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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远行

世子的小青梅作且娇 榎榎 11458 Apr 17, 2022 9:07:1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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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正是因为寺庙与景点连在一起,这会寺庙外面又有许多临时摊位,整个门口都人山人海。
    楚梨凑了个热闹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也大多都是登山的那套玩意——原来寺庙后门有个大巴站,直达附近的景点。
    楚梨紧紧地拉着薄臣野的手,好像怕与他走失在人群中。
    寺庙外面大多都是在卖一些纪念品的,诸如各种小吊饰或者当地的一些景点迷你版珍藏物。
    她远远就看见卖糖葫芦的小摊位。
    现在糖葫芦早就不像小时候那样单一了,插在稻草架子上的糖葫芦各种口味都有,现在比以前还多了许多水果。
    楚梨喜欢吃一种扁扁的糖葫芦,总觉得这种似乎不会太酸。
    摊位前排了不少人,到他们的时候都已经等了足足半小时,这样的冷天里,空气里弥漫着焦糖的香甜味道,一点都不觉得冷。
    楚梨拿到后,心里格外的满足。
    糖葫芦扁扁的,外面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外面还包着一层糯米纸。
    她想起薄臣野不太爱甜食,但仍然将糖葫芦凑到了他的面前,薄臣野也配合地咬了一口。
    “酸不酸?”楚梨笑着问他。
    “酸。”
    “我尝尝。”
    楚梨咬了一口,酸的刚刚好,她嗔怪地看了薄臣野一眼,薄臣野便笑着看她。
    而这时,薄臣野敏感地察觉到了远处有人在看,他转头看过去,就看到几个年轻人证拿着相机拍摄什么。
    出于下意识地警惕,他拉住了楚梨的手,牵着她往里面走,而楚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往后一看,却看到了熟悉的脸。
    是周星然和几个年轻的陌生人。
    “楚梨姐。”周星然也看到了她,他挥手对她打招呼。
    “你认识?”薄臣野停下脚步,那边阳光充足,薄臣野眯了眯眼睛,只看到了几个年轻人,而那个对他挥手的男人,薄臣野有种不太好的直觉。
    “算是吧,张明诚的朋友,之前一起吃过几顿饭。”
    楚梨本来也只想打个招呼就算了,没想周星然跑过来,他晃了晃手里的相机,“这么巧啊楚梨姐。”
    这人这自来熟的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
    “是挺巧,你怎么在这?”
    “嗨,听学妹说临江这边过年有意思,来拍几张照,这位是?”
    周星然看向她旁边的男人。
    其实他心里多少猜到了些,他一下想起了当年问她——
    你生日是4月26日?
    那天楚梨说,不是,是我和我先生结婚的纪念日。
    现在想来,这或许就是楚梨口中的男人。
    周星然以前总以为“结婚纪念日”这个词,是楚梨想婉拒找的借口,但那会周星然分辨不出到底是否是借口。
    楚梨的朋友圈很干净,她很少发动态,也从来没有一个男人的出现。
    可她的右手上,又常年戴着一枚银质的戒指。
    周星然这才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见到这人。
    身高优越,长相更是令人一眼难忘,他的骨相好,深灰色的毛呢大衣,有种淡漠与矜雅,但他的目光对上自己,却分明是一种并不算友好的冷冽。
    “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先生。”楚梨笑着挽住了薄臣野的手,她刻意的咬重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周星然尴尬跟他打了声招呼,正尴尬的时候,对面的学妹叫他,他又挥挥手,“下次请你吃饭啊。”
    楚梨笑笑。
    薄臣野哼了一声,“二十出头的小孩子。”
    “说得好像你多老一样。”楚梨笑着看他,“不过我也才二十多一点,二十九,那也是二十多嘛。”
    “就你贫。”
    楚梨笑嘻嘻,拉着他进去,临江市的寺庙并不算太出名,但这会正月初一,也总有一些人来祈福以求新的一年有个好兆头。
    庙里的香火冉冉,人头攒动,这大冷天的,楚梨也不想跟他再往里面挤了,不过看到庙堂里的神像,楚梨突然想到了南峰山。
    两年前,她许下的一个愿望,就是他可以早点平安地回到她身边。
    临江市过年还有个习俗,正月里祭奠过世的亲眷,楚良翰提了一嘴,似乎是暗示什么,毕竟陈凌婳的事情,他也不好直说。
    楚梨在晚上也借着“还愿”的由头说,“我想去青昭还个愿,你去不去?”
