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不情愿的故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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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影散场是两点半。
    屏幕上,画面渐渐淡出，开始播放致谢。
    放映厅里光线慢慢亮起来，然后四周响起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观众们伸着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沿着铺地毯的过道走下去。
    书柔跟唐以衡对视一眼,都默契地选择了在座位上再等一会儿。
    后排那几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也走下来。
    走在第二个的是一个男生,黑发清爽细碎，身量颀长，蓝白相间的校服被他穿得很好看。
    他下了几级台阶，便定住脚不动,微微侧头看向后面。
    前面那男生也跟着回头问他：“易桢，怎么了？”
    他微眯了下眼睛,没答。
    直到后面一个穿校服的女孩子走下来，他才转身，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书柔的视线跟着落过去，看见那个女孩子。
    她此刻站在暗处,刚往下迈了一步。
    光线恰好斜斜打过来,照出她漂亮略带英气的眉眼,秀挺的鼻梁。
    黑色的短发垂到耳际,一边夹在耳后，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她好像在生着谁的闷气,微微咬着嘴唇。
    书柔的目光跟她对上，两个人都是一愣。
    “从星？”书柔站了起来。
    梁从星也有点惊喜,原本轻微的郁闷一扫而空，几步走下了台阶：“书柔姐姐。”
    笑得很甜。
    书柔跟她有几个月没见了。
    上回见到,还是给她补习数学的时候。
    那时候,小姑娘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说：“我以后又不当数学家,干嘛要学这些乱七八糟的。”
    眼角眉梢全都写满了不屑。
    而现在，她的头发剪短，显得精致又干净，眉眼间骄纵的味道少了许多，反而乖巧起来。
    两人讲了几句话，放映厅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梁从星偏过头来，看了眼坐着的唐以衡，后者点头致意。
    她眨了一下眼睛，很快就猜出了这两人的关系，收回目光对书柔道：“书柔姐姐，你男朋友好帅噢。”
    “梁从星。”不咸不淡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
    梁从星就像是上课被老师点到名字一样，习惯性地挺直了脊背。察觉到什么之后，她又放松了一点下来。
    转头看过去。
    声音的源头是那个身材高挑的少年。
    他的同伴都走了，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了下来。
    那人靠着过道边的墙，微微眯着眼睛看这边，简单地开口：“要迟到了。”
    “知道了，易桢你再等一下啦。”梁从星应了一声，又转回来，朝书柔吐吐舌头，“那我先走了哦。要回去上课了。”
    书柔笑了一下：“好。”
    梁从星几步走到那个男生身边，两个人又并排下着台阶。
    中途，那个叫做易桢的男生侧过头，跟她说了句什么。
    下一秒，梁从星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不是吧！你不是说明天才抽背吗！再说为什么刚看完电影就叫我背公式，易桢你懂不懂浪漫……”
    两个人的声音慢慢远去，光听着，就知道彼此心情都很好。
    书柔跟唐以衡也站起来往外走。
    她想起之前乔馨平提过，说梁从星发誓要好好学习，一改原先懒散惹事的习气，还为此转进了桐一中。
    现在看起来，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到这里，她有点忍俊不禁。
    小姑娘怪可爱的。
    唐以衡牵着她的手动了动：“笑什么？”
    书柔淡笑，大致地讲了一下来龙去脉。
    还有自己不知道靠谱不靠谱的猜想。
    唐以衡的手指蜷起，在她的手掌轻勾了一下：“我也一样。”
    书柔还没来及说什么，两人已经走到了放映厅出口。
    门外光线豁然开朗，还有点轻微的刺眼。
    书柔轻轻眯了下眼睛：“什么？”
    唐以衡垂下视线，看了她片刻，稍候低低开口，“为你而来。”
