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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极品阴阳师 洛书然 13097 Nov 10, 2021 5:37:45 PM
    片刻之后我心虚地站在殿中。昀骞和苏瑾嫣跪在一边,沉默不语。皇上冷着脸看着我,目光似要在我身上刺出两个洞。
    事先没对好台词,此刻要开口,真是不容易。我将事情梳理一次,再将锦妃平日的说话语气和态度揣摩揣摩,清一清喉咙,淡然道:“皇上若有空审臣妾,不如先去捉拿刺客。锦香园方才有蒙面黑衣人侵入,若不是有世子相救,臣妾伤的,怕就不只是手了。”
    皇上的眸中暗芒点点:“刺客?”说着目光移至苏瑾嫣身上,“旁边这个女子是谁。”
    昀骞及时开口:“回皇上,是臣府上的琴师。”
    我端着淡定的脸:“臣妾听闻瑾嫣姑娘的琴弹得不错,欲请她入宫奏一曲。皇上该不会以为臣妾与世子借她来幽会吧。
    皇上沉默不语。
    我道:“皇上要误会臣妾也是正常。不过臣妾一向敢作敢当,没必要用谎言欺瞒皇上,方才只是因为有刺客。”说着伸出右手,将昀骞绑的布一点一点解开,“臣妾能骗您,伤口应该不能。”
    皇上还是一副不愿意相信的模样。我淡定地想一想平日他和锦妃的相处,抢在他质问之前冷声道:“皇上您若是还不信,臣妾也没办法。皇上大可以将我收入冷宫,见不到了就清静了。”想了想再补上一句,“反正皇上一向是言而无信之人,说好不来打扰臣妾,却来了一次又一次。”
    最后一句话我已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这世间最可怕的骗局从不在逻辑精妙,在被骗的人对你有多少分信任。他信你,哪怕知道你在骗他,他也会相信;他不信你,哪怕你解释千万遍,他也只当你在说谎。所以皇上会如何处置我,只取决于他相不相信锦妃。
    他身子微微一动,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的心快跳出嗓子眼,侧过头不去看他。半晌之后他轻轻叹口气,话语如破碎的秋叶:“锦妃,你要朕拿你如何是好。”
    他的表情甚是受伤。但此时此刻的锦妃应该不会心软,我只好硬着心肠道:“臣妾说过,不希望皇上为难阿语。”
    皇上一动不动,神色凄然,片刻之后轻轻一挥手道:“你们二人先下去吧。”
    于是空荡荡的殿中剩下我们两个人。我有些忐忑,锦妃和他之间的事我知道得并不多,说不了两句就会露出马脚。我顶着纹丝不动的脸皮站在原地,打算和他对峙到底,他却突然起身,迈步朝我走过来。
    以锦妃的性子,定会原地站着。于是我也原地站着,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心中却有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亲眼看见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抱在一起,是个男人都该忍不了,何况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我默默地在心里想,等会儿如果皇上伸手揍我,我是躲呢,还是躲呢。该怎样才能算好角度,让他重重地下手,我却一点也不疼呢?
    金色华靴终于停在我身前。皇上骨节分明的手向我递来,我做好准备不着痕迹地躲他的耳光,手上却微微一疼。他轻轻抓住我的右手,低头仔细地看着。
    敢情他真以为这伤口是假的?我正在心中默默扶额,他突然抬起双眼瞧着我道:“还疼吗。”
    他的目光中又交缠了丝丝缭绕的雾气,我的语气不由得也微微放软了一些:“血已经止住,不疼了。”
    手被他握住的一瞬我感觉有些不妙,更不妙的是我在一霎间想起了偌然的脸。
    殿中的金镂香薰散出安神的轻烟,我和他一时陷入沉默。他叹口气:“朕晓得你需要休息,朕现在就回宫,晚一些朕再带两个太医过来瞧瞧你的伤口。”
    晚一些还要来?我的心中如万马狂奔,脸上却只能不显山不露水,假惺惺道:“臣妾的伤无大碍,皇上不必特地再来探望。”
    他似乎早已预料到我会这么说,一丝苦笑静静蔓延。我看着实在有些不忍心,又补上一句:“皇上若是不放心臣妾,差太医过来便是,臣妾先谢过皇上。”
    他脸上本有的落寞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如拨云见月,双眼竟有些亮晶晶。我再次悲剧地想起了偌然那家伙。魔障啊魔障,偌然无处不在了,该如何是好。
    晚上皇上果然遣了两位太医到锦香园,先用清水洗净我的伤口,再洒上上好的药粉,接着还在旁边涂上了一层白色药膏,最后拿着纱布将我的右手包成一个豆沙馅的包子,才施施然离去。我的脸皮不可抑制地抽了一抽。
    他们走了没多久,昀骞轻功翻墙,入园来看我。他的目光定在我的手上许久,尽是鄙夷。我傻笑着道:“太、太医委实有些小题大做……”
    他嗤笑一声,半跪到我面前:“小题大做的是皇上。”说着为我拆去纱布,掏出一瓶金创药给我涂上,然后小心翼翼包扎。整个过程他低着头小心谨慎,怕弄疼我。幽黑的眸子隐在睫毛后,看不出是什么神色。
    不知是药效发作还是怎么样,我总觉得手心烫得厉害。他认真地为我绑好纱布,然后抬头瞧我:“是不是很疼?”