    “夫人都下令了,我能不去吗?”
    他笑着递给她一杯热牛奶,看着正靠在床上敷面膜看小说的楚梨,故意学着她前几天读小说的腔调。
    “你怎么这么烦。”楚梨敷着面膜口齿不清。
    最近她在看一本古言小说,还是江茵分享给她的,说是下一本要被翻拍的原著。
    楚梨看到感动处,也不免抱着手机读给薄臣野听,那么莫名其妙的一段,她眼眶发红,薄臣野好气又好笑。
    这个年,他们在楚家过的。
    有时候陶静姗看见了,还要说她“净看那些没用的”。
    而往往此时薄臣野就说,“小说挺好看的”。
    陶静姗一看人家俨然一副护妻架势,心里虽然舒坦,但嘴上也不留情,说楚梨越来越幼稚了。
    楚梨这会摘下面膜,然后凑近薄臣野问他,“我是不是越来越幼稚了?”
    “一点都不幼稚,我看看。”薄臣野捏住她两颊,眯眼似乎端详,“多可爱。”
    楚梨噗嗤笑出声,“你也挺幼稚。”
    “是啊,跟小朋友在一起,心态越来越年轻了。”
    他掀开被子,将清洁湿巾递给她,天冷,楚梨敷完面膜也不想还要开门出去洗漱了,她买了不少婴儿清洁湿巾,直接将脸上的残留的面膜擦干净,只涂了一点薄薄的乳霜就钻进被子里。
    “明天早上咱们早点出门吧,我怕青昭那里堵车。”
    她关上台灯,依靠在薄臣野的怀中,随意地嘟哝了一句。
    “嗯。”
    第二天一大早,楚梨和薄臣野起来,陶静姗早早就做好了早餐,客厅的桌上还放着一把包扎好的白色雏菊。
    回青昭这事,楚梨也只跟陶静姗提了一嘴,说这两天可能不在家吃了,可能要去一趟青昭。
    没想到陶静姗一下就猜到了。
    “拿着吧,你爸一大早出去买的,这大过年的,你们到了地方也不一定有花店开门,空着手去,多不好。”
    陶静姗也没明面说,楚梨也心知肚明。
    正月初二初三,楚良翰临时回医院加班,陶静姗说单位的几个年轻人回家过年了,自己留下值个班也是好的。
    楚梨临出门前再三的叮嘱他们不要太累,这才放心地出了门。
    或许也是因为过年的原因,街上没什么人,高速公路上的车子也稀稀疏疏。
    薄臣野让她睡一会,车上开了暖风。
    楚梨应了一声,但是抱着手机舒舒服服看起了视频。
    快到青昭的时候,楚梨难得放下了手机,因为看到了青昭外面飘起了雪花,高速公路旁边两侧是一层皑皑的白色。
    楚梨这个没怎么见过下雪的临江人,看到雪就兴奋得不行,尤其上次看到雪,还是在遥远的英国。
    “等会到地方了,我们去看看雪吧?”楚梨说,“晚一点回去。”
    “在这里住一晚也行。”
    冬天的白日时间短,下午五点多就黑天了,要是来不及回去,住一夜也是个选择。
    楚梨思考一下觉得也可以。
    这次再去陈凌婳所在的墓地,楚梨有点不太一样的感觉。
    这回是隆冬,山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天气也雾蒙蒙的,青昭好像也有这样的习俗,在正月里祭奠过世的亲人。
    墓园的焚香处烧着香和纸,空气里有淡淡的星点的黑灰漂浮,近处的几个墓碑前都放着新鲜的花束和水果。
    偶尔山上也见一两个下山的人。
    楚梨捧着花走在前面,她依稀记得以前来时走的路,到了地方后,楚梨将花束放在了墓碑前,墓碑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雪,她躬身蹲下,从旁边找了个扫帚扫去雪花。
    薄臣野走的比她慢一些,他上来的时候,看到楚梨半跪在墓碑前清理积雪,而墓碑上的陈凌婳,依然是年轻时的样子。
    薄臣野在后面停住脚步,楚梨或许是真的没意识到薄臣野过来了,她半蹲在墓碑旁,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
    而这时,薄臣野看到了原本空旷的旁边,也突然多了一个崭新的墓碑。
    薄臣野随意地看一眼,可视线却突然落定。
    楚梨回头,看到薄臣野走向一旁,她有些疑惑,也站起来走过去。
    薄臣野在旁边的墓碑前蹲下,墓碑很新,连上面雕刻的字都好像还落着一层刚雕刻的不平。
    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积雪。
    薄臣野伸出手,轻轻地拂开那层雪。
    然后他们看清了墓碑上的名字。
    薄仲一。
    就在两年前,薄仲一在英国的医院入院接受治疗,长期以来的压力和忙于工作,他的身体条件并不算好,高血压性心脏病,早期肝癌,即便是他再有钱,找了多好的医生,也不能延续自己的生命。
    那段时间,薄家也乱作一团。
    也是在那段时间里,薄仲一一言不发,任由白馥玉和薄修筠母子二人在媒体面前乱写,乱哭闹。
