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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算账

沉醉不知归路 喻言时 4085 Feb 22, 2022 2:45:23 PM
    (067)算账
    林木森换了一身衣裳,月白色长衫,腰间系白玉玉佩,身形颀长,清俊儒雅。
    穆迟在书房等了片刻。
    男人推门进去,面露歉意,“让军师久等了。”
    穆迟从椅子上站起来,微微一笑,“微臣喝着殿下的好茶,早就忘了时间了。”
    林木森:“这是江南今年新进贡的碧螺春,父皇前些日子刚赏的,军师若是喜欢,等下不妨带点回去。”
    穆迟:“那微臣就不跟殿下客气了。”
    林木森落座,开门见山,“深夜邀军师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穆迟:“殿下尽管吩咐,若是有用得着微臣的地方,微臣定不会推辞。”
    林木森:“是这样的,前两日父皇同我谈及陇西大旱一事。朝廷派了专人去陇西赈灾,可灾情非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愈演愈烈,父皇气得都降了那段宏宇的职位。”
    穆迟:“此事微臣有所耳闻,段宏宇是裕王殿下的小舅子,裕王和东宫的人可不舍得放弃这块肥肉。”
    京城歌舞升平,一派繁华。可陇西却遭遇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旱,已经足足有三个月不曾下雨了。庄稼颗粒未收,民不聊生。很多难民已经纷纷往南方地区涌入。
    皇帝派人去陇西赈灾,可赈灾银两和粮食一出国库大头就进了太子的裕王的腰包,再经过下面人的一层一层盘剥,最后到百姓手里的已然所剩无几。
    名义上是赈灾,实际上却为某些人中饱私囊提供了捷径。
    “赈灾一事本王一向没有经验,往年都是太子和裕王负责的,我那二哥和五弟只要能敛财哪里还顾得到百姓的死活。若不是底下有个不怕死的官员拼死上奏,父皇只怕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以为东宫早已将赈灾事宜办妥了。”林木森端起自己的茶杯,慢条斯理地饮一口茶。
    那杯子里是一杯新泡好的忍冬花茶,几根银白色的花蕊和几片青绿色的叶子漂浮不定。
    “李相向父皇举荐由本王前去陇西负责赈灾事宜,而父皇也同意了。父皇特意交代此事不宜伸张,必须暗地里秘密进行,他想看看陇西的灾情究竟已经到了何种地步。军师你也知道,本王只会带兵打仗,旁的一概不懂。此次前去陇西就想请军师一同前往,也好给本王做个参谋。”
    穆迟:“承蒙殿下看得起,微臣定不负殿下所托。”
    “有你这句话本王便放心了。”
    “不知此次前去陇西,殿下打算带哪些人?”
    “你,成靖,谢砺,松露。人多了就容易走漏风声。”
    “殿下不准备带王妃一同前往?”
    “陇西山高水远,路途遥远,还是让她留在府里好生养着吧,就别跟着我四处奔波了。”
    “殿下.体恤王妃这是好事,可放任王妃那一身精湛的医术不用岂不可惜?王妃自打入了这京城,她那医术便再也没了用武之地。此次前去灾区,想必多的是病患伤者,对于医者来说能够治病救人才能发挥他们最大的价值。王妃出身南境,从小便同这些百姓打交道,有些时候由她出面反而会方便许多,有她跟在队伍里,想必能够替我们打探出不少的消息。”
    “此事本王还是由她自己决定吧。”
    其实穆迟不说林木森也知道叶世歆是渴望治病救人的。从她房中那些医书就能够看得出来,她时不时就会翻阅它们。入了这京城,改头换面,换了身份,一切都变了。在外人面前她只是晋王妃,是尚书府的千金小姐,再也不是流沙谷医术高超的柳神医了。她那一身精湛的医术便再也没了用武之地。对于医者来说想必没有什么能比这个能让人觉得遗憾的了。
    他不忍她跟着自己到外头吃苦受累,可如果跟他一同前往陇西能够让她实现自我价值,那他便不会阻拦她。
    “多事之秋,殿下还是尽早做准备才好。”穆迟出声提醒。
    林木森霍然起身,郑重作揖,“本王已决定参与夺嫡,还请军师务必要祝本王一臂之力。”
    穆迟赶紧起身,回礼,“殿下无需多言,微臣追随殿下多年,一同出生入死,大风大浪也经历了不少。微臣敬重殿下的为人,势必会与殿下共同进退。”
    林木森端起茶杯,“本王以茶代酒敬军师一杯。”
    真正的知己,真正的兄弟,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室内烛火摇曳,灯火通明。
    林木森猛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不知军师对当年随家一案知晓多少?”
