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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对峙

沉醉不知归路 喻言时 3660 Feb 22, 2022 2:45:23 PM
    (030)对峙
    往前推几个时辰。
    从尚书府回来,晋王殿下几乎彻夜难眠,辗转反侧。
    想他血战沙场多年,即便是大敌当前,敌军兵临城下,他也能够从容不迫地应对。从未有过片刻忧心,更谈不上难以入眠。
    可今夜他却难得的失眠了。叶世歆简直让他心慌。
    这个女人太聪明,精于筹谋。眼下这招失败。她绝对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他绝对不能再等了,只有尽快让父皇把赐婚圣旨下了才好。
    天还未大亮,林木森便入了宫。
    时辰尚早,偌大的皇宫安静异常。官道绵延深邃,几乎看不到人影,愈加显得冷清。
    几只鸟儿扑棱着翅膀从他眼前飞过,很快便寻觅不到踪迹。
    日头慢慢从东边升起,天边一大抹浓烈的红霞,霞光掩映。日光逐渐将两侧高墙和房顶的琉璃瓦照得透亮。
    越往定坤宫走去,天色就越亮。
    年轻的男人迈着大步,步伐矫健沉稳,行走如疾风。绛紫色长袍的衣角簌簌摆动,流风阵阵。
    皇帝昨夜歇在定坤宫。此刻徐贵妃正在服侍皇帝更衣。他即将去上早朝。
    宫人匆匆来禀告,“陛下,晋王殿下正在殿外侯着。”
    “森儿?”皇帝阖然睁眼,和徐贵妃对视一眼,满脸不解,“怎的来得这么早?他来做什么?”
    徐贵妃眉目低垂婉转,猜测道:“莫不是有要事要找陛下商议。”
    皇帝拂拂衣袖,沉声说:“把人请进来。”
    徐贵妃伺候皇帝更完衣,又洗漱一番。
    皇帝陛下一身玄金色朝服,威严毕现。
    林木森得了旨意进了内殿。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他跪在地上行礼。
    “起来吧。”皇帝九五之尊,不怒自威,“这么早进宫来见朕,可是有什么要事?”
    “实不相瞒,儿臣此次进宫还是为了赐婚一事。儿臣中意叶家小姐,除了她绝不会另娶旁人,还望父皇成全儿臣。”年轻的男人表情郑重,掷地有声。
    皇帝:“……”
    徐贵妃:“……”
    “你说什么?”皇帝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你再给朕说一遍!”
    “儿臣中意叶家小姐,除了她绝不会另娶旁人,还望父皇成全儿臣。”
    “什么?”皇帝陛下一口气没提上来,“那么丑的叶家小姐,你竟然还不忘?!”
    “父皇,常言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儿臣眼里,叶小姐花容月貌,一点都不丑。”
    皇帝:“……”
    “森儿啊!那叶家小姐母后真的亲眼见过,生得丑陋不堪,你如何会中意那样的女子?”
    “母妃,儿臣早已见过叶小姐,她的长相儿臣心知肚明。儿臣心意已决,恳请父皇母后成全。如若父皇不同意,儿臣便长跪不起。”
    “你要跪便跪着。朕绝对不同意一个丑女做你的晋王妃,你此举弃皇家颜面于不顾,朕对你实在是太失望了。”
    “森儿,那叶家小姐究竟给你灌了什么**汤了,你竟这般痴狂?”徐贵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林木森。
    “你要跪便跪着,朕看你能跪到何时。”皇帝气得拂袖而去。
    徐贵妃语重心长地说:“森儿,你究竟是怎么了?你过去一向明事理,为何这次这么不听劝。这满京城的高门贵女任你挑选。你为何偏偏选一个样貌丑陋之人。你此举不是在打你父皇的脸面么?”
    “母妃,事到如今儿臣便同您说实话吧。儿臣和那叶家小姐是旧识。儿臣一早便中意于她。只是入京之前,我俩生了矛盾。她生我的气,便自行易容,企图躲掉父皇的赐婚。她绝对不丑,儿臣愿以性命担保。这些年儿臣从未求过您什么。这次还请母妃一定要成全儿臣。母亲一生看重纯粹的感情。可终其一生都求而不得。儿臣不愿步母亲后尘。倘若这一生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儿臣宁愿终身不娶,孤苦无依。”
    晋王殿下此番话句句发自肺腑,情真意切。
    徐贵妃不免想起了仙逝多年的长姐。长姐那般肆意潇洒之人,一生渴求与最爱的人在一起。可到死都没能如愿。她成为家族的牺牲品,被这高墙大院困了一生。
    反观自己这一半生,她重走了长姐的老路,复制了长姐的一生。只是比起长姐,她更放得下。因此也获得了更多的恩宠。
    不过到底是心有不甘的。曾几何时她也向往那宫外的日子,向往与自己心爱之人厮守终生。可惜入了这帝王家,便再也没有退路。
    她和长姐已然已经这样了。她自然不想森儿步她们的后尘。他应该有属于他自己的快乐生活,和自己心爱的女人白头偕老。
    她这一生为了长姐而活,为了森儿而活。她只希望他往后的日子能够平安快乐。
    “你且跪着,本宫替你出面。”徐贵妃长叹一口气,最终妥协。
    “多谢母妃!”林木森微微抬头,平静地看着徐贵妃,“儿臣还有一事相求。”
    徐贵妃抬手阻止,“森儿,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叶小姐此举深究起来是欺君之罪。既然你志在必得,那本宫定会让她全身而退。你父皇那里你不用担心,本宫自会解决。”
    林木森郑重磕头,“儿臣谢过母妃成全。”
    徐贵妃迅速招来贴身侍女春萝,“春萝,差人去把叶小姐请进宫!”