    他大抵也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最后的那段时间,只见了薄家的律师。
    白馥玉不在意薄仲一的墓地在哪里,她只关心薄仲一分割了多少家产。
    薄仲一的后事处理的也很可怜,薄臣野只听应宴提过几句,但他也没多少兴趣,
    没曾想,薄仲一最后弥留的日子里,想到的竟然是把自己葬在陈凌婳的身边。
    青昭只是个小城市,墓园也是个小墓园,就在几年前,薄臣野还在这里因为薄仲一说要把陈凌婳的墓地迁回英国而跟他起了冲突。
    也不曾祥,再最后的日子里,那样一个享尽了荣华富贵的男人,连中文说的都不算多顺畅的男人,最后归入了这片陌生的土地。
    这片土地是陌生的,但他心甘情愿。
    活着的时候,不能与她好好在一起,死后,这样与她挨近着,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薄臣野半蹲在那,墓碑上只有薄仲一的名字。
    而右下角,仍然有两行小字。
    妻:陈凌婳
    子:陈嘉砚。
    薄臣野也正是看到了这两行字,他迅速地别开了视线。
    他怎么都不相信,薄仲一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候承认他们的身份。
    一辈子,哪怕是陈凌婳死后,都被白馥玉说是“小-三”、“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连带着自己都是那个“非婚私-生子”。
    起初薄臣野怨恨过——既然薄仲一总口口声声说自己对陈凌婳的感情多么真挚,为什么从没有一次亲口承认过母亲的身份?
    那时屡屡提起这个话题,总会不欢而散。
    他也明明知道薄家的情况复杂错综,可他还是因为这个原因怨恨了他这么多年。
    薄仲一死后,他的律师来交接遗产的分配,只记得那个律师说了一句,活着的时候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死后倒是都解脱了。
    薄臣野一言不发,只将那束花在陈凌婳的墓碑前摆正。
    死了才做这些,还有意义吗?
    薄臣野不会原谅他。
    楚梨也看到了墓碑上的字,她抬起视线看了看他,他依然是没什么表情,楚梨大抵是觉得他想自己静一静,于是说自己去附近转转。
    薄臣野叮嘱她不要走远。
    楚梨说自己就去旁边看看山下的景色。
    薄臣野抬起视线,果然看到楚梨就站在不远处往下面看。
    他又看着墓碑上陈凌婳的照片,他觉得自己好像想说点什么,可关于薄仲一的话,怎么都无法启口。
    他静默地看着墓碑。
    要是陈凌婳还在,那多好。
    他或许也可以像普通人那样,将自己心爱的女孩带到母亲的面前,也可以骄傲地告诉她,自己跟喜欢了多年的人结婚了。
    可这些喜悦,从来都无法分享。
    他的痛苦,也无人可以分享。
    过了一会,薄臣野站起身,楚梨看到他过来,她似乎冷了,将手塞进了他的大衣口袋。
    然后腾出了另一只手给他看她拍的雪景。
    “专业不专业?”她有意提起别的话题,跟他分享雪景。
    “专业。”薄臣野夸她,楚梨得意笑了,她的手在口袋里紧紧牵着他的。
    薄臣野侧了侧头,看到她新奇地看着松柏叶子上压着的雪。
    突然就想起了傍晚时的一些场景。
    楚梨跟他分享看的漫画,看的小说,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聒噪了。
    “一点都不,我喜欢。”
    ——他有这样一个人,与他事无巨细地分享生活里的点点滴滴。
    薄臣野回头看了一眼墓碑。
    薄薄的几片雪花从天空中纷纷扬扬落下,又有几片落在了陈凌婳的照片上。
    她年轻时,脸上总是带着好看的笑容。
    ——妈,如果你在天有灵,你一定会知道,我终于娶到了我最爱的女孩,她也很爱我,一切都像我曾经想过的那样。
    南峰山的景区和寺庙知名,今天的游客也不少,楚梨跟薄臣野到了地方,巧的是大概到了饭点,真到了寺庙反而零星几人。
    楚梨去还了愿,折返回来看到薄臣野仍然站在那连理树下。
    已经是冬天,两棵树光秃秃的依靠在一起,树枝上挂了不少祈福的小红牌。
    树旁边站着一对情侣,似乎是女孩非要挂一个,男生却说这东西就是封建迷信。
    “我觉得这个还挺准的,挂一个吧,来都来了。”
    楚梨感觉好像看到了几年前的他们两个,只是那时薄臣野对这似乎不太信,可他从来都是默许她去做这些事。
    楚梨又想到了那年自己来的时候,发现薄臣野偷偷让人挂了许多。
    “听见没有,人家漂亮姐姐都说有用了!”