    我诚实地点头:“你的剑用了多少分力气,你比我清楚啊。伤口再深几分,我的右手应该就要废掉了。到时候,你可真的要当我的护卫,为我保驾护航一辈子了。”
    他轻轻一笑,撩开衣摆坐到我身边:“我这个护卫很贵,你请不起。”
    真没良心。我道:“一半修为给了你,还请不起?你也不想想,这伤是拜谁所赐。”
    “……我那时以为锦妃将你杀了,情急之下,才会……”
    这个我自然知道,否则此刻我就不是以这种态度和他说话了。
    话说回来白天那会儿真真叫惊心动魄,他的剑再狠一些,不但我的右手会被废,大概连小命也保不住。下午他搂着我一遍又一遍地唤我名字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对我的好,皇上离去之后,我的心底也始终有一只小手在挠啊挠,挠得我心痒难耐。
    我干咳一声,歪着脑袋假装天真无邪:“昀骞啊,我问你,假如今日你将我杀了,你会怎么样?”
    他头也没有抬:“将你的鬼魂找回来,不让你去投胎。”语气随意淡然地像是随意出去寻个饭馆吃饭。
    我惊讶:“你这是逆天行事,罪孽很重的!”
    他继续随意淡然:“逆天就逆天,横竖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实在不行,我就自刎陪你去过奈何桥。”
    不同生也要共死?我心惊肉跳地觉得这场景有些不对,如果苏瑾嫣听了他这句话,应该会很欢欣很感动,而我此刻的心情竟然就是这样。
    复杂的思绪在我脑中混乱成一团毛线,我干咳道:“生、生命何其可贵,要为值得的人丢……比如瑾嫣什么的……”
    他开口打断:“梓笙,我和瑾嫣只是知己,你要我讲多少次。”他一动不动地瞧着我,墨黑的眸中亮光璀璨,“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么?”
    偌然和苏瑾嫣的脸在我脑中一晃而过,我及时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干笑道:“嘿嘿,其实是瑾嫣说很想入宫我才将她带进来的。”
    “……你话题转得很拙劣。”
    “啊,我没有换话题我们本来就在聊瑾嫣……”
    “梓笙。”他认真地唤了我一句,我的耍宝被迫停住。抬头瞧着他,正好对上他溢满深情的眸子,一时竟像个深邃的漩涡,将我卷进去。
    他道:“这话我本来想挑个好些的时机再说,但,我等不了了。”
    之后的话呼之欲出。我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惊悚地发现自己并不想打断他。
    他缓缓伸手过来,抓住我未受伤的手,墨黑的眼睛深深看我:“梓笙,我看上了你。”
    窗外的紫色丁香花瓣被风吹起,和曳地的帷幔一起扬入殿中。我斜靠在美人榻上,心中百感交集。
    昀骞居然看上了我。在司命仙君写好的命数里,他的情劫明明是苏瑾嫣,他却看上了我。
    昨夜被他这样表明心迹,其实我真的有些欢喜。庄元的事在我心中有一道伤,偏偏是他将那道伤轻轻地治好。我身为阴阳师,一直是个彪悍的姑娘,只有我出手救人,没有人出手救过我。偏生昀骞就是个特例,狼狈的时候、尴尬的时候、命垂一线的时候……他救了我一次又一次。即便偶尔我也会因他而伤,回想起来,有他陪我一起共患难,其实也十分不错。
    欢喜的时候互相抬杠,难过的时候互相取暖。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在不经意间一头陷进去,连自己也未曾发觉,我真的就这样喜欢上了这个人。
    那一瞬我真的有扑到他怀里的冲动,但我还是控制住,假惺惺地说了一句“容我再想一想”。偌然寂寞的脸在我脑中一晃而过,上一世我欠了他,这辈子自然要还。还有苏瑾嫣,她跟了无倾这么多年,只为有一个好的结果。
    我捂着脑袋长叹一口气,正无限忧愁,踏雪从门外踩着优美的步子进来,一路走到榻边,轻轻跃上来,淡定地踩到我身上,盘成一团趴在我小腹上。我停下思绪,伸手摸一摸它的头:“寒梅呢?”
