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九章 东瀛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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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寒常计。”
　　“哦？你不姓孔么？”
　　“大叔，你要找我的妈妈？她是姓孔的。”
　　“呃，我是你妈妈的......旧识，老朋友。她现在在哪里？”
　　“.......”
　　“小兄弟？”
　　“妈妈死了。”
　　........
　　王鼎和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孔元香......死了？
　　令狐星远叹了一口气，代替王鼎问道：“小常计，你的妈妈，是怎么死的？”
　　寒常计年纪虽然小，身子也弱，衣衫褴褛，但是却极为聪慧，他先用大眼睛看了看五个围住自己的人，见这些人眉宇间颇有正气，长得也周正，穿着得体，料定不是坏人，这才组织语言，慢慢说起故事来。
　　孔元香下嫁给老许，两个人日子过得极为恩爱，老许是个本分人，对孔元香是死心塌地的好，孔元香明白告诉他，生下的孩子得跟自己的姓，老许也并不生气。
　　几年后，孔元香诞下一子，对老许说道：“我虽然姓孔，我家实际上是姓寒的，我一辈子只求一件事，却因为棋差一招，计算的太少，导致大败亏输，这孩子要是有缘，将来不能重蹈覆辙，就叫他寒常计好了。”
　　老许听得似懂非懂，把话记住，却忍不住看向孔元香脸上的细密的皱纹和一头银发。
　　要知道孔元香原本就是废掉金丹的人，寿元不多，生下孩子以后，一日比一日苍老，老许急的搓手，遍请名医，整个落霞镇的名医都来看过了，却都是一筹莫展，只能开些补药了事。
　　小常计半岁就能说话，吐字清晰，一岁的时候已能数的清家中有多少牛羊，吃饭要多少碗筷，他的印象中，生母大部分时间都是躺着养病的，很少会起身走路。
　　自己的母亲衰老而温柔，从不生气，也很少说话，生了病也从不觉得痛苦，小常计有样学样，也养成了个轻易不说话的性子。
　　他两岁的时候，已经学会了认字，老许见了觉得无比骄傲，和孔元香商议请个老师，孔元香点头答应，想了一阵，吩咐道：“找一个精通儒家经典的来，少学些道家的东西。”
　　三岁的时候，小常计已经能背文章，写千字了，然而孔元香有言在先，所有人都没有吹嘘这件事，这样他就不会骄纵。
　　原本日子这么过下去，也许有一天，他会凭着自己的一肚子学问，变成一代宗师。
　　然而，又过了一年，落霞镇乱了。
　　老许说的是：“点星观的神仙被烈火城的神仙打跑了。”
　　很快的，有人挨家挨户通知，落霞镇的人都必须搬走，老许说给孔元香，打算收拾东西搬家，寒常计被妈妈抱在怀里，暖洋洋的，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妈妈开口叹气道：“老许，你自己走罢。”
　　老许一愣，辩解道：“搬去的地方不是镇子，是个大城市啊，我们有钱，那儿有好医生，兴许你的病就治好了！”
　　孔元香一手轻轻抚摸着寒常计的头，小家伙已经睡着了，看起来极为乖巧，她想了想，虚弱的说道：“我去不了烈火城的，老许，你拿着钱走吧，我们夫妻一场，我没有什么能留给你的，所有的田产金银，都送给你，我带着这孩子，就在附近找个地方避一避好了。”
　　老许再笨，也听出来这个意思了，沉声道：“阿香，你是不是得罪过仙家？”
　　孔元香笑了笑，低声道：“是的，得罪的不浅，你不用管我，拿了钱再找个好女人，结婚生子吧。”
　　老许不说话，走出去抽了一袋烟，他知道孔元香不喜欢闻到烟味，等到旱烟味散了，才回到房间，对静静等着的孔元香说道：“那就找几个老实些的，咱们找附近的山岭躲一躲，躲几年，风声过了再回来。”
　　孔元香不笑了，她眼里含着泪水，看着眼前的男子，声音沙哑道：“老许.......你，你不走么？”
　　老许道：“走什么？妻儿都在这里，我走哪儿去？”
　　夫妻两拿定主意，就带了四五个长工，都是老实人，大家一起找了处偏僻地方，挖了山洞居住，原本拟定是住个三五年，饮食用度一律去落霞镇购买，然而，孔元香的寿元已经到头了。
　　她本以为自己还有二三十年的寿命，但是破了身子，又生了孩子，寿元大大折损，她自己修为已失，也没办法知道具体的时间，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行将就木了。
　　孔元香死前，怀里抱着自己的儿子，又伸出枯败褶皱的手，拉住自己的丈夫，说道：“抱歉，老许，我总是低估你的忠厚，天可怜见，你始终对我不离不弃，这大概是上天对我的恩赐，我能活着，能生下一个孩子来，你知道我有多幸福吗？这十余年，我才真的感受到了快乐，虽然不能再多陪你们走下去，但是我已经很知足了。”
