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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2章 绝情

重回五零当军嫂(重生农家逆袭计划) 海星99 8890 Jan 11, 2022 4:30:5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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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琴的怀古诗
    关于薛小妹出灯谜的十首怀古绝句,书中说是十处古迹,内隐十物,已经新巧奇妙,既双关又有趣了。而读红楼的人都知道,书中凡诗词灯谜皆关乎人物命运,想来这十首诗自然也当暗喻书中十人,就更令人猜疑忖度,欲罢不能。
    可惜的是,自古以来关于这十首诗的解读虽多,却大多牵强附会,莫衷一是,故而迄今难有定论。一则古时的生活习惯与今天大相径廷,随手拈来的十件俗物在今天却是稀罕物儿,无从猜起;其次书中有十二钗,此处只有十人,却如何暗合呢?
    有人说是十二钗正册里抛开了钗黛二人的,有人说应该暗合已经出场的副册十人的,也有说是十个丫头的,还有说是暗示已死和将死的九人的命运的……为难的是,书中诸钗讨论了半晌,着重点只在《牡丹亭》和《西厢记》两本传奇故事是否可考上,却没有对谜底做出评价,更不曾有任何人物暗示,真让我们无从猜起。
    如果硬要对这十首怀古诗做揣测的话,我的个人猜测是写了贾家的整个从发迹到没落的五个阶段。荣宁二公以武兴家,“喧阗一炬悲风冷,无限英魂在内游。”因功论赏,“马援自是功劳大,铁笛无烦说子房。”这是在全书开始前的光景;之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牵连大抵难休绝”,“三齐定位盖棺时”,这是大难来时;“蝉噪鸦栖转眼过”,“桃枝桃叶总分离”,喻示子孙流散;但是贾家男丁虽然无能,探春却挺身而出以远嫁令家族赦免,“樗栎应惭万古羞”,“温柔一旦付东洋”;最终万事消停后,还有人重回大观园怀悼,“小红骨贱最身轻”,“一别西风又一年”。
    不过,这也只是自说自话而已。也许曹雪芹根本没打算揭露谜底,甚或这原是他旧有的十首怀古诗,不过借文抒意用以表现宝琴的见多识广而已,根本没有谜底可言,倒是和万千读者打了三百年哑谜。连冰雪聪明的大观园群钗尚且“猜了一回,皆不是”,我们又何必枉费精神,强行为这十首诗寻找谜底呢?不如留些精神,玩味一番钗黛二人对这十首怀古诗的态度,更为有趣。
    宝钗在行酒令时听到黛玉念了两句戏词儿,还特地板起脸来苦口婆心劝诫半天,如今自己的亲妹子毫无避忌,竟然拿《牡丹》《西厢》的故事写起诗来,还要堂而皇之当众念出来,这不是打宝钗的脸么?不是说“作诗写字等事原不是你我分内之事”么?“既认得了字,不过拣那正经的看看也罢了,最怕见了这些个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
    这薛家小妹不但见了杂书,而且还记在心里,吟成诗谜,广而告之,岂止“移了性情”,简直不可救药!可让老姐的脸往哪儿搁呢?因此宝钗不等众人评价,先就抢着表白道:“前八首都是史鉴上有据的;后二首却无考,我们也不大懂得,不如另作两首为是。”
    宝钗当然懂得这后两首写的是什么,也知道别人都懂得这两本戏,自然也知道别人都知道她知道这两出戏——很绕的一句话,正如五十一回当下之情景,貌似纠结,人人都明镜儿似的通透。但是宝钗不能不做这一番表白,这是个态度立场的问题:我知道,不代表我赞成,我管教妹妹是相当明确的,还特地提出教导方法:另作两首为是。
    这番做作固然是宝钗在众人面前的一惯表现,然而重点却是做给黛玉看的。黛玉心领神会,赶紧给了宝钗一个台阶下:“这两首虽是史鉴上无考,咱们虽不曾看这些外传,不知底里,难道咱们连两本戏也没有见过不成?那三岁孩子也知道,何况咱们?”
