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驰骋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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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清晨。
很早很早的时候，雅子便从他家出来，临走时给他留了早饭，还留了一张字条：“谢谢你。”
她想，如果她再待下去，有些感情会变得复杂。
到了学校，刚坐下来，卢简儿就迫不及待地问：“雅子，你昨天到底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拨弄刘海，遮住额角的瘀青：“有点累，就在家里休息了一天。”
“那现在好些了吗？”
“嗯。”
卢简儿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三节课的时候，伊夏凌戴着一副大口罩低着头走进教室，坐上座位后一声不吭，像幽灵一样。
“这孩子怕是吓坏了……”杨信他们围在一起偷笑，卢简儿也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她看了一眼伊夏凌可怜的背影，不表态，继续看书。
“于祈在看你……”
突然，简儿推了推她的手臂。
她朝于祈的方向看去，于祈确实在看她，而且毫不回避地盯着她额头上的瘀青。
她低下头，使刘海都垂落下来。
中午的时候，班里的女生谈论着，说刚刚看见段佑斯来学校了。
安琦言那边什么都没有发生，很宁静。
雅子听着窗外微风吹拂杉树叶的声音，有点恍神。段佑斯说的没错，安琦言确实不敢干出什么出格的事。
段佑斯还有另一件事说的也没错……
一整个下午，她的注意力一直没怎么专注过。
今天放学比较晚，雅子是在帮卢简儿整理好数学笔记后才离开教室的。到车站时学生并不多，甚至很少，但是有他。
离车站还有五米远时，她看见了段佑斯。
他站在车牌下，正在听电话，旁边的两个一年级女生盯着他的侧影窸窸窣窣地掩嘴讲话，脸颊红通通的。
在离他大约三米的地方，雅子心悸地停下，将视线投在来往的车辆上。
不久后，他将手机合上放进口袋，侧头的时候也看见了她。
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看向马路的尽头。
他仍旧看着她，那两个女生的视线也慢慢地聚集到她的身上。
一阵轻风拂过，雅子的刘海被吹起的同时，段佑斯将双手插进裤兜里，朝她的方向转过身，领带随风微微扬起，他缓步走来。
女生们假装扭过头不看他，但眼角的余光时不时会飘来。段佑斯已离雅子三步之遥，她仍旧没有回头。
“以前你很大胆，现在连看我都不敢。”他这次说话的语气终于带了点感情，低眉看着她。
“安琦言呢？”她闪烁其词。
“问她做什么？”
“她是你的女朋友。”
“你再装。”他开门见山地说。
她的呼吸终于开始不稳，回避开他的视线。
公交车这时候到站，是那两个一年级女生等的那趟公交车，她们上车前还往这边偷看了一眼，才意犹未尽地上去。
车子开走了。
车站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
“莫雅子。”他握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把话说开了，你看我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她低下头，闭上眼睛皱着眉头。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他问。
她的手臂被握得紧紧的，过了很久，吹来的夜风渐渐变凉时，她叹了口气：“我喜欢你，段佑斯，可是你能回应我什么？”
“你还真的看上我了。”他笑道。
“你希望吗？”
“二年级三班的优等生，你拒绝过很多男生。”
“你希望吗？”
“如果我泡你的话，估计你的班主任会砍了我的班主任。”
“你希望吗？”
她还是问这个。
“你敢吗？”他终于回应她，“放弃你优等生的荣誉，和安琦言为敌，和一个可能不会对你怎么用心的浑蛋待在一起，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你对我是什么感觉？”她问。
他听到这个问题，眯了一下眼，看向别处说道：“比安琦言的好。”
