打算，她不准备死守城门，而是要给蛮人施压。只有打得蛮人不敢进犯，京洲城才算安全。为此，她决定带领一队精兵，深入敌营捣毁粮仓。大夏天拍的却是以秋冬为背景的戏，每个人裹得严严实实，顶着酷暑高温，差点没热到原地昏厥，好在下一场戏里道具组将雪山场景布置得十分逼真，周围还开着极低温的冷空调。
这场戏是重头，叶青沉带人从雪山脚下绕去敌营，入夜时却听见沉重的脚步声。
众人警觉，以为是敌军又有动作，于是藏在雪里准备打他们个出其不意。
谁知原来是一个被俘虏的小兵逃了出来，他已被敌军首领打成重伤，看着叶青沉血泪涟涟，一张嘴却只会发出“啊啊啊”的凄厉喊声。
叶青沉记得他，他在一次战争中被敌人拔了舌头，从此成了哑巴，此刻拼着最后一口气，将至关重要的消息带了出来。
叶青沉微微动容，在小兵含笑咽气死在雪里时，终于缓缓抬起手，比画了一句：你且安心去，我必为你报仇。
天地寂静，唯余雪花飘落之声，众人一个个眼眶含着热泪，看着叶青沉亲手将一捧捧雪盖在惨死的小兵身上，双手冻得通红，也全都沉默着过来捧雪。
整个镜头流畅连贯，连剧组打杂人员都捂着嘴巴失去了声音，只顾着无声流泪。
张导坐在镜头后，忽然摘下眼镜，抹了下眼角。
随着一声“卡”，雪地里的演员们全都沉默着结束了这段表演。
这一整段戏，丝毫挑不出错处。张导赞许地看向叶青沉，他早就说过，他很看好她。只有好的剧本，才能展现她精湛的演技。
若是长明娱乐能够重视她，下一个影后还指不定是谁呢。
今日戏份拍完，叶青沉犹豫半晌，没回住处。
陆行舟下午还有场激烈的打戏，为了做好防护，现在整个剧组都在忙，垫子要极软的，刀剑要如何使才能最大程度减少力道，请来的武术指导将人围了个圆圈，谁也挤不进去。
叶青沉跟张导请了假。
她极少会在拍戏时请假，除非实在病得影响状态，原以为张导不会轻易同意，毕竟陆行舟连前段时间的慈善晚会出席邀约都推了，谁知张导并没有多问，直接放人了，可见内心有多看重她。
叶青沉明白这份好，也珍惜，准备去完医院就立刻回来。
李医生提前两天给她发了消息，让她无论如何也要陪着叶南做完手术，其实不需要李医生叮嘱，叶青沉也是要去的。这世上，唯有叶南是她最亲密的人。
这一趟回北都，叶青沉连助理都没带，她特意把韩小童留下来，继续一天不停地给陆行舟炖大骨汤。俗话说吃哪儿补哪儿，不管俗话说得对不对，反正聊胜于无。
叶南的手术定在下午三点，叶青沉到的时候才刚中午，进门就见他坐在窗台边背对着门口在笔记本电脑上不停敲打，连她进门都没发现。
叶青沉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走近几步，打眼一瞥瞥见几行密密麻麻的字符：“你在做什么？”
叶南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把电脑合上，然后扬起微笑，他不能说话，只能抬手比画：没什么，老师布置的作业。
叶青沉没有丝毫怀疑。叶南一直在她的安排下学习高中课程，请网课老师的钱花了一笔又一笔，全是杰出大学毕业的名师，会布置作业也很正常。
看她神色如常，叶南却悄悄松了口气，差点就被发现了。
下午三点，叶南被推进手术室，走廊上，他忽然拽了拽叶青沉的衣摆。
叶青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叶南松松抱住了，然后立刻放开，眼神里躺着温软笑意。
然而，来往人数不多的走廊一角，一个穿着平常的男人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幕，迅速抓拍下来。他从叶青沉下飞机起就跟着了，没想到真能挖出惊天秘闻！
叶南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原本他面对一群生面孔助手时还有些惶然，结果几针麻醉下去，顿时什么思绪都没了——麻醉针扎进肉里的尖锐胀痛感简直让人摒弃一切杂念。
叶青沉一直守在门外，没察觉窗外天已经暗了。