    那女孩看楚梨开口,更理直气壮了。
    男生尴尬挠头,去问旁边的薄臣野,“这东西真有用?”
    “我挂了四个,”薄臣野牵着楚梨的手晃晃,“结婚五年了。”
    “……”
    楚梨听他这语气,似乎有点骄傲,回去路上,她还取笑他,“幼稚不幼稚啊?”
    “这算什么幼稚?这是我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你飘了。”
    “谢谢。”
    “真不要脸,还说谢谢。”
    “你也飘了,敢说我不要脸了。”
    说着,薄臣野的手就顺着她的腰抚上去,隔着毛呢大衣,他故意捏了一把她的肋骨处,楚梨怕痒,笑着躲开。
    下面是台阶,薄臣野将她拉回来。
    楚梨依靠在他的怀里,两人暂得几秒空闲,挨得很近,他的呼吸洒在她的脸颊,这会天晴了些,阳光折射在雪地里,泛出一片有些亮眼的光。
    “五月你生日那天办婚礼吧。”薄臣野的鼻尖抵着她,声音微哑,像多一□□哄,“我不想再等了。”
    “好。”
    楚梨答应他,她向前凑了凑,很快地亲了他唇角一下。
    -
    正月初五,林景澄请客办了场家宴。
    别墅里只有一个阿姨,算是帮着林景澄带宝宝的,说是带宝宝,其实更关心的是景澄。
    宝宝总是半夜醒来,李曜又舍不得景澄起夜,想让阿姨代劳喂宝宝,但景澄执意要起来,而饮食又总是李曜亲自去做。
    阿姨笑成,自己的工作清闲,也就是在家里逗着太太开心。
    楚梨和薄臣野到的时候,江茵和谢俊瑜早就到了。
    小宝宝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一个奶嘴,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见人也不哭不闹,好奇地看着周围的陌生人。
    “真可爱啊。”
    楚梨走过去,脱了大衣,阿姨接过来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林景澄听到声音端着果盘出来,给楚梨示范着怎么抱孩子的姿势,然后非要让楚梨抱一下。
    楚梨连连摆手,怕自己姿势不对。
    “我教你嘛。”
    景澄让她坐下,然后把宝宝放在她腿上,又手把手地拿着楚梨的手放在小家伙的身上。
    “李安昀,这是你干妈,楚梨阿姨。”
    林景澄捏着女儿的小手,小家伙笑了,一双乌黑乌黑的大眼睛,小嘴巴粉粉嫩嫩,可真是太戳人心了。
    “安昀小朋友你好呀。”
    楚梨从口袋里拿出红包递给她,小家伙弯着眼睛笑起来,然后往楚梨的怀里蹭来蹭去。
    “我闺女特别会撒娇,来,宝贝,谢谢小梨阿姨。”
    安昀小朋友举着小手手,嘴里“啊呜”“啊呜”地应着。
    楚梨笑起来,看着小家伙脸上纯真懵懂地笑意,心都快化了。
    “你现在还好吧?”楚梨抱着李安昀,那次在产房离开后,楚梨还没怎么来见过她,产房那一次,给楚梨的记忆太深刻了。
    那会的林景澄脸颊苍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而现在,大概是产后养护的好,林景澄的肌肤比以前白嫩不少。
    以前尖尖的下巴也多了些肉。
    “好多了,我闺女以前没少折腾我,现在带孩子虽然不容易,但是看着她一天天长大,心里还是幸福更多。”
    林景澄对她眨眨眼,“有个小朋友多好,家里热闹多了。”
    楚梨笑了笑,但到底还是记着林景澄生产那天多不容易,又是大出血又是手术,楚梨打小就怕疼,想到这些,她萌生退意。
    当母亲很伟大,但她只是也暂时不能接受这样巨大的疼痛而已。
    况且,生育也从来都不是把孩子生下来就好了,以后还要学习着怎么样成为一个合格的父母,与其说是养育孩子,不如说是父母的成长。
    楚梨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做好这样的准备。
    五月时,天热起来,几近入夏。
    薄臣野似乎忙起来,楚梨一开始以为是薄臣野忙工作,但见了应宴两次,应宴反而抱怨说薄臣野从不去公司,可别不管他了,他压根不会处理公务那一套。