公交车来了，是她等的那趟。
车门向她敞开，她的指尖有些颤抖，这来自对他的告白——原来自己是一个很大胆的女生。
“还有……”他在身后叫住她，“我目前不会和安琦言分手。”
她已经站在公交车上了，听到这句话后，回过头深深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刚才那句话很真实地存在着，毋庸置疑。
“哗——”
车门关上了。
窗外的景色渐渐移动起来，雅子包里的手机轻微震动，收到一条来自段佑斯的短信——“你能忍就做我的其中之一，受不了，就算了。”
她深刻地明白“其中之一”的含义。
2
小院露水潮湿，石墙角的青梅树投下婆娑树影。
她打开院门的时候，女人正坐在木阶上洗衣服。
那是一个有点捉摸不透的景象，女人洗衣服时的样子很安静、很正常，相比之前的撕心裂肺，倒反衬出了一些诡异。
“妈。”
她轻唤一声，倚在院门旁不出不进。
女人循声抬起头，脸色有点憔悴，眯着眼盯了一会儿后，突然放下手中的衣服站起身来。
雅子向后退了一步，门发出“吱呀”一声。
“你去哪里了？”女人急步上前，拽住她的手臂，满脸急切，“我快找疯了……”
“我刚放学。”
“下次早点回来，听见没有？妈妈从昨天早上就开始找你了，真是的……”
还是像以前那样，女人可以将所有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妈，我上楼了。”
雅子所能做的也只是配合着女人的健忘症。
房间一切都整理好了，她打开桌子上的小灯，拿出手机，定定地看着那条短信。
她的脑海里全是他的样子和他的话。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在看到自己喜欢的男生后，整颗心都悬起来的那种感觉。
雅子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看见了对面正走进校门的段佑斯和安琦言。
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安琦言手里拿着一杯现磨咖啡，右手提着包，一边和他并排走路，一边浅笑着说话。段佑斯偶尔回话，有时会揽一下安琦言的腰。他们真是一对交往了很久的情侣，每一个动作都是习惯的亲昵与自然，而且他们和好了。
雅子停下脚步的同时，段佑斯也看见了她。
她不动声色地直视他，他回应了她一眼，很平淡无奇的一眼，接着就走进了校门。
人流如往常般进出。
他那一眼或许是漠然，或许是掩饰。
第二节课下课铃响起。
“雅子。”卢简儿放下书，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你这两节课看上去都心神不宁的，心情不好吗？”
她握紧手中的笔，着看练习册，其实已经看了很久，却始终没有什么动作。
“跟我说一下，别一个人憋着嘛。”
她侧过头看着简儿的眼睛，犹豫了很久，直到上课铃响起的前一秒，她才开口：“我喜欢一个人。”
“叮……”
在急促而尖锐的上课铃声中，卢简儿兴奋地问：“谁啊？”
“段佑斯。”
简儿一下子怔住。
“真的，我喜欢他了。”
上课铃声仍旧响个不停。
简儿突然拉住她的手，朝教室外跑去。
“卢……莫雅……”两人的速度快到连于祈都没反应过来。
“卢简儿！”刚走到教室门口的班主任诧异地看着她们一闪而过的身影，“莫雅子，卢简儿！上课了你们还去哪里？”
“老师，我拉肚子！”
她一直被卢简儿拉到了学校花圃旁的洗手台，到了那里，卢简儿才放开她的手，不，几乎是甩开的。
“雅子，你还记得我在这里对你说过的话吗！”卢简儿指着洗手台，一边喘气一边说道。
“记得。”她双手撑在洗手台的边缘上，调整着呼吸，“他已经知道我喜欢他了。”
“段佑斯会玩你的，他不会对你认真的！”简儿大喊。
“我知道。”她回答。
“莫雅子，你不能这么笨啊！”简儿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臂，“你是要考第一名的，为什么偏要喜欢段佑斯啊？”
“因为他帮了我。”她回答得很干脆，“我喜欢他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而且我保证不会影响到学习。”
“但是……”简儿的鼻子都红了，她用袖子狠狠地擦了擦脸，安静了一会儿后才开口，“但是，段佑斯对你有感觉吗？”
“不知道。”她轻轻地说着，打开水龙头，让凉丝丝的水流浸湿她随身带着的浅蓝色手绢。