    它惬意地闭着眼睛,舒服地哼哼两声,往上挪了一挪,一双金灿灿的眸子似注了千言万语。我干咳一声再揉一揉它的脑袋:“怎么了?”
    它只静静摇头,缓步走到我跟前,舔了舔我的嘴角。
    一瞬间我有如五雷轰顶,好你个踏雪,敢来调戏姑奶奶我,活得不耐烦了!我正准备将它丢到一边,门外传来一个高声喊叫:“阴阳师,小爷回来了。嗝,快来迎接小爷!”踏雪打着饱嗝慢慢走进殿中,身后跟着寒梅。片刻之后它们一起定格在原地,瞪圆了眼睛看我怀中的猫。
    我连忙将怀中的猫丢开,跳起身子站到踏雪寒梅身边:“你你、你是谁!”
    那只猫这么被我一扔,像个圆球一样在地上滚了两滚,趴着幽怨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四只脚一起走路果然不习惯啊”,然后抬眼瞧着我。
    我隐隐猜到了那是谁,缓缓地眯着眼睛看它,心中暗道你敢现原貌我就敢掐死你。
    显然它非常勇敢,慢悠悠打了个呵欠,下一瞬摇身一变。黑色的猫消失不见,原地剩下一个倜傥的白衣男子。
    他异常自恋地整着衣襟,笑弯了一双眼睛准备开口,话语还没来得及出来,一只鞋子迅速且准确地飞到了他的脸上,留下一个灰色的鞋印。踏雪和寒梅迅速变成人形,一人一边按着我:“梓笙,梓笙你冷静点!”
    我气急败坏,再也顾不上什么劳什子的形象,破口大骂:“偌然你个淫贼!”
    片刻之后我怒气冲冲地坐在了美人榻上。踏雪和寒梅现了真身卧在我身边,抱着脑袋假装什么也看不见。偌然嘿嘿嘿地笑着,欲坐到我身边。我狠狠剜他一眼,他立刻乖乖到一边站着,表情委屈无辜,如同被轻薄了的是他。
    我狠狠地擦一擦嘴角。一想到自己被偌然压了并且舔了一口,全身的鸡皮疙瘩一起竖起,忍不住骂了一句:“禽兽!”
    他眨巴眨巴眼睛。
    “淫贼!”
    他怯怯地低了脑袋。
    “卑鄙无耻下流!”
    他终于抬了脑袋,一脸正色道:“我明明没有去钻你的裙底,怎么算下流呢。”
    话音未落我已捞起旁边的云枕丢过去。他稳稳接住,微微笑道:“好啦,我认错嘛。想着给你一个惊喜,瞧着你单纯无害的眼睛,忍不住就亲上去了,我也不想的啊。”
    我捞过被子又丢过去,他侧身闪开,依旧是一副翩然的模样。我指着自己的鼻尖:“你分明在胡扯,我现下明明是锦妃的模样。”
    他一个旋身坐在我身边,伸手过来勾我的下巴:“当初你轮回转世,众人之中我也能一眼认出你,区区一个小妖法,怎能迷惑我的视线。”
    “谁允许你坐过来的!”我将扇子丢过去,再次被他稳稳抓住,还刷地展开,安若恒三个飘逸的大字分外显眼。偌然摇着扇子笑得可怜:“不亲也亲了,让你亲回去?”
    这回我连话都懒得说了,顺手抓东西继续往他脸上丢,发现手中握了一团黑色。踏雪在我的手中飞出完美的抛物线,极其惨烈地嗷了一声。偌然手忙脚乱地将它接住,看我一眼,然后痛心疾首地道:“怎么办,你娘不要我们了。”
    我正想着顺手将寒梅也丢过去,还没来得及动手,踏雪已一爪子划破他的脸。
    我憋着气坐在一边一语不发。他在我的身边忍俊不禁:“好啦好啦,说些正经的。好端端地,怎么顶着锦妃的模样在这里?”
