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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章五七 鬼踪侵朔夜

玄瞳变 般若兰宁 9476 Mar 16, 2022 5:04:44 PM
  风过野湖,清雪簌簌,仍是一派孤寂苦寒。但破去魔障之后,终于天清地明,不复旧日诡异魔域模样。
  心知朱络出手已将湖中隐患彻底了断,舍心在湖畔停留得更是安心。他性子木直,既然当日许下在此超度亡魂的大愿,当真便不曾离开。饥来食饼渴来饮雪,就这么一日日捱了下来。
  那些待超度的破散魂魄被朱络纳入钵盂之中,舍心日日对着诵经久了,总觉得稍有不妥。世俗凡人终与佛门不同,人死往生,也不免要讲究一个入土为安。他心动便行动,每每诵读经文到口舌焦干休息时,就去旁边林中寻了尖锐的石块在湖边掘土,几日的水磨工夫下来,即便天寒地冻,也到底叫他挖出了一个颇合心意的土坑。这一日见难得冬阳晴好,灿灿金光透过山影林木洒落野湖,满目祥和宁静,舍心便双手端端正正捧了钵盂要挪到挖好的坑中去,打算周周正正起一座土坟,也算告慰湖中众多亡灵。
  钵盂在他的破蒲团前摆放了数日不曾挪动,已隐隐与下面冰雪地面冻凝成一块。舍心一捧不动,只得又加上几分力气,尽力一拔。“喀嚓”几声冰裂声响,才将钵盂拔起地面,其下簌簌碎碎落了不少细小冰屑,其中一块尤其大些,约有指肚大小,灰白浑圆,滴溜溜滚落回了钵盂坐出的雪坑中。
  舍心将钵盂挪至一旁的土坑,才后知后觉那块灰白圆珠的与众不同,扭头去抓起来细看,哪是什么冰粒雪块,分明是一颗不曾见过的灰白色圆珠,触手温润,但又非金玉木石,一时难辨质地,更搞不清楚如何会出现在此处。舍心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才勉强在珠子上找到一条极细微的缝隙,仿佛天然而成,内里隐隐透出一抹更浓郁的颜色,便如萌芽将出,种皮破裂的那一瞬模样……
  微微愣了愣,舍心倒是先被自己的联想逗得有些发笑。大概是自己一路寻求佛心种子心切,但凡有所得,便免不了朝着种芽之类琢磨过去。不过这颗珠子浑圆可爱,难得遇见也是缘分,他想了想,干脆也一并收进了自己用来放置各色种子的小布袋,塞回怀里,又轻轻拍了拍,念了声佛:“阿弥陀佛,相见既是有缘,何妨与贫僧一同踏过一番这滚滚红尘,入世出世。”
  那珠子自然不会答他,舍心也不在意,安置好后,重又往土坑前,把掘出的泥土一把把仔细填埋回去。也不需太多功夫,砌成小小一座土坟,只是无碑无栏,只能就近捡了些树枝石块,一一压在坟头,聊为布置。
  舍心又折了几根细枝充当香火,插在坟前雪地,这才合掌拜了拜,将破蒲团拖过来,盘膝落座,日复一日继续诵他那已不知反复过多少遍的超度经文。
  空山之中惟闻风声,日以继夜,待到明月高攀,银辉皎皎,僻静深山野湖,一时竟生疏离人间之感。但这一丝怅惘转瞬即逝,舍心方起身曲展一下久坐的肢体,忽来一只手无声无息自背后探出,虚虚搭在他的肩头,伴着细细一缕小风吹到耳边……舍心想也没想,尚握在手里的杂木槌举起来就向身后一敲:“阿弥陀……”
  “砰”的一声清脆,随即一个猛的拔高的熟悉声音叫嚷起来:“好你个和尚,当小爷的额头也是你那破木鱼么!哪有上来不声不响就敲人的道理!”