卢简儿没什么话可说，惴惴不安地站在原地，偶尔不爽地跺了跺脚，就是不开口。
她将手绢拧干后，走到简儿身旁擦拭她的脸颊。
卢简儿扯过手绢，自己擦了起来，开始抱怨：“为什么都喜欢他，溪儿也是，你也是……”
“滨田溪？”她依稀记得这个名字。
“对啦！”简儿用力地擦了擦鼻子，“他是很帅没错，但是很奇怪，怎么你们这种类型的女生对他都超级没抵抗力。”接着问了一句，“那他有明确表示什么吗？”
她的思绪正飘忽，“叮”的一声，手机响了。
雅子打开看，是一条来自段佑斯的短信——“12点50分，学生会会议室，在那里等。”
3
“卢简儿，莫雅子。”教室里，班主任不悦地看向她们，“下课后到办公室来找我。”
结果显而易见，卢简儿和雅子必须在明天早上交一份一千字的检讨，因为班主任让一个女生去卫生间找过她们，结果发现人影都没有，而卢简儿又不肯说到底是什么事，班主任就发火了。
中午，简儿闷闷不乐地坐在餐厅靠落地窗的木椅上一圈一圈地搅拌咖啡。
雅子倒显得十分自若，好像那是已经注定的事，无比坦然地接受了。
“你还好啦。”卢简儿烦躁地挠着头说，“喜欢的男生约自己见面，心情总会舒畅点，我就不同了！”
她心不在焉地笑了笑，这时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她放下杯子，打开短信收件箱。
“你好，我是比你大一级的学长，想问一下你有没有男朋友。学妹，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卢简儿凑过来，看完后提醒道：“雅子，其实你很受男生喜欢的。”
她要删除短信，卢简儿急得一把抢过手机：“你也先问问他是谁吧，至少要知道是哪个人喜欢你啊，说不定还不错……”
说话间手机又振动了，卢简儿兴奋地打开，还是那个学长。
“其实我向我的朋友打听过你了，知道你目前还没有男朋友，我很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女孩子，所以能让我追你吗？”
“删掉吧。”她对简儿说。
简儿刚想说她，视线突然越过她盯向玻璃墙外，一下子移不回来。雅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见了缓缓向餐厅走来的部分三年级一班的同学。
最耀眼的永远是他。
其实他很低调，走在万野后面，漫不经心地听着身边的安琦言说话。
万野仍旧是活蹦乱跳的，偶尔会回过头逗逗于温怡，弄得于温怡伸手往他的背拍打了好几下。另外还有两个男生分别走在段佑斯的一侧和身后，边说话边笑着打打闹闹。
安琦言一直挽着他的手臂，他单手插在裤兜里，侧身极好看。
卢简儿抚额呢喃道：“他还真是有型……”
当他们走进餐厅的时候，其他同学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女生们交头接耳地向伙伴传达私密话语，男生们收声敛色，气场皆在无形中弱下去。
其实段佑斯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出现了而已。
他们坐在靠角落的一张桌子上，但那里已经成为焦点。万野又想到什么冷笑话，一坐下那张嘴就没停过。
安琦言边笑边向段佑斯的怀里靠去，那边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白木的桌上，绚烂得刺眼。
雅子一直淡淡地看着他，他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简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雅子，直到最后雅子收回视线，对简儿说：“短信留着吧。”
卢简儿挑了挑眉，咽了一口口水，点了点头。
午休时间。
进了教室后一眼便看到伊夏凌，她的脸包得严实，却还是用仅露出的两只炯炯大眼狠狠地瞪着雅子。卢简儿也直勾勾地望着伊夏凌，看她要看到什么时候。
“看什么看！”
伊夏凌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
“神经病……”卢简儿嘟哝着转过身，“明明是她先看个不停！”
“别看她了。”雅子并不在意，将笔记本放到卢简儿的桌上，“午休的时候别东张西望的了，多做点题目，现在几点了？”
“午休刚开始，12点30分吧……”
她站起身，卢简儿立刻拉住她的衣袖：“你要去？”
“嗯。”
“真的这么喜欢？”
“嗯。”
“他说什么你都会答应吗？”
