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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年花 木更木更 3754 Jan 12, 2022 9:24:01 AM
    10.
    夏一洋在准备走之前终于能穿上了衣服,沈落非常体贴的帮着他系扣子。
    这过程很平和,两人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沈落的动作一直彬彬有礼,连一点暧昧都谈不上。
    “回去路上当心点。”沈落垂着眼将对方领口最上面的扣子扣好。
    夏一洋穿的这件还是个有点偏立领的,这么一扣整个感觉就是被掐着脖子。
    “那些照片……”
    沈落哂了下:“我这几天在弄暗房,洗出来会收好,你真不用担心。”
    夏一洋辩解道:“我不是担心什么艳照门……”
    沈落静静看着他,夏一洋便说不出话来了,他最后也只能放弃般的嘀咕了一句“算了”,扯了扯脖子边上系的太紧的衬衣扣子,出了沈落的家门。
    结果到家后反而越想越觉得憋屈,夏一洋在自己床上坐了半天,心里还是有些堵。
    他清楚自己对沈落的心思,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对方想要什么想干什么他都不舍得不满足,但这么半天赤身**的给拍照,说完全不屈辱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主要他还是搞不明白沈落的心思。
    夏一洋还没有迟钝到情思不懂的地步,沈落给他口*的时候他会想对方是不是也有点喜欢自己,但要他不穿衣服拍照时,夏一洋又觉得沈落是不是只是喜欢欺负他。
    快四十岁的人了,喜欢玩玩不是不行,但夏一洋其实挺怂的。
    他那么深的情,不想被辜负。
    可又怕对方觉得他玩不起,连喜欢都不喜欢了。
    纠结半天,夏一洋算是自我调节好了,他想着既然对方有那意思他是不是也该主动点,便给沈落发了消息。
    “明天要不要一起吃饭?”夏一洋在后面跟了个皮卡丘卖萌的表情包。
    没一会儿,沈落就回他了:“明天我回家吃饭。”
    夏一洋一被拒绝就控制不住的紧张,心尖儿颤着也不知道怎么回,反正是挺伤心,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举。
    沈落又问:“你表情包哪来的?”
    夏一洋:“公司群姑娘们发的,我就存了。”
    沈落说:“真可爱。”
    夏一洋又发了几个:“皮卡丘嘛,当然可爱。”
    “我没说皮卡丘。”沈落回复道,“我说你。”
    进入深秋以后,南方小城就很少下雨了,沈落难得开了他那辆大皮卡,御园的门卫保安放行时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张凝和沈从山退休后就搬去了相城区,跟园区可说是一南一北,离得非常远,沈落开了40分钟才到地方,熄了火又在车里坐了会儿。
    外面的雨渐渐大起来,沈落却还不是太想出去,他没带电子烟,瘾头上来了也只能忍着。
    最后还是张凝发了消息给他:“我都看见你车了,人呢。”
    沈落回了句:“就上来。”
    张凝把大门开着在等他,沈落进去后先把潮了的风衣脱掉,鞋子干脆放在门外,张凝拿着拖鞋过来,想弯腰递到他脚边。
    “我来。”沈落没让她真的弯下腰去,他拿了鞋自己穿上,随口问道:“爸呢。”
    张凝搓了搓手,她看着有些紧张:“在书房呢。”
    沈落“嗯”了一声。
    张凝:“要不要喝点什么?”她又补充道,“我煮了红豆汤。”
    沈落:“那就红豆汤吧。”
    张凝似乎挺高兴,折身去厨房给他倒汤。
    沈落环顾了一圈客厅,发现跟自己记忆里上次离开时的样子似乎没变多少。
    楼上突然传来咳嗽声,沈落一抬头,就看见沈从山站在书房门口看着他。
    沉默了许久,沈从山才慢慢道:“回来了。”
    沈落仍旧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张凝正好端着红豆汤回来,沈落接过手,道了声“谢谢”。
    不说谢谢还好,一说谢谢,张凝的神色又难受起来。
    沈落低头喝着汤,沈从山已经下来了,两个老人都在一边看着他喝,于是才喝了几口,沈落就有些喝不下去。
    张凝掩饰般的抹了下脸,低声道:“咱们吃饭吧。”
    沈从山答应了一声,进厨房帮她端菜,沈落坐着没动,等人走了,才把一碗红豆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吃饭的时候还是有些尴尬的。
    沈落不太想说话,父母也不能逼他,三个人各吃各的,夹菜的频率都低,最后还是沈从山先忍不住开了口:“工作……怎么样?”
    沈落舀了碗汤:“挺好的,很轻松。”
    他原来在美国做的是关于股市证券分析师的工作,可以说完全就是在拿命拼,每天早上7点前要到公司大楼,然后同时盯着四台电脑从开市到闭市,做他这行的,有不少发际线都岌岌可危,幸好沈落没步这后尘。
    所以回国前沈落就想好了,他要找个轻松的工作,最好养老一样。
    “我之前买的别墅你们怎么不住?”沈落吃完饭才想起来,问张凝。
    张凝:“那么大的房子我们两个人住干嘛,帮你租出去了。”
    沈落皱了下眉:“你们缺钱?”
    沈从山咳了一声,淡淡道:“我的主意,帮你多攒些钱,防老的。”
    “……”沈落竟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张凝看着他,殷切道:“多留会儿?外头还下雨呢。”
    沈落朝外面看了一眼,果然还下着。
    于是三个人就这么沉默的坐在客厅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个,姓夏的小伙子。”张凝突然道,“结婚了吗?”