　　老许泣不成声，只是摇头不说话，孔元香又抱住了寒常计，说道：“孩子，你来到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是对还是错？这一枚灵符，你随身带好，也许未来有缘，一切都会有人和你解释清楚，我一直没告诉过你，你姓寒是什么来由。寒，是寒鸦峰的意思，你要一辈子记住。唉，我已经快没有力气说话了，上半宿开始，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了，这会儿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腰腹了，至多三个时辰，我就要死了，孩子，我盼你以后活得逍遥喜乐，看破生死，在这红尘里好好走一遭，到时候等你到了这一天，回首人生，能说出值得两个字来，我就足以慰藉了。”
　　寒常计还小，就算再有天赋，也还是听不明白孔元香此时喑哑的嗓音说出的话，更不明白这些话里的分量，他只是记住话语，直到千百年后的那一天到来，他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意义。
　　孔元香说完这段话，就不再说话了，而是把目光投向空中，她呆呆的想道：“凡人死时，真阳消散，浑身浊气也随之解散，那一瞬间，屎尿俱出，看来我是不能免俗了，唉，百八十年的筑基，八十年的金丹，二百六十年的修真岁月呀，谁能想得到，我会死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
　　她静静想着，那三百年的人生，走马灯一样的在脑海中划过，得知自己身具灵根可以练气的狂喜，终于打开关窍成为筑基期修士时候的得意，筑基期间几次突破金丹失败的沮丧，最后结丹后得知自己是下品金丹后的迷惘，和祖修璇并肩杀敌，看着霍钧被祖修璇斩首时的紧张激动，自己打上拱星坪，对上王鼎那一双深不可测的双眼时的惶恐......
　　一切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孔元香静静的想，静静的想，渐渐的感觉不到自己的双手，然后是脖子，最后是口鼻.......
　　老许看着孔元香，她死了。
　　双眼带着怅然，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脸上似在追悔，似在追忆，这是一张极为复杂的脸。
　　这就是寒鸦峰的金丹长老孔元香，最后的样子。
　　寒常计把事情一一说来，王鼎听得震撼之极，一时间不能自己，既震撼于堂堂一个金丹修士，死的如此平凡，也震撼于孔元香对寒常计的期待，寒，竟然是寒鸦峰的意思！
　　这位激进的寒鸦峰长老，从来不曾忘记过自己的门派。
　　他定了定神，问道：“你妈妈，葬在哪里？”
　　寒常计指了一个方向，道：“她去世后，父亲把她葬在那里，就不吃不喝的为她守灵，几个长工见他这样，就都走了，我饿坏了，就下山来找吃的，吃饱以后，却找不到上山的路.......”
　　王鼎心中一冷，老许这样，大概已经饿死在灵前了？眼前的这孩子幸亏机灵，自己下山找了吃的，免得饿死。后来又找不到上山的路，不然见了父亲死在母亲坟前，得是何等的惨剧？
　　他给皮星凝使了个眼色，对寒常计说道：“小兄弟，劳驾你先和这位姐姐去休息，她会给你找些吃的，叔叔要出去一趟，晚上再来看你，好吗？”
　　皮星凝会意，一点不介意寒常计身上的恶臭，把他抱了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道：“小常计，咱们先去洗个热水澡，再吃些肉，好不好？”
　　寒常计并不是一般的小孩子，被皮星凝抱在怀里，却看着王鼎，出言提醒道：“大叔，我娘的墓地在山的向阳一方，从这里往那个方向，我当时走了四五个时辰才下的山，嗯，墓地前还有好几颗大松树。”
　　好聪明的孩子！
　　王鼎眼里闪过一次诧异，道：“好的，我去去就回。”他给令狐星远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和他一起走了一程，到无人处冲天而起，两人一南一北仔细查看孔元香坟茔的位置。
　　用了一两个时辰，靠着寒常计指出的松树和山脉的方向，王鼎和令狐星远不太费事的就找到了孔元香的墓地。
　　石碑上面竟然写的清清楚楚，寒鸦峰孔元香之墓。
　　王鼎匆匆掠了一眼石碑，然后收回目光，有些悲痛的看向墓地前。
　　那里，果然有一副枯骨。
　　他和令狐星远对视一眼，把老许挨着孔元香下葬了，写好了名字，两个人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王鼎祷道：“孔长老，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你死前有丈夫和儿子相伴，也算过的不差了。阁下的丈夫是个大好男儿，有担当，有情谊，令人钦佩。你在天有灵，请尽管放心，寒常计未来的去留，决仙门一概不强留，只是随缘。这样也许更符合阁下临终前的心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