  舍心被打断佛号,回身一看,燕引与宛童拢着手站在一旁,还有个裴小舟正跳着脚用指头拈开自己的木槌。鼓着脸瞪着眼,一副不甘模样。
  舍心愣了愣,才搁下手抱歉道:“是贫僧冒失了……只是不曾想三位施主在这个时候去而复返,还以为是有山中精灵出没,戏弄贫僧。”
  裴小舟被他一板一眼说得没脾气,只得摆摆手:“罢了罢了,左右你又敲不到我。小和尚,说来你也真是好胆子,一个人守在这鬼湖边这么多天,莫非出家人当真都是不怕妖魔鬼怪、不怕死的?”
  舍心合掌道:“来既因果,当度则度。”
  裴小舟只能回头冲着燕引二人翻白眼。
  燕引没多搭理他的耍宝,与舍心见过后,便径自往湖边走去。数日凛寒,湖面早已又封冻上了一层薄冰,堆砌着极薄一层新雪,全然看不出先前那番惊心动魄的形态。燕引绕着野湖看了又看,方慨然道:“果然炼气界之广,总有奇人异士辈出。这般棘手的魂墟,那位朱兄弟只凭一人之力就轻描淡写化解了,当真叫人服气!”
  舍心与他一同望着湖面,闻言有些意外:“你们也遇到朱大了?”
  燕引点头:“正是他告知我们……”他忽然神色一板,瞧向舍心,“舍心师父,虽说你发大愿宏大善,处处皆是好心佛心善心,但总也该估量吉凶再做行事。趋吉避凶,乃是人之常情,若不能保全自身,又何谈之后宏行大道。你也知之前这湖边如何凶险,连我们三人也要退避三舍另寻长辈相助,偏你又要孤身一人回来度化冤鬼,不顾自身生死。你此举……”顿了顿,燕引扭头叹了口气,“岂不是着相了!”
  舍心被他说得一愣,对着湖面眨眼又眨眼,忽而抓了抓光光的头顶,冲着燕引和什一躬:“阿弥陀佛,原是贫僧入了急功近利的魔障,多谢施主,多谢施主!”
  待到两人从湖边回转,裴小舟已与宛童凑在新堆起的土坟前,将一块雪地平整一番,又各自从丹囊中凑出些糕点糖果香饼水饮之类,就着三根树枝插做的“香炉”,躬身合掌拜了几拜,以敬死者。
  舍心举起木鱼一击:“朱施主虽破了此地邪祟,但也曾明言自己不擅超度亡灵之事。这一湖的残魂暂时寄身坟中钵盂,但要尽数度化,还需时日。”
  燕引道:“我们也正是为此而来。一则确认你的安危,二来也算为我师父打一个前站。只是虽说有师父出马,度尽这些亡魂不过举手之劳,但我们经历一回,也不好全然袖手。如今天色已晚,明日早起,先行祝祷超度一场也是无妨。”他又看向舍心,“舍心师父意下如何?”
  舍心肃容道:“能使这些冤魂早得解脱,乃是偌大功德,贫僧乐见其成。”
  裴小舟忽在旁叹了口气:“你们一个和尚一个道士,超拔荐亡那是本家本业,我和宛童师妹可就只剩了个看热闹的本事。就算看起热闹来,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到头来茫茫然!”
