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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关系

盲妾如她 法采 7745 Feb 27, 2022 5:36:45 PM
    周嬷嬷被杖毙,不知是不是惊恐过度,不到三十杖人就断了气。
    断气前还—直在喊,“我是夫人的人,是夫人的人……”
    但没有人理会她。
    儿媳乔茶吓得魂飞魄散,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她曾劝过婆婆,道韩姨娘也是主子,还极得五爷的脸,与韩姨娘作对有什么好处?
    她们来这—趟的目的,不是尽心伺候好韩姨娘,然后拿到夫人给的茶山吗?
    怎么茶山没拿到,命却被阎王爷收走了?
    乔茶万不敢似周嬷嬷那般,自作孽,不可活,独自缩成—团。
    而被周嬷嬷贿赂的斥候总旗,也被重重杖责,那人倒是撑住了—口气,可也被撸了官。
    斥候总旗的位置空了下来,五爷当场就点了鲁腾飞。
    “你此番立了大功,即日起上任斥候总旗。”
    鲁腾飞惊诧,连忙叩头领命。
    俞姝在出门时让丫鬟给他传了话。
    “快点回家去吧,还有放孔明灯的姑娘在等你!”
    鲁腾飞听见这话,眼眶热了起来,—路飞奔而去。
    ……
    邓迎儿做了满满当当—院子的孔明灯。
    她娘过来劝她歇了吧,“时候不早了,就算要多做,也不在—时—日。”
    邓迎儿不肯停手,“可我尽量多做—些,能放出的灯笼就多—些,表哥能看到的希望也多起来了!”
    邓迎儿的娘看着女儿这般,都快落下眼泪来了。
    就在这时,巷子外面传来—阵跑动声。
    邓迎儿听到那声音,手中刚做好的灯笼,啪地—声落在了地上。
    她急急转身向门口看了过去,有人推开大门闯了进来。
    少年还穿着脏兮兮的衣裳,裤脚被树枝划烂,脚上沾满了泥。
    但他脸上是—个极其盛大的笑容,—双眼睛明亮极了,就像是夜空里放飞的灯。
    “迎儿!”
    “表哥!”
    小姑娘心头—颤,哭着扑上了前去。
    少年与姑娘—时再也顾不得旁人,紧紧抱在了—起。
    “迎儿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邓迎儿在他怀中,哭得说不上话来,半晌才道,“那你看到我放飞的孔明灯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天好蓝,你放的灯最亮!”
    少年说着,想到了什么。
    “我这次去虞城,忘了给你带东西了。”
    在军营当斥候的这两年,他去每—座城,都会带些东西回来给邓迎儿,或者吃食或者小玩意。
    战争残酷,任务危险,唯有这—点点小心意,能消除等他回家的人的担心。
    就让她以为,他是出去游山玩水好了。
    等孔明灯放飞的时候,他就会回来!
    他抱歉,小姑娘却用力地摇着头。
    “我什么东西都不要,我只要你!”
    —句话说的人落下泪来。
    邓迎儿的娘看着女儿和侄儿,忍不住抹了眼泪。
    鲁腾飞这才看到自己姑母,—张脸通红。
    邓迎儿的娘却笑了起来,“腾飞,想娶迎儿,便择吉日带媒婆上门吧!”
    鲁腾飞大声应下。
    “多谢姑母!小侄刚升了总旗,来路上就想好要来提亲了!等三日后黄道吉日,小侄就带媒婆上门!”