    这番话亲热洒脱,表面上打趣宝姐姐“胶柱鼓瑟,矫揉造作”,实则帮腔圆谎说“不曾看书,不知底里”,一切知识只是因为看戏所得,等于替姐姐打了个完美的圆场儿。于是众人也都附和说“这话正是”,连李纨都说“如今这两首虽无考,凡说书唱戏,甚至于求的签上皆有注批,老小男女,俗语口头,人人皆知道皆说的。况且又并不是看了《西厢》《牡丹》的词曲,怕看了邪书,这竟无妨,只管留着。”
    可见,倘若是看了原书词曲,仍不免归罪于“看了邪书”,故而黛玉先把话题引到看戏上,如此便“无妨”了。这是黛玉维护宝钗、爱惜宝琴的一种表现,也是四十二回“兰言解疑癖”,四十五回“互剖金兰词”的一缕余响,不可轻忽略过。
    需要特别提醒的是,很多人因为宝琴所作《梅花观怀古》中有一句“不在梅边在柳边”,就认为薛宝琴后来是没嫁成梅翰林之子,却跟了柳湘莲。
    然而这句诗,不过引用了《牡丹亭》中杜丽娘的现成句子。杜丽娘在戏中的爱人乃是柳梦梅,这诗的原意是他日相见,或是在梅树边,或是在柳树边。而并不是说自己嫁人,不嫁姓梅的,要嫁姓柳的。这以字害意,未免太牵强了些。
    这句诗在今天的读者看来韵味无穷,意义非凡,当作一个重要线索来探佚;然而对当时的读者和观众来说,这出戏的演出率极高,这首诗家喻户晓耳熟能详,作者如果用它来暗示宝琴将来嫁梅嫁柳,也未免太直白了。
    况且尤三姐以婚订之鸳鸯剑自刎,柳湘莲为此出家为道士,倘事后因宝琴而还俗续娶,非但称不得是“情种”,简直煞风景之至了。
    可见怀古十首,虽各有所指,却未必是暗寓宝琴自身。倒是她的《咏红梅花》诗中曾有“闲庭曲槛无余雪,流水空山有落霞”的句子,可见贾家败后,薛家亦受牵连,宝琴最终也未能借到贾府的荫庇。
    袭人省亲
    袭人不是贾府的家生子儿,原是买来的丫头,但是娘家就在京城,所以时时走动,会请假回娘家,书中正面描写的就有两次,而且形成鲜明对比。
    第一次是在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语》,灯节里,花家接了袭人去吃年茶。这时宝玉刚和袭人“偷试**情”没多久,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因此半日不见已是想念,遂笼络了茗烟带他偷访花家,完全是小皇帝微服私访的阵仗。
    那时候他和袭人的事情还瞒着人,然而花家上下看了他们的举止光景,心中也都有数,原本打算赎女儿回家的心思也都尽兴打消,只安稳等着做荣国府的舅爷了。
    到了五十一回,因袭人母亲病重,花自芳来求恩接妹子回家,王夫人特地叫了凤姐儿来命“酌情办理”,这便是大事了。
    “凤姐儿答应了,回至房中,便命周瑞家的去告诉袭人原故。又吩咐周瑞家的:‘再将跟着出门的媳妇传一个,你两个人,再带两个小丫头子,跟了袭人去。外头派四个有年纪跟车的。要一辆大车,你们带着坐;要一辆小车,给丫头们坐。’周瑞家的答应了,才要去,凤姐儿又道:‘那袭人是个省事的,你告诉他说我的话:叫他穿几件颜色好衣裳,大大的包一包袱衣裳拿着,包袱也要好好的,手炉也要拿好的。临走时,叫他先来我瞧瞧。’周瑞家的答应去了。