“嗯。”
“如果是对你不利的呢？”
“他还没坏到那个地步。”她笑了笑，推开卢简儿的手。
“那早点回来，老师那里我只能帮你掩护到午休结束……”
“谢谢你，简儿。”
经过于祈那边的时候，他正低头翻书包，看见雅子，顺带叫住她：“莫雅子，你有没有看见我的数学习题册？”
“没有。”
学生会会议室里光线很暗，与室外的光差对比强烈。
室中央是一张气派的椭圆形办公桌，转椅整整齐齐地倚桌放置。因为平常只作学生会活动用，无人时，会议室的灰色窗帘都拉上了，整个会议室显得阴沉沉的。
雅子合上门，看见了圆桌另一头安静地躺着的灰色笔记本，正在这个时候，一侧的资料室发出“嗒”的一声响。
资料室与会议室是相通的，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长相温和的男生抱着一叠档案走出来时，与莫雅子碰个正着，他微微一愣。
“你……同学，你……”
“会长的笔记本忘在这里了。”她走向圆桌那头，拿起笔记本，“我来帮他取。”
“哦……”男生这才点点头，视线却没有移开，甚至有些兴奋地问，“你叫莫雅子，对吗？”
“嗯。”她随意应道，看向墙上的时钟。
12点40分。
“你有兴趣加入学生会吗？”男生的手在自己的后颈摩挲，小心地发出邀请。
“谢谢，我会考虑的。”
“哦，我是三年级四班的班长，也是上届学生会的会长，因为换届的关系，现在是会长助理。你如果有兴趣加入的话，直接把申请表给我也行。”
雅子点了点头。
男生这才觉得有些尴尬，整理完怀中的档案袋后便朝门口走去。等他离开后，雅子不缓不慢地走向门口，目视他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她回过头看了看时钟——
12点51分。
学生会会议室位于二年级教学楼顶层靠左的通道里侧，十分隐蔽低调，无论谁进谁出都是很难察觉的。
12点55分了，她坐在转椅上，耐心地等着。
4
“叮……”
一点整，午休结束铃响起的时候，门口传出“砰”的一声响动，有人将门踢上了。
雅子的转椅正好背向门口，原本摩挲着大理石地面的鞋尖停住，心内紧张。
“还真的来了。”
段佑斯的声音清晰而慵懒地在这个灰暗的空间中响起，轻易揪住了雅子的心。
椅子突然被转动，她看不清什么，只是当椅子停下转动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他的气息。
他的手撑在转椅的扶手上，俯身看着她的眼睛，她也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眼神淡漠，深不见底。
“喜欢我到什么地步？”他问她。
“只要让我看见你就行。”她慢慢地回答，“安琦言不会知道的。”
“你是我见过最表里不一的女人。”
“你有没有对我有一点点心动？”
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没有回答。
她的手指不可控制地用力抠着转椅的扶手。
教学楼里，铃声又响了。
“我要去上课了。”一直都没听到答案，雅子干脆收回视线，推开他的手。
她的头发上有茉莉香，在与他擦肩的时候飘出来，终于在她的手触到门把手的时候，段佑斯问：“你几点放学？”
“跟昨天一样。”
他来到她身后，握住门把手的同时也握住她的手：“莫雅子，你除了能勾引我还能勾引谁？”
这句话该是嘲讽却又听出受用之意，她看着他的侧脸，他的侧脸在灰暗中蒙上好看的阴影。
“咔——”
门打开，一道光亮投射进来。
会面宣告结束，他折身朝三年级教室的通道走去，而雅子仍站在门口，感受着手背上那残留的一点触电般的感觉。
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上课10分钟了。
雅子叩了叩门，老师正拿着课书讲得不亦乐乎，挥了挥空闲的左手示意她进来，也没说什么。
她经过于祈的桌边时，将他的笔记本轻放在桌角，于祈抬起头纳闷地望了她一眼，回了声“谢谢”。
她坐回到卢简儿身边，简儿按捺不住，立刻小声问：“怎么样？他有没有来？”
她点了点头。
“他对你说什么？”
“他问我几点放学。”她边打开书边说。
卢简儿的嗓音显激动又忧虑：“说不定他会等你放学，和你一起走……”
“他会和安琦言一起走。”她说道。
说到安琦言，卢简儿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雅子……你是要介入他们俩中间吗？”
她听着这句话，并不回答。
放学后。
这天卢简儿没有打工的任务，于是和雅子一起去了车站。