    我叹口气,将皇上和锦妃的事大概地和他说了一说。他不疾不徐地摇着扇子,片刻之后得出一个中肯的结论:“梓昔,你真是愈发喜欢多管闲事了。”
    我哭丧着脸:“你以为我想啊。苏瑾嫣的喉咙当时在锦妃手底下,我若是说不,瑾嫣立马翘辫子。到时候谁去做昀骞的情劫,你吗?”
    偌然想了想认真道:“我若是做了他的情劫对象,你要守活寡,我舍不得。”
    我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阿语的事还没彻底调查清楚。不过,我总觉得皇上是个痴情的男子,想帮他一帮。于是我道:“诶,有没有法子,让我瞧一瞧皇上的记忆?”
    他合上扇子轻轻一敲榻边,笑道:“天下除了得到你梓昔的心之外,还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
    我正要骂他举了个破例子,他突然贱兮兮地凑向我:“呐,梓昔,你知道,为夫呢,一向很爱惜你。所以,你求为夫,为夫一定会答应你。”
    我一脚将他踹下竹榻,字正腔圆地送了他一个“滚”字。
    偌然本想将我右手的伤口治好,被我拒绝。皇上毕竟见过这个伤,万一哪天他心血来潮要再看一次,发现伤口好得毫无痕迹,定会有所怀疑。偌然此番是趁赵云湘不注意溜出来的,还得回王府。我和他约好半夜再见,他恋恋不舍地离宫,再次厚颜无耻地索要拥抱,被我一脚踹出了门口。
    踏雪和寒梅两只猫在御膳房吃得不少,愈发的圆润,搂在身上恰似两个暖炉。它们看着我气急败坏地赶偌然,淡定地闭上了眼睛睡觉。
    午夜子时三刻,偌然隐了身形,跟着我前往皇上的寝殿。一路宫灯点缀,繁花明艳,风静静吹过,清香四溢。我拖着长长的衣裙,佯装尊贵地往前走,三番四次被裙角给绊着。到了殿门口,我屏退掌灯的宫女,吩咐不许打扰。宫女太监们都十分伶俐,溜得飞快。
    我典雅地施施然入门,偌然一抬衣袖,在殿外加了一道法阵。我立刻伸手扶着腰龇牙咧嘴。锦香园离这里有一段距离,我顶着锦妃的模样,不能大大咧咧地走,只能一小步一小步,端庄且优雅地挪过来,险些累断本姑娘的老腰。头上的云髻盘得太高,发钗满满当当地插了一脑袋,我每走一步都摇摇欲坠。果然做女人很累,做宫里的女人更累。
    我将丁零当啷的首饰摘去,蹑手蹑脚地走向皇上的龙床。琉璃灯在一旁燃出橘色的火光,皇上躺在淡金色罗幛之中,面容清秀,呼吸平稳绵长。我将怀中的小寻掏出来放到床边,它大概受了龙气的影响,睁着大眼睛失神地看了皇上片刻,小心翼翼地挪过去,捧起他的食指张嘴咬下。偌然在旁边默默念了几句话,旁边出现一个光圈,我果断地往钻进里头。
    入眼的依旧是一片紫色的丁香花海,一簇一簇如紫云团聚,在夕光之中开得明媚。锦妃那时的脸上还有几分天真稚气,线条柔和,笑容温软,在花中小心翼翼地挑选,蹙了蛾眉似在纠结哪朵花比较美。皇上在一旁看着她的背影,目光竟是痴的。他身边站了山村打扮的阿语,笑得一脸谄媚:“这、这位公子,您看我的妹妹,能不能入您的眼?”
    皇上静静地看了锦妃片刻,眼中的痴醉才微微敛了一些:“你说,准备找人替她说媒?”
    阿语露出雪白的牙齿:“是啊,阿锦呢,本来是打算入宫服侍皇上的。可惜这一季的选秀已经过了。我这个当哥哥的怕她耽误了好姻缘,所以才私做主张。公子若是看上了她,给我……些许银两,我保证让她风风光光嫁入贵府!”