    后来又以为是薄臣野忙美术馆的事情,但自己最近这些日子也没怎么画东西,美术馆里也没有什么别的画进来。
    后来楚梨想起来了——
    薄臣野不是说五月办婚礼么。
    她正要当天问,结果当天就看到家里多了些东西,她走过去看,是一些空白的请柬。
    这请柬,楚梨拿起来,竟然也觉得有点感动。
    请柬的质地极好,厚重的纸,烫金的字,封面多了张加过柔和色调的画。
    这画是楚梨画的,浅蓝色的天空,两个人在海滩边相拥,他穿着白衬衫与黑西裤,她穿了一条吊带裙。
    这幅画,本来是挂在美术馆的。
    而请柬上,还封着一些紫色的满天星。
    “看见了?正好,有个任务交给你。”
    薄臣野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楚梨站在书房的桌前,手里捏着请柬。
    早就看这几天楚梨看他的目光欲语还休,一副想问点什么的样子。
    反正她也闲不住。
    “那你做什么?”
    “我?”薄臣野往沙发里一坐,双腿搭在书房的矮几上,“我负责通知亲友,两周后天办婚礼。”
    “两周后——”楚梨惊呼一声,日子过起来没个意识,“怎么这么快,不是都说婚礼前要提前半年开始护肤,开始减肥,我万一穿不上婚纱怎么办?糟了,最近换季,我都没有好好护肤……”
    她一下惊慌起来,赶紧拿起手机对着看自己的脸,这阵子她总是宅在家里,倒是养的白了不少,但是最近她也胖了一些,肚子上都有了一圈肉。
    而下一瞬,正在着急的楚梨被他拉进怀里,他的手搭在她腰间,“我看看。”
    楚梨扁嘴,脸垮下来,“你怎么不提前几天提醒下我……”
    “我看看,多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你少拍马屁!”
    “倾国倾城楚楚动人,”薄臣野笑了,两指捏着她的脸,她的嘴巴也嘟起来,薄臣野顺势凑近亲了一口,“多漂亮。”
    薄臣野知道楚梨在某些小事上重仪式感。
    请柬上的字,是她一笔一划写的。
    平时楚梨还挺不喜欢写字,但这会,她认认真真端坐在书桌前,仔仔细细地写着请柬上的名字。
    婚礼上邀请的人并不算多,大多是二人的亲朋好友。
    楚梨花了两天写好请柬,哪知第二天早早就被薄臣野叫醒,房间里还放着一个收拾好的行李箱。
    “去哪儿?”楚梨还睡眼惺忪。
    “拍婚纱照,”薄臣野已经换好衣服,似乎一副随时可以出门的样子,“去英国,两周后也在那里办婚礼。”
    楚梨脑袋还懵懵的,她对婚礼其实没有多大的要求,无非就是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就好了。
    她不喜繁复。
    楚梨一路上思绪还空白,问起薄臣野选的地方在哪。
    薄臣野拿出平板给她看照片。
    婚礼是在英国北部的塞尔比教堂,哥特风格的古老建筑,视觉上特别的肃穆,内里的装饰都是金色与猩红色,又多添了一些奢华。
    楚梨隐约想起,好像有个特别出名的歌手在这里举办了婚礼。
    “晚宴在霍华德庄园,不过我预定了两周,大家可以在这里多玩几天。”
    薄臣野尤其想到了工作忙碌的楚良翰和陶静姗夫妇,这里的环境更悠闲,在这里放松一段时间,也是个极好的选择。
    他说了许多的计划。
    楚梨是在头等舱里听他说完的这些,他把每一件小事都安排的极好,甚至可以说是细致。
    楚梨眼眶有点酸涩——能感觉到,他想给她一场难忘的婚礼。
    他说,婚礼只有一次,我希望你以后想起来,只有快乐和幸福。
    到英国那时是晚上,塞尔比教堂在约克,薄臣野提前带她去霍华德庄园。
    这个庄园占地面积极大,是英国比较著名的巴洛克风的私家庄园。
    五月,国内已经热了起来,但英国的天气正好的舒爽,这天气,穿一件薄衣正好。
    楚梨推开了庄园的某扇窗,这么偌大的庄园里,只有他们两人和三个管家。
    其他的房间黑漆漆。
    楚梨是有点怕黑的。
    薄臣野便带着她下楼去看夜景。
    “这么远离市郊,有什么夜景好看?”
