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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章七〇 玄瞳之惑

玄瞳变 般若兰宁 10024 Mar 16, 2022 5:04:44 PM
  地漫红雪,天悬彤月,无边无垠,无穷尽之景。
  朱络认得这片奇异到近乎荒凉的景色,那是他数日之前,曾在玄瞳之境中窥见的离奇世界,内中便是这般红雪纷飞,永不见息。
  只不过,玄瞳中所见的世界,除了这红月红雪,尚有一道至今仍让炼气界中人刻骨战栗的身影。也许是一缕残魂,也许是一点未散尽的意志,甚至可能只是一道久远前留下的虚影,使得这境中天地苍茫,却皆不如他一身所在带来的压迫窒息之感。
  朱络挣扎着好容易又喘了一口气,终于把自己在憋死的边缘抢救回来,但他当下能做到的也就只有如此了。虽说身处虚幻,但意识既在,他自然也记得自己是如何陷入这般连手指都难以动弹一下的窘境,固然在遥远红月之处落下的视线是强大的压迫感来处,但更直白的缘故,仍是自己因妄用鬼踪之术以至反噬的结果。只是想不到即便沉入幻构之境,也不见一点好转。
  红月上的视线仍在静静垂视,透过无边红雪,不曾稍移。朱络当下是个仰躺着的姿势,甚至连抬一抬眼皮的动作都不需要,就正可沿着那道视线回望过去。看得久了,红色月亮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瞳孔,其上纹路森然,一如曾在玄瞳上所见。而再尽力深望,月瞳深处,也不知是眼花还是当真看见,开始隐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身形轮廓……
  一阵尖锐如万针入眼的刺痛,猛的在眼瞳之中炸开。朱络毫无提防,登时一声惨叫,也不知哪来的几分力气,竟能抬起了手,死死按在双眼上。遮住了漫天红光,也勉强抵住了那股难以形容的剧痛。
  好在痛楚爆发得突兀,去速也是极快。数息之间,已然散去,只剩余韵犹在脑中一抽一抽的缓缓搅动着。朱络咬牙抽着凉气,一连几次吐息,终于将剧痛带来的痉挛压了下去,这才一头冷汗的松开手,又彻底摊平回地面,换了几口粗气。
  然后他便听到一个毫无情绪的声音,在红雪深处、红月之上,冷冷传来:“相差得太远了。”
  朱络打了一个激灵,到底没力气跳起身,只能勉强扭头四处张望。目光落处,不见人影,只闻其声:“与他相比,差得太远了。”
  “你……是?”
  “空有仙缘,却无仙骨,穷尽一生,所成终归寥寥。”
  “喂!你……”朱络微怒,好容易积蓄起的几分力气用力拍了拍身旁,激起一片红尘飞荡,“你是何人?北海魔尊残魂余影?还是此地精灵化生?装神弄鬼,妄言命途,也不过是个困居囹圄之中的存在罢了!”
  那声音不受他言语所激,仍冷冷淡淡的继续道:“不过若能承本尊玄力,当得开辟之能,颠倒日月,赤海掀涛。魔极神极,不过愚人自锢,纵世外飞仙、西华神人,又何足一哂……”
  两方各说各话,无所交集。朱络躺在地上,气极反笑:“幻境困我,言辞诱我,必有所图。你所图为何,可敢坦言?”
  “你所图为何?”
  “你所图为何?”
  如同旷谷回声,朱络问出一句,那声音一改之前的空洞冷淡,无数反问回来。字句未改,音调似自四面八方隆隆盖下,破入天灵。
  朱络被这宏大之声震得眼前一花,胸中气涌。而本是空旷无垠的雪地上,似远似近、似虚似实,陡然许多旧时人事、故处风貌走马灯般浮现又消失。模糊得只有一个影子,又分明看得清楚芝峰上一石一木、洗心流中一亭一台、故人脸上一眉一眼、一颦一笑……朱络的呼吸蓦的沉重,巨大声音仍在天地间回荡:“你所图为何?”
