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0章 斩断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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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那天是个周三，彦子瑜刚好是最后一场考试，下午出了考场就直奔三庆园。等到了三庆距离开演就剩下三个小时了。因着今天的演员也多，顾不上吃饭，放下东西就在后台帮忙整理演员的行头。直到临开演前才到台侧坐下。七点一开锣，邱老师扮的韩龙就从上场门走了上来，口中念叨“夜梦吉祥，醒来喜坐书房。”然后转身坐下，交代情结。其实内容也不复杂，就是韩龙要给自家妹子送进宫。
邱老师和另外一位演员下了场，黄门官上场念引子，“绛帻鸡人报晓筹，紫袍玉带翠云裘。九天阊阖开宫扇，万国衣冠拜冕旒。”
只听他说“下官，黄门官是也。今有河北韩龙，前来进妃，但等圣驾登殿，启奏便了。看香烟渺渺，圣驾临朝，殿角伺候。”彦子瑜手底下拉起小开门，看着郭老师从后台上来。
就见郭老师勾了红脸，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一摇一摆地转身坐到正位上，先念了引子，“弟兄结拜黄土岗，禹王庙内一炷香。自从大哥宾天后，众臣扶孤坐汴梁。”
只听身后的小锣和司鼓，“台，大，台”定个音，郭老师开始念白，“孤，乾德王赵。兄王晏驾，不想陈桥兵变，满朝文武，扶保孤王，坐镇汴梁，国号大宋。今当早朝，有本早奏，无本退班。”wＷω.㈤八一㈥0.ＣòΜ
此时黄门官上前启奏，把韩龙要送妹子给皇上的事儿交代了，这韩龙和韩素梅才上来。虽然是第一次合作，但是演员和后台配合得极好，短短的时间内韩素梅就换了一身更加华丽的行头上来。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这水袖脏了些。
做皇帝的，有臣子送美人怎么有不收的呢？赵匡胤收了韩素梅，那也算是夜夜笙歌。栾老师扮的郑恩作为皇帝的把兄弟，怎么可能看着大哥没日没夜地胡闹呢。听闻韩龙进妃，口中说道，“想柴大哥登基，有窦瑶前来进妃，后来火烧尧王庙；今日二哥登基，河北韩龙前来进妃，定是他娘的不祥之兆。有了，待俺老郑打发他回去。”
郑恩将韩龙是一顿收拾，两人一块儿下了场。锣鼓老师们给了过场，彦子瑜见郭老师的赵匡胤换上来，手底下起了流水板，就听郭老师唱道，“佳人一盏往一盅。想当初大闹勾栏院，为了那韩素梅三次打韩通。今日里更践前言来封赠，颠鸾倒凤陪伴孤穹。”嗯，还挺得意。
因为被郑恩打了这韩龙便起了歹心，跑到郭老师面前告小状。郑恩这个人说好听了是耿直，说不好听了就是个铁憨憨。两次高呼“臣郑子明见驾，吾皇万岁。”都不见皇帝召见。一般来讲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那就放弃吧。不，郑子明是个实心眼的，偏要叫醒皇帝，就听见大太监说道，“还要高声些。”
栾老师一哼，“还他娘地要高声些。臣郑子明见驾，吾皇万岁。”说着伸出两个拳头，锤台上的桌子。皇帝这个气啊，本来老子坐了皇位你们这帮臣子手里还有兵权，这心里就不舒坦。嘿嘿，小子你撞枪口上了，朕今天就要拿你开刀。