  宛童险险失笑,到底觉得不敬,又忍了回去,伸手在他后背轻轻一拧,唾弃道:“心诚则意在,如何做不得数!你莫要胡说八道,冲撞亡人。”
  裴小舟吐了吐舌头,这才缄声。四人各自寻了地方坐下,燕引又向舍心问询起当日朱络在这野湖畔是如何施为,降服怨秽的细处。舍心对此有问必答,毫无藏私。只是他毕竟专修佛法,不谙那些武、术之道,说也说了个含含糊糊,燕引几人也只能稀里糊涂边听边猜,彼此印证一二。但玄瞳异处何其诡谲,远超几人认知,其间湖水之下一番惊心动魄,更非驻在岸边的舍心能够窥见,听他一番叙述罢了,三人反而只落得个面面相觑,到底不知朱络如何行事,才破了此处魂墟。
  燕引正是与湖中怨秽硬碰硬过一遭,也最是唏嘘,静默半晌叹了口气:“朱大当真异人,可叹当初我见面不识,白白错肩一场。”
  宛童却在旁拧着细细的眉头,想了又想,咬唇道:“虽然只在火焚坑匆匆一见,我却总觉得这人依稀有几分眼熟……”
  裴小舟忙道:“我也颇觉得他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宛童白了他一眼,继续拧着自己的手指:“谁同你说笑,我是说真的。”
  “我说得也是真的啊。”裴小舟叫冤,“我当真觉得他眉眼间总有些许熟悉的印象,可又着实太模糊,一时好似曾在哪儿见过,一时又好似不过错觉……当真叫人头都大了,谁耐烦说笑促狭你!”
  “你……”宛童瞪了又瞪他,终是气哼哼的一扭头,低低挤出两个字,“蠢瓜!”
  裴小舟不觉,还兀自在那儿抓耳挠腮,又扯着燕引道:“这不说还不觉如何,一提及了,当真叫我心痒得很,不把这位朱大挖掘出一二,心中总不通透,难过得紧。”
  燕引没料到他忽然在这一桩上执拗起来,无奈道:“天下偌大,总有面庞身段相似之人,你怎的为这个魔障了?贫道瞧朱大虽说来历蹊跷,修为奇异,不过炼气界中从来不乏深隐之士应时入世。既然方师伯都未曾如何说,你一个旁观旁听的,计较什么。”
  “我又不是计较他的功法路数……”裴小舟嘟囔,“燕师兄,你莫当我说笑,我一不好奇他师承来历,二不是说他面貌如何似曾相识……偏偏就是他身上模模糊糊时隐时现的那一点影子,总是让我生出几分熟悉,就算遮头盖脸,也不碍着这点感应。这最是奇怪不过,不算之前与小师叔和君师兄往龙山古月那一遭,眼下还是我第一次离开平波海外出游历,如何偏对这么一个人物生出莫名其妙的熟悉?哎呀,当真磨人!”
  他这样说了,燕引也是无话,宛童更是懒得搭理他,三人一时尽做缄默。反倒是舍心坐下不久,就重新敲起那只破旧木鱼,口中嘟嘟囔囔,又诵起了经文。此外惟有呼呼风声格外鲜明,穿山越林,甚至带上了几分摧枯拉朽的力道,癫狂扑打着野湖荒坟,与坟旁之人。
  不觉中时过夜半,湖畔简陋,四人只能各自分踞,无非打坐调息,消磨长夜。清亮的月光落在雪地冰面上,目之所及一片银光烁烁,倒也算得上是一派幽静景致。只是子夜渐过,野风呼啸中,移过中天的月亮隐隐蒙上了几许乌云,起初只是丝丝缕缕如淡漠灰烟,渐凝渐厚,不过小半个时辰,天光尽蔽,月轮早不能辨,连稀疏星子也愈发少了,忽来一阵穿林风,扬起漠漠细雪,自此纷纷扬扬,不见边际。
  宛童睁眼,轻轻呵出一口气,是淡淡白雾模样,皱眉道:“怎的这雪说来就来,后半夜怕是难捱了。”
  裴小舟立刻笑嘻嘻接口:“你若是觉得冷了,我这里还有厚披风,要不要添一件?”
  宛童唾他:“谁担心那个!不过是细雪迷眼,还偏爱钻到袖口衣领里去,忒恼人罢了……咦?”说着话,她伸出去随意朝着空中抓捞的手忽然一顿,像是握住了什么,捏紧了收回来。
  裴小舟蠢蠢欲动:“怎么了?”