  变幻的影子停留在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直至最末一人白衣高冠,一剑清泓。朱络已在不知不觉中半撑着身子坐起,至此勃然愠怒:“你在威胁我?”
  那声音不予作答,天地间仍只回荡着连绵不绝的发问:
  “你所图为何?”
  “你所图为何?”
  朱络只觉自己被这声音折磨得头痛欲裂,“啊”的一声大叫,不知从哪儿迸发出一股力气,翻身跳了起来,一手扶头,一手拄地,怒吼道:“我所图为何,尽在眼前,你何必再问!”
  空中巨声戛然而止,无数幻象悉皆破灭。满地红雪中,只见朱络一人匍匐于地,绯红的月光如瀑自血月中降下,将他全身沐浴其中。玄奥宏大之力不容抗拒却又轻缓柔和之极,拂过筋肉皮骨、渗入丹田气脉。所及之处,痛楚与虚弱皆尽化作难以言喻的充盈与舒适,无论内外伤势,还是灵台紫府中的暗伤,都在这股力量的抚慰下平复如初。朱络那一瞬几乎彻底在这种久违的舒坦轻松中沉迷,恍惚了好一阵才爬起身,咬牙道:“你这是何意?”
  虚空中声音回荡,无情无绪却足以诱惑人心:“承此玄力,倾覆由心。何不可破?何不可图?善用,善用!”
  话音落,红月陡然大放光芒,无边无际的绯红颜色扑面而来,化作一道血色飓风,将朱络卷上空中。朱络一时如受无穷巨力锤身,整个人仿佛刹那散作齑粉。脱口大叫一声,整个人都挣扎着弹跳起来,猛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世界有瞬息的颠倒错乱,红雪白雪、绯月灰日,交杂混乱成无数破碎的残片。朱络一把捂住额头,掐起一道清心咒,才缓缓将剧烈的眩晕感压了下去。定了定神再睁眼,光怪陆离的影子渐渐散去,露出一片冰雪天地,微茫晨曦。筆蒾樓
  冰薄的金色晨曦中,玄瞳虚悬在身前一尺,幽光内敛,徐徐盘旋,恍惚中似仍有缕缕赤色隐现。朱络忡怔片刻,伸手将玄瞳摘下,幽光赤色登时一例散去,浑如一颗寻常玄珠。只是朱络将其握在手中,心中一时战战兢兢,如握一掌天地之玄奇,直到深深数息吞吐后,才勉强按下纷乱如麻的心绪,低声自问:“善用?如何善用,又何为其善?”
  天地间无有回应之声音,朱络坐在原地颠三倒四了一会儿,瞥见一旁半被雪埋的巨大封冰,心思一动,唤起玄力透入其中。他之本意乃在再寻髅生枯魅探听一二玄瞳隐秘,不想神思甫一勾连,早有一声声的刺耳尖叫传来,甚至几乎能听到一副骷髅牙齿“咯嗒咯嗒”打架的声响,翻来覆去只叫唤着“魔尊”二字,也不知是惊是喜是惧是怕,只是大约好一阵子都难能平复下来了。
  朱络对此不需多思,便知他定是在玄瞳施展妖异之力时受了偌大的刺激。魔尊本源冲刷之下,想来越是同本同源,所受冲击越是无可比拟。只不过这样一来也非什么坏事,在接下来的打算中,倒是可以彻底摒除来自髅生枯魅处的变数了。
  又在心里盘算一二,朱络长身而起,这才觉得腿脚竟也有些虚软。纵然肉身伤痛皆已抚平,可那一丝直击神魂的强大震慑仍有些许残余未尽。他屈指叩叩额角苦笑一声:“真是天大的麻烦!”伸手摄过封冰,暗红遁光一闪,离开此处。
  蜷在方青衣身边一夜好眠,直到穿透窗棂的阳光晃过眼帘,越琼田才精神饱满的睁了眼,甚至还懒洋洋的翻了小半个身,抱住一旁的棉被蹭了蹭脸颊,方意犹未尽的翻身坐起来,摸过搭在床头的外衣披上。
  方青衣已然不在房中,只不过透过被日光打得透亮的窗扇就能看到他站在院中的身影。小院老梅,青衫隽秀,恍如图画。
  越琼田的目光在墙角的老梅上一掠而过,甚至是刻意的忽略了那一树粉白,三两下打理好自己跑了出去。一脚才踏出门槛,已欢欢喜喜喊了一声:“师父!”
