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4章 乔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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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崇拜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在此基础上，多了怜惜，那就无药可救了。后来,莫少言跟她说，那时候的她,就是一只耀武扬威的孔雀，耀眼，闪耀,但只一眼,就会让人自卑。
是的,自卑。
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怎么在一起呢？
周余榆的那句对不起,让莫少言愣了很久。他手里抱着书，看着周余榆温和下来的脸,她眼神默默的,带着愧疚,像是怕他没听清，又吐字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这三个字，犹如千斤重。一下子卑微下来的周余榆，让莫少言没了招数。他生硬地别过脸,道：“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寒酸与自卑，是长在他骨子里的劣根性，而她只不过是照亮了那一点，让他更加窘迫。他没有什么资格去怪罪周余榆，只有逃离。
“那……谢谢？”周余榆见莫少言要走,连忙也跟了上去,歪了脸,笑着道了句。
莫少言加快步伐，周余榆却也不认输，开始小跑起来，就是要黏在他的身后。莫少言的身子一直努力跟周余榆保持距离，无奈周余榆又一直往这边靠，虽然他一直在躲避，可他的余光却不得不看见她。
看见她灿烂的笑容，或者是，一瞬的失落，和死灰复燃。
自那以后，周余榆还是会给莫少言送盒饭。他不吃，她就干脆自己吃，就算不吃，她也会跟着莫少言一起到食堂吃饭。
莫少言一向独来独往，这会儿，多了个小跟班，而且怎么甩都甩不掉。莫少言用过所有的办法，比如凶过，就像那一次一样，但自那过后，就根本不管用了。他要凶，周余榆就比他更凶。
“你能不能在我面前消失？”
“不能。”
“你……能不能有点女孩子的样子？”
“什么样子？被追的样子吗？那你来追我啊?”她笑嘻嘻道。
他一瞬无语。
“你整天跟着我干什么？”
“追你啊。”
“我说了，我不谈恋爱。”
“你必须谈，而且还得跟我谈。”
“你听得懂人话吗？”
“你听得懂我的话吗？”
“我求求你了，不要再继续了。”
“我没有办法。”
“什么。”
“我就是喜欢你，我没有办法。”
无数次，凶的，求的，甚至是劝说，统统无效。人们经常看到这两个人在不同的场合吵得面红耳赤，或者进行百米赛跑。每回大家看到莫少言被逼得面红耳赤，大家都会觉得很神奇。
莫少言虽然孤僻，但脾气不错，对人温和。
所有人人都在说——
“莫少言不会被周余榆追上吧？”
“怎么可能啊？莫少言对她这么差。”
“是啊，莫少言应该很讨厌周余榆吧？”
可是周余榆是追得最有诚心的那一个，其他人都纷纷佩服周余榆的勇气。周余榆其实也没有想过自己能有那么大毅力，只是，当你对一个人的喜欢超越了自己的自制力的时候，当你拼命地想要得到的时候，你无法控制自己。
你想要得到。
你舍不得放手。
不拼一拼你总是不甘心的。
只要有一点甜头，就可以在擦了眼泪以后，重新开始。
2、
莫少言偶尔也是会给她一点点甜头的，比如，他跑不动的时候，就直接放弃挣扎，任由她就跟在自己边上，并肩而走。偶尔有点不耐烦地回她一句话。比如——
“完了，明天要体测，我跑不动。”
莫少言瞄了她一眼，被周余榆看到，他便扭了回来，语气很怀疑：“你会跑不动？我还以为你会是第一名呢。”
这阴阳怪气的功夫也是挺厉害的，但周余榆觉得自己有病，就这样，她还高兴得合不拢嘴，她说：“那要不你明天去给我加油？反正你们班明天也体育课，你跑过来看我呗。”
“我很闲吗。”
“你不来我会不及格的。”
“那就不及格吧。”
这么没有风度，没有浪漫细胞，不怜香惜玉的男人，莫少言绝对是第一名。就算是傅初年，那么牛的人，对自己的女朋友苏瑶都是百依百顺呢。
虽然，她还不是莫少言的女朋友，但她真的很好奇，莫少言对自己的女朋友，难道也会这样吗。
周余榆并不抱希望，也只是随口胡诌。她体育很好，不然也不能这么追着莫少言满校园跑，只是嘴巴上逗一逗他而已。
所以，当她很轻松遥遥领先的时候，跟在她后边的温溪，忽然握紧了她的手，惊讶地道：“莫少言哎。”