  宛童有些疑惑的摊开手掌:“这……不只是雪!”
  她张开的手心中,有茫茫片白,却不见融。待再细看,才发觉乃是缕缕极为纤细的白丝,如棉絮丝帛之物,混在一天霰雪中,扑面吹来。宛童双指夹起一捻,更是疑惑:“这像是什么藤萝蔓草的丝蔓,雪中如何会混着这些东西?”
  “藤萝?”一直闭目静坐的燕引突的睁开眼,视线扫向宛童手中。纤弱的白丝混杂在风雪中不起眼得紧,若非练气修士目力强悍,几难分辨。但待到看清楚了,他心中登时一突,霍然长身而起,“当真是藤萝?女萝?”
  裴小舟与宛童见他神色不对,也双双起身。宛童诧异道:“似是女萝,燕师兄可想到了什么?”
  燕引脸色一黑,反问道:“难道你们不曾?”说着话,一手按了按胸口,咬牙道,“附骨之疽!”字字艰难,似仍心有余悸。
  裴小舟与宛童脸色也同是一变,此时距离辞别方青衣也不过几日,临行前得他相助驱除体内暗手的记忆宛然,只不过一来隐患已除,二来在这荒山野湖餐风饮雪,心力早被转挪了方向,才一时疏忽罢了。眼下经燕引提醒,曾经附着在心口的那一点绞痛记忆立刻重被唤起,裴小舟展臂将阔剑拔出,又顺手扯住宛童向自己身后塞了塞:“雪中有蹊跷?”
  话音未落,茫茫飞雪与丝萝之后,一阵缥缈歌吟声随风雪吹至,似有怨女踏歌而来。声音哀怨缥缈,如鬼非人:“菟丝固无情,随风任倾倒。谁使女萝枝,而来强萦抱。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覆水再难收,此恨以终老……”
  “谁?”
  “什么人?”
  锵然一声,燕引也引剑出鞘,又跨步在裴小舟与宛童身前,警惕环顾漫天风雪。只是那阵歌声幽缈无根,似远还近,混杂在飞雪之中,便似漫天落雪,皆出其声,反而无从捕捉来处。愈是这般,三人心中惊警愈甚,连宛童也擎出自己那把防身小弩,咬住了嘴唇四下打量。
  一派风声鹤唳中,全无其他动静的荒林安静得越发诡异。就在三人不自觉将目光都投向幽黑一片的林中时,突听舍心讶然一声:“这位女施主……”
  三人猛的转头,就见湖畔小坟上,无数藤蔓一瞬间招展成榻,袅袅承起一袭红衣。鬼女阿萝朱颜白发,素手持骨梳,倚靠其上,正缓缓理妆吟歌。而几人脚下的雪地中,蓦然雪沫纷飞,数条手臂粗细的蔓藤破雪而出,张牙舞爪抽来。
  攻势来得猝不及防,不过燕引与裴小舟凭剑在手,各自施展,蔓藤虽说粗矫如蟒,奈何不敌剑刃之锐,只消片刻,便被纷纷搅碎,落得满地残骸。燕引更秉持锐气不减,一声叱喝,指尖一叩剑身,绽出一道流光如电,贯向阿萝胸前。
  锵然一声,飒飒寒光直指阿萝,却绝于她身前方寸。反而竟是舍心闷哼一声,身形一个趔趄,踉跄几步跪在了雪中。随后微微流光,原是一段极为纤细的白丝,剥去飞雪露出本来面目,一端衔在红衣女指尖,一端却没入舍心胸口之中,悬如冰弦,招架住了利剑来势。
  燕引头皮登时一炸,脱口惊道:“舍心师父!”
  红衣女掩口睇他一眼,眼波如丝,悠然开口:“还有心情担忧旁人?小道士,且先顾自己吧!”