乌云盖住蓝天，风从缝隙透进来，带着几分闷意，马上要下雨了。
同大雨一起倾泻而来的，是全网恶评。
就在叶青沉等待的时间里，一则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上了微浪热搜榜第一。
标题十分醒目，是所有人看一眼都忍不住点进去了解一番的程度：#叶青沉隐婚#。
点进热搜，就能看到几张图片，那是不同角度的叶青沉和病床上一个男生抱在一起的画面，虽然看不清男方的脸，但从几张照片来看，两人的确是亲密关系。
营销号的文案写得极好——偶遇当红女星叶青沉私人医院探病隐婚对象，二人姿态亲密有说有笑羡煞旁人，男方进入手术室后，叶青沉独自等候在外，眉眼间写满了焦急……
隐婚事件在娱乐圈其实并不少见，几乎曝光一个就要霸榜一天，但谁也想不到有一天这个话题居然能跟叶青沉沾边。
但众人只诧异了一会儿，就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毕竟叶青沉的头衔就是黑料女王啊，也就是说，她身上会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叶青沉如今也二十五岁了，确实到了该结婚的年龄。
但是，叶青沉曾在澄清和纪星尧的绯闻时公开说过自己是单身，结果现在爆出隐婚，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一时间，爆料犹如炸弹丢进水里，震起满天水花。
不少之前为叶青沉辩解过的粉丝纷纷觉得自己被骗了，开始倒戈回骂。
网上一片血雨腥风，黑客那攻无不克的赞美程序挡不住铺天盖地的恶评，竟然直接崩溃了，这下好了，没有程序阻隔，黑客本人又还躺在手术室，恶评如潮水般涌来，占据高地，以每秒钟上百条的速度迅疾攀升。
叶青沉的微浪账号下，近期发布的每一条消息全被恶评攻占了，所谓一朝回到解放前，她这些日子才洗白的形象又开始反噬变得黢黑。
【我就说最近怎么总能看见洗白叶青沉的热搜，原来是买了水军，本质还是黑乌鸦，装什么白天鹅呢。】
【对啊，上次慈善晚会名单也没她，不知道都在吹什么。】
【还有上次暴雨之后进行拍摄，她的粉丝就开始吹她敬业无比。我就纳闷了，演员演戏是天职，一溜儿地夸她敬业是怎么回事？那不是她应该做的吗？这也值得到处宣扬？】
【粉转黑。叶青沉满嘴谎言，一边说自己单身，一边又隐婚，想到自己真情实感喜欢过的女生居然是别人的老婆，感觉吃了屎。】
【叶青沉怎么对得起粉丝们之前帮她辟谣？真是恶心到家了。】
【你们发现没？这次那个黑客都没有帮忙，消息肯定是真的，所以黑客伤心了，懒得出手了。】
【嗑过思青CP，黑青CP，陆青CP，现在比较心疼于思源、黑客和陆行舟，哪知道CP对象竟然是有夫之妇，呕。】
【一直不喜欢叶青沉，见叶必喷，当然，她也用实际行动成全了我。】
【长明娱乐是死了吗？任由这群傻子污蔑我们青沉姐姐？】
【姐姐快说话啊！快告诉我这是假的！】
【跪求叶青沉跟长明娱乐解约吧，公司不作为，全让艺人自己抗，什么玩意儿！】
【恕我直言，叶青沉这样的劣迹艺人还活跃在大众视线里，会教坏很多人，建议封杀。】
【建议封杀+1。】
【+1008611。】
叶青沉的电话快要被打爆了，但医院安静，她一早开了静音，一通也没接到。
彼时叶南已经从手术室出来，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李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就看术后他能不能开口说话了，到时可能还得请个语言方面的老师来带他做恢复治疗。
忙完一切，她才有时间去看手机，结果满屏的红色未接电话。
第一通来自陆行舟，然后是韩小童、金涵、于思源、纪星尧，以及一些合作过但联系很少的演员。她只看一眼就觉得不好，右眼皮止不住地跳。
果然，下一秒陆行舟再次打了过来，还带着个爆炸消息。