    半日,果见袭人穿戴来了,两个丫头与周瑞家的拿着手炉与衣包。凤姐儿看袭人头上戴着几枝金钗珠钏,倒华丽;又看身上穿着桃红百子刻丝银鼠袄子,葱绿盘金彩绣绵裙,外面穿着青缎灰鼠褂。凤姐儿笑道:‘这三件衣裳都是太太的,赏了你倒是好的;但只这褂子太素了些,如今穿着也冷,你该穿一件大毛的。’袭人笑道:‘太太就只给了这灰鼠的,还有一件银鼠的。说赶年下再给大毛的,还没有得呢。’凤姐儿笑道:‘我倒有一件大毛的,我嫌风毛儿出不好了,正要改去。也罢,先给你穿去罢。等年下太太给作的时节我再作罢,只当你还我一样。’……一面说,一面只见凤姐儿命平儿将昨日那件石青刻丝八团天马皮褂子拿出来,与了袭人。又看包袱,只得一个弹墨花绫水红绸里的夹包袱,里面只包着两件半旧棉袄与皮褂。凤姐儿又命平儿把一个玉色绸里的哆罗呢的包袱拿出来,又命包上一件雪褂子。”
    一个丫头请假回娘家,用得着这样大费周章吗?要王夫人特特出面叫了凤姐来处理,而凤姐果然慎而又慎,连穿什么衣裳拿什么包袱都要当面一一验过,因为袭人包裹里没备有大毛衣裳,竟然劳动凤姐把自己的衣裳赏了救急,这酌的是什么情,借的是什么理?
    只为,这件事是发生在“二两银子”之后,王夫人已经发话,“把我每月的月例二十两银子里,拿出二两银子一吊钱来给袭人。以后凡事有赵姨娘周姨娘的,也有袭人的。”也就是说,王夫人已经正式将袭人当作姨娘看待了,只为顾虑贾政不喜欢过早为宝玉娶妾,才没有像薛蟠娶香菱那样,请客摆酒地费事,明着开了脸收在房里。
    俗话说“名份名份”,先有名而后有份。但是这里王夫人行事偏偏反着来,不给袭人姨娘的“名”,却批给了二两月银的“份”,这也直接造就了袭人将来的另嫁蒋玉菡。王夫人的以糊涂作聪明由此可见一斑。
    既然袭人是荣国府宝二爷的姨娘,再回家时可就不能像以往丫鬟请假这么简单了,而是要大张旗鼓地雇车、媳妇婆子丫头一大堆跟随,还要穿戴光鲜,不能丢了贾府的面子。因此又是大毛衣裳,又是哆罗呢包袱,又是大红猩猩毡的雪褂子,打紧地赏了一堆,把袭人打扮得富丽堂皇。
    这还不算,就连衾枕铺盖和梳头的家伙都不能用娘家的,要特地从府里带了去,还得要众人回避,另要一两间内房另住——袭人只是一个人回家,为什么“若住下,必是另要一两间内房”呢?因为荣国府宝二爷的姨娘住下后,必得留人服侍,连贾府的丫头也都是高贵的,自然也都要择房另住的。
    这排场,便如同元妃省亲的缩水版,再次照应了第一次的回娘家。
    而正是因为这次的袭人回娘家,给了宝玉和晴雯亲密相处的机会,使得二人的感情急遽升华,“病补孔雀裘”之举正是宝晴情义的精彩华章。
    袭人回来后,对此事极为介意,曾开玩笑地向晴雯打趣道:“你倒别和我拿三撇四的,我烦你做个什么,把你懒的横针不拈,竖线不动。一般也不是我的私活烦你,横竖都是他的,你就都不肯做。怎么我去了几天,你病的七死八活,一夜连命也不顾给他做了出来,这又是什么原故?”
