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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变天

沉醉不知归路 喻言时 3376 Feb 22, 2022 2:45:23 PM
    (051)变天
    六月天,白日炎热难耐,可到了夜间却凉了下来,凉风缕缕环绕。
    夜色深沉,天空中一轮弦月,躲在云层后头,像极了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欲遮还羞。
    两个年轻的男人踱步去了将军府的后花园,身形相当,同样矜贵非常。
    稀薄的光轻轻洒在两人肩上,深色的衣袍瞬间变了颜色。
    两人并排走在花园小路上,两侧的花草葱郁葳蕤,生机盎然。微风之中还隐约能够听见那戏班子唱戏的声响。
    太子殿下率先打开了话匣子,“四弟,你可还记得儿时咱们俩时常结伴一同去御书房上课,每次都会经过御花园,那条路也跟眼下差不多。”
    太子殿下一上来就叙旧,倒是不太像他一贯的风格。
    林木森微微一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当然记得了,上下学路过那条路,臣弟还时常摘些花花草草,偶尔还能捉到几只蛐蛐。”
    太子殿下笑容满面,“那么多兄弟中就数你最皮,竟把那蛐蛐带到课堂,阮太傅可是没少罚你。”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太过久远了。远得林木森都有些恍惚了。他几乎都快忘记自己和太子殿下还有这么一段时光。
    那时太子殿下的母后还在世,而他的生母也尚在人间。母亲终日里忧郁,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对他也根本不上心。底下的奴才惯会看人下菜,母亲不受宠,连带着他也受到诸多排挤。他那时的日子水深火热,如履薄冰。
    倒是皇后娘娘体恤他,时常关照于他。那时他和二哥投缘,关系也是极好的。
    只是后来皇后娘娘离世,二哥入主东宫,成了当朝的太子。而他遭遇生母去世,跟随舅父去了北境军营。一晃十多年过去,一切皆已面目全非。
    他的二哥早已卷入权势和争斗的漩涡,迷失了自我。他们兄弟二人也终于走到了如今敌对的境地,太子殿下毫不留情就对他下手了。
    如若太子今日不提这段往事,林木森几乎都快忘记这一茬了。
    两人一同走到后花园的一间凉亭里,一前一后坐下。
    “二哥今日找臣弟怕是不仅仅只是叙旧这么简单吧?”林木森笑了笑,轻声试探。
    “果然什么都瞒不了四弟。”太子殿下赫然一笑,“既是如此那本宫便开门见山直说了。四弟,本宫需要四弟祝本宫一臂之力。”
    林木森抬了抬眸,语气波澜不惊,“二哥希望臣弟如何助你一臂之力?”
    太子殿下:“本宫虽是东宫太子,可在朝野上下仍旧受到诸多掣肘,很多时候都力不从心。尤其是在军方方面更是无力。父皇连一个小小的巡防营都舍不得让我辖制。可四弟你却不同。你镇守北境多年,麾下也都是虎狼之师,你在军方的力量自是无人能敌。倘若四弟愿意相助,本宫自然是如虎添翼。”
    林木森缓缓抬头,深沉的目光落在太子脸上,不急不缓地问:“二哥要笼络这么多军方的力量所为何用?难不成是想逼宫?”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面色倏然一沉,冷冷地说:“四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父皇尚健在,我林嘉尚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父皇尚健在你姑且不敢,可一旦父皇病弱就难说了。
    直至今日林木森才深切地体会到这位太子殿下的野心早已不是韬光养晦,为自己扫除障碍。他对那皇位肖想已久,恨不得马上取而代之。
    林木森倏然一笑,安抚道:“臣弟不过就是开个玩笑,看把二哥你急的。二哥自小便敬重爱戴父皇,怎么可能会做出此等谋逆之事。”
    太子殿下:“本宫就知道四弟是了解我的。”
    林木森:“二哥既已是这东宫太子,那他日这皇位必然就是二哥的,谁都夺不走。二哥何必急在一时。依臣弟之见,二哥何不韬光养晦,静候佳音?”
    太子殿下搓了搓手,“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本宫也得早做打算啊!前人们的例子摆在那里,当年随家一个小小的军师,联合先帝的端慧贵妃愣是弄出了一场惊天浩劫。若非徐老将军英武,破了那贼人的奸计,只怕我大林的江山早已易主。倘若类似的情形再现,本宫手中若无一兵一卒,如何能够护卫皇城,守护父皇安危?”