陆行舟那边还算冷静：“我的工作室那边一直盯着，从第一个营销号消息爆出的时候就立刻压下去了，但是没过多久，其他营销号也接连发布，工作室那边来不及全部压下，另外，有人在推波助澜，导致消息扩散迅速。你先想想是不是得罪了谁？”
叶青沉边接电话边打开微浪，几个小时没看，评论已经完全发散开来了，似乎又回到了被全网黑的时候，铺天盖地的黑料话题，有熟悉的，也有陌生，几乎屠了整个热搜榜——
叶青沉隐婚。
叶青沉碰瓷视后北萱。
叶青沉压榨员工。
叶青沉桃色绯闻。
叶青沉欺压同行。
叶青沉炒作。
……
一条条看下来，对方是借着“隐婚”这件事，把她的黑料又翻了出来，试图激起网友的愤怒。
尽管有些黑料已经实锤是假的，但架不住水军多，不长眼的路人多，无脑的喷子更多。就算把真相递到这些人眼睛下，他们都不一定会看一眼。
如果说之前的黑料热搜是小打小闹，那么这次集结了出道以来的所有黑料，场面可谓是壮观至极，放眼整个娱乐圈，能做到屠了热搜榜的明星除了她，还真找不出第二个。
虽然纪星尧和于思源已经发声过，但这事毕竟不在他们能控制的范围，所以没人把他们的回应当回事，全都在等正主出面。
叶青沉还真配合地想了想，然后得出结论：“我得罪的人多了。”她原本也慌乱了几秒，但仅仅是几秒而已，常年被黑导致她面对黑料时总能比旁人更冷静。
陆行舟又问：“你心里有底吗？”
叶青沉：“有，我差不多知道是谁。”
陆行舟：“谁？”
叶青沉顿了两秒：“北萱。”说完又补了一句，“拿了视后那个。”
陆行舟实在奇怪：“你跟她怎么扯上的关系？”
他所知道的两人最近一次交集是因为叶青沉上次那条微浪，但只是几张照片而已，应该不至于让北萱这么锲而不舍地买水军黑她。
叶青沉不答反问：“即使跟她作对，你还要保我吗？”
叶青沉记得自己似乎给过陆行舟很多次选择的机会，但陆行舟毫无例外地，全都选择了她。
一如黑粉们说的，她劣迹斑斑，实在不值得陆行舟签她，签她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叶青沉就是不愿意拖累陆行舟，所以一直没有明确答应加入他的工作室，她想给陆行舟时间看清自己。
然而陆行舟似乎铁了心：“你以为我会怕北萱？”
这太可笑了。
从来只有别人怕他的份儿。
这一刻，叶青沉终于确定，陆行舟是认真的想要签她，尽管他给出的那个理由看起来根本站不住脚。
陆行舟终于把话题引到了自己最关心的地方：“你现在在哪儿？北都？”
叶青沉点头，想起他看不见，又加一句：“北都城郊的疗养院。”
陆行舟没忍住：“图片里那个男人？”
不知道怎么，叶青沉感觉自己好像隔着空气察觉到了对面的紧张，她忽然笑了，声音又清又浅，却很认真地解释：“是我弟弟。”
陆行舟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
叶青沉轻轻应：“嗯。”
陆行舟转而想起点什么：“你知道你弟弟其实是……”
说到一半，他又止住声音，觉得自己这么捅破秘密不好，这是他们姐弟俩的事情，于是改口道：“没什么，我这边正在商量该怎么把你从隐婚事件里摘出来，公关部的建议是你现在就把你和你弟弟的关系公开，最好附上直接证据，不过你在圈里这么多年也没透露过自己有弟弟，我猜你是不愿意把他暴露在公众面前。”
叶青沉知道这事棘手，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公布关系，但叶南刚做完手术，又有社恐，公开之后一定会受到四面八方的窥探，不利于恢复，她不能这么做。
陆行舟大概猜到了：“要想他们不把视线停留在你弟弟身上，那就只剩一种办法，用你自己来转移群众的注意力。”
叶青沉静默：“你想怎么做？”
陆行舟：“卖惨，世界心疼弱者，这是最快也最有效的办法。”
叶青沉临走前将叶南转入了特殊病房，这是北山疗养院最私密的地方，周围还配备数十个身手了得的保安。但即便这样，她还是不太放心。
叶青沉以前收到过恐吓信，后来从公司分的房子里搬出去，自己找了个老房子住着才清静下来，她不怕自己被寄刀片，但怕会影响叶南。最后还是叶南比画着说“没事的，有问题会第一时间告诉你”，才勉强把人劝走。