    这是白天的对话,晚上就又有小丫头芳官不长眼色地跟宝玉划拳闹酒,还醉卧同榻——这两个人,后来在抄检大观园时都被王夫人一并清理了出去。
    同时被撵的,还有那个“生得十分水秀”、“聪敏乖巧不过”的小丫头四儿,宝玉后来揣测遭妒原因,曾经说:“四儿是我误了他,还是那年我和你拌嘴的那日起,叫上来作些细活,未免夺占了地位,故有今日。”
    挪至晴雯身上,便可译为:“晴雯是我误了他,还是你回娘家那日起,叫进来陪我住了两天,未免夺占了你的地位,故有今日。”
    一切都是归宁的错啊。
    生同衾,死同穴
    第五十一回中,宝玉和晴雯的一段亲昵柔密写得极其细腻妩媚,行云流水,也形象地表现出了一对娇憨女儿和多情公子的特殊情谊。
    晴雯是个丫鬟,却是最不像丫鬟的丫鬟,她骄傲,任性,而且懒。
    麝月打点忙碌之际,晴雯只管在熏笼上围坐。
    熏笼,通常是指用竹片做成形成灯笼的隔火熏香之物,内置火盆燃香,以笼罩之,隔承所熏衣物,南北朝时常被称为“竹火笼”,平日可以熏香,冬天时可用以取暖。古代仕女“斜倚薰笼”是一种情致,时常入诗。
    不过,诗里的多半熏笼较小,往往置于炕上,薰香暖被;然而怡红院的熏笼是大型的,近乎活动床,可以坐卧其上。此时晴雯坐守熏笼的惬意之态可想而知,完全是一只骄傲慵懒的波斯猫儿。
    麝月笑她:“你今儿别装小姐了,我劝你也动一动儿。”晴雯道:“等你们都去尽了,我再动不迟。有你们一日,我且受用一日。”
    这闲闲的两句话,一则表现出晴雯素日行径,小姐身子丫鬟命,动也不动的;二则清楚写出晴雯心态,从没打算过自己会有离开的一天,原是抱定主意“死也不出这个门儿”的,只当众人都去尽了,也还会剩下自己和宝玉天荒地老。因为贾母将她指与宝玉使唤,是打算要她跟宝玉一辈子的,这番心意她比谁都清楚,也愿意,早已实心眼儿地认死理儿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哪里想到自己会第一个离开怡红院,离开人世呢?
    麝月笑着央她去把镜套放下来,因为晴雯个子比较高。晴雯无可推诿,还是老大不情愿:“人家才坐暖和了,你就来闹。”
    这么懒的丫头,搁别的主子早就非打既骂了。偏偏宝玉是个最肯怜恤女儿的,忙亲自放下镜套,体贴地说:“你们暖和罢,都完了。”说得晴雯不好意思起来,自己找活儿干说:“终久暖和不成的,我又想起来汤婆子还没拿来呢。”麝月毫不客气地戳穿她说:“这难为你想着!他素日又不要汤婆子,咱们那熏笼上暖和,比不得那屋里炕冷,今儿可以不用。”
    这番三人对话,温馨娇俏,如见如闻,活脱脱写出一幅冬阁儿女取暖图。
    接着三人安排睡处,晴雯懒怠动,赖在熏笼旁不走,命麝月睡在宝玉身侧,暖阁外边。
    这指的是古时那种房中房,屋里有一铺炕,另有一只架子床,大床另有隔扇,或是垂下帘子,便如又一处小小房间,冬天睡卧不宜着风,谓之暖阁。通常床下低处有极宽的搁脚,上面可铺设床褥,便是丫鬟的寝处了。此踏脚可以在隔扇里,也可以在隔扇外,此处麝月显然是在外面,与宝玉隔着一道帘子的。
    故而宝玉叫唤时,晴雯笑道:“连我都醒了,他守在旁边还不知道。”因麝月就睡在宝玉身侧。