  燕引怒叱一声,身后裴小舟也正跃身前来,叫道:“燕师兄,此女厉害,你我联手!”说话间,两人剑锋同起,星都剑痕,鸿蒙剑势,一者锋锐灿烂,一者厚重磅礴,旋搅成一道强悍无匹的剑气,锐不可当,直指犹在轻声笑语的阿萝。
  轰然一声,激起漫天霰雪狂飙。匹练般的剑光强压之下,所经处积雪深开,露出其下冻土冰石,屑沫飞扬。只眨眼间,便将阿萝连同土坟一并吞没,而剑势犹然激荡未尽,金风过处,坟头丝萝白雪四散轰飞,搅得满目烟尘激荡。
  飞舞的烟尘片刻后方落尽,新坟生生被削下了一尺余,可除了几步外倒在地上的舍心,不见红衣鬼影片踪半痕。燕引快抢一步,踏上坟前,沉着脸仗剑四看:“人呢?”
  回答他的是突如其来一股幽冷香风,一片冰凉滑软的衣料突兀在眼前咫尺拂过,伴着吃吃笑声:“小道士,在找奴家么?”笑声中,红袖褪开,伸出白生生一截皓腕,指如春葱,轻巧拈花般拿向他的肩头。
  两番交手皆失了先机,燕引此时已知阿萝修为定要远在己方几人之上,劣势之下,不退反进,将左肩径自送到她的掌心中去,同时立剑一引,剑身镌刻的符箓纹路璨然一亮,勾勒天罡,本是乌云遮蔽的夜空中陡然亮起一点星子,星光一瞬沉坠,仿佛飞陨般落向燕引剑尖。剑上清芒登时大耀,凛然生威,斩向阿萝。
  阿萝反应却也不慢,见天星剑芒勾连同耀,拍出的手掌立刻化抓为推,拍在燕引肩头。同时借力向后一荡,“嗤啦”一声轻响,银灿剑刃将将自她身前划过,在艳红的衣襟上扯开了一道裂痕,但仍不曾伤及鬼体分毫。
  只是阿萝带着漫不经心笑意的脸上却蒙了一层寒霜,轻飘飘虚立在雪地上,扬眉看向燕引:“星都剑法?你是青冥洞天的人?”
  燕引翻剑连斩,星芒加持未散,威势一时大增,同时叱道:“星都剑法,正为翦除尔等邪魔妖魅而出!”
  雪地之上,红衣飒飒,青影如电,夹杂无数利刃寒光搅作一团。燕引招招式式抢攻,渐将阿萝向远离树林的方向迫去。阿萝似知又似不知,游刃有余在剑光中穿梭,又冷笑道:“能解奴家的搜魂之丝,本是你们的造化,只可惜天堂大道不走,偏偏又要兜回这鬼门关来。青冥洞天,呵,好一个青冥洞天,只凭这四个字,小道士,你是想走也不能了!”
  她话音未落,脑后忽来金风大作,阔大重剑挟开山裂石之势,自她身后空门扫下。耳听裴小舟高声叫嚷:“魔女好大口气,再吃小爷一剑!”