天空呈暗蓝色，风有点凉，毕竟夏末了，秋天的触角开始缓缓延伸过来。
到车站的时候，段佑斯已经在了。
学生此刻比昨天多，他就像上回那样倚靠在站牌旁，那里还有若干三年级一班的学生，他们很是惹眼。
万野与一个男生互相推玩着篮球，哈哈大笑着。段佑斯就像是他们的中心人物，又好像完全脱离在他们之外，因为他没有和任何人说一句话，那股气场却存在。
安琦言不在，于温怡也不在。
他的肩靠着站牌，下巴处在一种好看的倾斜角度，安静地看着来往的车辆。
“馨兰女子高中的学生……”快要走到车站时，卢简儿突然盯着马路对面说道。
雅子看去，只见四个穿着馨兰制服的漂亮女生在穿梭的车辆中缓缓向公交站走来，妆容淡雅，嘴角带着笑。
“馨兰的学生怎么到我们学校来了？”卢简儿嘀咕道。
的确，馨兰的校区离格莱很远，学生相互之间很少打交道，所以当这些女生走来的时候，格莱的学妹学弟们莫名地耸肩对望。
“哈喽！”女生们很热情，还没走到段佑斯跟前，就挥手对三年级一班的学生打招呼。
段佑斯毫无反应，而万野扣住篮球循声看去，挑了挑眉，一看就是与她们不熟的样子。但是女生很会搭讪，与万野聊几句便聊上了。过了一会儿，她朝段佑斯的背影看了一眼，凑近到万野的耳边说了句话。
万野听了，立刻就笑开了：“要他的号码？找安琦言要去！”
女生有些不解。
“佑斯！”万野随即对着他的背影喊道，“这位美女要泡你！”
他充耳不闻。
于是万野笑得更得意了：“美女，我们家段爷很难追到的，倒是你万野哥可以考虑考虑，啊？”
“哦，又是冲着段佑斯来的女生。”卢简儿摸清了状况说道，“我就说吧，他的名气可大了。”
雅子沉默不语。
而那边女生的神色敛了敛，转向段佑斯，慢步到与他并肩的位置，大胆直接地盯着他的脸。
他理也不理她，只是看着过往的车辆。
女生随即笑了，别有深意地说：“段亦莎说的没错，她哥哥还真有点看头。”
雅子皱了皱眉头。
听见“段亦莎”三个字，他才侧过头，看了女生一眼，缓缓地问：“她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她死到哪里去了。”女生回得毫不客气。
相反，他毫不动气：“看见段亦莎叫她回家，否则家里会多事的。”
“我凭什么要帮你转告？”女生凑近他一步，“你又不给我好处。”
“喂……”
万野一边调侃一边故意插到女生与段佑斯之间，使女生不得不连连后退。
“小美女，说了段爷难追嘛！你万野哥站在这里让你追，你干吗不追呢？非要自取其辱！啊？”万野一耸肩一摊手，朝着女生爽快地说道。
三年级一班的同学笑了起来，段佑斯看向别处，任女生怎么提段亦莎，他都没有再侧头。
女生的脸色终于变了，公交车恰好到站，她不理会万野，一脚踏上了车子。而万野双手插在裤兜里，对着女生们的裙摆吹了声口哨，算是送客。
三年级一班的同学都哄笑起来。
5
随着几趟公交车的经过，车站的学生渐渐少下来。
天色渐暗，远处放慢速度驶来的公交车发出“哔哔”的鸣叫声，车门敞开，又有几个学生鱼贯而入。
雅子和段佑斯都不坐这辆车，雅子也不知道他等的是哪辆车，反正她是下一辆，而卢简儿和雅子坐同一辆。
所以现在车站只剩下的他、她和卢简儿，以及几个一年级的学生。
三年级在某个角度对于初入高中的一年级新生来说总是神秘而刺激的，尤其是段佑斯的这一届。
一年级的女生们扭扭捏捏地拿出手机悄悄地对着他拍，有的甚至在录像，卢简儿看到这种小女生的举动，掩嘴偷笑。
他开始朝雅子的方向看来。
这让卢简儿既兴奋又紧张，她使劲握着雅子的手说道：“他在看你，他在看你……”
好像段佑斯看的是她自己一样。
这时，他从站牌旁起步朝雅子的方向走来。简儿加倍紧张，雅子一言不发，一年级的女生们钦羡地盯着他从身前走过的侧影。
“佑斯！”
安琦言突然出现，甜甜的喊声让空气受惊。
他的脚步自然地顿住，目光越过她，看向拎包走来的安琦言。
雅子理了理额前的刘海，感受到自己手心明显的湿度。
安琦言很快经过她，环住段佑斯的手臂问：“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他回答了什么，雅子没听见，反正之后的对话她都没有听见。傍晚的风越来越凉，雅子等的公交车很快到了，她在上车的过程中没有回头。
当然，也不会知道他有没有再看她一眼。
晚上9点多的时候，女人已经在自己的房间睡下。
11点，她放下笔，看着作业清单上的最后一项：一千字检讨。
真的很累……
她拍了拍浑浑噩噩的脑袋，心想着卢简儿是否和自己一样辛苦。
屋外风响，幸好房间里的窗玻璃已经换了块新的，只是总是关不严实，用力一推还是可以将窗户推开，不过这样也好。
