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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阮靖晟,我陪你

将军夫人娇又飒 秋意重 2441 Feb 3, 2022 8:29:12 AM
    蒋明娇震惊的望着阮靖晟,仿佛今天起才开始认识他。
    皑皑白雪洗忠骨,烈火灼泪血笔程。
    ——这一条批语是世人给程相的。
    程相原名,程高钟,字慎己,乃是先帝末年著名的忠相,他出身寒门,才能出众,入仕后二十年便爬到了宰相之位,因不群不党,执意为孤臣,且所言之事皆是为民请命,而官声极好,是先帝末年混乱朝堂上少有的清流。
    但这一位程相最终结局也不好。
    先帝末年,他被人诬陷贪污百万军饷。他被震怒的先帝关进了大理寺衙门。
    不到一天,他就被发现‘自绝’在了大理石衙门的牢里,留下一个血字:军。
    紧接着不到一天,程相家中遭遇一股流匪,全家五十多口在一晚内被屠戮殆尽。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里头有蹊跷。
    只是慑于先帝怒气,无人敢置喙半句。
    再后来便是至今被视作周朝之耻的桐陵大败,十万军士几乎全军覆没,周朝险些被攻到了国都。
    那一年先帝被吓得躲在皇宫寝殿当缩头乌龟,最后是京城军民联手挡下了突厥军。
    吓破了胆的先帝割让了十城与赔偿白银千万两才令突厥退兵。
    此时大家才知道十万兵士在凛凛冬日竟无棉衣保暖,突厥人打到近前却连武器都分不到,甚至许多兵士都长日无法饱腹,几近饿死。
    程相的最后一封奏折,正是要揭露军中如此乱象。
    只是奏折刚递出去,他就被人灭了口,徒留下一个血字。
    桐陵兵败回城当日,京城下起了大雪,满城冰封,程相的坟前却起了一场大火,红通通烧得半个京城都看得见,听说当时战场回来的兵士们凝视着那场大火,都落下了灼泪。
    ——皑皑白雪洗忠骨,烈火灼泪血笔程。
    不知是谁先写下这句批语,成了程相一生的谶言。
    后来为平息民愤,当时的兵部几个主官都下了大狱,但谁都知道他们不会是主使。
    这些年来,关于谁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仍众说纷纭,有说大皇子的,有说二皇子、三皇子的,也有说扮猪吃老虎的昭仁帝的。
    至今仍没个定论。
    蒋明娇沉沉吐出一口气,若是阮靖晟是程相与西北侯程家的后代,她便能理解他的顾虑了。
    这是两个家族数百人沾满血泪的滔天仇恨。
    他面前是一条有死无生的复仇血路,此生都必须负重而行。
    阮靖晟声音干涩道:“当年我母亲原是要嫁给徐国公家长子的,只是国公爷长子早夭,我母亲便守了望门寡,耽搁在了家里。”
    “也是一次偶然,她与我父亲在去西北的路上遇上了风雪,都躲在一个帐篷里躲避风雪,从此而结识相爱。”
    “只是世人有同姓不婚的规矩。我母亲又是望门寡妇,父亲年轻才俊又未娶亲,礼教规矩森严,两家便都不太同意这一件事。”
    “我父母态度坚决,我外婆又心疼母亲,不想让她因恪守礼教真守一辈子寡,就偷偷帮了女儿一把,他们俩就一起私奔住在了一起。有了我以后,双方父母才开始松口,只是当时朝堂局势诡谲莫测,我父亲与母亲家族势力都太大,两家联合,只怕要引起几位皇子侧目。我父母便商量说先隐秘着,等新帝登基再宣告众人。”
    蒋明娇想着上一世程相的结局,似乎确实未曾听说有过婚娶,西北侯长女也是听闻守了一辈子寡。
    当时并无人知晓二人婚事。
    阮靖晟声音苦涩黯然:“ 我是父母在私奔时生下的,是一个不被世人知晓的孩子。原本那年父亲都要把我带回家,让我认祖归宗了。可还没来及的,他就……”
    蒋明娇握住了他的手,那是一双宽大有力也满布伤痕与老茧的手。
    是沙场男儿的血与苦的勋章。
    阮靖晟黯然一顿:“也要感谢我这个身份,否则当年我也不能躲过当年两家的灭门之灾,侥幸捡回一条命了。”
    蒋明娇心里发涩问:“那年你多大?”
    阮靖晟道:“七岁。”
    蒋明娇忍不住揪心似的疼,更握紧了阮靖晟的手,一个出生都要瞒着人,才七岁便要接受家族尽毁父母双亡,背负着滔天仇恨的孩子,这些年,他是如何长大的?
    从十四岁从军,到如今二十岁的大将军,从一个单薄少年,到能驾驭千军万马厮杀于血山尸海的凶神,一路过来他走得有多么艰难伤痛。
    这是一个用钢与硬灌注的铁血男儿。
    温热的触觉自蒋明娇的手传递到阮靖晟处,烫得他心口一阵一阵地发暖,方才泛起的苦涩与仇恨,似乎都在一瞬间被抹平。
    他转头凝视着蒋明娇。
    蒋明娇亦专注望他。
    空气有一时的宁静。
    天底下仿佛缩到两人容身的寸许小,时间与空间都不再流动。他们在静谧又轻柔的空气包裹下,彼此印着对方面庞的眼睛里,心仿佛紧紧缠在了一起融为一体。
    阮靖晟望着蒋明娇。
    他与娇娇的相识,应当是在程家别院里,他与母亲住在那里,父亲会偷偷过来看他们。
    那时的娇娇应该才四岁。
    他正在院墙边一棵大槐树下看《论语》时,隔壁墙上就探出个扎着红头绳的小脑袋,好奇地看他:“哥哥,你长得可真好看。”
    他怔愣了半晌。
    那个明艳小丫头又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顿了顿:“我姓程。”
    那小丫头就笑咯咯地道:“程哥哥,我叫蒋明娇,我今年四岁了,爹说要给我攒嫁妆了,嫁人是什么?程哥哥你长得那么好看,我嫁给程哥哥你吧。”
    他怔了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咚的一声。
    那小丫头没抓稳,从墙上摔了下去,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声。
    那晚他在吃饭时,假装无意地问了母亲隔壁住的是谁。
    母亲说是平阳侯府,他们家有个二小姐,今年将将四岁。
    再后来,两家有了些邻里间的走动,他也在接触中知道了娇娇这丫头小时候顽皮得很,见到个好看的就要嫁,许了的终生没几十个也有十几个。
    但是他还是记住了那个扎着红头绳,明艳活泼的小姑娘。
    再后来,他又遇见过娇娇几次,每一次都让他印象深刻。
    这些记忆,每一次当他在战场寒夜时拿出来重温时,都温暖得能让他忍不住扬起笑容。
    他道:“娇娇,我是一定要替父母报仇的。”
    蒋明娇*点头:“好,我陪你。”
    他道:“当年事情的真相扑朔迷离,我至今也没有太多头绪,恐怕需要很长很长时间。”
    蒋明娇道:“好,我陪你。”
    阮靖晟道:“能让两个权臣家都一夕覆灭,或许我们的敌人将庞大得超乎我们的想象,而我根基尚浅,胜算恐怕并不大。”
    蒋明娇道:“好,我陪你。”
    阮靖晟扭头望着这个他放在心上许多年的女孩。
    蒋明娇在他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温声道:“我说过,我不是会躲在人背后,让人保护的女人。无论你要做什么,哪怕前路是虎是狼、是奸是恶、是人是鬼,我都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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