就见台上的龙套拿了一条白色的布条，往栾老师的脖子上一搭，两条绳往后一背，栾老师拽住了绳子这就算是上了绑绳。就听台上的人三声，“斩，斩，斩”，彦子瑜就着身后的锣鼓点，起了流水板，就听栾老师背着手唱道，“郑子明泪如梭，骂声皇爷你听我说。柴王的江山你来坐，斩了老郑你趁了心窝，含悲忍泪下殿角。”见这一段唱完，彦子瑜赶紧换了板式，托着栾老师唱完最后一句才下场。这韩龙便要跑去监斩。
当真是个小人，彦子瑜心想。你把人家暗算了，还要再监斩，是怕人家怨气不够，晚上魂魄找不着你报仇吗？正想着，身后的司鼓老师起了鼓，彦子瑜赶紧回神儿。八老板上了场，就着摇板唱道，“昨夜晚在灯下袖占一课，算就了老苍龙命归天河。”彦子瑜停了弦，就听八老板念道，“老夫，苗广裕。昨晚袖占一课，算就苍龙命当归天。有意上殿保奏，怎奈天机不可泄漏，不免去至午门，见机行事便了。”
说着就要下场，此时就听帘子后面说道，“苗先生慢走——！”八老板立刻唱道，“那旁来了高御卿。”
就见陶云圣身穿白缎三蓝线绣十团龙白蟒，头戴方翅纱帽挂了黑三，手持笏板。刚从帘子后面出来，台底下的观众就给了个碰头好。
陶云圣快步至台中，将水袖外翻，侧身一甩黑髯，怒发冲冠“反了哇，反了！”大锣定音，彦子瑜手里赶紧操琴，就听陶云圣唱道，“听说要斩北平王”，然后咬牙切齿地说道“万里侯高怀德。三千岁不知身犯何罪，推出午门就要问斩。想来我怀德乃是一门内亲，我不保本是更待谁来？”
见着一段念完，彦子瑜接着按照摇板的板式起了弦，就听台上的人唱道，“不由怀德着了慌，大着胆儿金殿闯。”一边唱，一边跑圆场，只听里面喊道“万岁酒醉桃花宫——”
就看陶云圣一耸肩，接着唱道，“万岁酒醉桃宫墙，拼着前程西宫往——”，见了大太监，赶紧将手中的奏本递上，却没想到奏本被韩素梅扣下。
“昏王酒醉桃花宫，娘娘将我的保本押下。这君不能见本，臣不能见君，这……便怎么处？”一边说，一边摊手思索。
忽地双指挑起一缕髯，“有了！俺不免回府，全身披挂，挡住午门，这文来，杀文；这武来，杀武！我就是这个主意！咳！我就是这个主意！”说完，一甩水袖右脚踢起前襟接住，走个小圆场起霸，这才下了场。
万里侯啊万里侯，您老人家想得倒是挺好的，但是架不住人家韩龙手快，您换衣服的功夫，他就把郑子明给砍了啊。气得小郑英回家告娘。
这次扮演郑子明媳妇陶三春的是郭老师的朋友，扮相颇为清秀。就见她听了儿子郑英的禀报，怒从心起，点兵点将就要披挂捉拿皇帝。乐队锣鼓一阵急急风，台上的人就迈着快步退了场。换了陶云圣上来。
此时，陶云圣已换了一身白靠白甲胄，头戴帅盔，撩髯摇头怒气冲冲，震得盔头上的黑绒球一阵阵颤动。此时，头戴面牌身穿黄袍的郭老师再次上了场，彦子瑜按照对戏时说的，拉了河北梆子的调，就听郭老师一口梆子腔唱道，“孤王酒醉桃花宫，韩素梅生来好貌容。十万里江山归大宋，进妃的官儿名叫韩龙。寡人一见龙心宠，兄封国舅他妹封在桃花宫。内侍臣摆驾上九重。”
刚一张口，这一口的梆子腔让台底下的观众都乐了。这感情好，听场戏还能来段梆子。台底下的观众听郭老师把最后一句高腔唱完，一声“好！”底气十足。
不待声音落下，陶云圣扮的高怀德两手一指，咬牙切齿说道，“昏王你来了！”郭老师的赵匡胤一脸懵，小心翼翼地应道，“我来了。”
气得高怀德两指颤抖，“你要仔细了啊！”皇帝装傻说道，“哦~是是是。”随后又借着梆子腔问高怀德为何发火。
高怀德将郑子明的头颅拿给皇帝看，凶巴巴地要皇帝叫韩龙上来问罪。一声“喧韩龙！”吓得皇帝一抖。因着台底下的观众都知道郭老师和陶云圣的关系，这儿子凶爸爸的场景实在难得一见，瞬间就笑开了。
韩龙上来，这皇帝就直接问，“我把你这胆大的韩龙，三千岁犯罪，你不保本，反讨监斩，似你这样的臣子，就该——”话还没说完，陶云圣拔剑一摆，邱老师作势躺在舞台，以示韩龙已死人头落地。