虽然叶青沉瞒着叶南，但叶南多聪明啊，只从她的细微表情上就能看出来又出事了，于是等人一转身，他就拿出了手机，当看到“叶青沉”三个字屠榜的时候，也是一惊，但转而就看到私信里躺着自己的唯一关注。
叶青沉私信他，谢谢他之前的帮忙，但这次她想自己搞定。
叶南犹豫着，又看见后援团里副团长于思源一连串发问。
【叶青沉后援团】
于思源：大佬，青沉姐又被黑了，我需要你！
于思源：黑哥，你人呢？我才刚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微浪上就变天了，一天天的不知道消停点！
于思源：这回光砸钱也没用，你倒是回复我啊！不会真跟他们说的一样脱粉了吧？
于思源：半个小时过去了，你没回我。好的，我算是看错你了，咱们兄弟一场，今天就好聚好散吧，话说在前头，我还是会支持青沉姐一辈子。
叶南看着看着，满头黑线。
麻药劲儿刚过，他嗓子疼，打字的手都是发着颤的。
【叶青沉后援团】
我是黑客：没脱粉，做了个手术，没来得及。
我是黑客：我也会支持她一辈子。
叶南把叶青沉不让自己插手的消息发给于思源，那边才算是安静了。
过了会儿，于思源觉得自己之前发的消息太伤人了，什么“看错你了”“好聚好散”的，实在不像话，于是他开始闷着头一条条撤回。
去机场的路上，叶青沉前一秒结束了和陆行舟的商谈，后一秒又接到了金涵的电话。她很少在接电话上这么忙，更别提还得分心给其他人回消息，让他们别担心。
金涵急疯了，打一遍对方在通话中，再打一遍还是如此。
此时一接通，就连珠炮似的：“青沉，公司这边已经有了解决办法，但是……”
她还没说完，就被叶青沉打断了：“公司不是从来不管我死活吗？”
金涵静默一会儿，才说：“公司想跟你续约。”
叶青沉明白了：“哦，我最近流量越来越大，还跟张导合作准备进军电影界，所以看我有价值了，想管我了。条件呢？”
金涵又静默了一会儿，方才拧着眉说：“五年，再签五年。虽然是苛刻了一点，但至少能解决你的燃眉之急。”
叶青沉在长明娱乐待了十年，从十五岁走到二十五岁，人生中最宝贵的青春已经献出了一半，他们竟然还想要另一半。
叶青沉笑了声：“我不会签的。”
金涵急得后脊冒汗：“可你现在的黑料没有公司出面该怎么压下去？我知道你不想让叶南暴露在大众视野，现在除了公司帮忙，你还能怎么翻身？”
叶青沉知道金涵是真心实意担心自己，但此刻她就像是有了倚仗，说起话来也有了底气。她说：“我有陆行舟。”
金涵一愣。叶青沉这副有人依靠的样子实在太新奇了，语气中似乎还带着点骄傲。
金涵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忽然说：“恭喜。”
叶青沉顿住：“？”
金涵似是叹了口气，却是含笑的：“我说他当初怎么会把你推荐给我，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叶青沉这回是真的不懂：“怎么回事？”
金涵捏了捏眉心，回忆起往事来：“当年我去筌州见陆行舟，他一眼看见你，说你能红，如果不是他提醒，我根本不会从窗外往下看。你曾说过，我给了你赚快钱的机会，殊不知，这个机会是陆行舟给你的。”
叶青沉放下手机。
怪不得陆行舟给出的办法是要她“卖惨”，明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过往，万一她没有惨可以卖，现编不是更容易招黑吗？
陆行舟知道她惨，也见过她惨的模样，所以能给出完整方案。
倒是和自己想到的解决方案一模一样。
叶青沉一开始让金涵藏起自己的过往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一开始是为了避免自己刚入圈时就被群嘲没文化，怕自己还没出道就糊了赚不到钱，后来换了黑红的路线，这就成了洗白自己的一条捷径。
透明的机场棚顶外，雨还下着，乌云却慢慢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