    麝月服侍了宝玉喝茶,晴雯又赖着脸讨茶喝,麝月虽然笑讽“越发上脸了”,却也迁就地伏侍她漱口喝茶,可见两人情厚,不计较这些细节,同时也见出麝月的厚道随和,伸曲自如——倘若是袭人,晴雯大抵不敢提此要求;而袭人也坚决维护分次,绝不会屈尊俯就。
    既已起身,麝月便说“你们两个别睡,说会话儿,我出去走走回来。”这是要小解。因为宝玉在屋里,不便用净桶,故而出门如厕。
    晴雯促狭,刚才干正事儿懒得一动不动,这会儿为了捉弄人竟然外衣也不披就跳起来出门候着。宝玉既怕她冻着,又怕惊了人,故意通风报信,哄晴雯进来。因见她脸上胭脂一般,忙说:“快进被来渥渥罢。”
    一时麝月进来,不见晴雯,宝玉说:“这不是他,在这里渥着呢。”可见晴雯整个人埋在宝玉被窝里,一时麝月竟没看到。既至见晴雯打被窝里出来仍回自己被中,才看清她装扮,问道:“你就这么跑解马是的打扮得伶伶俐俐的出去了不成?”又说,“你要死也不拣个好日子,你出去站一站,把皮不冻破了你的。”一边赶紧把火盆上的铜罩揭起,将熟炭埋了一埋,拈了两块素香,仍旧罩了,重新剔灯就寝。
    因此一处宝玉和晴雯同衾的描写,惹出多少道学家咒骂晴雯不尊重,宝玉吃豆腐,怡红院淫荡污秽丧伦败行——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小题大作。
    虽然此时宝玉已经算不得小孩子,且和袭人有过肌肤之亲,但是毕竟与晴雯麝月等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亦主仆亦伙伴,情急之下看到晴雯受凉,一时并无别想,只是想她用最直接简便的方法暖暖身子而已。宝玉这样想了,晴雯这样做了,自然而然,没有任何不洁之感;即使后来麝月进来看见,也只是关心晴雯受凉了没有,半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当事人各个坦然,读者又何须耿耿于怀?
    次日晴雯作烧,宝玉命人请了大夫来。晴雯不在熏笼上,而是移榻暖阁中,“这里的丫鬟都回避了,有三四个老嬷嬷放下暖阁上的大红绣幔,晴雯从幔中单伸出手去。”
    诊病之后,宝玉立即命人取药煨上,一一妥当,方过贾母处来问安吃饭,因记挂晴雯,略坐一回便早早地回来园中,看到晴雯脸面烧红,忙向炉上将手烘暖,伸进被去摸了一摸身上,也是火烧。
    ——这伸进被里摸身上之举,也是丝毫不避嫌疑不涉淫邪,只是一味的关心。而且还要先把手烘暖,生怕冰了晴雯,何等体贴?
    当夜,看晴雯吃了药,“便不命晴雯挪出暖阁来,自己便在晴雯外边。又命将熏笼抬至暖阁前,麝月便在熏笼上。”
    这是因为白天晴雯诊病时移住暖阁,这时候一则怕她劳动,二则暖阁显然更舒服,因此宝玉便不命她挪动,而是把自己的住处让了出来给晴雯住,自己倒住在暖阁外边下人陪卧处,紧挨着晴雯,而让麝月住在熏笼上。
    前夕两人既曾冬夜同衾,此夜却又病中同榻,忍不住要想起晴雯临终遗愿:“快把你的袄儿脱下来我穿。我将来在棺材内独自躺着,也就象还在怡红院的一样了。论理不该如此,只是担了虚名,我可也是无可如何了。”
    两处并提,令人泪下。他日黄泉之下,晴雯穿着宝玉贴身的袄儿躺在棺材里,可记得今夜温馨?