  方青衣略微颔首,目光仍落在远方。师徒两人落脚的小镇不大,这家客栈更是坐落在镇中小街尽头,稍运目力,所见便是满目冻云寒川,连天衰草,数来数去倒只有生在院子角落的那株老梅称得上一点风景。
  越琼田便也凑过去,循着方青衣的视线张望一回,纳闷道:“师父在看什么?”
  方青衣眉眼不动,淡淡道:“有客将至。”
  越琼田仍不曾望见什么,一指支着眉心揉了揉:“那是善客还是恶客,师父乐见还是不愿见?”
  他这一问故作顽皮,不想方青衣却转过脸来垂眼看了看他,片刻才道:“于我无所谓,于你,大约不算恶客吧!”
  “……”越琼田心中登时一片茫然。然而不待他再问些什么,料峭寒风骤然又猛烈了几分。一点白茫茫的物件随着风,飘飘忽忽刮入小院,又随着北风打了几个旋,才被老梅枝桠一挡,摇摇晃晃落在了地上。越琼田的视线不自觉随着那物件,直到落地方看清楚了,倏然一惊:“纸钱!”
  “嗯?”方青衣的目光也在那张簇新纸钱上扫过,眉头微微一皱,沉声开口:“你这是何意,朱大?”
  凛冽风中,一点殊异气息飘忽而近。越琼田诧异的睁大了眼睛,所见来人,寻常布衣,眉眼面貌,无一不是自己认得的那个“朱大哥”;然而缕缕流风卷绕身周,分明又叫人从心底觉得有数分相异。两方分开也不过几日,这般变化着实突兀,不由得叫他张了张嘴,一声招呼卡在喉咙里,硬是没能发出声音。
  方青衣却远比越琼田看得透彻,只一眼就微微皱了皱眉:“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朱大?”
  朱络遥遥拢袖见礼,对这一问避而不答,只道:“方前辈,在下此来,是为青冥洞天报丧,还望前辈节哀。”
  他一语落,周遭气氛陡然生变,满地浮雪凭空自凝,万千晶莹,在日阳下剔透如珍宝,却是杀机吐锋。一股庞大震慑之意铺开,不容抗拒袭身而来。
  朱络叹了一声:“方前辈,莫要误会,在下此言非是挑衅,不过实话实说而已。白事报丧,纵然苦主不喜,也不至于迁怒在下吧。”
  方青衣仍是眉宇凝色,一旁越琼田忽的低呼一声,心生不详,脱口道:“朱大哥,你为谁来报……莫非是……”
  朱络也不与他卖什么关子,藉这一问坦言:“在下前几日避行深山,本该是人烟禁绝的苦寒之处,却遇一身重伤的裴小舟小兄弟,以及……”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宛童姑娘的尸身。”
  越琼田登时捂住了嘴,喉中压下声音,扭头看了看方青衣,又带着焦急瞧向朱络,待他后话。方青衣同样眸色一冷:“燕引又何在?”
  “据裴小舟之言,乃是……”朱络将自己听来的几人遭遇三言两语说过一遍,拱手道:“在下身有蹊跷,方前辈若觉不堪尽信,大可亲往一见裴小舟。然逝者已矣,此事何妨压后,眼下当有更为紧要之事迫在眉睫,前辈可愿一听?”