  阿萝“呵呵”冷笑,身旋如风,纤薄细软的袖摆一荡,轻描淡写便将这一记重剑力道卸去。裴小舟也借机一跃,与燕引并肩,压低了声音含糊一句:“他们先走。”燕引登时领会,手中剑势一时更紧凑几分,与裴小舟进退配合,死死锁住阿萝腾挪空间,不叫她别处分心。
  便在两人缠紧阿萝拼斗之际,一直有意无意游离在战团外的宛童觑了空子,飞快掠身到舍心所在,一手将他扶坐起,一手忙去按了按他的腕脉颈脉,又去查探他胸前伤势。
  草草检查一番,宛童方松了口气,舍心胸口那道被女萝贯穿的伤势并未损及内腑,不算严重,天寒地冻,只这片刻工夫,细细的小血洞周围已凝了浅浅一层淡红霜花,不再有鲜血涌出,倒省去了止血的麻烦。她手指动得飞快,看也不看,从丹囊中摸出银针药瓶等物,已在伤口处又塞上了祛毒凝血拔寒等等用处的药粉,末了捏开一颗蜡封药丸,一托舍心的下巴给他灌了下去。舍心受袭突然,阿萝的手段又极为阴毒凛冽,才叫他一时闭了气萎靡过去。对症的丹药下肚,只消片刻,喉头梗着的那口气一吐,登时转醒。脑子里尚还有些混沌,宛童早把他拉扯着站了起来,半拖半扶着,低声道:“走,我们先往林子里退,别留在这里给他们碍手碍脚。”
  舍心眨了眨眼睛,又晃了晃脑袋,神智这才回复,下一瞬琢磨过来宛童话中之意,登时一呆,张口便要驳斥。
  宛童比他动作更快,一把捂住他的嘴,拖着人就走,边轻声道:“和尚,你别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这女魔头修为不凡,只怕燕师兄他们两人合力也不是对手,再添上你我两个,反而碍手碍脚。若是咱们能先平安退走,他们有遁术在身,再脱逃总要更容易些……嘘,快走,趁那女魔头被绊住了……”
  舍心支吾难言,虽说宛童身形娇小,到底有修行的底子在,抓得牢了,他毫无挣扎余地,只能随着踉踉跄跄,往树林方向溜去。野湖与荒林距离本就不太远,宛童拉着人谨慎快行,片刻就已摸到了林子边,待要一头扎进黑乎乎的林中,忽然心头一悸,无由来的回望了一眼。
  那一边,阿萝三人已战至野湖另一侧,几乎是距离树林最远的位置。夜黑风高,星月俱隐,落在宛童视野中的几道身影也颇为模糊。然而就在这般昏晦不明下,她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清晰的看到阿萝忽然冲着自己扭过头,唇边挑起了一个冷淡至极的微笑。
  那抹笑意几乎分明得就在眼前——阿萝游鱼般在燕引与裴小舟联手的攻势中游走,殷红的衣裙旋成一片冷艳的红花,似虚似幻。虚幻不定中,一朵嫣红忽倏绽开在宛童身后,阿萝真身犹在激战,一般无二的一道虚影却兀然显于半空,长袖一甩,卷起一股厉风:“回去!”
  叱喝声中,飙风临体,宛童与舍心一时竟站立不稳,被吹得滚地葫芦一般,不辨东西跌跌撞撞出十数步,勉强站稳了再抬头,竟又被驱赶回了靠近湖畔的地方,同时周遭一阵嗡鸣,无数条细白丝萝从雪中绽起,彼此盘绕交缠,织成一张几近透明的障幕,拦在了他们与树林之间。  轰轰轰——!!  接连几团像素火焰爆发,将几只“神秘”的身形彻底淹没,在火光中分解为漫天的像素,消散无踪。  林七夜用精神力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对于卫冬的戒备放松了些许,他的精神力扫过前方,确认了几只从墙体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后,迅速的选择最优的突破路径,绕开了它们的围剿。  “你真的不知道别的什么线索了?”林七夜皱眉看向卫冬,“这些东西的数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们迟早会被耗死在这里。”  “这我真不知道……”卫冬苦笑着说道,“我只知道这神社就是一处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过我一开始以为这些只是单纯的石像而已,真的没想到它们居然还能复苏。”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卫冬在进行日本“人圈”毁灭计划之前,专门有研究过这方面的内容,所以能认出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训营可没有学的这么细致,自然也就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但当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知道络新妇吗?”林七夜问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传说中的一种。”  林七夜的双眸顿时亮了起来。  “你想到了什么?”雨宫晴辉疑惑问道。  “那句预言,‘络新妇的石像底端,藏着离开死境的钥匙’。”林七夜认真的说道,“这个地方没有出口,后方还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杀,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这里又有诸多石像复苏……  ‘络新妇’,‘石像’,‘死境’三个要素都齐了,如果那句预言是指向这个情况的话,离开这里的方法或许就藏在络新妇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这个预言的结果是正确的。”雨宫晴辉提醒道。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雨宫晴辉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那就赌一把。”  “把络新妇的样貌特征告诉我,我试着找一下它。”林七夜一边飞奔,一边闭上了双眼。  在雨宫晴辉和卫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络新妇石像的位置,那是一个半身蜘蛛,半身妖娆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从墙壁中破出,身上到处都是密集的蛛网,一双血红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环顾着四周。  