    楚梨是因为想到了某些恐怖性质的电影,好像总爱发生在这样的古堡里。
    薄臣野带着她在草坪的木椅上坐下。
    凉风习习,周围空旷安静。
    楚梨往他身边靠了靠。
    “听说,今晚有流星。”
    薄臣野拥着她在木椅上坐着,楚梨闻言抬头看,天空倒是干净,水洗了似的,半弧形的月亮,偶尔一缕浅雾似的云飘过,这是英国为数不多的好日子。
    楚梨与他倚靠着想着好天气,结果才想了不过半小时,突然一阵冷风吹来,一缕薄雾遮住月亮,紧接着下一瞬天空就开始飘着毛毛细雨。
    薄臣野忙拥着楚梨回去,英国的天气预报也不算多准,这里本来就是个多雨的国度。
    这凉风吹在脸上很舒服,伴随着些许的潮湿味道,庄园很大,但只有长廊上亮着几盏灯,墙壁上挂着许多的人物画像,好像这是走在博物馆里。
    不知道怎么,楚梨突然想起了以前跟他在大英博物馆的那天,穿过一条挂着壁画的长廊,突然被人拉进一个不显眼的小角落强吻。
    这个长廊上只有他们两人,乍一想到那些绯色的回忆,楚梨情不自禁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那边是不是有人过去了?”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吓唬她。
    楚梨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神经,这一会又绷紧了,她紧紧地牵着薄臣野的手,警惕的看着前面的拐角,“哪儿?”
    薄臣野不说话,楚梨还真被他吓到了,恰好旁边都是一些石雕的雕像,这灯光又有些朦胧。
    从浪漫到恐怖,也不过几秒的时间。
    楚梨在心里默念科学至上,这副严肃的小样子,把薄臣野逗笑了。
    “胆子真小。”
    “少吓唬我。”
    楚梨捏了他一下,“哪有你这样的。”
    “按剧情发展,你不应该害怕到扑进我怀里?”
    “你这是想吃我豆腐。”
    “那你愿不愿意?”
    “哎呀我好怕。”
    楚梨配合地往他怀里缩了缩,装的还真惟妙惟肖。
    薄臣野懒得揭穿她。
    “薄臣野,那边是什么?”
    楚梨突然严肃了声音,薄臣野低头看她,以为是小姑娘故意吓唬他了,结果低头一看,楚梨眼神惊恐,薄臣野敛了敛神情,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
    “哈哈,你怎么还当真了。”
    楚梨笑出来,结果薄臣野一转头,将人往墙边一推,“学坏了,嗯?”