    ***
    得到消息以后叶世歆便匆匆回了尚书府。
    见到她回来,画眠整个人都松懈了一口气,“小姐,宫里刚传出消息,说晋王殿下为了请求陛下赐婚,正跪在定坤宫外。”
    叶世歆镇定道:“我已经知道了,柳传言同我说了。”
    画眠继续告诉她:“叶大人已经被陛下召进宫了。临走之前给您留了话,让您提前准备着,没准就要进宫面圣了。”
    “快给我梳妆。”叶世歆不敢耽搁。
    “是小姐。”
    妆梳到一半,宫里便已经来人了。
    “怎么办啊小姐,来不及了!这都还没化好!”
    “不管了,先进宫吧。”叶世歆随意糊了两颗黑痣到脸上,囫囵戴上面纱,匆匆往房外走去。
    刚出了府,一声惊雷砸地,将人着实吓了一大跳。
    很快豆大的雨点便从天而降,砸得地上的尘土四处飞扬。
    惊蛰到了,这京城的雨也跟着多了起来。
    叶世歆看着这漫天大雨,只觉得内忐忑难安。她不知道接下去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她下意识紧紧拽住帕子,手心都氤氲出了汗意。
    “别怕小姐,奴婢陪着您。”画面一把握住叶世歆的手,安抚道:“当今圣上宽宥仁慈,定不会为难小姐的。”
    她虚弱地笑了笑。事关皇家颜面,从古至今没有哪个君主会宽宥仁慈的。
    晋王殿下此举分明是把她往死路上逼。
    入了宫,走在宫道上,两侧屋脊雨水淋淋下落,在地上溅起一圈圈水花儿。
    这雨下得越发大了!
    疾风骤雨,将人包裹得密不透风。雨水浇湿裙摆,将鞋袜也沾湿了一些。
    叶世歆只觉得胸腔沉闷,难以透气。
    她还是太低估了这位晋王殿下的执着。
    跟随宫人走到定坤宫外。远远便看到晋王殿下跪在瓢泼大雨中。身侧也跪着他的贴身随侍白松露。这一主一仆连姿势都出奇的一致。
    雨这般大,叶世歆撑着伞都觉得抵挡不住。而他竟这样生生跪在雨中,任由大雨浇淋。
    他是皇子,身份尊贵,又深受圣上宠爱,何曾受过如此苛待?
    他大病初愈,本就虚弱。如何经得起这样折磨?
    她心中不忍,忙快步走上前去,将伞盖在他头顶。
    雨伞撑起一小方天地,伞内伞外两个世界。
    年轻的男人微微抬眸,舒心一笑,“本王就知道你会来。”
    雨水早已浇湿了他的衣袍,衣摆处成串的雨水掉落。衣袖上方那两朵金丝并蒂莲过了雨水,已然失了原有的色泽。
    他一脸雨水,竟还有心思在笑。
    “臣女一介平民,与殿下身份悬殊,万万高攀不起殿下。殿下何必如此?当真是想让臣女以死谢罪吗?”
    “本王说过,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叶世歆:“……”
    “殿下总是这般自以为是。您可曾想过臣女的处境?可曾问过臣女愿不愿意?殿下此举不是绑架又是什么?您和那些强抢民女的恶徒又有什么区别呢?”
    “自然有区别。”男人的唇边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本王是皇子,承蒙父皇赐婚,钦天监择良辰吉日。三书六礼一样不少,定会用那八抬大轿将你风风光光地抬进我晋王府。从此以后你便是我晋王府堂堂正正的女主人,谁也不敢欺你半分。我林木森愿意以性命起誓,我这一生绝不负你,疼你爱你,护你周全。如若违背,五雷轰顶!”
    叶世歆不为所动,“殿下以为这样就能说服臣女了么?”
    “那你到底还要什么?”男人轻轻抬眼,眸中寒意溅起,“嫁给本王就让你这般不愿?”
    “我想要自由。殿下可给?”叶世歆直视他,目光坚定,“臣女生性愚钝,经不起这宫廷纷争。只想过过普通人的日子。从未奢想荣华富贵。这晋王王妃臣女更是想都不敢想。殿下为何就是不愿放过臣女,还臣女一个自由?”
    “柳星叶,本王早就同你说过,这京城固然繁华,不过这里的人追名逐利,尔虞我诈,很多人一生都困在里头出不来。我怕你会失望。可你竟不听劝,亲自走进了这座城。那么本王便不会再放开你。这偌大的京城,只有本王才能护得了你。你嫁与本王,本王护你一世周全,有何不好?”
    “殿下是不是总是喜欢这样替人打算?这京城固有千般万般不好。民女离去便是。为何一定要嫁给殿下,才能保全自己?”
    “柳星叶,论医术本王自问不如你。可论起谋略,本王甩你好几条街。你是斗不过本王的。”
    “既然斗不过,那便不斗。臣女从未想过和殿下为敌。既然殿下苦苦相逼,那臣女就只好以死谢罪了。”
    “你敢?”
    “我有何不敢?命是我自己的,我想要便要,不想要便不要。”
    “叶小姐怕是忘了你身后可还有整个尚书府。全府上下,好几百条人命,叶小姐都打算置之不理吗?”男人眼神狠厉,使出杀手锏。
    “你……”叶世歆气急,浑身颤抖。
    “叶小姐,贵妃娘娘在殿内等您,请随奴婢来。”徐贵妃的大宫女将春萝带进了内殿。
    叶世歆理了理被雨水打湿的衣裙,调了调自己的气息。
    “把面纱脱了。”徐贵妃坐在贵妃榻上,音色轻柔,却威严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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