郭老师叹道，“完了……”，彦子瑜见郭老师站起身，赶紧拉了摇板就听他唱，“国舅的人头血淋淋，我哭——”还没等下一句，一旁的陶云圣气势汹汹，“呔，昏王，我不准你哭！”彦子瑜赶紧停了弦。
这下可热闹了，台上演的是气氛紧张，台下的观众一个个笑得却是前仰后合。“我看你们哪一个大胆的敢哭！”陶云圣继续凶巴巴地说道。
此时彦子瑜听到身旁月琴老师小声说道，“这哪儿还有哭的啊，全逗乐了。”话音刚落，皇帝又开始在台上号丧，“嘿！也不许你号！”
皇帝见高怀德背过身没再看他，号道“我哭——”
只听“镗”的一声，高怀德转身怒视，郭老师降了调门，“我哭也不敢哭，嚎也不敢嚎，你这该死——”一边唱一边指向高怀德，就听高怀德怒冲冲一声“啊？”
郭老师演的皇帝就怂怂地收了手指，指向地上躺着的邱老师。
这一场陶云圣倒是占尽了便宜，斩的斩，骂的骂。待到陶三春要叫战，反而三声大笑唱道，“听得反了陶三春，任她杀来任她往，高怀德不管你的闲事情。”彦子瑜见陶云圣唱完，就渐渐停了手中的琴。
就听皇帝同高怀德是一阵恐吓加求情，才算是让高怀德应下对战陶三春的事情。彦子瑜见还有最后一句唱，手底下没停，就听郭老师一个嘎调，“我看看——”底下的观众们当时叫好声一片。待到此句唱完，锣鼓经开始过场，后台的老师们赶紧上来捡场。
司鼓老师见差不多了，换了急急风，彦子瑜赶紧拉内西皮导板，就听里面闷帘叫板，“北平府反了陶三春。”就看见陶三春一身白女靠，头戴双排七星额子扎上两个翎子，手持大刀上场亮相。那样子英姿飒爽，颇有女将风范。
彦子瑜起了快板，就听台上人唱道，“号炮不住响连声。大兵皇城来围定，休要放走无道昏君。”只是不知道怎么了，这第二句唱词时后三个字就开始吞了。糟了！彦子瑜有心想救一救，可这是快板怎么救？再顺着调子来一遍？
好在这最后一句台上的人好像回神儿了，赶紧唱了出来。台下的观众都是老听众也没有起哄，先将这一块儿遮过去了。
后面的唱段，彦子瑜换了各种板式托着郭老师几个高腔算是把场子拽了回来。就听见此时陶云圣拱手唤一声，“皇嫂”。彦子瑜赶紧接着摇板拉琴，“皇嫂莫听他人讲，点动人马拿昏王。”到这“拿昏王”三字时，彦子瑜配合着陶云圣升了一个调子。要说这嗓子确实亮了不少，一口气又长又稳升了一个调子还不见出呲音。
许是郭老师来唱戏，又加上自己的嗓子亮了不少。到了返场的时候，彦子瑜就看见陶云圣一脸笑容上来，“哎呀，谢谢大家这么捧场！这样吧，我唱一段儿就是王魁和焦桂英在海神庙分别的时候一段流水。”说完就转头看向台侧的彦子瑜，用口型说道“开始吧”。
只听一句“谢娘子”念完，司鼓打板，彦子瑜用了流水板，就见台上的人转向观众唱道，“酒满瓯山盟海誓记心头，莱阳相处两年久。恩情蜜样稠，春花秋月懒消瘦。愿只愿早日金榜占鳌头。此去倘若功名就，接贤妻，度春秋。倘若文章不顺手，我也要早日回家免担忧。王魁今年二十五，桂英二十秋。青春相伴烟波走，学一个范大夫逍遥自在泛扁舟，辞别娘子我就出庙口。”唱到此一句时，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调门也上来了，就看台上的人手一扬，透着那么一股高兴劲儿。
本来彦子瑜也觉得这段稳了，可没想到不知是不是高兴坏了，陶云圣在台上突然忘了后面的唱词。彦子瑜手底下拉着琴，却见陶云圣没开口唱，反而捧着个话筒在那儿傻笑。这人立时就蒙了。
您别光笑，想词儿啊，彦子瑜心道，我这是停还是不停。不过，要不说相声演员都比较机灵呢，现场来了个水词儿，接着唱道，“娘子莫要脸带忧。”这一段拉完，彦子瑜悄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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