  他话音一落,眼前忽掠无数冷光,漫天凝冰皆动,一瞬八方临身。其来之疾,只在朱络交睫之间,已是避无可避。
  朱络反应却也不慢,双臂一振,一道赤光陡然绕身而起,如同地生红蔓,刹那结出千百绯色焰花。随即花苞吐蕊,离枝而去,迎上漫天凝冰,一卷而入。登时半空之中,冰火交激,只闻连声清脆,焰花冰华,炸落成无边璀璨,又徐徐四散风中。
  方青衣这才开口:“深藏不露。”
  朱络露齿一笑:“偏门小术,在前辈面前献丑了。”
  方青衣轻哼一声,视线微微一垂,朱络登时警醒随即低头,这才发觉残雪泥地上,一层轻冰已无声蔓延铺展,朵朵冰梅虚影隐现,勾勒道意玄奥,困锁周身尽可进退之方位。当下他只得双手一抖,将尾音拗成一声苦笑:“方前辈,且慢动手,不妨听听在下后话。”
  方青衣倒也不急于发难,闻言只道:“你既已解开贫道下于你身的禁制,不说远遁天边,却折返而来,必有后手。巧言令色,岂能尽信。”
  朱络忙道:“无须尽信,只需前辈听我一言,应我一事。”
  “何言?何事?”
  朱络颜色一整:“欲请前辈解开髅生枯魅身上冰封,由他带路,前往偃鬼王遁身鬼穴一行。”他稍作停顿,立刻又续道,“前者为在下,乃是答应髅生枯魅带路前往九泉深的条件;后者则为前辈——前辈与偃鬼王多年恩怨,又添新仇,寻求一结却不得其踪,眼下正有机会,想来不会错失。”
  “你所知倒是不少。”
  朱络哂笑一声:“不敢对前辈卖弄。只不过不提旁的瓜葛,只对付偃鬼王一事上,在下颇与前辈殊途同归,又自知修为浅薄,非是鬼王对手,这才来寻前辈。仔细论说,在下与前辈并无过节……太大过节,只髅生枯魅一事,乃是不得已为之。但如今正需他出力,还望方前辈担当一二,在下愿负管教之责,定不使他再行鬼蜮之事危害他人。”
  “髅生枯魅如何知晓九泉深所在?”
  朱络更是笑得无奈:“方前辈,何必逼在下说得明明白白呢!同为魔尊遗脉,髅生枯魅出身的冥迷之谷找上偃鬼王,所为自非山河靖平天下大同。而他既然已落入在下手中,定也不会叫他再有所欺瞒。只要前辈点头,即刻可行。”
  听朱络侃侃而谈,方青衣垂眼似思,一时并无回应,在旁一直竖起耳朵听两人交谈的越琼田却隐隐有些急切,犹豫再三,还是一伸手轻轻勾住方青衣衣带,小声道:“师父,若往九泉深,我也要同去!”
  “……”方青衣眉眼未动,朱络已“噗嗤”笑出声,抚掌道:“小越,九泉深不啻龙潭虎穴,我送你去裴小舟养伤处暂且安身可好?”
  越琼田登时抿嘴摇头,坚定道:“我能自保。师父、朱大哥,我定然不会拖累你们。”
  他拉扯着方青衣衣带的手指微微用力,方青衣无奈扭头冷哼:“你倒是不疑此事!”
  “我……”越琼田迟疑一瞬,还是定定道,“我信朱大哥。”
  朱络莞尔冲他遥遥一拱手:“小越,多谢!”
  话说至此,两方僵持之势已散去大半。只是越琼田犹未得方青衣一句允肯,心中略急,又小小唤了一声:“师父……”
  方青衣这才抬眼看向朱络:“此行若有深入,便叫琼田与你一路。你照顾他无有闪失,也当得他今日甘心为你作保一回。”
  朱络心下微松,立时点头:“前辈尽管放心,必不叫小越有所损伤。”便见方青衣不曾如何动作,薄光烁烁间,遍地冰华一息俱散,如被利刃指身的毛骨悚然感尽去。他不动声色退后两步,这才侧身虚让,“方前辈,请随我来。”
  微雪轻霜,簌簌披离在芝峰上下,碧云天内外。仙家妙地琼楼玉宇,茫茫之中别有妍姿。
  两名北天坎弟子装束的女孩子正携手而行,穿林过院,一路渐入秘地深处。越是向前,冰雪越见稀薄,直至一泓碧水铺开眼前,绕岸遍植芳树,水面翠叶飘摇,杂花开谢,一片欣欣丽日之景。
  前头的女孩子圆脸可爱,到此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夹杂着花香的水汽,一手握在胸前感慨:“洗心流当真妙境,论及清灵殊胜,只怕紫盖顶也有不及。”
  随行的女孩子比她略年长些,微笑道:“洗心流是宗主一手打造,天地造化、奇珍异宝,不知道堆了多少在里头,连云主都赞其为碧云天第一宝地,将紫盖顶真真切切压下一头了!”