    楚梨瞪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灯这个字才说完,唇突然被吻住。
    绵长一吻,薄臣野懒洋洋抬头,“对啊,那我允许你点个灯——亲回来。”
    “真流-氓。”
    楚梨推开他,“就知道欺负我。”
    薄臣野拉着她的手,还要经过一条长廊,才到二楼的休息区。
    走廊的左边是壁画,右边是窗户,挑高的窗户打开着,可以看到外面广阔的草坪,楚梨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正巧看到了一颗流星划过。
    她赶紧闭上眼睛许愿,但是这来的太突然了,楚梨一时半会竟然想不到什么愿望,不过第一个出现在她脑海里的——
    他们要永永远远在一起。
    薄臣野站在她身旁,与她看着天边的流星。
    外面的丝丝缕缕的薄雨还在飘着,但是因为太细了,落在窗外的树叶上都没什么声音。
    薄臣野静静地看着她,再过半个月,她就成为他的新娘。
    这样的感觉,心中泛着一抹甜,还有一丝细细微微的情动。
    好像等了很久,很久。
    一周后,亲朋好友逐渐到来。
    庄园的二楼有很多的空置房间,傍晚的时候,庄园里亮起了灯,显得很是温馨动人。
    门口,立着二人的婚纱照。
    这照片,还是昨天刚洗出来的。
    楚梨穿了一条鱼尾的婚纱,身材的线条勾勒的极好,她本身就是偏瘦的体质,哪怕前几个月有些不注意饮食,邻近的日子少吃一些,也会掉了不少肉。
    加上摄影师很会找角度,拍出来的照片质量很高。
    场景还是就近的,就在塞尔比大教堂内外和霍华德庄园里。
    提前一周,楚良翰陶静姗和林景澄李曜,江茵谢俊瑜都来了。
    应宴也陆续到了。
    璩昭言和白茉莉也在两天后到。
    这天晚餐后,楚梨到父母房间说话。
    陶静姗看着女儿,脸上始终是带着笑容,他们的心才落下,好像也在这一会,也才能够知道,女儿是真切的幸福。
    陶静姗和楚良翰,都因为工作的原因,以前陪伴楚梨的时间少之又少。
    楚梨也是在这一天,难得与陶静姗说了许多。
    陶静姗其实很爱这个女儿,只是她一辈子刚硬惯了,有些示软的话,总是说不出口,有时候说出口了,也变了味道。
    小时候,楚梨跟陶静姗闹了矛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陶静姗自知自己不该对孩子说那样重的话,于是做了楚梨喜欢吃的菜,可到底怎么都不会道歉,于是对楚梨说,“你想饿死自己?”
    那个时候,楚梨气鼓鼓地打开门出来,也不理她,反倒是屈服在饭菜的诱惑下。
    后来长大懂事了,楚梨上学时,妈妈虽然不爱说那些煽情的话,但她总可以在家里看到自己恰好前不久发了动态说想要的书包,说想要的某本书,甚至陶静姗也会往她的包里塞些钱。
    有些爱,是沉默但温柔的。
    跟楚梨冷战的那几年里,陶静姗其实想了很多。
    楚良翰是在女儿上中学的那年把陈嘉砚接到家里的。
    起初她也不放心,但她看人很准,她知道这个孩子只是不爱说话而已,他的本质不坏。
    那时楚梨的成绩下滑——其实只是数学成绩跟不上而已,找了几次家教,然而成绩都不见长。
    陶静姗把错归结在楚梨爱看的漫画上——好像有些成长里的错误,总得有点什么来背锅。
    她没收了楚梨的漫画书,禁止楚梨有什么其他的爱好。
    陶静姗时常想起多年前楚梨哭着对自己说的话——
    “我只是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我希望你可以知道,我喜欢他,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想起来我小学的时候养的那只狗,叫lucky,那是我爸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你说养狗会耽误我学习,然后把狗送走了。我才养了它半年。我求着你别送走,你和爸爸都忙工作,你们经常不回家,我害怕自己在家,lucky每天晚上都陪着我,可你还是把它送走了。”
    “你经常告诉我你同事的孩子考了什么重点大学,我好平凡,我怎么努力都没用,我成绩下滑了,老师要叫家长,你和爸爸都没时间来,我好为你们骄傲,可你们真的没有在乎过我要什么。”
    陶静姗经常想起女儿哭着对她的控诉。
    她也不禁反思——
    她是个法医,见多了穷凶极恶的罪犯,调查的时候,经常会发现他们不幸的家庭背景。
    她总希望女儿出人头地,希望女儿健康快乐的成长。
    可是在女儿的成长过程里,她到底又为女儿做了些什么?
