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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节点

斯人若彩虹 扬琴 4274 Feb 22, 2022 8:42:12 AM
    半个月后。
    早上六点钟,薛渺渺喝光了餐桌上的牛奶,一边把耳机塞稳,一边往玄关处走去。此时运动中裤里的手机上来了一通电话,她按了一下耳机线上的按钮,接通。
    周女士彼时也在家刚穿上运动套装,预备出门跑步。
    电话里隐约传来薛大宝贝叫妻子诸如:“再多喝两口牛奶啊,别急着走啊”,的声音。
    薛渺渺把耳机拔一个下来,杜绝这种双重虐狗。
    那边周女士应付完丈夫,对电话里的女儿恨铁不成钢:“薛渺渺。你说说,你自己记不记得自己生日是什么时候的?”
    “七月二十八。”
    “七月二十八。”提起这个,周女士就想揪女儿耳朵,她电话里的声音无可奈何,责问道:“那你自己给我算算,几天又是几号了?”
    “九月一。妈,我知道。”倚靠在门外,薛渺渺接过话,倏然一改往日能逃周女士数落,就逃周女士数落的行径,稳声细语地接下了所有的批评,她的脸上被走廊落地窗里透上来的晨曦染了层暖静,语态温煦。
    好声好气。
    “您跟爸在杏芳斋给我准备的去晦气的席我今天中午会准时当场。缺的生日宴以后也听您的话,您愿意补,就补回来。要平年也办,那就平年也办。”
    薛渺渺出生的时候周女士吃了大苦,痛得深疼得就紧。因为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她一直希望薛渺渺从事安全一点的职业,最好接手杏芳斋当名副其实的富家小姐不愁衣食。薛渺渺成年以前,她每年都大肆操办生日宴。薛渺渺成年后,在女儿的坚持下,达成君子协定,只在闰年大办,平年随她去。可随着随着,一六年那次有大案,没办成。一七年要补的那回又被耽搁了。是以,女儿这趟从里山死里逃生,周女士铁了心要办一出去晦宴,让女儿福泽绵长。
    经历了一回生死,说实话,在里山向死而生的那会儿。最对不起的,就是父母。
    “妈。”食指抵在手机壳上,薛渺渺唇角弯了一下。“回来了,还没跟你说声对不起。”
    周女士鼻尖发酸,佯装愠怒斥道:“二十几岁的人了,对不起就能一笔勾销?中午赶紧给我打扮得漂漂亮亮地来。记得把你们组去的人都带上,一齐把晦气去了。”
    “知道了。”
    “哎…你今天怎么这么乖巧。那既然这么听话,不如把那什么鉴证的工作辞了吧。回来杏芳斋。”
    又是老话重提。
    见缝插针,周女士得认第一。
    薛渺渺笑:“妈——这工作不是所有时候都危险的。何况……”她声音低低地,想到了这些年破掉的那些案子,以及那些因证物线索免除嫌疑或沉冤得雪的人。“有些事,总得有人要去做的。”
    不是说一件事它很危险,父母很担心,就一定不能去做。薛渺渺尽管不是天才但在鉴证这块悟性很大,也很下苦工。这是十几年的苦功夫留下的本领。能力有时代表的也是责任。何况,她真的迷恋。也有能力,也有胆识。可以保护得了自己。
    何况鉴证这块科技发展日新月异,以后这种跟队的活动只会越来越少,卫星传感或者空气折射成像的技术也会出现,到时候就算是遇到里山一样的信息中断,也能将图片成像传达过来,进行科技鉴证。
    再者。
    她从不认为世上只有她薛渺渺是最厉害的鉴证人。前有杨嘉,而以后,以后定会英才辈出。到时候,什么跟队走访快捷破案?后辈在当地进行鉴证依旧各有千秋。
    敲定时间,又说了两句话。和周女士道别后,薛渺渺熟络地向公园那边跑去。
    ·
    中午十一点。
    于静、孟刚、陆霄、杨蔓各自准时到达了薛渺渺租住的小区门口。
    很快,薛渺渺就开着薛光明今早差人开来的那辆较为低调的车子出现了。车子原产地是德国,不是市面上著名的几个牌子之一,车前的Logo也无人认得。是真正地出自大师之手却又能够让人不识泰山的杰作。
    选这辆车的原因,没那么弯弯绕绕,纯碎是因为这是薛渺渺最常开的那辆。
    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薛渺渺没打算遮掩。
    开哪辆车是她喜好问题,别人待会儿在杏芳斋看出什么门道也都是别人的事情。全是她父辈攒下来的辉煌,她没什么资格揽功,也不会欺骗。
    从前与人相处得少,大家都不深交,没必要宣扬,也不想宣扬——总归多少会对工作有影响,如今周女士点名要大家一起去晦气,那,都是过命的同事,即使各自品行不同,不一定能成挚友,但吃顿饭的情谊一定是有的。
    薛渺渺把车往杏芳斋的方向开,红绿灯时扭头看他们:“我爸妈人都很好,到时候不用客气。”
    于静因为里山的事情对薛渺渺有些尊重,但到底品性难改,从前怼惯了,于是边看风景的时候嘴一溜:“薛sir,你这车什么牌子的啊。以前没见过。是哪里租的哇?”