客厅里的钟慢了一分钟，现在才带着沉重的颤音响起。她将作业本收起来，摊开空白的稿纸，撑着脑袋想了很久，最终决定先去洗澡。
浴室在“哗哗”的冲水声中浮起很暖的雾气，她洗好澡出来，把镜子上的水汽都擦掉。
温润的水珠从发梢滴到手臂上，她用浴巾将头发擦干了些，穿上睡衣。睡裤有些长，即使将裤腿卷起一圈，还是会拖到脚跟。
女人买错尺寸了，她想。
走出浴室的时候，她隐约感觉到一股冷空气自窗口而来。
雅子的心里咯噔一下，浴巾从手里滑落到地板上，发出很轻微的动静。
窗开了，而书桌旁，正低头看着她的作业清单的段佑斯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后，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作业清单上，翻了一页纸。
他的脸在微弱的灯光下仍旧迷人，雅子的耳朵发烫起来，她捡起地上的浴巾揪在手中。
“今晚我睡你这里。”他说。
她什么都来不及想，只知道眼前站着一个他，他应该是回过家了，身上的制服已换成休闲衣。
“为什么？”她问。
他用很平稳的语气说：“来宠幸你。”
“她呢？”她问得很紧凑。
“管她干吗？”他回答的口气轻描淡写。
她听出来，安琦言和他刚吵过。
“我的作业还没做完。”雅子将浴巾放在床上，走到书桌旁，但接着发生的事让她措手不及——段佑斯握住她的手臂，把她推到床上。
床颤动了几下，雅子支起身子坐在床沿，抬起头。段佑斯站在她跟前，将作业清单放回书桌，慢条斯理地说：“要做的事多着。”
“不行。”
她果断地回绝。
“你不就是想要这个？”
他看都没看她一眼，低头解开手表。
“不行！”雅子压低声音喊道。
“第一次？”他说得满不在乎。
“段佑斯，我喜欢你。”雅子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盯着他的双眼，“但在你真正喜欢我之前，我不会把身体给你。”
话说完了，房间的灯光变得有些微弱。
段佑斯看了她一眼后，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然后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与雅子面对面。
“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他问。
“不知道。”她照实回答，“关于你的流言很多，我看不清你。”
“怕不怕我？”
安静了很久，雅子轻轻地回答：“怕。”
他低下头，笑过之后，站起身走向床头：“听上去你不怕。”
“晚安。”雅子对他说。
6
早晨，房间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桌上的台灯还开着，稿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秀气的字。
雅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他的怀里，她一下子从被子里钻出来，长发稍显凌乱地垂落在肩头，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段佑斯仍旧睡得很熟，头发凌乱地铺散在枕头上，衬着瘦瘦的侧脸，鼻间还余留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原本打算趴在书桌上打个盹，没想到早上醒来会是这副模样。
心怦怦直跳地从衣柜里拿出制服去浴室换上，打理好出来后，他还在睡。
她开始慢慢地收拾东西，等东西差不多都整理好了，走到床边轻拍他的肩膀：“起来了……”
他翻过身，没有回应。
她坐到床边，凑到他的耳边问：“你带制服了吗？”
刚刚问出口，雅子又叹了一口气，一看就知道他没带。格莱校规很严，学生必须穿着制服才能进校，如果等他醒来再返回去拿的话，就在所难免会迟到了。
她若有所思地环视一圈，终于看见他昨天放在桌上的磁卡钥匙，随即拿到手里，轻轻地关上房门。
出租车直奔忻豫大厦，半路上，她还帮他买了一份早餐。
大厦到了，她依稀还记得他公寓的门牌号，刚凭记忆到达门前，才发现门是虚掩的，于是她推开门，看见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安琦言。
安琦言的脸色很苍白，她用毛毯紧紧地裹着自己的身子，眼角的妆都花了，是哭花的。