    就比如楚梨独自一人在家停电的时候,她无助害怕,给自己打电话却忙音的时候。
    就比如才十七岁的楚梨独自一人去帝都参加比赛吃坏肠胃的时候。
    在女儿最需要她的那些时候,她都不在。
    在她身边鼓励她的,陪伴她的,照顾她的……是陈嘉砚。
    陶静姗看着跟人说话的女儿,她忽然地才发现了自己错了许多。
    至少在这段母女关系里,她错了很多。
    她忽略了女儿的感受,总以为自己觉得对的才是对的,她想用自己的人生经验让女儿少走弯路,可是却从来都没有顾及过女儿的感受。
    楚梨跟江茵说了会话,关门的时候,发现陶静姗坐在沙发上,有些沉默。
    “妈,吃不吃得惯?吃不惯的话还有一些国内的厨师,薄臣野都想到了,今天你们才来,我刚刚忙着外面的布置,还没来记得跟你们说一下。”
    楚梨走过来坐下,脸上笑意融融。
    “小梨,这些年,妈妈从来都没跟你因为几年前的事情道过歉,”陶静姗看着女儿,她静静地说,“妈妈在你成长的过程里,忽略了你的感受,你要知道,我和你爸爸就只有你这一个女儿,我们希望你幸福。”
    “……”
    “妈妈因为偏见,以前对他的态度不算好,是妈妈的不对,我知道你们相爱,他对你足够好,其实就放心了,”陶静姗说着,眼眶有点泛酸,“小梨,妈妈希望你们两个,以后一直幸福的在一起。”
    楚梨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妈妈突然在这一刻对她说了这些。
    ——妈妈给了她祝福。
    “妈,谢谢。”
    楚梨握住了陶静姗的手,想说些什么,可话哽咽在喉中,只成了这简单的三个字。
    “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我其实很骄傲,”楚梨擦了擦眼睛,“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也可以骄傲的跟同学说,我爸爸是医生,我妈妈是警察。”
    虽然她经常羡慕别的小朋友放学有家长来接,虽然她也常常期待着校园门口能够出现父母的身影。
    她也期待父母能够好好的陪在她的身边,给她过一个生日。
    楚梨这二十多年里,父母陪伴在身边的日子少之又少,可这并不代表楚良翰和陶静姗不爱她。
    楚梨回房间的时候,薄臣野正坐在套间的书房里,似乎跟策划师沟通着当天的花束。
    英国的习俗便是马蹄莲,寓意着长久与纯洁。
    薄臣野便与他们沟通在添一些满天星和玫瑰。
    正打着电话,房门被推开了。
    薄臣野看到楚梨进来,眼眶红红,还以为她怎么了。
    庄园的窗户开着,夜晚的空气清新而清凉。
    薄臣野把人抱在怀里,温声问她,“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没,就是想到很多事情,”楚梨被他抱着,看着窗外皎洁而澄明的月光,“想到你以前对我真好。”
    “你才知道?”薄臣野捏了捏她鼻尖,“隔了十几年才想起来,是不是有点没良心?”
    “你才没良心,我可记着呢,”楚梨靠在他怀里,往他身边蹭了蹭,“现在想起来,你那么早就喜欢我,突然好想哭。”
    “那你是不是忘了。”
    薄臣野凑近了她,轻吻落在她的耳畔。
    “嗯?”
    “明明是你先追的我。”
    “……”
    楚梨笑了,轻轻掐了他一下,“行啊,互相暗恋。”
    只不过,他暗恋的更久一些。
    楚梨和薄臣野的婚礼,在5月21日。
    这是个浪漫的日子,寓意我爱你。
    也是楚梨的三十岁生日。
    更是他们在一起的第十五年。
    楚梨初遇他那年,正是十五岁的年纪,她小心藏下喜欢。
    时间一晃,这份喜欢,在时光里蜿蜒了十五年。
    那天的婚礼很浪漫,教堂里外都是白色的马蹄莲与白玫瑰,有着多年前楚梨幻想过的一切。
    她透过白纱,看到站在教堂里的男人。
    阳光里,他的脸被镀上一层浅浅的暖光,楚梨一步步地向他走,好像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年少时的幻想。
    盛夏。少年的白衬衫在阳光下被风吹动,她叫了他一声,他抬起眼来,看向她的时候,眼底藏着点笑意。
    而现在,男人的眼底只有一片温柔。
    “楚小姐,您是否愿意……”
    “我愿意。”
    神父的话还没说完,楚梨就答应下来,教堂里的人哄笑,他掀开她的头纱,吻下去。
    神父无奈摇头。
    5月21日,楚梨正式嫁给了薄臣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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