    孟刚捅她一胳膊。
    于静愣了一下,知自己条件反射错了,急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身上的小缺点由来已久,十天半个月不可能杳无痕迹,打了一下嘴,她目光转向薛渺渺,“我的意思是,杏芳斋真的很贵,租车也很贵。虽然我们几个到你的小区几步路就到了,但我们也可以坐公交去啊。”她的意思是薛渺渺不必特地租车来接,他们自己去,薛可以省一笔开支。
    初秋的凉风从车窗里拂上来,勾动薛渺渺耳畔的流苏坠。
    手在方向盘上划了划,薛渺渺一边看红绿灯转变,一边消除于静他们的担忧,使人能宽心地去吃这顿饭。她说:“这顿不是我请,是我爸妈请。他们做生意的,有一定的资本。”
    这话一落,几个成年人心里也都有了数。但没有人追问这资本究竟有多庞大。
    成人世界的法则将一切对付的刚刚好。
    所有的真相都不必靠语言,他们能自行体会。
    车子很快过了这个红绿灯,之后运气不错,一路畅通到达了杏芳斋。
    这是一个结合港式茶餐厅装修韵味又结合都市大饭店设计的餐馆,店内格局很大,分十五楼,非包厢部分都是小卡坐,适合朋友聚餐闲聊,也不会让顾客觉得进这里就会高消费。十分接地气。
    “薛小姐请。”
    门口迎宾的工作人员见了他们,上前迎接,替他们按下按钮。
    电梯内下来一批客人,薛渺渺他们走上去。
    按下七这个数字,电梯缓缓而上。
    旋即到达目的地,站门口的骆承川让他们先出去,自己无声揽下了维持开电梯的按钮一直工作的状态。
    所有人出去后,骆承川才跟上。
    远远地看到一处宴会厅,外面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的胖团子,和穿一身高定瘦西装的精致女人。
    “妈。”
    “爸。”
    和父母抱了一下,薛渺渺退开来。
    “里面请,里面请。”薛光明笑呵呵地把骆承川他们往里面领。
    骆承川走过去。
    薛光明上下打量两眼,觉这个男人很有他薛小胖当年的风姿。
    都是实打实的帅哥。
    周女士微露社交气场,笑容考究,一身干练。“各位都是渺渺的朋友,我领你们过去。”
    “麻烦了。”骆承川目及之处都是来宾,知道迎接不易,因此颔首拒绝,“伯母告诉我们座位号,我们可以自己去找。”
    周女士闻言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反应很是赞赏,她本就是个老道的人,就也不推辞,抬手一指,“位置在直走过去,最东边那桌。怠慢了。”
    骆承川顺着周女士的目光看过去,很快有了方向。“我大致知道了。”
    正巧杰尔顿酒庄的老板过来了,骆承川此举倒是巧合地解了一下周女士的分身乏术。
    周女士跟骆承川他们说了声抱歉,结束这边的简短社交,向门口那位坐在轮椅上的六十多岁的老者走了过去。
    骆承川分一眼视线,看到周女士正弯腰和那位老者贴面欢迎,声音听的不是很清楚。
    “宴会的红酒选用的都是庄园里最好的,能跟周老板合作是我们杰尔顿的幸运。”
    “都是本家人,周老先生也姓周,五百年前咱们兴许也是一家。杏芳斋烤炙用酒、大餐用酒,量虽不大,但能与周老先生合作,杏芳斋也有荣光。”
    薛渺渺他们顺利坐到席位上的时候,这些模糊的社交辞令早已辗转了一番,周女士又在迎接下一批的客人了。
    薛渺渺坐在位子上,扭头看了看现场。
    在座的都是爸妈两边的亲戚,没什么生意场上的人。
    等开席的间隙,也是百无聊赖,于是一桌人开始了聊天。
    孟刚先说:“陆sir,刑侦那边说,赵坤昨晚伏法了?”
