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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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康三年四月初一。
    李靖天没亮就入宫，今日有大朝会，这也是金军退走后第一次大朝会。
    昨日官家苏醒普天同庆，很多大臣庆祝到深夜，一大早上朝无精打采。
    李靖今日要在朝堂上交回兵马大元帅印信，金军已退印信留在手中怕朝臣诟病。
    只要夔州军在手里就行，或者说只要夔州军在自己心腹手里就行，朝中清流对此事也多有议论，担心枢相兵权太重危及社稷。但如今庞大的夔州军体系已经不是一两个清流能撼动的了。成立不久的中央军校人才众多，已经隐隐跟国子监、科举出身的朝臣分庭抗争。
    这是李靖都没想到的，讲武堂很多学员在这次开封战役中直接调任地方，地方军事系统大批职位被这些学员占据，有别于朝廷武举逐渐升迁，枢密院是直接分派要职。
    若是翻开枢密院花名册，整个河南直隶军界一千多军职，讲武堂出身占了一半，学生或许记不住老师是谁，但校长是谁总不会忘。
    每一位调任的学员，李靖都会亲自发给短刀一柄，上面刻有精忠报国，刀身刻有姓名编号，学员如果在战场上阵亡这柄短刀将送回讲武堂，阵亡人员子嗣可以得到复刻品。据说每一期最优秀的毕业学员，会得到一柄短剑，当然现在还没有人见过这把传说中的剑。
    大朝会在紧张热烈的气氛中进行，主要议题是下半年建设北方防线的开支，秋天给金人赔款岁贡。户部天天嚷着没钱，尚书汪伯彦三天两头在政事堂哭穷，宗相公现在看到汪伯彦就头大。三司使朱胜非能力倒是不错，在他努力下朝廷财政依靠东南税赋勉力维持着。
    李靖提出晋中，相州，大名，济南，潍坊防线得到朝廷认可，但对于超过一千万的年度支出，朝廷表示拿不出钱，汪伯彦竟让李靖把他给卖了抵债。如此无赖之言在朝堂上说出来，众人瞠目结舌。
    没钱防线怎么修，总不能借钱吧，汪伯彦不慌不忙地掏出早就拟定好的奏书大声念出，户部奏请朝廷立新税，取名平安税，全国每亩土地拟增税五百文，用于赔款及北方防线。
    每亩土地五百文，加上原有税赋，合计一亩土地税赋超过一千三百文近两贯钱。
    参政知事秦桧附议，朝廷没钱不少朝臣都同意加税。最重要的一点汪伯彦是秦桧的老师，俩人最近走得很近。
    清流一听当场炸锅，御史中丞欧阳珣不顾带病之躯当堂怒斥汪伯彦祸乱朝纲。
    李靖不懂税务，但也能感觉到这平安税要是开征全国必将大乱，连续几年的战争打得北方百业凋零，南方更是不堪重负。陕西大量州府遭金军洗劫，百姓一贫如洗此时加税不是要逼反他们么。
    有幸金军已退，直隶春耕倒是没有影响，不然到秋天几百万人都得饿肚子。
    东南丝工辛苦织造一年，扣除各种税赋只余不到两贯钱，换算下来每个月一百二十五文，若不是粮价低廉恐怕都得饿死。
    很快朝堂上、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李纲等人也加入战团。这让年幼的太子赵谌无所适从。
    面对秦桧的灼灼目光，老李抱着芴板闭目养神，昨夜跟赵璎珞大战三百回合，今日又早起整个人浑浑噩噩，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戏就是。
    一小时很快过去双方疲惫也没分出个胜负。
    李纲既不想答应，也不想拒绝，答应了怕乱，不答应又没钱。朝臣俸禄都拖延数月，所有开支挤到夏赋里，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他这个丞相也为难。
    古代陆地运输只限于价值高的物品比如丝绸之类，一般低价值农产品或者不易保存的东西，陆地运输距离一般不会超过三百里，再远这运费或损耗就会超过货物本身，没有商人愿意去贩***如东南盛产水果运到开封价格昂贵，可以获利几倍十几倍，但路途遥远马车颠簸，摇摇晃晃花一两个月运来大半都在路上腐烂卖给谁。
    如今朝堂上御赐软塌有三，李靖，宗泽，欧阳珣，能坐着上朝傻子才站。
    老神在在的李靖看到大家都中场休息，在李纲期盼的目光中站起身，抖抖官服褶子缓缓开口道：‘若是朝廷执意要加税引起天下大乱，臣会率军平乱，若金军背信弃义，诸位恐怕又得去金营走一遭，莫要忘记金国边境距京师不到五百里，孰重孰轻诸位多思量。’掷地有声的一段话内容丰富，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如今朝堂上七成人都是从金营里回来的。
    汪伯彦不屑地说道：‘枢相此言差矣，不加税诸军粮饷，北方防线的钱从哪里来。’
    ‘汪尚书，本官不善税务，但也知道近年战事不断，天下百姓苦矣，自耕农土地稀少税赋沉重，土地皆在大户手中，大户税赋却很少，更有各种逃税手段。’
    “枢相的意思？”
    ‘清田，查税，严惩国家蛀虫。’
    ‘敢问枢相，何人能胜任？’
    ‘本官自请。’
    一句自请让汪伯彦也不得不叹道：‘下官佩服。’
    李纲关切地问道：‘南方几千里，枢相大病初愈，此事不妨换人前往。’
    李靖摇摇头：‘别人我不放心，各处土地兼并严重，非雷霆之力不可，你不能走，宗相身子不如我，我不去谁去。’说完还看了看秦桧。
    这烫手山芋秦桧哪里敢接，连忙侧身回避李靖目光，自古清田丈地就是得罪人的事，地方土豪大户辛苦兼并开垦的土地，如今朝廷要上税谁会愿意，稍有不慎就会动乱四起。
    李靖看到秦桧的神色笑道：‘看嘛，副相也不愿这得罪人的差事，本官只有自己走一趟了。’
    秦桧想解释但一时又找不到好借口，欲言又止的神态倒是很好笑。
    如今宗泽身体不好，很多时候右相的工作都是秦副相代劳，副相的威望也与日俱增。
    工部尚书郑珏道：‘枢相此行颇费时日，枢密院的事怎么办？’
    李靖冷冷的说道：‘郑尚书在教本官做事？’
    郑珏忙道：‘下官不敢。’
    李靖对着太子躬身见了个礼，转身对着欧阳珣说道：‘这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欧阳中丞还得帮衬一二，派两位得力干将随本官一起。’
    欧阳珣点点头起身说道：‘枢相请放心，察院此番全力支持，若是有奸臣诬告，下官定当严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