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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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双子的两人面对面站着，一人站在房间里，一人挡在门外。“两个森鸥外！？”
除了中岛与中原中也之外的其他人，此刻都发出了惊呼。
江户川乱步仔细甄别他们的差异后，笃定道：“不对，他们是一个人。”
太宰治一时间也顾不得盯着中原中也，和江户川乱步凑到一起嘀嘀咕咕，“他们刚刚的称呼……”
“感性和理性？”
“区别称呼吧，我们一直看见的那个森鸥外暂且称呼他森，里面那个就是林好了。”
“森应该就是负责理智处事的部分，他们身上的理智固化应该也是参考他身上的能力；而林，”看见半透明悬浮在半空，以近乎囚禁的待遇被对待的男人，乱步神色也有一瞬间的动摇，“他负责感性的部分，也起着保险栓的作用，防止森做得太过分。”
然而他们的震惊并不能影响房间里进行的事情，就在他们微微愣神的片刻，房间里开始了真正的信息大放送。
【你的状态怎么样？】森问。
【还可以坚持。】林的神态相比起来更温柔，从他的态度上，人们更能够挖出丰沛的情感。
【那么，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这明显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重要到两人都认真起来，爱丽丝自觉去守住门，以防止有人走过时听见谈论。
只可惜，防不住隔着时空正大光明旁听的众人。
于是，他们被落下的消息炸晕了。
【新世界构筑基本完成，物理参数等基本规则已经在正常运行，普通人类已经投放其中，目前所有生命体征的波动都处于正常阈值内。】
这是一个庞大的创造工程，如果不是借助这些世界的特产，他们是无法完成这样的奇迹的。林森心知肚明，自然不觉得这样的工程有什么好炫耀的，最多就是觉得工程进度略微优秀。
但是那些旁观的人不是这么觉得的，他们只感到了震撼。
“他们这是……掠夺了天照大神的权柄吗？”干涩的话语打破了寂静。
“创造世界吗？还是……”
“不过看来也不是什么问题都没有。”
不同阵营下，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心思百转，自然也有人情真意切地为事情的发展而担忧，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开始认真关注他们接下来的谈话。
【还有什么问题？】
【……】林迟疑了，【我们真的要抹去他们的记忆，让他们从此以后只能按照剧本的安排生活吗？】
“剧本？”提起剧本，他们一瞬间联想到的是书，但是不排除不是书的可能。
【我们已经被记住了，只有完全的改头换面他们才能苟延残喘下去。这是我们一开始就做出的最理想的假设，你应该很清楚才对。】森平静地看着陷入自我挣扎的林，【外神是无可匹敌的，人类从来就不具备消灭他们的能力，我们只能驱逐，只能逃跑，在他们的游戏中获得一线生机。】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
【是的，我一直都很清楚的……但是我不甘心……】
【……】森沉默了，早在分裂的时候，他就明白，以理性主导的他注定无法理解感性主导的林，但是无所谓，只要遵照一开始定下的计划行动就好了。
【那就不要多想了。】他虚虚捧着林的面颊，四目对视，缓下声音道，【你只要记得：我是执行者，你是我的保险栓。你是防止我以违背人性极端效率的行事方式而存在的就可以了。】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交给我来做，你只需要旁观，或者拉闸。】
……
该说些什么打破这冻结的空气。
他们不由自主的这样想着，但是没有一个人付诸行动。
他们做不到。
这是他们的自我牺牲，目的是为了人类的存活，他们又能够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去责备他们呢？
好在这样安静的氛围很快被他们自己打破了，林转移了话题。
【新世界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了，现在的世界上的人都能够在这个世界生活，但是有一个无法解决的弱点——】
林&森同时回答：【时间。】
林转身，挥手将新世界的成果图投影出来，指着图说：【是的，时间。这个新世界预计只能维持适宜人类存活的时间百年左右，如果有人定时检修的话，大概可以多延长个数十年，具体使用情况需要看他们。】