就像是大风刮了过来，周余榆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莫少言！”温溪大喊，她嘀咕，“他们班不是应该在篮球场打球吗？”
周余榆那会儿顺着温溪的目光看过去，莫少言就站在台阶上，午后的阳光落在他的篮球服上方，他蹙着眉，跟路过一般，慢悠悠地绕着这个球场走。
见她看过来，他收回了眼神。
周余榆心里炸成了烟花。
下课后连忙飞奔到篮球场等他下课，莫少言一出来，他们班的那些男生就一个个对着莫少言挤眉弄眼，起哄着一哄而散。莫少言看见周余榆，没好气地绕过她，无视她递过来的矿泉水。
“喂。干嘛不理我？”周余榆问。
莫少言没说话，径直走到操场上的洗手池边，打开书龙头，洗了把脸，水花落在他秀气的脸上。
“你去看我了对不对？你别告诉我你是路过，我才不信。”
莫少言刚到嘴边的路过，就被堵了回去，他嘴唇动了动，就这么靠在边上，看着她。周余榆也看着他。
他们之间很少这么对视，他一向躲避她炙热的眼神。可是，这一次，周余榆觉得他的目光比这太阳还更炙热。
他说：“你骗我。”
“我骗你？”
“你跑第一，却跟我说跑不动。”
周余榆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跟这个较起劲了，周余榆吐了吐舌头，她说：“我也没想到你会真的来啊？天哪，你真的来了。我好开心啊，真的好开心啊。”
莫少言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开心，但他有一点恼怒，一方面他发现自己居然上当受骗了，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仿佛做错了。
她的笑容仿佛在提醒他，自己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于是，他再一次挪开眼，准备离开。
可是，周余榆却拉住了他的手腕。
他一怔，听见身后的女生严肃地宣告。
“我保证，再也不骗你了好吗？”
“别生气，我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莫少言侧过脸，看见周余榆红通通的脸，像一个苹果。
很想咬一口。
2、
当追求莫少言已经成为一项日常打卡事业时，周余榆已经自我自愈了很久了。在这期间，她无数次挣扎，无数次努力，也无数次在放弃和坚持之间选择。
之所以无法放弃，是因为好像在努力一点真的有希望。
在高三最后那半年，莫少言已经不会躲着周余榆了。
对于她的出现，他已经习以为常。
即便他们依然保持距离。
由于学业繁忙，所以周余榆这后半个学期，也不得不挪一点心思在学习上。周余榆一直都在反思，自己为什么一直追不上莫少言。直到她在成绩公告栏上看到莫少言的年级第一，再看到自己吊车尾的成绩，她似乎顿悟了。
所以，很努力地奋战了一个星期。发现，她还是看不懂那些数理化。这种自卑在逼近高考的时候异常强烈，尤其是身边的人，温溪、傅清时他们都是学霸的时候，周余榆更是自我怀疑。
但不管怎么忙，每天的定时骚扰是必备的。
开学测试成绩宣布那天，周余榆没精打采地晃到了莫少言的班。莫少言一如既往地坐在位置上写作业，有时候周余榆也会自作多情的怀疑，莫少言是不是在等她？要不然，为什么每一次她来教室，都能碰见他呢？
这绝对有猫腻。当然莫少言很鄙视这种猜测。
她瞄了一眼莫少言的卷子，哦豁，满分，物理满分，这是人吗？这不是人。周余榆有些无语地坐在他旁边，叹了一口气，垂着脸，不说话。
莫少言瞄了她一眼，也没说话。
周余榆偷偷把自己的卷子拿出来，用本子盖上，随即，有一眼没一眼的看他的答案。正好，热乎的，现抄。他们的物理老师要求，他们靠自己的本事，先把答案订正一遍。
周余榆没本事，只能抄一抄。
莫少言自然看出她那鬼鬼祟祟的样子，他说：“要抄就大方点。”说着，把自己的卷子放到她桌面上。
周余榆顿时笑开了花，她说：“谢谢谢谢——”甚至忍不住点头哈腰了，可是，没想到这只是莫少言的一点诡计，她一放松，手里的卷子就被莫少言抽走了。
他看到成绩后，眯了眼。
周余榆觉得自己都要疯了，她叫了一声，连忙起身，想把卷子抽回来，可莫少言身子微微一仰，很轻松躲开了。
他说：“你不学习？”
“你偷看我成绩，你侵犯我的**！”
“你还侵犯我的**呢？你天天跟着我。”莫少言很不屑。
“你还给我啊！”周余榆觉得自己有些无地自容，她咬牙，起身，不放弃地去抢，莫少言见她蹦跶，蹙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说：“周余榆，你花点心思在学习上行吗?”