    书柔怔了怔。
    交换到桐大的决定，应该是唐以衡的记忆里，自己最不理智的一次。
    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改了交换的志愿。
    就因为简简单单一个梦。
    梦里的女孩子，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裙，一只手搭在他桌上。白皙纤细的手腕上，有一截细细的黑色皮筋。
    窗外阳光晃眼。
    悸动也非同寻常。
    唐以衡醒来之后，用了好几分钟才回忆起，那个女孩子是谁。
    以及他梦到的场面。
    应该是高考前夕，她来班里找他，摘下橡皮筋递给他扎画的那一天。
    恰好林教授跟唐父是故交，借着这点关系，唐以衡说服了自己院系的导师。
    放他到桐大来交换半年。
    书柔慢慢地，就想起了系里其他人关于新交换生的讨论。
    说他原本可以去更好的地方。
    选项不仅仅是国内外的大学，甚至包括了国内一流的建筑事务所实习名额。
    但是他最后来了桐大。
    然后书柔立刻就明白了，“为你而来”这四个字的意思。
    她抿了抿唇：“万一……”
    万一我不喜欢你，你要怎么办呢。
    但是这话她刚说一半，就已经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明明，比想象中的还要喜欢他。
    一天比一天更加。
    -
    洗手间里，书柔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
    她的嘴唇依然嫣红着，却不是因为涂了口红。而是刚才在放映厅里，被亲了很多次的缘故。
    之前看不到自己的样子，还不觉得有什么。
    这会儿看着镜子，才知道有多明显。
    不知道为什么，唐以衡的亲吻到最后，总是会带点细细的轻咬，让她十分受不了。
    到最后她几乎是闷哼着求饶，说再也不跟他看电影了才被放过。
    但被他亲吻的时候，整个人又仿佛会飘在云端。
    连脚下也发软起来。
    这种感觉，实在叫人…又怕又喜欢。
    -
    两个人又在商场里逛了会儿，差不多到晚饭的点钟。
    书柔给陆时宜发了条消息，问她在哪里。
    对方隔了几分钟回复：【马上从家里出发……】
    书柔想了想：【你一个小时前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陆时宜一条条回复过来，语气十分哀怨：
    【我本来觉得，要见我偶像，得化个漂亮的妆才行……】
    【就拿出了我的全套设备，撸起袖子弄了半个多小时】
    【连睫毛都贴好了】
    【结果你哥叫我卸掉QAQ】
    书柔没忍住，笑出了声。
    -
    等到四个人终于见到面，已经是五点多。
    先是简单地互相介绍，又寒暄了几句。
    陆时宜的目光落在两个人拉着的手上，笑得很意味深长：“咦～”
    没记错的话，上次见面，两个人还不是这种关系。
    小伙子的速度很快嘛。
    不愧是她的偶像！
    喻期言自然也认出了唐以衡，两人礼貌地点头致意，打了个招呼。
    等四个人面对面地坐在餐厅里，陆时宜终于有机会认认真真地端详起了偶像。
    端详了一会儿，她的手就伸到桌子底下，偷偷拉了拉喻期言的袖子。
    她小声地说：
    “哎，我怎么觉得妹夫比你帅啊？”
    没等喻期言说什么，陆时宜又若有所思地说：“是不是因为你老了一点？”
    喻期言要笑不笑地看了她一眼。
    后者立刻捂住嘴巴，夹起了尾巴做人，不敢再说半个字。
    低调了好一会儿，陆时宜才觉得警/报解除，开始跟书柔聊天。
    两位男朋友坐在一边，偶尔才讲几句。
    话题一开始围绕着各自的生活，还有最近在看的剧和电影。
    说到这里，陆时宜低头在手机上打开app：“要不我们晚上去看电影吧？”
    书柔“嗯”了声：“什么电影？”
    “恋爱日记？听说是个很有名的导演拍的。”陆时宜点进了电影详情页面。
    “那个……”
    书柔刚想说那部电影他们看过了。
    没想到，唐以衡比她更快地开口，声线云淡风轻：“那个她不敢看。”
    “啊？”陆时宜抬头，“为什么？这不是恐怖片呀……”
    连书柔也有点疑惑地望向他。
    唐以衡的手指在桌子底下轻蹭她的手背，侧头看过来：“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书柔怔了半秒，慢慢地想起了什么。
    好像的确是她，在放映厅里说了一句，再也不敢跟他来看电影了。
    但那完全是因为……
    想着想着，她的脸渐渐红了起来。
    然后再一次认识到了唐以衡这个人……还真的是特别的坏。
    平时看起来清冷正经。
    突然调戏人起来，就让人防不胜防的那种。