森：【之后就不是我们的事情了，我们已经尽力为他们争取活着的时间了。被外神盯上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能够为他们争取重新构造一个能够正常生活的世界，已经是我们最大的努力了。】
【和奈亚的赌局结束后，我们就会彻底消失吧。森鸥外就是森鸥外，是剧本的人偶。之后的这些就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就这样吧，这么久的抵抗已经很累了。】
【三场灾难，前两场他们能够对付，最后一场交由我们处理，事已至此，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时间到了，我们就该谢幕了。】森说着，就打算走出这间密室。
【是的，我们要谢幕了。那么，你安排了谁来接替你的计划？】
森停下了脚步，背对着他，没有回头。
【太宰？乱步？中也？爱丽丝？】林的声音出现了不易察觉的颤抖。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忍不住聚精会神听下去，他们感觉，自己已经抓住了整个计划的线索，即将把林森的计划书拿到手了。
但是，事情进行到现在，江户川乱步看到的更多一点、
林，好像有点不对劲。
【谁能够忍受千刀万剐、看着自己被一点一点被世界研磨至死的过程？】
众人瞳孔地震：“！！！”
这就是他不对劲的原因吗？江户川乱步睁开眼睛注视着林。
【没有人来接替。】森转身面对林，平静道，【从始至终只有我。】
【你疯了。】
【我是理性主导，不存在疯狂这种状态。】
这种平静的反驳让本就是感性主导的林情绪失控了，他冲过去提起森的领子怒吼。
【你以为自己能够承受这种痛苦吗？！你以为自己能够承担起一个世界的重量吗？！你以为你是谁！！】
然而对比林的激动，森显得平静极了，他反问道。
【可是除了我，还有谁能够接替我？】
林无话可说。
因为事实如此。
林松了手，低下头，阴影遮盖了他的面容，无论是旁观的人还是森，都看不见他的表情。
【……好痛。】
森顿了一下，抱住他，低低道，【对不起。】
【我好痛。】
林好像没听见一样，喃喃絮语。
【我好痛啊。被割喉了，喉咙好痛，身体一点点变冷，茉莉还看着我死掉，这对她的打击很大吧；被捅穿心脏了，胸口好痛，呼吸不上来，每一次呼吸都好痛苦，口鼻间都是血的味道；从高空摔下，全身骨折了，脊椎骨也断了，好痛；被献祭了，灵魂被一点一点吃掉，好痛……】
随着林的念叨，旁观者们浑身泛起了冷意。
这些死法几乎涵盖了所有人类能想到的可能，其中还有几种是入侵者限定，只是听着，他们就几乎联想到那种痛。
然而对此，森只是再一次地冷静道歉，【对不起。】
【你们不会感受到濒死的痛苦，因为所有的痛苦都是我在承担，我好痛。】
【对不起。】
【下一次，下一次，可以快一点吗？】
【好。】这是同一个人的感性对理性的微弱祈求，森恍惚了一下，答应了。【我会努力选择更干脆利落的死法，不会再让你痛苦的死掉了。】
话是这样说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无法兑现的诺言。
这是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谎言。
但是作为感性的林，也许需要的就只是这样一个无法实现的承诺，才能够继续坚持下去。
太宰治似乎笑了一下，“森先生连自己都骗啊。”那个笑容却无论如何都挤不出来，半晌，他放弃了，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上演的戏剧。
只能旁观，无法插手的，可笑的剧目，可不就是戏剧吗？
平复情绪后，林看着他的眼睛，再次询问：【接替者，是谁？】
森直视那双与自己颜色相同的双眼，平静道：【我。】
【……辅助者呢？】
【太宰，中也，红叶，***，**，****等等。】
前几个都是熟悉的名字，但是后面的，他们怎么都无法了解，无论是听发音，还是读唇语，都好像有一层雾笼罩着。
【其他人的问题另说，太宰的话，你怎么能够确定他能够坚持活到成年？他的精神状态可从来算不上健康。】
闻言，太宰治挑了挑眉，露出了好奇的神色，“我也很好奇，森先生会用怎样的方式改变我的想法？”
【……】
【他找不到支撑他活下去的意义，那就给他制造一个。】
【你准备怎么做？】
【你选用的伪装是书为基石的吧？】
【对，借用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为剧本，书为基石，以发生在横滨的异能者们的故事为假象，将这里的人包裹进去，伪造成一个因为异世界人们的愿力而诞生的新世界，从而达到避开他们的视线、让人类能够活下去的条件。】