  圆脸女孩子闻言咋舌:“倒不曾听师姐妹们说过……这般好的地界,只代宗主一人住着,当真……”她无心之语脱口一半,蓦的记起禁忌,忙硬生生改口,拗了个弯回来,“当真寂寞得紧吧!”
  话音一落,额头上便被轻轻戳了一指头:“傻丫头,你在修行一途不过将将入门,如何能以己身揣度那些大能前辈的言行处事。洗心流纵然平素清冷些,总归也是常有人出入、有门徒服侍。若换做禁地无心云相,十年方得一现,那才叫当真苦修。”
  说话间,两人已踏上水面月桥。行于桥面,仰观花木葱茏,俯见红月流波。一桥之隔,分明两重天地,四时时序,截然不同。
  蓦然桥头阵势波动,如水波洞开,君又寒自内而出,向着月桥上等候的两人点了点头:“许师妹,这位师妹,久等了。”
  两个女孩子也连忙蹲身回了礼,这才取出两个小玉匣捧送过去,切切叮嘱道:“这是云主这个月新配好的药,另外还有一味仙草,得来不易,药性正与代宗主的病情有补,就一并送来了,还请君师兄好生收用。”
  “多谢适容夫人好意。”君又寒微垂着眼,一丝不苟的接过玉匣,向两人点了点头,就又转身退回洗心流。阵法随之闭合,再次隔开两个世界。两个女孩子互看一眼,也只得退下了月桥。随后便听圆脸女孩子小声抱怨道:“这位君师兄真是冷冰冰的像块石头,半个字都不肯多说,怎么会有这么无趣的人!”
  “檀心,慎言!”随同的女孩子忙制止一句,随后左右看看无人,才轻声道,“你方入门,不知个中纠葛罢了!早前君师兄也是个坦荡好玩的性子,要不是五年前那件事……何止君师兄,代宗主的身体不也是自那以后直转而下么!”
  “五年前?”檀心愣了愣,随后恍然大悟,“是那个人,朱……”
  许眉云又飞快一按她的嘴,“嘘”了一声:“知道就好,这人的名字,可不要在南天离随便提起。”
  檀心了然的点点头,也小声道:“难怪……听说代宗主一直把他当亲生儿子对待,谁晓得原是个心黑手辣的!出了这种事,当真……”
  许眉云轻轻叹了口气:“代宗主也不容易!听说自那以后,这五年都没踏出过洗心流的月桥,病情也愈发见重。那恶徒当真是一个**害了两支云脉,唉!”
  檀心跟着“呸”了一声:“就是!到现在东天震一提起这事还恨得牙痒痒。要不是他当时就死了,当真千刀万剐也不足!”
  “杨辰师兄可是东天震难得的天才,就这么不明不白折在他的手上!”许眉云也不免喟叹一声,“虽然没过明路,我们可都当杨师兄是大小姐将来夫婿的不二人选,不然云主也不会盛怒中将那恶徒毙于掌下。”
  “云主是大小姐的姨母,遭逢此事自然震怒。”檀心拍拍胸口,“不过,听说近几日就要出关的风师兄,修为也是不俗呢。”
  “能入无心云相十年修行,又有哪个平凡。”许眉云抬起头。万顷流云,中出仙山,仙山之上,亦见流云,而无心云相犹在云深高远外,如她们这般的寻常弟子,一见也是艰难,“东天震云主之位多年空悬,风师兄这次出关,只怕不只是担了东天震首徒的名头,连云主之位,也要非他莫属。”
  檀心登时在旁小小的吞了口气:“这般厉害!”