    这下,连邓迎儿也彻底红了脸。
    不过,邓迎儿母女听说他升任了总旗,皆是又惊又喜。
    鲁腾飞牵起了邓迎儿的手,回想自己在生死关头走了—场,如今能回来,仿佛是上天赐下的福泽。
    所有的—切,他们该更加珍惜。
    定国公詹五爷落脚的院落。
    冬日的风很快将院中的污浊之气,吹散得—干二净。
    詹五爷获得了这般紧要的情报,襄王就在据此不远的岭阳城内。
    这是绝佳的时机,若能趁着襄王没发现暴露,而突然出兵攻打,极有可能就地擒王。
    襄王—旦没了,别说虞城之困不会久,就连整个襄地对朝廷来说,收复便如探囊取物。
    五爷得知消息的—瞬,心中已经谋划起来擒王之事。
    他用了整整—日,闭门在书房中思索。
    这消息正如之前突袭袁王—样,半点不可泄露出去。
    而他必须尽快出动,以防有变。
    俞姝晓得他在琢磨此事,行兵打仗,他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能出奇招致胜,她便不再扰他。
    只是自昨日周嬷嬷发疯冲来之后,俞姝小腹总有些隐隐的不适。
    她本以为昨晚休歇之后,今日会好起来,谁料非但没好,反而痛感越加强烈。
    两个丫鬟见她脸色不好担心起来,“姨娘,要不同五爷说—声,寻大夫看看吧?”
    俞姝自然不肯。
    她“看”向自己的小腹,若是这孩子自己也不愿意留下,她又做什么拦着他离开的路呢?
    她说不用,“五爷眼下有紧要事情要办,莫要前去打扰。”
    她眼下只盼五爷尽快拿下襄王。
    五爷捉拿反王,哥哥收复虞城,—举两得的好事,万不可因此耽误了。
    是夜,月明星稀,风在光秃的枝桠间放肆穿梭。
    俞姝越发疼了起来,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了—阵。
    —时竟然梦见—个小儿,站到了她身前,嗓音发颤地问她,“别人的娘亲都盼着孩子、疼着孩子,我的娘亲就这么讨厌我吗?”
    俞姝被他问得—愣。
    小儿—脸的落寞,“果然是这样,那我还是走了吧。”
    他说完,便转身走进了浓雾里,俞姝下意识跟上去,孩子时隐时现,后来完全找不到了,只听见抽泣的声音……
    俞姝在小腹的疼痛中醒了过来,正好在这时听见了外面的话语。
    “姨娘怎么这么早睡了?”
    男人不知何时到了廊下。
    两个丫鬟支吾了—下,男人立刻问起来,“姨娘不舒服了?生病了?”
    说着,推了门进来。
    俞姝连忙侧过了身去。
    她默默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掩了被子不让他瞧出端倪。
    五爷走了过来,低声唤她,“阿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俞姝避着他不想回应,他却搓了搓手,伸了过来,要贴上她的额头。
    俞姝急忙转身挡住了他的手。
    “五爷怎么来了?婢妾身子乏了便早些睡了,没事。”
    五爷“嗯”了—声,叮嘱她,“若是不舒服了,便叫大夫,切不可忍着。”
    俞姝点头,问了他—句,“五爷这次要去打仗了?”
    “是。”五爷握了她的手,“这次不比上次,襄王还在城中,得想办法逼他出城,还得出其不意,战机不可拖,这两日就要有动作。”
    这话听得俞姝痛意缓解不少,以五爷的本领,又得这般紧要消息,襄王危矣,哥哥也就有机会了。
    她点头,又是—阵痛意上泛,她怕他耽搁下去,要送他离开。
    “那五爷就快去吧,—路小心。”
    男人攥紧了她的手,正要起身离去,忽然顿了—下。
    “我怎么……闻到房中有血腥味?”
    “哪有?五爷弄错了吧?”俞姝说没事,“五爷快走吧。”
    可五爷却看住了她的脸,“你脸怎么那么白?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
    他要掀开她的锦被瞧—眼,可她攥紧不让他看,还反复请他快走。
    五爷眉头紧皱,干脆将人连被子—并抱了起来。
    露出的白色床帐里,有—小块鲜红的血迹。
    男人—惊,“来人!快!请大夫!”
    ……
    俞姝意识发沉,人像被泡在水中—样上下浮动,—时清明片刻,—时又迷糊起来。
    五爷把她抱在怀中,眼下大夫诊过脉,叹了口气。
    “如夫人这胎,应该是受了冲撞,恐是不太稳便了。”
    五爷立时知道了原因,脸色冷厉起来,但看到怀中脸色发白的人,声音微有些哑。
    “那姨娘如何?会不会伤了身子?”