    穆迟闻言端茶杯的手不免一顿,不过面上却波澜不惊,他缓缓抬头,“好端端的殿下怎么会问起那陈年旧案?”
    林木森微微一笑,“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前不久王妃在慈宁宫出事,本王同皇祖母聊到了双宜姑姑,对当年的事情有些好奇罢了。”
    穆迟:“微臣的年纪同殿下不相上下,都是长大以后听家中长辈偶尔提及,想必不见得会比殿下知道的更多。”
    “本王记得双宜姑姑当年好像是有生过一个女儿的,本王没记错吧?”
    “不错,随夫人当年膝下的确育有一女,不过早已在当年的那场浩劫中丧生了。”
    随家被满门抄斩之后,紧接着随家大宅就遭遇大火。那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将一切都给烧干净了。太后和徐惟诚夫妇俩都有心救那襁褓中的婴孩,可惜最后只看到一具干瘪的焦尸,面目全非。
    ***
    得知晋王殿下要去陇西赈灾,叶世歆毫不犹豫的就答应跟他一同前往。
    在这繁华喧闹的京城,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她几乎都快忘记自己是个医者了。自从入了这京城,她是日日夜夜谨小甚微,唯恐自己一个不留神就泄露了身份。她的医术自然也就成了摆设。
    只有去往社会底层,置身于百姓中间,自己那身医术才能真正发挥作用。
    柳传言最近一直默默地在南境救灾。柳星叶将自己的私房钱掏出了大半拿给他去救济灾民。据他说陇西的这次旱灾异常严重,若是朝廷再不作为,只怕很快就为引发暴乱。国家若是想要长治久安,民生一定要搞好。若是百姓的基本生活保障都得不到满足,那社会就一定会动荡不安。
    晋王殿下为此次陇西之行做了很多准备。不过一切都在秘密进行,东宫和裕王那边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三日后出发。出发之前林木森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没办。
    叶世歆很不解,“该打点的都打点好了,殿下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办?”
    林木森但笑不语。他伸手招来白松露,“派人去侯府走一趟,把庚帖交给嘉宁郡主,告诉她本王今晚在七里居宴请她,请她一定要按时赴宴。再去毓秀宫把长公主请出宫。”
    听他这么说叶世歆一下子就明白了。看来晋王殿下是打算和嘉宁郡主算算总账了。
    不过这样也好,也是时候该让长公主看看苏烟倪那个女人的真面目了。
    ***
    白松露将庚帖送到安平侯府。
    苏烟倪握住那帖子有些难以置信,“殿下当真要宴请我?”
    白松露:“有庚帖在,岂会有假。”
    她笑着说:“你回去替我转告殿下,烟倪一定准时赴宴。”
    晋王殿下如此正式的宴请她赴宴真是前所未有。她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庚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兴奋地抓住侍女锦瑟,“锦瑟你说我今晚穿什么好?”