    不愧是太子,惯会粉饰太平,竟将自己的夺权野心粉饰成了护卫宫城,守护父皇安危。
    年轻的男人抬手理了理衣袖,随着他不紧不慢的动作上头的金丝莲纹隐约可见。
    他看着太子,眼神有些寒凉犀利,“二哥是不是太过杞人忧天了。父皇不是先帝,他也绝对不可能让自己成为第二个先帝。”
    先帝昏聩,沉迷美色,废弃朝政。奸人当道,积贫积弱,百姓怨声载道。后蛮夷进犯,内忧外患。江山本就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自然容易被奸人算计。
    可当今陛下英明神武,矜矜业业,百姓拥戴。君臣上下齐心,朝局稳固,民心安定。武将卫国,边境安宁。当年的浩劫难再现,即便再现,大林的能人志士势必奋勇而起,血战到底,绝不会让奸人得逞。
    怕只怕自己人内斗厉害,伤了大林的根基。
    男人眉心微蹙,转瞬间方舒展。
    局面僵持,谈话难以进行下去。
    太子朗声大笑,打破僵局,“四弟说得极是,父皇英明神武,如何会步先帝后尘。瞧瞧本宫这张嘴,席间给那些人灌了几杯酒竟头脑发昏,满嘴胡话。”
    林木森清了清嗓子,音色低沉和缓,徐徐道来:“承蒙当年皇后娘娘照拂,臣弟才得以保全自己。这份恩情臣弟没齿难忘。一直以来,臣弟都从未想过要与二哥为敌。臣弟自幼便在这北境闲散惯了,最烦的就是这朝堂纷争。臣弟自知资质不够,故从不肖想太多。这点二哥大可宽心。二哥所谋之大事,臣弟绝不阻碍。臣弟这人向来随性,只遵循大势之所趋,谁是对的,那臣弟便站在那哪一方。”
    将自己的态度道明,晋王殿下不再逗留,留下话:“前边的戏想必还没完,恕臣弟先行一步,好去赶个尾场。”
    林木森前脚离开,太子殿下的谋士便从凉亭后面现身了。
    来人一身月白长袍,斗篷罩住脑袋,难以窥见面容。
    “看来咱们这位晋王殿下是相当的不好打交道呀!”
    太子勾唇冷冷一笑,全然没感到任何意外,“本宫这四弟历来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想让他心甘情愿辅佐本宫谈何容易。”
    “既然晋王殿下这条路行不通,太子殿下自当另谋出路。得不到的朋友那便是敌人,万万留不得。”
    “你说的没错,非友即敌,本宫断不会留他太久。”
    ***
    晋王殿下回去之时,那场《狸猫换太子》刚散场。宾客们四处散去,熙熙攘攘。
    叶世歆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她双目微阖,烛火轻摇,光束轻轻浅浅地照在她脸上,朦胧迷离,说不出的娇柔美好。
    林木森远远瞧着,内心充满了满足。她这样美好的女子,真的担得起世间男子倾尽所有去守护。
    他或许无力创造一个太平盛世,不过他也会竭尽全力护她一世周全。
    “看来让你看戏真是难为你了。”年轻男人特有的温润的声线,像是雨滴轻轻敲打在芭蕉叶上,悦耳动听。
    叶世歆听闻到熟悉的声音,这才慢腾腾地睁开眼,神色倦怠,“殿下您回来了?”
    男人的唇边挂着柔和的笑意,“本王要是再不回来你怕是真要睡着了。”
    “吵吵闹闹的,真是让人头疼得厉害。”她打了个哈欠,“殿下和太子殿下谈得如何?”
    林木森耸耸肩,“先礼后兵,这是二哥一贯的作风。”
    叶世歆了然于心,“既是如此,殿下就该多加小心了。”
    “本王倒是不担心自己,只是你要多防备着点。”
    她笑了笑,似乎全然不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呗!再者说殿下说过会护我一世周全的,这话我信了。”
    男人轻笑,意气风发,“本王就是喜欢你这好心态。王妃放心,我绝非言而无信之人,必然说到做到。”
    徐惟诚夫妻亲自送两人出府。
    檐角的两盏大红灯笼随风摇曳,烛火沉寂。
    林木森对叶世歆说:“歆儿你先去车上等我,我有件事情要请教舅父。”
    听他这么说,叶世歆便自己先去了车上等他。
    晋王殿下看着徐惟诚,压低声音问:“当年随家谋逆,个中缘由舅父知道多少?”
    徐惟诚见晋王殿下提起那陈年旧案,不免心惊,“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殿下何以问起这个?”
    林木森:“倒也没什么,只是今日听太子偶尔提及,本王有些好奇罢了。”
    徐惟诚:“此事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今日天色已晚,殿下还是请先回去歇息,改日老臣再与殿下细说。”
    林木森微笑,“如此说来那本王便先告辞了。既是陈年旧事,也不急在一时。”
    迷蒙夜色中,夫妻二人目送晋王府的马车渐行渐远。
    李元熙惊讶万分,“都过去那么久了,森儿怎么突然问起那件事了?莫不是是长公主的身份泄露了?”
    “应该不会。”徐惟诚的语气尤为肯定:“长公主的身份除了你我二人之外,便只有陛下知晓,就连从小抚养她的萧贵妃也不得而知。陛下顾及皇家颜面,绝不会同他人提及此事。”
    李元熙面露忧虑,“不知怎么回事,我这心里头总觉得不安,像是要出什么事情。”
    月亮被浓云盖住,阴霾遍布。转眼之间就变天了。疾风渐起,卷起地上的树叶狂飞乱舞。
    徐惟诚抬头望了一眼天色,神色感慨,“变天了,怕是有一场暴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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