  两人窃窃私语着渐渐走远,声音终至不闻。阵法之内,月桥的另一侧,一直以一个背立的姿势站着的君又寒低头看了看手中灵药,捏在上面的手指关节处微微见了几分白。直到玉质的匣子有些不堪其力的发出轻微一声碎响,他才猛的回神,忙将手上力道卸下,但那盒盖上已明晃晃落下一个浅浅的指印,几道极细的裂痕自那蔓延开去。
  懊恼的揪了揪头发,君又寒颇是沮丧于自己的失态。只是这匣子断然不能再呈到裴长恭面前,他踌躇了下,干脆直接转身去了药舍,重新翻了个差不多大小的空盒收拾了丹药,又把小心培在玉泥中的那味仙草也取出来暂且搁在一边。
  打理好了这一干事情,一旁熬煮的药汁也眼看到了火候。君又寒接手这些服侍之事已有五年,甚是轻车熟路的将火退了八分,只待药汁再受片刻温养,就可折到玉盅中……
  便是这片刻中的片刻,他手中甚至还在仔细的捏起一把银匙,下一瞬间,眼神骤然转为迷茫空洞,随后向旁一栽,就那么软倒下去。
  一只手从他背后探出来,轻巧的取过了那根银匙。
  洗心流中,无昼夜四时之分,红月微烟,碧水清荷,既是极致的美丽,又是极致的凝固,从无改变。
  裴长恭今夜似乎精神与心境都不坏,甚至有兴致离开他于银阙中的卧房,披了一件薄氅,慢慢走到一片临水的白石台上。
  石台几与水平,青叶白莲,也就好似自他脚边层层叠叠的蔓延盛放出去,疏落有致,铺满了整个洗心流中目力可及的水面。一境之中,微风自生,吹拂得水面縠纹荡漾。莲香袭袭,沾衣润发,似可将身心也洗涤一清,不染半点尘俗。
  裴长恭微微弯下腰,手指一垂一拈,一朵正盛放的白莲已被他摘在手中。嫩如脂玉的花瓣轻颤,上有清露如珠,随着他的动作滴落,将绯红的袖口染上了一重湿色。他不甚在意,仍拈着那朵莲花慢慢把玩,忽听一个微微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叹了口气,温柔道:“花露沾衣,小心染多了湿气伤身。”
  裴长恭一声长笑,豁然转身。手上垂露白荷,寸寸而出。白瓣漫天凋零,凝成一把锋刃皆无的透明长剑,无声无息,刺透一泓绯红月色,刺向身后忽然开口说话之人。
  剑本无光无明,一式刺出,洗心流流丽之景却好似刹那皆附剑锋之上。绯月、碧波、白莲、翠叶,无不为剑,错眼迷离,繁丽难说。
  明潋滟,裴长恭依仗成名的南天离镇脉之剑。  轰轰轰——!!  接连几团像素火焰爆发,将几只“神秘”的身形彻底淹没,在火光中分解为漫天的像素,消散无踪。  林七夜用精神力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对于卫冬的戒备放松了些许,他的精神力扫过前方,确认了几只从墙体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后,迅速的选择最优的突破路径,绕开了它们的围剿。  “你真的不知道别的什么线索了?”林七夜皱眉看向卫冬,“这些东西的数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们迟早会被耗死在这里。”  “这我真不知道……”卫冬苦笑着说道,“我只知道这神社就是一处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过我一开始以为这些只是单纯的石像而已,真的没想到它们居然还能复苏。”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卫冬在进行日本“人圈”毁灭计划之前,专门有研究过这方面的内容,所以能认出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训营可没有学的这么细致,自然也就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但当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知道络新妇吗?”林七夜问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传说中的一种。”  林七夜的双眸顿时亮了起来。  “你想到了什么?”雨宫晴辉疑惑问道。  “那句预言,‘络新妇的石像底端,藏着离开死境的钥匙’。”林七夜认真的说道,“这个地方没有出口,后方还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杀,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这里又有诸多石像复苏……  ‘络新妇’,‘石像’,‘死境’三个要素都齐了,如果那句预言是指向这个情况的话,离开这里的方法或许就藏在络新妇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这个预言的结果是正确的。”雨宫晴辉提醒道。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雨宫晴辉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那就赌一把。”  “把络新妇的样貌特征告诉我,我试着找一下它。”林七夜一边飞奔,一边闭上了双眼。  在雨宫晴辉和卫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络新妇石像的位置,那是一个半身蜘蛛,半身妖娆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从墙壁中破出,身上到处都是密集的蛛网,一双血红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环顾着四周。  