她像一只受了伤的猫，往日那些光彩和优雅都被她脸上深深的泪痕给淹没了。
雅子弄出的开门声或多或少惊扰了她，她“唰”地一下侧过头来，整个人特别警惕，眼睛红肿，脸色憔悴。
“你来干吗？”
声音即使哑了，还是能听出很深的敌意。
雅子看见门廊口有几个有着洗衣店标志的袋子，段佑斯的制服在第一个袋子里。
“我是来送外卖的。”她将在路上买的早餐放在门廊的装饰桌上，“这是他昨天晚上订的，今天正好轮到我值班。”
安琦言终于认出她来，口气不佳地问：“怎么比萨店还没炒了你？”
她没有回答。
“莫雅子，你想都别想。”安琦言突然扯上了这个话题，“别指望他会看上你，你比不上我！”
“你在这里等了他一个晚上吗？”雅子不动肝火，淡淡地问道。
而这恰好戳到了安琦言的痛处，她将毛毯一甩，气愤地喊：“关你什么事！”
“当心着凉。”她说。
安琦言一听这话就变了脸色，她从沙发上走下来，朝雅子一步一步走来。
雅子静静地看着她。
在她们相距一步的时候，安琦言挥起左手。
“啪！”
雅子的右手紧紧地握住安琦言的左手手腕，说：“少无理取闹了，学姐。”
安琦言狠狠地瞪着她，仿佛因为被雅子看穿了一切丑相，所以要杀人似的那种眼神。
“你听着，莫雅子，要是哪一天被我发现你对他有什么歪心思，你就等着被我爸勒令退学！”在“砰”的一声关门声中，安琦言指着她的背影喊。
安琦言没有发现，雅子的手上已经提着洗衣店的袋子了。
她是在激她的时候拿到它的，无声无息。
一路上走得很快，迎面吹来的风并不大，却有点冷，将她的刘海蒙上一层雾气。
回到家里，段佑斯仍旧没有起来的意思。
光线比刚刚充足了一些，她拉开窗帘，让光亮都透进来，迅速坐到床上拉起他：“别睡了！”
他对她的话毫不理睬，而时间快来不及了，她从袋子里拿出制服塞到他怀里：“快点！”
他终于烦了，直接将制服扔到一边，重新躺下去。
雅子看向被他丢在床下的制服，只好过去捡。但是她太过急切了，以至于手肘碰到椅背，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这一阵吵闹声过后，坐在地上的雅子安静下来。
晨光就映照在她前方的地板上，她的刘海垂下，遮住了眼睛，双手揪着裙摆，一声都不吭。
这样安静了几分钟后，段佑斯终于后知后觉地醒来。
他眯着眼从床上撑起身子看着她的背影，打量了大概半分钟后，来到离她最近的床沿，低头问：“哭了？”
这次换她没有理他。
他在她的面前蹲下来，掀起她的刘海，她的睫毛是湿的，被他细腻冰凉的指尖抚过，雅子抬起头与他对视。
他这时又注意到地上的制服，看了她一眼。
“安琦言不知道。”雅子艰涩地说。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哭，但是也没有再睡了，拿着制服穿上。
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雅子扶着床沿站起身，他的扣子还没扣好，她便伸手帮他一个个扣起来。
他的动作渐渐缓下来，最后直接将手放进了裤袋，看着她帮他系扣子时认真的样子。
系完扣子，她将领带绕过他的领间，熟练而规范地打结。
“你爸呢？”他问。
“不在。”她回，“不会回来的。”
“谈过恋爱吗？”他又问。
“没有。”
“初吻呢？”
“没了。”她回答。
……
“给你了。”
他笑了一声：“那不叫初吻，更深入的才叫初吻。”
她的脸微微发烫，松开他的领带向门口走去：“去学校了。”
段佑斯却反拉住雅子的手臂靠进怀中：“想不想我亲你？”
“家里没准备早饭……”她顾左右而言他。
“再装。”他说。
“快迟到了！”她用力挣脱开他。
小院古朴静谧，雅子出了庭院之后，却碰到了一些不该碰到的人。
“姐姐！”秀秀喊她。
那时，段佑斯正站在她身边低头看表，而她正小心翼翼地为庭院的门上锁。
门锁“咔”地一下扣住，她的心也跳了一下。
7
秀秀妈拽了拽秀秀的小手，眼神狐疑地在段佑斯的身上瞟了一眼，也没有向雅子问候。
反而是雅子看了秀秀一眼，异常冷静地回应：“早安。”接着，她看向秀秀妈，“阿姨早。”
“早……”
秀秀妈勉强回应了一声，识趣地快速离开了这里。
雅子刚要对段佑斯说“走”，却听到他说：“去吃早饭。”
雅子轻怔：“可是时间……”
“我还没吃早饭。”他笃定地说道，不容商量地越过雅子向前走。
早餐店。
现在这个时间段人很多，雅子坐在段佑斯的对面，他只点了两杯豆浆，手机搁在桌上，时不时会收到一条短信，但是他很少看。
她没有动豆浆，只是看着墙上的钟，7点15分了，学校规定在这之前所有人都得到校，而段佑斯还是那么悠闲。