她的手腕有些温热，她脸红了一下，嘀咕道：“我心思都在你身上了，怎么学习？”
“不学习，怎么追我?”他道了句，挪开脸。
周余榆一怔，问：“什么意思？你喜欢成绩好的吗？那我看那个年级前十的追你，你也没答应人家啊？”
“我没说我喜欢成绩好的。”
“那你什么意思？”
“我要考去m市的m大。”莫少言说着，回头看着周余榆。
周余榆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莫少言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说：“听不懂吗？”
“你的意思是……你喜欢能上m大的？”周余榆费劲地问。
“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笨？”莫少言无语。
“那你的意思是……我考上m大就能追上你吗？”周余榆问，她无语地道，“那不行啊，我考不上的，追不上啊，你放低点条件？”
“我什么也没说。”莫少言说。
“那你上了大学会谈恋爱吗？”
“会。”
“好，那我考虑一下，努力考考。”
莫少言：“。”
“我得先报个补习班。”周余榆认真思考了一下。
莫少言沉吟片刻，道：“我教你。”
“啊？”
“饭钱。”莫少言补充道，他说，“就当我交的饭钱。”
3、
原来努力就真的有希望。
周余榆本来以为，莫少言永远也没有打动的那一天。
高考结束那天，周余榆如释重负。她估了一下分，当天就给莫少言打电话，很沮丧地说：“我上不了m大。”
“哦。”
“要不我再补考一年？”
“不用。”
“你不是要m大的吗？”
“我没说，你好好学习就可以。”
“可是……”
“周余榆，这样就很好，真的。”
周余榆那会儿并不明白莫少言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帮她补习，只是为了让她好好学习吗？就算不上m大也无所谓吗？还是，他根本就没考虑过在一起呢？是她自己误会了呢？
报志愿的时候，莫少言也一直在说，选什么，随自己的喜好。
她的喜好与他的m大，距离遥远。毫无悬念，当她真的随着自己的喜好，那么她这三年来的心血，将会付诸东流。她想要的那个少年，也会化为泡影，成为别人的。
所以，她毫不犹豫，填了m市的一个大学，选了一个她根本不喜欢的专业，只为了和他一样。她很想知道，莫少言热爱的行业，热爱的学科是什么。她只想跟他走一样的路。
那是他们之间爆发的第二场大战。
莫少言无法理解。
他说：“为什么？”
“为了你。”
“我不需要你为了我。”
“你不觉得你说这样的话很残忍吗？”周余榆反问。
莫少言眼神温和了一点，他说：“我不需要你一直追着我向着我。你也有你的人生啊。”
“可是，我的人生计划是你啊。”
“你会后悔的。”莫少言说。
他的话一直深深烙印在周余榆的心里。周余榆这些年也一直在问自己，后悔吗？不后悔吗？她不知道。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走回头路。她总是会梦见他，梦见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努力，梦见他那双小白鞋，梦见他眼里偶尔闪过的自卑。
上了大学以后，莫少言还是那个莫少言，很努力，也很贫穷。
他每一个周末都在打工，每一天都在读书，每一次都为了奖学金而拼搏。
她还是那样，有空就去找他，陪他，这已经成为了她人生里的习惯。偶尔，她会给他买衣服，买鞋子，价格不菲，他每次都会冷着脸拒绝。她也不灰心，就把那些衣服收起来，她想，总有一天，等他治好了自己的自卑，总有一天，他会接受的。
本以为，这样的僵局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大三那一年，莫少言在打工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神色匆匆地就从店里跑出来，连一声再见也没来得及说，就回了学校。周余榆不放心，一打听，才知道他回家是为了奔丧，因为他爷爷去世了。
他是爷爷从小抚养长大的，相依为命。
她给他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回，一连三天，她睡不着，吃不下，最后买了火车票，去那个她从来没去过的地方，一个小乡村。
她像一个格格不入的人，在这个乡村里，太过华丽。
她有些尴尬地脱掉了自己的大衣，把牌子包包收了起来，把车停在外面，也罢高跟鞋换成了小白鞋。
认真打听，终于找到了莫少言的家。那个时候，他正坐在屋子里，正在看书。那是一本很老旧的书，他像是在看，又像是在神游。
不知道为什么，周余榆看见他那孤独又寂寥的身影，看见这空荡荡又肉眼可见的贫穷，眼泪就从眼角里落了下来。
她好像看见了儿时的莫少言，看见他从小就很努力，拼了命的努力，想要的，就是摆脱这个命运，想要的，就是给自己的爷爷一个美好的生活。
莫少言缓缓转过脸，看见她。
震撼，迷茫，困惑，最后，化为一滩温柔，带着脆弱的温柔。
他喉结滚了滚，说：“你看到了。”
“周余榆，我配不上你。”
“谢谢你，你走吧。”
周余榆气得走过去，狠狠地打了他一下，她说：“莫少言，你有没有良心?”
“我追了你六年，整整六年，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你不告而别，我几天没睡着，没吃好，跑来找你。”
“我怕你伤心，怕你难过，怕你孤独，我怕伤害你的自尊心，怕太过莽撞吓到你，我一直都在努力，让你看见我。”
“你却告诉我，你配不上我。”
“好啊，你让我走是吧？”
“你这个王八蛋，你别后悔，我告诉你，你不要我，你也别想要别人，我诅咒你独孤终老！！！”最后一句，周余榆是吼出来的，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脸都红了。当然，这句话可不是开玩笑，她这个人报复心很强，她是可以说到做到的。
莫少言愣了，他好像又看到了刚追他时的那个周余榆，也这么说来着。
他握紧手，垂下眼，眼泪落在他的衣服上。
看见他的眼泪，她又不争气地哭了出来，她伸手，笨拙地去擦他的眼泪，说：“你别哭，别难过好不好……”
是的，这个女孩子，凶了他以后，每次都会很后悔。
莫少言忽然抬起眼，握住了她的手，然后，一把将她抱入了怀里。
他不是铁石心肠。
他只是太过清醒。
两个世界的人不应该勉强在一起的。
除非他们疯了。
周余榆疯了。
他也疯了。
当她自己在流泪，却依然愿意为他擦眼泪的那一刻。
就注定这一辈子，他再也爱不上任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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