只是,她的位置与林七夜等人的逃离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说林七夜想去到那里,就必须回头杀穿那十几只正在穷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当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闪烁】过去,但雨宫晴辉和卫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气,“我们必须要闯过去。”  雨宫晴辉将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闪过郑重之色,虽然他无法使用祸津刀,但自身的刀术功底还在,不至于毫无战斗之力。  而卫冬则从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弹夹,塞进了手枪之中,同时左手握着一枚像素风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险,将银环吐出,说道:  “你开路,我们掩护你。”  林七夜点了点头,“好。”  话音落下,三人同时停下脚步,回头面对那十数只咆哮冲来的日本妖魔,双脚猛踏地面,身形如箭般冲刺而出!  林七夜将右手的直刀甩出,斩向为首的那只妖魔,同时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庞大的召唤法阵再度张开。  一抹白光闪过之后,一只满身绷带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头。  “木木,干活了。”  “嘿咻——!!”  咔嚓嚓!!  木木背后的绷带飞快的松开,一枚枚锃亮的挂载式导弹悬在它的身后,刺目的火光自导弹的尾端喷涌而出,呼啸着飞向身后廊道中蜂拥而来的十数只妖魔。  “卧槽!”  卫冬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国粹,然后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轰——!!!  三枚挂载式导弹在狭窄的空间内同时爆炸,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周围密密麻麻的房间撕成碎片,汹涌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间淹没了那十几只妖魔的身影。  与此同时,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跃而下,身形急速膨胀成一座巨大的钢铁堡垒,横在了三人之前,将炽热的火浪隔绝在外。  雨宫晴辉是亲眼看过林七夜动用导弹的,但眼前的这一幕对卫冬来说,属实有些超出理解范围了……  抬手就发射空对地挂载导弹?这生猛程度已经堪比会长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钢铁堡垒如气球般缩小,又变成了一个挂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后,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于火浪之间。  几道寒芒自火海中闪烁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经拉满,但依然有几只妖魔自爆炸中存活,这些妖魔的故事传播越是广泛,力量便越强,此刻能够从火光中冲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轻松秒掉的那些杂鱼。  一个手中提着青灯的幻影迎面撞上林七夜,灯盏间的青光大作,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弥漫出无尽的死气,像是拥有生命般,疯狂的钻向林七夜的七窍。  林七夜眉头一皱,正欲有所动作,一声枪鸣便从他的身边响起。  一枚像素子弹精准的击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灯,将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开来,环绕在林七夜周围的死气也随之消散,林七夜转头看了一眼,卫冬正握着手枪,对着林七夜微微一笑。  锵——!  刹那间,一抹刀芒自雨宫晴辉的腰间闪出,在火浪中划过一道圆弧,斩下了那失去了青灯的幻影头颅。  紧接着,又是几只妖魔从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闪出,咆哮着冲向跑在最前面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语,他伸出手,在空气中一按,九道绚丽的魔法阵光辉在他的身前闪烁,一道道穿着深青色护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阵中闪出,向着那些妖魔拦截而去。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阅读最新章节。为您提供大神三久零的无良神明与不存在老婆的恋爱日常最快更新第713章联手对敌免费阅读https://笔迷楼为你提供最快的玄瞳变更新,第71章章七〇玄瞳之惑免费阅读。https://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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