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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极端

沉醉不知归路 喻言时 3282 Feb 22, 2022 2:45:23 PM
    (070)极端
    叶世歆的这番话针砭时弊,一针见血,直指苏烟倪要害。一时间她竟然哑口无言。
    她恼羞成怒,“你以为你当上了晋王妃,嫁入了皇室,你就可以自鸣得意了吗?那你可就错了。陛下表现上宠爱晋王殿下,实则暗地里对他多有防备。陛下最宠爱的皇子始终都是太子。太子乃先皇后嫡子,是陛下最爱的女人。毫无悬念,这大林的江山日后都是太子殿下的。晋王殿下永远都不可能登上那宝座。而你也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皇后,执掌六宫。你撑死就只能是个王妃。”
    苏烟倪卸下了平日里的伪装,表情扭曲,言语狠毒。
    “苏烟倪,如果你哪怕对晋王殿下有那么一丝一毫的了解,你就该知道皇位非他所图,他向往的是自由。只要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他压根儿就不在乎谁来当这个天下的执掌者。而我比他还要渴望自由自在的生活,更不会在乎那所谓的皇后之位。”她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霍然起身,“长公主心思单纯,不懂算计,可对你却是真心,她待你真诚,视你如亲姐,对你从不曾有所欺瞒。可你从始至终都是在利用她。别怪我说得难听,你这样心思深沉,精于算计的人不配和长公主做朋友。”
    一口气说完自己想要说的话,叶世歆不再逗留,转身出了包厢。
    苏烟倪气到极致,一下子掀翻了桌上的所有的东西。碗碟碎了一地,满目狼藉。
    她瘫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竟然无声地哭了出来。
    ——
    听白松露说晋王殿下和长公主正在一楼听评书。叶世歆忙匆匆下了楼。
    她下楼之时,一场评书正结束。观众们掌声四起。
    晋王殿下坐在人群中,表情沉静。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说完了?”他抬头静静看着她,眼神柔和,神采奕奕。
    “嗯。”她耸耸肩,笑了笑,“我与嘉宁郡主也不熟,本来就没多少话好说的。”
    “你刚才为何要拦着我?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痛骂那贱人一顿。”林静言终于寻到机会问叶世歆了。
    “我知道你心中有气,但嘉宁郡主那么骄傲,把家族看得那么重,殿下此举已然比杀了她都要来得难受,咱们没必要再痛打落水狗了。”
    林静言冷冷一笑,“你就是你才这么善良。如果现在你俩情况对调,她一定会骂到你怀疑人生。”
    林木森:“好了静言,今日之事权当给你一个教训,以后要擦亮眼睛,多长个心眼,识人交友都务必要慎重。”
    林静言瘪瘪嘴,“知道了四哥。”
    林木森:“我让松露送你回宫。”
    “我是该回去了,再不回去母妃又该念我紧箍咒了。”
    长公主先行离开。
    这两人月下散步回王府,好不惬意自在。
    夜色清幽宁静,月色皎洁。
    天子脚下,皇城巍峨,满城的红墙绿瓦和才子佳人,好不气派,繁华喧闹。
    “嘉宁郡主的心思殿下可知道?”
    “她什么心思?”他故作疑惑。
    叶世歆笑着说:“殿下别装了,你这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心思。衣服上那么多金丝并蒂莲,殿下难道真的不懂?”
    “她从未向我表明过自己的心意,可外头的传闻我却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可这又如何呢?我从不在意这些。我对她无意,也从不曾给过她希望。我一向洁身自好,自然不会处处留情。”朦胧的月色之下,男人的身影颀长挺拔,芝兰玉树。
    他停顿一瞬,继续说:“或许她也并见得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只是看中我的这层皇子身份罢了。一旦我哪天一无所有,她可能看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看看,她就知道他并非一无所知。他这么聪明的男人早就看清了一切。他只字未提,保持静默,可这并不代表他对没有觉察。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都看清这一切,只有苏烟倪置身迷局,一叶障目。
    “从来没问过殿下这么多花中,为何独独喜欢这莲花?”瞥见脚底的积水,叶世歆抬手提了提自己的裙摆。
    “莲花是我生母生前最钟爱的花。在我有限的记忆里她总是给自己的衣服上绣很多的并蒂莲。也许是她心中惦记的那个少年郎有莲花一般的品性,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一个人的喜好不仅不仅影响一个人,而是影响了几代人。人固长情,自然会移情。
    晋王殿下牵着叶世歆的手慢腾腾地走在街上,身后跟着晋王府的马车,白松露和白松茸两兄弟在驾车。
    叶世歆对林木森说:“殿下让松露他们先回府吧,我带你去见个人。”
    “见谁?”他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人是他没见过的。
    她笑了笑,“去见一个将你比下去的人。”
    林木森:“……”
    “你这样说,我倒是对你的那个师兄十分好奇了。”
    “师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殿下应该和他谈得来。”
    林木森屏退手下人,两人一同去了寒门街。
    劲风堂隐在僻静的街巷里,毫不起眼。
    这么一间小小的药铺,真的很容易让人忽视。
    不请自来,也没提前打招呼。谁知柳传言竟不在药铺。冬生告诉叶世歆他去了陇西,去救济当地的灾民。
    叶世歆说:“师兄既然去了陇西,那咱们说不定在那边还能遇到。”
    林木森笑着说:“我正愁找不到熟悉当地灾情的人,如此一来,我便省心了。”
    “难说。”她却摇了摇头,“我师兄那人可不太好打交道。”
    “这不还有你么,他还会不给你这个师妹的面子?”