“别忘了我是三年级一班的人。”他一边翻看着报纸一边说，“不去学校都没有关系，你聪明点就继续当你的优等生。”
“你把我利用完，现在要甩开了吗？”她看着他。
他的动作顿下来，抬起头：“委屈了？”
她不说话。
他将报纸放到一边，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后，他终于收回了视线，算是妥协地拿着手机起身：“送你去学校。”
“你呢？”
“我还有事。”
雅子想到安琦言还在他家的客厅里。
进教室时，已经进入了早自习的尾声。
教室里没有老师，十分安静，但是当雅子走到门口的时候，伊夏凌身边的女生立刻推了推伊夏凌的肩膀。
正在摆弄口罩的伊夏凌看见她后，立马就来劲了：“班长，莫雅子迟到了，记名字！”
于是，本来在认真看书的于祈也抬起头来，大部分同学都抬起了头，教室里的桌椅窸窸窣窣地动了一阵。
雅子站在讲台旁，看着伊夏凌，没有任何还嘴的意思。
“雅子她身体不舒服啦……”卢简儿试着提高了音量，但很快就被人抢了话端。
“我的身体难道比她舒服吗？”伊夏凌说道。
“我确实还没有严重到要戴口罩的地步。”雅子当着全班人回应她。
“莫雅子，你什么意思？”
“安静！”于祈终于开口，他向雅子淡淡地看了一眼，然后用平缓且毋庸置疑的语气说，“莫雅子身体不舒服，她向我请过假了。”
“哈……”
伊夏凌极具嘲讽性地笑一声。
“雅子！”突然，杨信从学生堆中跳出来，站到椅子上，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一手指向雅子，信誓旦旦地说，“我一定会把你照顾好的！”
全班哄笑起来。
“笑什么，我说真的，喂！嘿嘿……”
杨信边笑边叫，他的哥们儿将他从椅子上扛了下来，拉到教室后头闹作一团。
她把书包放在椅子上，坐到卢简儿身边。
“你今天怎么迟到了？是真的不舒服吗？”简儿轻声问她。
她摇摇头，一句话都没透露。
中休时间，雅子一个人去了舞蹈室。
卢简儿这个时候正在教室里午睡。周围的同学吵吵闹闹，她因为昨天那份一千字检讨的摧残睡得很沉，咂吧了一下嘴，动了动脑袋，什么都没有察觉。
门打开了，宽敞明亮的舞蹈室里飘着窗外桂花的清雅淡香，午后的阳光洒在陈旧的木地板上，整洁又干净。
雅子走到镜子墙前，指尖滑过明亮的镜面，口袋里的陶瓷小熊叮叮当当响。
她从口袋里拿出小熊，将它红扑扑的脸蛋放在窗台一角沐浴阳光，一边用指尖轻抚小熊玲珑的小耳朵，一边看着窗台外不远的桂树林中，安琦言和段佑斯无声的冷战。
桂花开了不少，米白米白的一大丛，段佑斯就靠在那棵最老的桂花树树干上。他面前站着低头凝视地面的安琦言，安琦言的双手放在身后，不知道他们冷战了多久，反正谁都没说话。
雅子静静地看着他们，窗台上陶瓷小熊的笑脸十分纯真。
“莫雅子？”突然，身后有人喊她。
她不动声色地将小熊放进口袋，转过身看去，是之前在会议室偶遇过的男生。
“你好。”她礼貌地问候一声，向门口走去。
“上次和你说的学生会……”
“不好意思。”他还没说完，雅子就打断他的话，“我没有时间参与。”
“可是，莫雅子。”男生快步跟在她身后，“我，我还有……”
她加快了脚步。
可是她走出这栋古朴的房子后，仍然被男生追上，他拦住她问道：“莫雅子，我可不可以追你？”
她微微一怔，果断地回绝：“不行。”
男生的神情一滞。
她转过身想绕道，但男生很快又拦住了她。
“我……我想有一个机会……”他说得极其诚恳，但雅子现在看到的不是男生的脸，而是段佑斯的。
桂树林那边，段佑斯看见她了。
他仍旧靠在树干上，面前站着的仍旧是安琦言，但是他的视线放在她面前的男生身上。这个时候，安琦言开始抬起头说话，他心不在焉地将视线收回来放到安琦言身上。
雅子退后两步，男生不放弃地靠上前去：“莫雅子，我给你发过短信的。”
段佑斯又看了这边一眼。
“好了，我记得……”她低着头和男生保持距离。
“给我一个机会吧。”男生说道。
她在这个时候抬头向段佑斯的方向看去，但是在之后的那一刻，雅子宁愿她从来没有抬头。，段佑斯原本确实是看着她的，但是安琦言改变了这一切，她说着什么，边说边哭，然后在谁都没有准备好的一刹那扑进他的怀里，雅子整颗心都钝了一下，随后看着安琦言踮起脚吻他。
他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视线完全被挡住，安琦言紧紧地贴进他的怀中，恳求式地深吻他。
雅子推开毫不知情的男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