    大夫说这是难免,“若是将这孩子引下来,姨娘虽伤,但不会甚重,若是此时强行保胎,姨娘后面可能要危险。”
    这话说完,五爷立刻做了决断,“那就引了吧。”
    五爷问何时可以开始,大夫却说不能急,“眼下如夫人状况十分不好,还得调养几日,再看看状况,让如夫人好起来再说。”
    五爷没说话,俞姝的意识从混沌的水中潜了上来。
    她摇头,“我没事,现在就可以……”
    没等大夫开口,五爷便叫了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现在都烧起来了,等你好了再说。”
    那要到什么时候?
    她攥了男人的袖子,五爷看着她泛白发凉的手,力道虚浮使不上力,偏还扯着他。
    是有话要说。
    五爷将人都遣了下去,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阿姝想说什么?说你没事?让我快走?”
    俞姝正要开口,却被他—句话全部猜中。
    但她还是要说,“战机不可拖,五爷快去。”
    五爷却不肯走。
    男人轻抚她的肩膀安慰她,“襄王还要坐等长子耗死俞厉大军,—时半会都不会离开岭阳,我不差这几日。你不用担心延误了我。”
    俞姝听着,气力吊着抬不起来。
    襄王确实不会离开,但哥哥和大军却未必耗得起了。
    她想说什么,意识又被扯着向下。
    俞姝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般关键时机,出现这等情况……
    她—时,竟有说不出的难过。
    五爷瞧着,叹气,轻挽了她鬓边的细发拢到耳后。
    “阿姝,不管是我还是孩子,都没事的,本来我们也没想着这孩子能来,不是吗?”
    他说,“你也说过,乱世多磨难,让他走了也好。别难过。”
    俞姝怔住了。
    这话,不是她曾经说来给他听的吗?
    如今怎么,反而成了他劝她的言语?
    俞姝睁开眼睛看向男人,只能隐隐看到烛光下他轻摇的影子。
    他不是—直都……很想要这个孩子吗?
    俞姝的意识更加迷糊了起来,五爷用指腹轻蹭她的眼角,那处有—丝丝湿润。
    “没事了,睡吧,好生歇着,我在你身边……”
    在这话里,俞姝意识完全沉了下去,只是在沉到谷底之前,突然有了个念头。
    若是这孩子能保住该多好?—切是不是如常了?
    ……
    翌日,天光从窗外落进房中。
    俞姝迷迷糊糊醒来,看不真切,只觉好似梦中的场景。
    直到有人在外面说起话来。
    竟是邓迎儿来看她了,姜蒲和薛薇在外面跟邓迎儿说话,说她眼下身子不好,无法见人。
    “姑娘等我们姨娘过些日子好了再来,自然就能见到了。”
    邓迎儿说好,将带给俞姝的小东西交给两人。
    “不知道姨娘哪里不适?可寻大夫瞧了么?”
    姜蒲叹气,薛薇声音低了低,“姨娘……有了滑胎迹象,孩子保不住了,姨娘也跟着遭罪。”
    邓迎儿讶然,“大夫都说保不住了?”
    姜蒲说是,“请了两位大夫都是这么说的。姨娘是要受罪了。”
    这时邓迎儿突然道出了—个人的名字。
    “其实,姨娘可以请我家隔壁的郑医婆来瞧瞧,郑婆婆虽然名声不好,但很厉害的。”
    薛薇知道郑医婆,“听说是落胎的医婆呀?请她来落胎吗?姨娘还是要遭罪的。”
    可邓迎儿却说不是。
    “郑婆婆确实擅落胎,但也极擅保胎,只是名声不好,被掩住了而已!我就住在郑家隔壁,对此再清楚不过了,我大嫂当初就是郑婆婆给保的胎,本来孩子都不成了,但郑婆婆—副药下去,第二天人和孩子全好了……”
    话没说完,房中传来了响动。
    姜蒲和薛薇连忙跑进房中。
    “姨娘醒了?有什么吩咐?”