只是,她的位置与林七夜等人的逃离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说林七夜想去到那里,就必须回头杀穿那十几只正在穷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当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闪烁】过去,但雨宫晴辉和卫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气,“我们必须要闯过去。”  雨宫晴辉将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闪过郑重之色,虽然他无法使用祸津刀,但自身的刀术功底还在,不至于毫无战斗之力。  而卫冬则从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弹夹,塞进了手枪之中,同时左手握着一枚像素风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险,将银环吐出,说道:  “你开路,我们掩护你。”  林七夜点了点头,“好。”  话音落下,三人同时停下脚步,回头面对那十数只咆哮冲来的日本妖魔,双脚猛踏地面,身形如箭般冲刺而出!  林七夜将右手的直刀甩出,斩向为首的那只妖魔,同时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庞大的召唤法阵再度张开。  一抹白光闪过之后,一只满身绷带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头。  “木木,干活了。”  “嘿咻——!!”  咔嚓嚓!!  木木背后的绷带飞快的松开,一枚枚锃亮的挂载式导弹悬在它的身后,刺目的火光自导弹的尾端喷涌而出,呼啸着飞向身后廊道中蜂拥而来的十数只妖魔。  “卧槽!”  卫冬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国粹,然后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轰——!!!  三枚挂载式导弹在狭窄的空间内同时爆炸,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周围密密麻麻的房间撕成碎片,汹涌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间淹没了那十几只妖魔的身影。  与此同时,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跃而下,身形急速膨胀成一座巨大的钢铁堡垒,横在了三人之前,将炽热的火浪隔绝在外。  雨宫晴辉是亲眼看过林七夜动用导弹的,但眼前的这一幕对卫冬来说,属实有些超出理解范围了……  抬手就发射空对地挂载导弹?这生猛程度已经堪比会长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钢铁堡垒如气球般缩小,又变成了一个挂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后,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于火浪之间。  几道寒芒自火海中闪烁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经拉满,但依然有几只妖魔自爆炸中存活,这些妖魔的故事传播越是广泛,力量便越强,此刻能够从火光中冲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轻松秒掉的那些杂鱼。  一个手中提着青灯的幻影迎面撞上林七夜,灯盏间的青光大作,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弥漫出无尽的死气,像是拥有生命般,疯狂的钻向林七夜的七窍。  林七夜眉头一皱,正欲有所动作,一声枪鸣便从他的身边响起。  一枚像素子弹精准的击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灯,将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开来,环绕在林七夜周围的死气也随之消散,林七夜转头看了一眼,卫冬正握着手枪,对着林七夜微微一笑。  锵——!  刹那间,一抹刀芒自雨宫晴辉的腰间闪出,在火浪中划过一道圆弧,斩下了那失去了青灯的幻影头颅。  紧接着,又是几只妖魔从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闪出,咆哮着冲向跑在最前面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语,他伸出手,在空气中一按,九道绚丽的魔法阵光辉在他的身前闪烁,一道道穿着深青色护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阵中闪出,向着那些妖魔拦截而去。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阅读最新章节。为您提供大神三久零的无良神明与不存在老婆的恋爱日常最快更新第713章联手对敌免费阅读https://笔迷楼为你提供最快的玄瞳变更新,第58章章五七鬼踪侵朔夜免费阅读。https://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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