    虽耽虚名儿,却也可谓另一种“生同衾,死同穴”了。
    从晴雯问病说起
    五十一回晴雯问病,从请医、问诊、到开药方都写得相当细致,这样描写的好处,除了是又一个侧面地表现怡红细事之外,更是对黛玉的一次侧写,可卿的一个对比,尤二姐的一个铺垫。
    首先,黛玉自出场就是个病美人儿的形象,晴雯相貌眉眼最像她,却偏偏体力壮,直到本回才因伤风而出现捧心之态,后文且借王夫人之语形容“真像个病西施了。”而兴儿背地里向二尤说过,林黛玉的诨名儿正是“多病西施”。这是明白点出晴雯乃是黛玉的投影儿。
    黛玉虽然多病,书中却偏偏一次不曾正面描写黛玉看病,也不曾明点她得的是什么病,就只是含糊地提到她吃的什么药:初入贾府时,众人见她面庞怯弱,知有不足之症,因问常服何药?黛玉答“人参养荣丸”。贾母便道:“正好,我这里正配丸药呢。叫他们多配一料就是了。”
    显然“人参养荣丸”比起后文宝钗的“冷香丸”普通得多了,贾母一听即明,而且痛快地说让人去配就是了。因为这是一种常见成药,由“人参、白术、茯苓、炙甘草、当归、熟地黄、白芍、炙黄芪、陈皮、远志、肉桂、五味子”十二味药组成,有气血两补,宁神定气的作用,主治心脾不足,气血两亏,对神经衰弱也有疗效,正合宜黛玉的先天气血不足,后天忧思多虑。
    然而这当然只是治标不治本,所以黛玉的病始终不见好。庚辰本第二十八回有回前批说:“自‘闻曲’回以后,回回写药方,是白描颦儿添病也。”
    “闻曲”指的是第二十三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牡丹亭艳曲警芳心》。这一回里黛玉并没有发病,倒是刚刚搬进大观园,心情好得很,还同宝玉一起葬花、读《西厢》。在这回末,黛玉听见梨香院的小戏子演练《牡丹亭》,深有所感,潸然泪下——很显然,黛玉之病,是典型的“心病”。
    而之后的药方,除了二十八回宝玉杜撰的那个什么“头胎紫河车,人形带叶参”的天价药方外,并没有实写过哪位太医来给黛玉看病开药,只是王夫人提了句“你吃那鲍太医的药可好些?”黛玉回:“也不过这么着。老太太还叫我吃王大夫的药呢。”可见医生是常来的,还换着方儿开药。
    王夫人且又说起大夫给的一个药名儿,叫什么“金刚丸”的,宝玉开玩笑对应了个“菩萨散”,还是宝钗点明该是“天王补心丹”。这也是一味中医成药,主治思虑过度,耗伤心阴,心失所养而神志不安,虚烦少眠等症,正宜黛玉。
    这且不论,重要的是药名,点明了“补心”二字;可惜医家之药,不论“人参养荣”也好,“天王补心丹”也好,终究医症不医心,无法痊救的。
    因此到了三十二回《诉肺腑心迷活宝玉》之时,黛玉自忖:“近日每觉神思恍惚,病已渐成,医者更云气弱血亏,恐致劳怯之症。你我虽为知己,但恐自不能久待;你纵为我知己,奈我薄命何!”
    “神思恍惚,气弱血亏”,已经把症状病源都说得清清楚楚,且“病已渐成,不能久待”,实令读者哀之伤之,留春无计。
    因为黛玉是个太空灵的人物,高贵清逸到无可形容,所以书中关于她的描写一概是写意的,说到她的衣着时,最多只提及古装戏服一般的大红羽缎斗篷,却不会细写衣裙首饰;说她的病时,也只提到烟云模糊,只描绘出一个自吃饭便吃药的病美人儿形象,却不会实写太医如何为她诊脉问病。
    而贾母、晴雯等都是活在俗世里的人,热热闹闹地过日子,所以如何病,请何医,吃何药,也都会一一道来,如数家珍。而晴雯作为黛玉的俗世化身,这次问病就更显得重要了。
    因为续书中有多处关于黛玉咳血的描写,以至后人妄解红楼,猜测黛玉得的是肺病,还说贾母就因为这个才不喜欢她,而让宝钗嫁给宝玉的。真真一派胡言!