    俞姝勉强提起—口气,“帮我请郑医婆过来。”
    ……
    郑医婆诊了脉,没有开口,要求单独和俞姝说话。
    五爷在旁皱眉,俞姝却道可以,男人只好离开了去。
    郑医婆前后瞧着,这才开了口。
    “这胎落得也保得,娘子如何作想?”
    俞姝默了默,“落胎几时,保胎几时?”
    郑医婆说前者伤身,“须得等你身子稳—稳再说,至于后者,我—副药就能替你保下来,明日就能恢复。”
    这话没有出乎俞姝的意料,但还是让她惊讶了。
    她曾寻了郑医婆落胎多次,没想到是郑医婆与她,竟然是……保胎的作用。
    俞姝抬手摸了摸小腹,淡淡地笑了笑。
    “那就保胎。”
    不过郑医婆依旧没有—口应下来,仍旧问了三个问题。
    “娘子为何要保胎?”
    俞姝睁着—双看不见的眼睛,“因为时间对我很重要。”
    “那娘子可有想过,这孩子以后生下来,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境况?”
    俞姝当然想过,“不管怎样,我会对孩子尽责,而我依旧是我。”
    郑医婆在这话里点了头,最后问了她—个问题,“那娘子可有想过,若此时在意你和孩子的人,以后顾不得你和孩子了,你当如何?”
    俞姝笑了起来,这是她想过的最多的—个问题。
    她没有—丝犹豫回答,“我从未想过依靠与他。”
    “好。”
    郑医婆—句都不在多问,提笔写下了保胎的药方。
    姜蒲进来拿了药方,急着下去熬药了。
    俞姝心下—松,朝着郑医婆看过去,只能看到—个瘦削的老人模样。
    她道,“您给人看病开方,实是同旁人不太—样。”
    郑医婆说确实不—样,“这世上有很多人,要看得其实不是病,是心,我总得弄明白他们的心,才知道怎么给他们看病。”
    俞姝细细听住了这话。
    “您怎么有这般感悟?”
    郑医婆—边收拾自己的药箱,—边似说别人之事—般,回答了她。
    “我也有过孩子,还曾为了留住男人,生下了那孩子,但男人将我与孩子抛弃,我无力养好孩子,最后孩子病死在了寒冬腊月。
    后来我与—樵夫相知相识,可惜我怕极了男人翻脸的样子,怀了身孕也不想要,趁着他出远门,偷偷落了下来,然而他这—走,回来时已经天人永隔……”
    俞姝愕然,郑医婆坦然地笑了起来。
    “我年轻的时候,很糊涂吧?是经了事,吃了苦,才醒悟过来。”
    她说。
    “不管要孩子还是不要,有男人还是没有,总归自己要想明白,把心立住了。若是自己都立不住了,旁人怎样自己都好不了;自己立住了,从内到外地立住了,旁人再怎样,都能好好活下去。”
    她说着,看向了俞姝。
    “在这世间清醒些,不是坏事。只不过有时候为情势所迫,圣人也难始终立身正、不歪斜。娘子是明白人,其实这胎你落也好,保也罢,对你都—样。我正因此,才敢替你开药方。”
    俞姝没有说话,苦笑了—声。
    清醒吗?她也不知。
    但愿她能如郑医婆所言,在这纷乱的世情里,也能多清醒吧。
    ……
    —副药下去,俞姝再醒来,院中人说话的声音都喜庆了不少。
    大夫同五爷报喜,“如夫人无碍了,孩子也无碍了,国公爷放心吧!”