    沈落看了她一眼:“没。”
    张凝“啊”了一声,她似乎有些失落又有些欣慰,表情复杂道:“还没啊……”
    沈落笑了笑:“嗯,我和他联系上了。”
    沈从山的表情不是太好看,但他也没说什么,抱着胳膊窝在沙发里。
    张凝显然有些手足无措:“这、这样啊……这样也好,你、你们联络下感情……嗯……”
    “我们感情挺好的。”沈落平静道,“下次有空我带他回来吃饭。”
    “……”
    沈落还是没等到雨停就走了,张凝一直送他到楼下,沈落准备撑伞的时候,张凝突然拉住了他。
    “妈妈……”张凝断断续续的道,她有些哽咽,“妈妈有在看书,看了很多,也懂的……妈妈支持你,真的,你别、别躲着妈妈……”
    沈落没有说话,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母亲。
    老太太是真的年纪大了,背也佝了,他离开了只有十五年,她却像老了一倍。
    沈落伸出手,轻轻的搂住对方。
    张凝哭的整个肩膀都在抖,颠三倒次的重复着那么几句话。
    “我不怪你。”沈落低声道,“谢谢你,妈。”
    张凝是当年最先发现沈落那些不可告人的秘情的。
    她为难得读大学后双休才回来的儿子整理房间,碰掉了沈落的相机,里面有一堆刚洗出来的照片,全是一个陌生男孩儿的睡脸。
    张凝不傻,在那个同性恋都基本没人会提的年代,她就意识到了自己儿子不正常。
    沈落当晚回来的时候,沈从山就差点没把他打死。
    这是从小到大,沈落第一次挨打。
    他绝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乖孩子,但优异的成绩足可以弥补。
    沈从山说,你改了我就让你继续去上学,否则你也不用去上学了,你不是去上学的,你就是去搞男人的,恶不恶心?!
    沈落不说话,也不答应,这是他惯用的伎俩,以前被训时也是,不认错也不改正,之后照样我行我素。
    第二天沈从山果然没让他去上学,夫妻俩请了假连夜带着儿子出了省,很久以后沈落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被带到了什么所谓的精神矫正中心。
    张凝陪他坐在外面走廊里,沈从山在里面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话。
    声音模模糊糊的传出来。
    “这病可以治的,交给我们好了。”
    “……”
    “不需要多久,半年就够。”
    “……”
    “我们治好了很多个,现在不都结婚了么。”
    沈从山从里面出来,伸手就抓着沈落起来,后者挣扎了下,扯到昨晚被揍的狠的皮肉,疼的“嘶”了一声。
    张凝焦急道:“医生怎么说?”
    沈从山不耐烦道:“交给他们就行了。”
    白大褂男人打量了沈落一圈,操着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笑着问道:“你叫什么。”
    沈落闭着嘴,沈从山二话不说,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哎哎。”白大褂虚笑道,“别打别打,暴力解决问题不好,交给我吧。”
    沈从山拉着张凝出去,临走前放了狠话:“你要治不好,我就当你死了!”
    白大褂又哎哎了几声,似乎也挺不忍心的,坐在沈落对面道:“你看你惹父亲生多大的气,何必呢,是不是?”
    “医生。”沈落抬起头,他整张脸都是肿的,青青紫紫惨不忍睹。
    他咧开嘴角,似乎是笑了下,慢慢道:“你就别治我了,也当我死了吧。”
    后来沈落才发现他这话真的说早了。
    他死不了,应该说,生不如死差不多。
    因为20岁已经完全是个成年人了,管束起来可以说非常不容易,再加上沈落本来就不是被管的性子,矫正所那个白大褂的院长派了四个男人整天盯着他。
    下午1点到5点会有一个特殊矫正时间,四个人轮流问他还喜不喜欢男人。
    他说喜欢或者不回答就会被电击。
    沈落不知道被问了多少遍,他全程没有张过嘴,直到被电击到失禁或者晕过去为止。
    谁都没想到沈落能撑这么久。
    在矫正所里,一切都是听话的羊羔,唯独只有他。
    不参加跳操,不听会议讲话,不吃饭,白大褂又不能让沈落从早电击到晚,因为到后面,他已经有明显的脱水迹象了。
    张凝在两个月后被请了过去,她隔着铁窗一样的宿舍叫自己儿子。
    沈落瘦的形销骨立,像个骷髅一样蹲在她面前。
    “你就不能考虑考虑我们吗?!”张凝捂着脸哭的泣不成声,“你怎么能喜欢男人呢?你怎么对得起我们……”
    沈落平静的看着她道:“妈,我就算喜欢男人,也是你们儿子。”
    张凝愤恨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妈。”沈落叹了口气,“你带我走吧。”
    张凝:“不行,不治好不能走,妈妈陪着你。”
    沈落说:“治不好的。”
    张凝:“谁说治不好的,一定能治好的。”
    沈落不说话了,过了许久,他突然道:“我快死了,你会不会救我?”
    “?”张凝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坚定道,“你不会死的,妈妈不会让你死的。”
    沈落虚弱的笑了下:“好。”
    张凝还想说什么,突然脖子一痛,像是被什么给拽住了,紧跟着“哗啦”一声,沈落居然隔着铁栏杆扯掉了她脖子里挂了十几年的金佛像。
    “妈。”沈落拿着金佛轻轻的晃了晃,“要救我啊。”
    话音刚落,他便将整只金佛吞进了嘴里。
    佛祖终于来渡他。
    沈落想。
    似要过了这无边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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