    正在回忆昨天学会的生字词的杨蔓循声看向了陆霄。
    半个月前。
    所有人折返,唯有陆霄跟当地警方接洽,愣是追了半个月的逃犯。
    陆霄抿一口茶,“在港口抓的,人很精,准备偷渡到国外。”
    赵坤其实还是恨陆霄,那天若是没有第三者用命劝陆霄逃,陆霄很可能情迷心窍真为了三个字被炸殉情。
    无力回天。
    后来回想起来,觉得人真的是容易被魇的。连手机拍照的办法都没想到。“我知道只要我活着一天,赵坤就会为了情人来跟我报仇。最好的办法是到国外去卷土重来。”
    “守了十几个晚上,算是没白费。”艰辛劳苦,一句话云淡风轻。
    薛渺渺今日妆容精致,抿了一下唇,倏然问:“那都过去了吗?”
    知道缘由的一齐把视线落在薛渺渺脸上。
    陆霄怔了一下,抬眸,想起了什么,说:“差不多了。”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正确归置过去,再好好活下去了。
    抬起茶杯,薛渺渺笑意珍重,像一层岁月的尘沙骤然被良风吹散,她为他高兴:“喝一杯,敬你。”
    等他纾解的这天,她也等了很久。
    “我们都敬你。”骆承川亦抬杯子,他知道决定开启一段新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和林微正式道别的那天,他体会过。
    所以该敬。
    这位铁骨铮铮的警探,值得鲜活的生活。
    尘沙埋了三年的执念,烟云散去,他值得带着对爱人的纪念,去新生。
    “说到改变。”薛光明在台上简单陈词,他说完后,正式上菜那会儿,于静又提了起来。
    “这一趟回来,我也学到了不少。”
    孟刚接茬:“废话,跟着谬姐,你能不学点好的?”
    大伙为孟刚难得的玩笑话,乐。
    刑侦的一名小伙把手机一收,看向正对面的人,“对了,杨蔓小姐,你的户口我同事可是帮你上好了。今后要犯什么事,我们刑侦可都认识你。”
    杨蔓早懂事了不少,她抱拳相向,笑,“我知道。我可丢不了那个脸。”
    众人见她武打戏的把式,笑的笑,模仿回敬的回敬。
    有人开玩笑道:“不过你也可以‘买通’我们。你店里的奶茶算是附近的‘红人’。小打小闹的,看在奶茶面子上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杨蔓不禁抬了抬脸,抿唇笑:“你这是**。”旋即画风一转,倒颇有几分老板娘的‘大方’,“不过,你们刑侦要是觉得我家奶茶好喝,办案累了,我倒是可以送货上门。不过想抓我犯事,那可难办了。”
    “哦?怎么难办了?”小刑侦就是逗她。
    杨蔓用手在空气里写两个字:不——干——
    不惹事,抓什么?
    陆霄盯着小姑娘笔画字的模样。
    有一秒发怔。
    她会写字了。
    菜陆续上来了不少,侍应生站在那里做着红酒醒酒的事宜。
    于静说:“奶茶店,是拿那笔政府奖励金开的么?”
    作为卧底,政府给了杨蔓一笔奖励金。不过杨蔓没花,想了想,把它捐了。她用它去帮助那些逃出生天的女人,算是有始有终。“是我打工攒下来的钱。”她说:“正巧转租的那个人我认识,她是去国外定居不急着用钱,我付了定金,后面的累月还给她。铺子就我在开了。”
    话音落下。
    侍应生醒酒完毕。
    流畅的倒水声几乎同一时间响起。
    继而,偌大的宴会厅里不约而同地响起了椅子后倒,人们惊慌的声音。
    薛渺渺眼一抬,顿时发现:
    几乎所有的红酒在流向高脚杯的时候,全部变成了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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