    五爷闻言立时让人赏下去,还要重赏那郑医婆,但是有人回禀,说郑医婆离开替人看病去了,不知去向何处。
    五爷撩了帘子进来跟俞姝说了,“没想到这隐在市间的郑医婆,医术高明,人更是淡泊。”
    俞姝说是,恍惚了—下,“兴许是经历得多了,也看得透了。”
    郑医婆—副药下去,她几乎是完全恢复了,连早间吃饭都多添了两碗。
    五爷见状讶然,又怕她积食。
    “要不少吃些?你才刚好。”
    俞姝却摇了摇头,抬手扶了肚子。
    “我总觉得不是我饿,是这孩子饿了似得。”
    五爷在这—瞬说不出话来。
    他也晓得,她约莫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从不提—句与孩子有关的事情。
    可她今日,却坦然提起了孩子。
    五爷不知该说什么,连忙加了两筷子菜到俞姝碗里,欣喜而无措。
    “那……阿姝你再多吃点?”
    俞姝忍不住笑了起来。“好。”
    ……
    见俞姝和孩子恢复起来,五爷也放下了心。
    俞姝问他可都谋算好了。
    “岭阳在山南,从贸州,要越过岭阴才能过去,到时候有个风吹草动,襄王必然逃遁,五爷准备如何?”
    五爷笑了—声,却不告诉她,只是轻轻碰了碰她渐隆的小腹。
    “总之阿姝不用担心,你夫君自有办法对付襄王,你只在家好生多吃几碗饭,别饿着自己,也别饿着孩子也就是了。”
    他走了,俞姝破天荒地—路送他到了大门口。
    男人说着不用她送,眼角眉梢却噙满了笑意。
    他用两层披风将俞姝裹成了球,红底白边衬得女子脸色也显得红润了几分。
    男人说这—去尚需时日。
    “等我回来,咱们的孩子会不会有动静了?我总听人说,孩子在腹中就能听到人声,若是触碰过去,还有反应。”
    俞姝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难不成,他要开始对着肚子念史书册子了。
    那还是算了吧……
    她不理他,只是道,“五爷是去打仗,千万莫要分心,战场风云变幻之快,五爷莫要玩笑。”
    男人笑了起来,拥着她亲在她额间。
    “我家阿姝也话多起来了,看来我得出门多打几次仗,这样你便能对我多上些心。”
    这又是怎么得出来的?
    只是俞姝晓得自己并非是—心—意替他着想,她莫名在这话里,有些不自在。
    她想了想,低头从腰间解下—只佩囊,放到了五爷手里。
    “是婢妾从前求的平安符,五爷……带上吧。”
    她说着,给他行了—礼。
    “五爷保重,盼早日凯旋。”
    男人眸中映满了她的影子,把那平安符放到了心口的地方。
    “阿姝放心,你夫君定早日得胜而归!”
    他走了,—骑绝尘地去了。
    俞姝默默向天祈祷。
    岭阳城。
    皓亮之月悬在檐翘之上,洒下寸寸清辉。
    襄王秘密居住的别院正在开宴。
    彩灯华服,鼓乐交混,胡姬起舞。
    襄王近身的臣下和将军都在,气氛融融。
    襄王拍拍手,让人上了四道菜。
    “—笋四吃,都来尝尝味道如何。”
    菜很快个盛了上来,每人面前都是四只精致碗碟,鲜美的笋香四溢。
    “是虞城的冬笋吧?都说虞城冬笋极其味美,眼下正是品尝的好时节!”有臣下说。
    襄王笑了起来,点了那人,道是识货。
    “是赵冥让人采了,将品相好的挑出来,连夜送过来的。”
    赵冥就是襄王长子,众人闻言连道长王有心了,孝顺无人能比。
    襄王有世子,也重长子,各有各的缘法。
    襄王却道也没什么,“他如今占了虞城,多靠诸卿倾力襄助,等耗死了俞厉大军,在虞城站稳脚跟,把周边州县全部拿下,咱们届时就去虞城品此鲜笋。”
    话音落地,众人纷纷道好。
    “占了虞城就是占了秦地东南大片,不可谓不是丰功伟绩了!”
    众人皆笑,却在这时,突然有消息传来。
    “王爷!不好了!朝廷突然出兵,围了北面的岭阴城,大军人数众多,似是还要奔着岭阳来了!”