    锦瑟:“前不久新裁的那件石榴红襦裙,裙摆绣金莲的,那件配小姐正好看。”
    “快锦瑟,伺候我沐浴更衣。”
    “喏。”锦瑟笑着说:“奴婢保证将小姐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保管谁都抢不了您的风头。”
    ***
    夜色徐徐降下帷幕,灯火渐次亮起,满城辉煌。
    侯府的马车早早就出门了。苏烟倪在车上竟坐了一刻钟这才下车。
    她是踩着时间点到的。
    一主一仆进了七里居。
    小厮将苏烟倪引上楼,“晋王殿下特意交代过,郡主若是先到了便稍作片刻,殿下马上就到。”
    苏烟倪点点头,“你先下去吧。”
    小厮关了房门。
    包厢素净雅致,陈设规整。屋里架着一面大屏风,上面是一副水墨山水图,烟雨蒙蒙,山水秀美。
    再普通不过的屏风,平平无奇,吸引不了苏烟倪的注意力。
    此刻她的心思却在晋王殿下身上,屏风瞥了一眼就迅速移开了目光。
    苏烟倪忙理了理自己的发髻,紧张地问:“锦瑟,我这一身还好吗?”
    锦瑟笑着安抚她:“小姐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您今日明艳动人,谁都比不了。”
    她规规矩矩地静坐着,不敢有一丝懈怠。
    她等了好久,却也不见晋王殿下现身。她渐渐没了耐心,“殿下怎么还不来啊?”
    锦瑟安慰:“许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咱们再等等。”
    两人等啊等,等啊等,一晃眼一炷香的时间就过去了。可晋王殿下始终没出现。
    “锦瑟你去问问,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都过了这么久了,殿下就算走路为此到了吧。”苏烟倪越发不耐烦了。
    晋王殿下也真是的,约了人家吃饭,可又不按时出席,这分明是在为难人家嘛!
    锦瑟领旨出了房门。
    没过一会儿她就回来了。
    “怎么说?”苏烟倪忙问。
    锦瑟指了指门外,“晋王殿下派人过来了。”
    白松露从外头走进包厢,冲苏烟倪行礼,“奴才特奉晋王殿下的命令来告知郡主,殿下临时被陛下召进宫,恐怕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了。还请郡主莫要等他,先行回府。殿下改日再登门致歉。”
    苏烟倪:“……”
    苏烟倪心里都快气炸了,可面上却要装出一副体谅的样子,微笑着说:“既是陛下召唤,那也由不得殿下。我自当理解。”
    “好你个林木森,竟然敢放本郡主鸽子!”白松露一离开,苏烟倪就甩手摔了桌上的茶杯,砰的一声响,支离破碎,茶水洒得到处都是。
    被瓷片溅落到锦瑟脚边,她被吓了一大跳,忙跪在地上,“小姐息怒,既是陛下召唤,晋王殿下也不敢不从啊!”
    “砰!”又是一声脆响,苏烟倪反手又摔了另一只杯子。
    她咬牙切齿道:“陛下大晚上召见晋王殿下进宫,说出去谁信?”
    “好你个林木森,送帖子到府上说邀请我赴宴。结果自己却放我鸽子。枉我沐浴更衣,精心打扮,到头来全是在看我笑话。”
    “小姐莫要动气,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咱们明日派人打探一下即可,您犯不着这般动怒,气坏自己身体可不值当。”
    “你说的没错,明日就差人去打听,我倒是要看看陛下大晚上召见他进宫所为何事。”
    苏烟倪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下来。
    见她平复下来了,锦瑟这才小心翼翼地说:“奴婢刚才出去的时候见到了长公主。”
    “林静言也在?”苏烟倪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问:“那个蠢货到这里做什么?”
    锦瑟:“她还会干嘛,除了吃喝玩乐,外加闯祸,她还能做什么啊她。”
    苏烟倪冷冷一笑,“这蠢货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今晚肯定是来七里居找乐子来了。都有谁和她一起?”
    “奴婢就往楼下远远看了一眼,只看到长公主一个人。”锦瑟看着自家主子,“小姐,您要不要去和长公主打个招呼啊?怎么说也碰到了。”
    年轻的女人甩甩袖子,“今日心情不好,我才懒得去见那个蠢货呢!见到她,还得在她面前笑脸相迎,怪累的。若不是侯府式微,我不得已才和林静言走得近。不然谁愿意搭理那蠢货,脑子缺根弦的家伙,走吧,咱们回府!”
    说着便起身了。
    谁知身后蓦地响起一个冷冰冰熟悉的男声,猝不及防,“郡主别着急走呀!这酒可都还没来得及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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