随着计划的展开，太宰的双眸越加幽深，无尽的黑暗好似黑泥涌动即将溢出。
“原来是这样……”
“太宰……”
“太宰先生……”
太宰治回头对着他们微笑，示意他们放心。
然而回头的太宰治却没看见他们被吓到的表情。
——他露出的自己认为的最温柔的笑，在别人眼里无异于恐吓，阴森恐怖，毫无笑意。
【这样虽然他们会套着虚假的外衣活下去，但是大部分人还是能够活下去的。如果能够自己堪破这层假象，那么他们就有机会自己尝试突破剧本的束缚，自由活着，如果不能】林轻笑，【就这样沉浸在美梦中死去也不错，不是吗？】五⑧16○.com
【但是这样的话，这个世界和他的牵绊很少，按照剧本的演变，最后牵住他的蛛丝可能只有一两根，拉得住他吗？】从理性思考，森不认为一个在这个世界没有多少牵绊的人，在本身存活意愿就不强的情况下仍然会留在这个世界挣扎。
真相要出来了。
太宰治这样想着，但是……
我是在恐惧吗？
太宰治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林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了个问题。
【让一个人执着一物，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出现？】没等森回答，林就给出了答案，【砍断他的依赖，让他举目皆敌，无处可依。】
有什么超出预料的事情出现了。
【他会崩溃吧。】
【在他溺亡前给他一根浮木，他就会死死抓住。】
……什么？
【可是人是会变的。】
【但是死人不会。】
他们……在说什么？
“太宰，不想听可以不听。”抢先一步推测出事情的真相的江户川乱步面露不忍。
“不，我要听下去。”那张笑脸好像是固定在脸上的面具一样，他对着江户川乱步说，“我要明白一切。”
江户川乱步看着太宰治，那双鸢色的眼瞳似被夜幕笼罩，有什么躲藏在后面无声哭泣着。
他叹了口气，“随便你。”
林的话还在继续，柔和得与他所述说的话完全不搭。
【人的精神既脆弱又坚韧，可以一击即碎，也能够无法摧毁。】
【？】森感到疑惑。
【感情的事情我比你了解哦。】林轻笑着靠近森，【你看，我就可以为了我们的目标忍受灵魂逐渐被切割剥离的痛楚，日复一日看着自己慢慢走向消亡却不会放弃，而你只会在明白必死的局面下直接放弃，这就是差别。】
【那个孩子也一样。】
【活人会死，但是死物不会，记忆也不会，反而会因为死亡而被加固，直到最终一起崩毁。】
【遗言会成为他活下去的支柱，坚不可摧。】
太宰治脸上一片空白。
……
他们在战栗。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太宰治踉跄着似乎要摔倒，敦扶了他一把，他才站稳。
“太宰先生……”敦欲言又止。
“所以织田作才会死吗？这就是你设计这一切的原因？”太宰治既没有呼吸停止，也没有感到难过心痛。
为什么我这么冷静？他问自己，是不在乎？还是麻木？
“安排织田作死去，让他的遗言改变我的想法吗？”同时还斩断了我和你的联系，更符合了剧本，一个行为达成了三个目的。
一举三得吗？
“因为是很久以前就定下的计划，在这个时间诞生之前就设定好的，久到比我能查探到的更早，我才会一无所知……吗？连我的反应都考虑到了……”太宰治在‘哭泣’，“太可怕了，森鸥外，你太可怕了。”
江户川乱步也不由叹道：“真是厉害啊！”
“你们都是疯子吗？对自己的死亡一点都不在乎吗？”躁乱的人群中有人问。人太多了，那人又刻意隐藏着，他们似乎没办法分清是谁在说话。
“不在乎死亡吗？”中岛只是露出苦恼地表情思考了一会儿，就欢快地回答：“可是忘记自己对死亡的害怕，是我们能够抵抗外神的基本条件啊！”
“你们以为外神是什么？是神明啊！是足以将这整个星球完全吞噬的存在，是不可直视、不可理解、不可颂其名的邪神啊！”中岛大笑着，“人类间的战争尚且会因为失败而损失土地钱财人口，你们凭什么认为对神的抵抗就不会付出更大的代价呢？”
“只是区区理智而已，只要目标达到不就可以了吗？”
“够了，中岛。时空快要修复完成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回去后就忘了吧。”
“哎？”
中原中也制止了中岛的发疯，从他手上薅下一枚戒指，“接下来就我来接手吧。”
“这回茉莉小姐闯的祸可是很麻烦啊。”身着和服的红发女性撑着一把纸伞走过来，轻掩口鼻，点缀着红色眼影的眼角上挑，明显是微笑着的。
“森殿下要生气了吧。”
“红叶姐？”