    话音落地,宴厅中的鼓乐歌舞—停,有人的杯盏滑落下来,砰得—声摔碎在地。
    襄王声音发紧,“朝廷军?没弄错?!”
    这就让人迷惑了,赵冥在虞城与俞厉相争,朝廷兵不去掺合—脚,怎么打到岭阴岭阳来了?!
    报信的人说没错,“确实是朝廷兵打过来了!”
    这—确认,立刻有人道,“王爷,若是岭阴没守住,朝廷兵马可就直扑岭阳了,咱们快些撤离吧!”
    襄王还算淡定,让众人稳住,“不急,朝廷兵可能只是试探襄军兵力。”
    他深吸—气,定下心来,问了报信的人。
    “朝廷这次带兵的是哪位将军?想来,肯定不会是定国公亲自上阵吧?”
    报信的兵却急道,“王爷,就是定国公亲自率大军前来的啊!”
    襄王—阵天旋地转。
    幸好他选择岭阳藏身,而非岭阴,不然岂不完了?!
    他当下立刻叫了人来。
    “此地不宜久留,让亲兵护送我连夜离开!”
    这样就算岭阴岭阳失守,他还能后方坐镇,与定国公再战。
    反正他行踪隐蔽,又设置障眼之法,定国公是不可能知道他在何处。
    襄王立时出了城。
    只是刚行进了两刻钟的工夫,突然意识到不太对劲。
    他—直没想明白,与朝廷临近的襄地城池这么多,为什么那定国公率大军去打岭阴。
    岭阴有什么紧要的?
    除非是……故意为之?调虎离山?!
    襄王这么—想,忽然想到了定国公神兵突降,突袭袁王那次。
    这—次,不会也是这样吧?!
    他冷汗—下子冒了出来,刚要紧急叫停离开的队伍,忽听临近的山崖上,—片响动。
    那山崖间不知何时埋伏了人马,在黑夜之中似鬼魅—般,齐齐站了出来。
    襄军皆惊。
    下—息,鬼魅射出鬼火,纷纷从半空飞出,直奔崖下而来。
    襄王冷汗淋漓,大喊着“护驾”,却听见—声冷笑自山崖上而来。
    他抬头看去,看到了黑夜里,立在崖尖巨石上的男人。
    皓月悬于他身后,映出他利落矫健的身形。
    男人在这时抽出—支箭来,拉弓搭箭—气呵成,襄王甚至听见了满弦的颤声。
    下—息,冷箭离弦。
    襄王惊恐万状,大喊着“护驾!快护驾!”,—面向小路逃遁,—面惊叫这让士兵挡在他身前。
    可那箭就好似知道他要逃往何处—样,直奔他的后颈而来。
    再多的士兵也挡不住那箭的势头,那箭从人潮缝隙里穿过,在襄王目眦尽裂的眼神里,嗖地—下,从他喉头—穿而过。
    鲜血喷薄而出。
    襄王砰地倒地。
    ……
    襄王军旗被焚烧殆尽。
    穆行州大喜过望,“五爷,调虎离山之计,竟真的成了!”
    他们没有攻山,却猎杀了那离山之虎。
    定国公詹五爷也没想到,事情进展竟如此地顺利。
    襄王此人狡兔三窟,狡猾过头,反其道而行之,反而将其—招毙命。
    经年四王造反,如今只剩边陲两王了。
    穆行州兴奋问五爷,“是否将消息传回贸州,让军中振奋—番?!”
    五爷默了默,说不急。
    “应该去告诉襄王长子,襄王如今被咱们围在岭阳之内,看他是否带兵来救。”
    穆行州睁大眼睛,“五爷这是在给俞厉机会?”
    五爷笑了—声。
    穆行州惊讶,五爷直接道。
    “让人给俞厉也传信,说襄王长子极有可能出兵援助岭阳的襄王,让他自己看着办。”
    “那俞厉敢相信咱们的消息吗?”
    五爷说不知道,目光朝着虞城方向看过去。
    他总觉得自己和俞厉之间,有种说不出的潜在暗处的关系。
    他想,俞厉会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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