    且不说那黛玉原非凡夫俗子,不可能得什么民间常见症,就是从贾府的规矩也说不过去,且看五十一回的这段描写:
    晴雯的病因是热身子着了凉,症状是打喷嚏,鼻塞声重,懒怠动弹,也就是感冒了。宝玉唯恐王夫人听说了会让晴雯回家养息,遂不肯声张,只打算悄悄地请了大夫来诊治。反是晴雯识大体,说“到底要告诉大奶奶一声儿”,免得有人问起不好回话。
    李纨听说了,遣人来传话说:“一两剂药吃好了便罢,若不好时,还是出去为是。如今时气不好,恐沾染了别人事小,姑娘们的身子要紧。”
    那晴雯心高气傲,当下赌气说:“我那里就害瘟病了,只怕过了人,我离了这里,看你们这一辈子都别头疼脑热的。”
    在贾府中,一个伤风感冒都这么严重,唯恐传染别人;若是黛玉有肺病,贾母倒会许她成日家同宝玉在一处吗?而且黛玉初来时,已经在吃人参养荣丸了,贾母还放心地安排两个人住在一间屋里,不过隔着一道碧纱橱,岂非说不过去?更何况,倘若黛玉患的是肺病也就是“瘟病”,晴雯明知林姑娘是宝玉心坎儿上的人,会这样毫无顾忌地大叫大嚷吗?
    可见黛玉所患之病重在写意,至少不会传染任何人。作者早自二十三回起,已在“回回写药方,为颦儿添病”;三十二回说“病已渐成,不能久待”;四十九回索性让黛玉自己拭泪直言:“近来我只觉心酸,眼泪却象比旧年少了些的。心里只管酸痛,眼泪却不多。”——这明明是泪债即将还清之兆。
    很明显,这个天下第一情痴女子质本洁来还洁去,为还泪而来,因泪尽而死,一如《牡丹亭》之杜丽娘,所有的病症都只是表象,也只是心病而已。众评家又何须再为其添病呢?
    因此,书中虽然从无关于黛玉诊病的正面描写,但其替身儿晴雯的这段问病细节却十分重要,后文是婆子对胡大夫说:“若是小姐的绣房,小姐病了,你那么容易就进去了?”侧面写出小姐诊病的端严尊贵。而什么样的笔墨落到实处,都不足以衬托黛玉的清灵飘逸,都会因为太“写实”反而让这个人物俗了。因此,看病这件事,就由替身儿晴雯代劳了。
    且说那胡大夫开了药,宝玉因上面有紫苏、桔梗、防风、荆芥、枳实、麻黄等,便道:“该死,该死,他拿着女孩儿们也象我们一样的治,如何使得!凭他有什么内滞,这枳实、麻黄如何禁得?”命人另请了王太医来,重新诊脉开药,果然方子上再没有枳实、麻黄,倒有当归、陈皮、白芍等,分量较先也减了些。宝玉这才满意了。
    后来有医家纷纷讨论,从各味中药的性能功效上大开医学论坛,有人赞宝玉深通医理的,有人说宝玉不懂装懂的,对他这套男女有别论更是嗤之以鼻,认为宝玉身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之公子哥儿,而晴雯作为使力不使心的丫头,还不知道谁更壮实呢,如何吃个药还要分别,女孩儿就不能像男人一般治了?
    然而这也是庸人自扰。让我们抛开医理,就书论书,那胡君荣后文治得尤二姐滑胎,已经充分证明是个庸医;而王大夫重新诊脉后,开的药方里果然没了枳实、麻黄之类,足以证明宝玉所言不差。
    即便我们认为王太医经常在贾府走动,了解宝玉心性,故意投其所好,但其医术是不用怀疑的,既然他能够这样开方子,至少证明宝玉说得不错,对医药是有所认识的,完全没必要把这当成宝玉的又一宗罪状。
    综上所述,晴雯问病一节,承上启下,对全书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一回,且不可只当作琐事小节而轻忽略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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