“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的感觉怎么样？”尾崎红叶看向港口mafia队伍里向他打招呼的人，用略带恶作剧语气的话询问，得到的是一片苦笑。
“红叶大姐……”中原中也对于这个教导他的女性干部难得感到了无奈，“茉莉小姐快被赶出来了吧？”
话音刚落，他们周围的场景就开始扭曲。
“时空开始自我修正了。”不稳定的时空让他们所在的空间与外界的分界线开始变得模糊，时空出现了交融的迹象。
“快点回去吧，你的时空还需要你。坚持到最后，敦。”
“好吧，那么再见，中原先生。”
“再见，敦。”
【啊，果然是未来的人。】就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林与森悄然站在他们的前方，正带着微笑打量着他们，【看来我们是成功了。】
【不过擅自窥视过去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啊，万一看到不该看的，我们所做的一切可都白费了。也幸好你们是在茉莉的带领下来观看的。但是，真是胆大啊，茉莉。】林头疼道，【竟然光明正大的闯入时空间隙，还想把我的灵魂碎片带出去。】
【胆子真大，也不怕被奈亚捉到。他之前看的就是你们吧。】森冷淡道，疑问的话被他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出去前抹掉这段时间的记忆。】
林叹息着，随手在空中一捞，把金发的幼女丢给中原中也。
【我和你说过吧，不要做这种事情。】
“为什么啊！我明明可以让你以英灵的身份活着的！”
【不可以。】林说这话的时候，神态有一瞬间与理性主导的森重合。【茉莉，不要再想办法让我出现在新世界了。】
【那是禁止事项。】
“为什么啊，爸爸，我想要你回来又有什么错？！”褪去爱丽丝外表的森茉莉跪在林森面前哭泣，“我不想你死！”
【……抱歉，茉莉。】林忍不住想要摸摸茉莉的头，但是他忘了，他们身处不同时空，能够互相交流就已经是奇迹了。
他们本应无法交集。
他愣了下，还是轻轻放下了手。
森茉莉飞快地把头偏一下，正好在林的手掌下，看上去就像林摸到了她的头。
林愣了愣，然后虚虚摸了摸茉莉的发顶，【抱歉，茉莉。】
【我是诱饵。】
诱饵……
森茉莉终于明白，父亲是不可能活着了。
“啊啊啊啊啊啊——”
在被伪装了的新世界周围布下许多旧印，驱赶外神和旧日支配者，又以最被奈亚感兴趣的自己为诱吸引他们的目光，这样，新世界就不会被他们关注。
留在时空间隙的碎片是为了确保一切如计划进行的保障。
他不可出现，否则会吸引外神们的目光；
他不能复活，否则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他不可陪伴她，因为他应早已死去。
*
一切都结束了。
偷窥的过去关闭了渠道，他们被拒绝了再次回返，只能老老实实等待回去。
不过他们有许多疑问萦绕心头。而现在在场的，除了自闭的森茉莉，大概只有中原中也和尾崎红叶最清楚吧，于是他们在肯定自己不会被干掉后，聚拢着围向两人，想要得到答案。
至于江户川乱步，虽然没有全部知道，但是他也大概推测出了事情的大概模样。
福泽谕吉没有和他们一样围拢过去，或者说，武侦的人都没有围过去，他们形成一个以江户川乱步为中心的圈，等待着名侦探的解说。
垂着头的太宰治自然地被包含在内。
江户川乱步瞥了一眼他，然后又扫了所有人，问题基本都知道了，“爱丽丝有两个，一个是森茉莉伪装的，一个是真的人形异能体。”不过后来成精了。
“精分大叔……森先生把自己分成了很多份，其中一份掌握着书。书就是我们知道的那个，也是我们虚假的外表。我们演绎其中的故事，以此掩盖我们的真实。”
“正常人类不能知道那些东西，不然会生不如死。帽子君能够有记忆是因为他不算是正常的人类，另一个是因为取巧，把相关记忆存储在了金色夜叉上。镜花酱没有记忆是因为她拦住了。”
泉镜花僵住了。
太宰治终于回神，轻声询问：“那个赌……”
“……”
“必输。”
“你没必要想那么多。森鸥外这个人，根本不在意你们的想法。”
“他被冠上救世主的身份，他就会成为救世主去拯救世界；他被寄予希望成为黑暗的秩序，他就会成为恶人的首领；他被赋予医生的职责，他就会成为救死扶伤的医生。”
“他会做到这样，不过是有人告诉他，他的职责是从外神手下尽力保全人类。”
江户川乱步低垂着眼帘这样对他们说。
至于事实到底如何，林森为什么愿意做到这一步……反正很快就会忘记，就不需要让他们再痛苦了。
再见，森先生。
再见，救世主。
……
再见，林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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