    陆时宜仍然是一脸懵，书柔轻咳了一声：“他开玩笑的…这个我们看过了。”
    没一会儿，服务员端了菜上来。
    话题就这么揭了过去，四个人安安静静地吃饭。
    吃完之后，又去KTV唱歌聊天。
    书柔唱完一首回来，唐以衡伸开手臂搭在沙发靠背，她坐下，往他身上靠了一点。
    听着前奏，陆时宜回头提了一句：“书柔，我发现你声音很像我喜欢的那个up主哎。”
    书柔怔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比较好。
    她还没说话，陆时宜已经伸手按了暂停，包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陆时宜慢慢转过头看她，眼里写着不可置信：“你不会……”
    就是予木吧？
    其实书柔在T站里暴露的三次元信息不算少。
    所读的专业，大概的年龄，还唱过那么多首歌，露过手。
    以及家里的环境。
    虽然只有几个镜头。
    但是只要去过喻家，很容易就能联想到一起。
    还有一个最最直白和明显的。
    书柔的柔字拆开，跟予木太像了…
    陆时宜觉得自己现在大概需要出去跑几圈才能冷静。
    怎么这么晚才发现…
    见书柔又点不好意思地微笑着，没否认，陆时宜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她崇拜的绘画大神，跟她喜欢的up主，是一对儿。
    陆时宜兴奋地想点一首《今天是个好日子》来唱。顾及到不能在男神女神面前，自我毁掉形象，才没有动手。
    没想到，没过一会儿，包厢里就响起了这首歌的前奏。
    无比喜庆和欢脱。
    下一秒，喻期言往她手里塞了个话筒。
    陆时宜：“……”
    这男人，实在是太了解她了。
    -
    玩到十点多钟回家。
    四个人还拉了个微信群，陆时宜坚决把群名改成“我和我的男神女神”。
    喻期言一开始颇有微词，不过，他发现自己也被陆时宜归为“男神”之后，就勉强同意了。
    这会儿，群聊里跳出了陆时宜发的一句话：【我们到家啦】
    书柔打上回复：【好，我们也到了】
    两个人现在正坐在车里。
    外面路灯沿着前车窗柔和落下，依稀有细雨飘落，气氛安安静静。
    车里很暖和。
    莫名让人不想离开。
    书柔的视线在群聊头像上停留半秒，忽然发现了他们用的是情侣头像。
    陆时宜的是一只白色小兔子，喻期言的则是卡通的大灰狼。
    两个放在一起，反正特别可爱。
    她看的心里微微一动，刚想开口讲什么，抬起眼，却发现唐以衡的视线也落在她手机上。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下屏幕，“用吗。”
    书柔弯了弯唇：“现在找吗？”
    情侣头像啊…
    光是想着，好像就忍不住要笑起来了。
    “用你画的。”他靠近过来，声线很低。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单纯干净的四个字，钻进书柔的耳朵，也让她脸上微微发烫。
    她强撑着不好意思，打开手机照片。
    手机里存了一些她自己画的简笔。
    “要…哪一张？”
    唐以衡轻笑了下，慢慢坐回去，“都好。”
    书柔抿抿唇：“那就这个吧。”
    她对养小植物情有独钟。
    尤其是多肉系列，还专门为它们画过小插画。
    手机里刚好有现成的几张，而且，没放到微博上去。
    书柔选的这两个，一个是一只小小的蓝色宝石鲸鱼，头顶定了个小王冠似的黄丽。
    另一个则是棕色的狐狸，抱着一盆带刺的仙人掌。
    就是…太可爱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用。
    -
    程驰是第一个发现这两人用情侣头像的。
    而且是当晚就发现了。
    因为书柔转发了一条迎新晚会报名的朋友圈。
    而没过几秒钟，唐以衡就发了一个状态。
    这条状态很是诡异，没什么内容，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句号。
    程驰一开始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后来，他的视线上下移动，就发现了玄机。
    这两条状态发表的时间很接近，在程驰的朋友圈列表里，两个人的头像刚好一上一下，是挨在一起的。
    瞎子都看得出是情侣头像。
    程驰给唐以衡的花式秀恩爱**跪了，颤颤巍巍地给他发消息过去：
    【衡哥，您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那个高冷的男神吗？】
    不就是谈个恋爱吗，还甜出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