    她悠悠道:“我这个师妹可没什么话语权。”
    ***
    苏烟倪在包厢里砸光了所有的东西,留下了满地狼藉。
    锦瑟在门外站着,知道她需要发泄,也不敢进去打扰她。
    等了很久里头才彻底安静下来。
    房门发出咯吱一声,紧接着就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苏烟倪神情恍惚,跌跌撞撞地从屋里走出来。
    “小姐,您站好!”见她站都站不稳,锦瑟忙伸手去扶她。
    “别碰我!”苏烟倪一把甩开锦瑟的手,冷冷地警告她:“不许跟着我!”
    “小姐……”
    她跌跌撞撞地下了楼,离开了七里居。
    自家主子砸了人家那么多东西,掌柜红姐自然要找他们索赔。锦瑟被店里的小厮拦住,赔了钱才能放她离开。
    等锦瑟赔了钱追出来,苏烟倪早已走了好远了。
    “小姐您等等奴婢!”
    “小姐您别走那么快!”锦瑟忙着去追自家主子。
    街上人来人往不断,灯火璀璨。
    天大地大,她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因为她已经没有颜面再回家面对父亲了。
    她不仅辜负了父亲的期望,更一手将侯府逼到了绝路。她都不敢想象父亲若是得知此事以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她不让锦瑟跟着。可锦瑟怕她出事,就在后面偷偷跟着她。
    她恍惚地走在街上,漫无目的,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里。此刻她孑然一身,被这个世界狠狠地抛弃了。
    锦瑟紧跟着她,生怕自己跟丢了。跟的紧,自然就被苏烟倪发现了。
    她怒不可遏,怒目圆睁,表情狰狞,朝锦瑟大吼:“别跟着我!”
    锦瑟顿时被吓了一达跳,弱弱地开口:“小姐……”
    声细蚊蝇,毫无底气。
    “你若是再跟着我,不要怪我将你赶出侯府!”她近乎崩溃,“求求你别再跟着我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不想任何人看到此刻狼狈的自己。现在的自己一定非常难看。
    如此一来,锦瑟不再敢跟着她。
    苏烟倪一个人顺着人流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护城河边。
    护城河是京城的母亲河,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夜间微微起了薄雾,河面灯火通明,船只络绎不绝。京城的达官显贵们惯会玩乐,水面之上泊着好多艘游船。贵人们三五小聚,听听小曲儿,美人左拥右抱,丝竹管弦不断,奢靡放纵。
    长公主喜欢找乐子,她过去也跟着她来过好几次。
    侯府自是那些寻常人家所不能比的,可若是跟那些皇亲国戚比可就落了下风。现在的惯会捧高踩低,侯府没了晋王府和徐家的支持,日后的地位还不知道会变得怎么样。
    父亲戎马一生才换来了侯府的辉煌。可惜苏家后辈无能,守不住基业,落寞也不说,更在她手里走上了绝路。
    她不敢回家,她没有脸面去面对父亲。
    比起晋王殿下的羞辱,她觉得侯府的败落才最让她心痛和愤怒。
    人在绝境之时,往往就容易陷入极端。
    苏烟倪看着自己眼前哗哗流淌的河水,她竟然生出了一死了之的念头。
    是啊,从这跳下去,一了百了。她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不用回去面对父亲,不用忍受外人捧高踩低,说三道四。她目前所有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一个女人对这个世界的失望竟来得这样快。或许是她厌倦了长久以来谨小慎微,踽踽独行的生活。厌倦了那个戴着面具过活,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团团转的自己。
    她慢腾腾地挪动自己的步子,一点一点往河边挪动。终于到了尽头,湍急的河水近在咫尺,只差一步之遥。只要她轻轻纵身一跃,一切的烦恼就没有了。
    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而就在这一瞬间,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无比陌生,却威慑力十足的男声,“郡主难道就甘心这么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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