    敢情这是打算将锦妃卖入宫中?真卑鄙。
    周遭环境忽然一换,变成阿语的破房子。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坐在椅子边,笑得嫣然:“那公子居然是当今皇上。你把他心心念念的阿锦送过去,这下该锦衣玉食了。”
    阿语一只脚踩在椅子上,边晃边邪笑,丝毫没有当初的清澈模样:“还是秋娘厉害,想到这么好的法子,让我骗得阿锦那傻女人入宫。”说着拿起桌上的杯子轻轻摩挲,“啧啧啧,你都不晓得,那日她说‘我入宫便是’,我真真险些笑出来。”
    秋娘笑道:“亏了人家对你一片真心,你这样耍人家。”
    阿语捞起她的一缕头发:“谁叫我只爱秋娘?”说着两个一起哈哈大笑。我暗骂这对奸夫淫妇,门外却闯进一个人。皇上身穿淡黄色衣袍,面容铁青地推开门,一拳挥在阿语脸上。
    虽说皇上亲自打人有些好笑,但他那一拳确实让我十分解气。他对阿语拳打脚踢,旁边一圈侍卫面面相觑,不晓得是帮还是不帮好。
    我看得正爽,周围再一次变换。锦香园之中,皇上缱绻温柔地握着锦妃的手:“锦妃,做朕的皇后。”
    锦妃徐徐抽回手,眼神慵懒却又坚定:“臣妾不愿。”
    “你是否还想着阿语。”皇上前踏一步道,“他从头到尾都在骗你。”
    身穿华丽衣裙的锦妃静静拈起肩上的一片绿叶,微笑晕开:“皇上用阿语的性命要挟我入宫,对阿语赶尽杀绝,逼他离开中原,还不够,此刻还打算污蔑他?”说着徐徐抬眼看着他,“皇上,我和阿语已经离得足够远,你不必再多此一举。”
    皇上皱起秀气的眉:“他竟是这样对你说的?”
    “他只是在说事实,不是吗?”锦妃的十指纤纤,涂了浅紫色蔻丹指甲小巧圆润,揉皱绿叶,眼中深藏暗涌,“皇上,放过阿语,我会长留宫中。”说完静静转身,决绝的背影如紫色丁香清丽地绽开,留下皇上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片刻之后,他轻轻苦笑一声:“他一直在你心中。你和他,又怎会有距离。”
    一声叹息如同秋叶般打着转儿融入风中,消失不见。他微微自嘲,转身离去。
    身子突然被一股力道拉扯,我惊叫一声,回过神来已身处皇上的寝殿。烛光闪烁,映着皇上神色莫辨的脸。他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一双眸子始终带着缠绕不清的丝雾:“阿……锦?”
    我吸一口凉气。一向与皇上八字不合的锦妃出现在这里,该如何解释?
    还没等我开口,他已静静垂了眼眸:“呵,朕一定是还在做梦。”
    我正色道:“是啊你在做梦所以好好睡吧我走了不打扰你了。”偌然默契地一挥衣袖,皇上再次静静地入了梦。
    两日之后,锦妃总算回来,神色木然,面如死灰。
    这表情八成是因为知悉了一切。我默默地叹口气,小心翼翼地挪到她身边,摸一摸她的头,她居然没有反抗,一动不动地坐着,如同一块木雕。
    片刻之后,她轻轻开口:“阿语和秋娘成了亲,住在一间很大的屋子里头。他见了我,恭恭敬敬地喊我锦妃,恭恭敬敬地请我上座,模样和昔日一模一样,但,我却总觉得不同。”
    我默默地点头。
    她一挥袖子将我们的模样换回来,面容依旧如丁香般明艳动人:“我从未怀疑过阿语,也从未相信过皇上。但这一次,我是真的输给了他们二人。”
    我继续默默点头。她黑白分明的双眼干净却暗淡,没有一丝湿意,在我看来却是强忍。她突然道:“你知道皇上为何一直体虚么?”
    我诚实地摇头。她微微勾起唇角:“我在他的膳食中加了我的血。”
    我倒抽一口凉气,千年狼妖的狼血等于慢性毒药,锦妃这样是真的下了杀心。她笑得如孩童般天真:“他拆散我和阿语,我是真的很想他死。可是下手之时,我满眼都是他的好,竟狠不下心。”
    我迟疑地道:“那……你打算……”
    她敛了凝重神色,看着门前纷飞的帷幔,微微一笑。这是我第一次瞧她这样笑,豁然且无束,似雨过天晴:“一切都该结束了,我欠他们的,也该还了。”
    我听着这句话有点像遗言,连忙抓着她的袖子:“什么意思?”
    她摇摇头,笑着瞧向我:“之前麻烦你了。萍水相逢,得你的关心,非常感谢。之后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还希望你不要推脱才是。”
    我茫然地点点头,她脸上的笑若冰雪初融:“谢了。”
    两日之后,我带着一个白釉紫花的瓶子到皇上的御书房。他正低头作画,纸上有大片大片的紫色丁香,层层若紫焰燃烧。粗布麻衣的女子蹲在花中,睁大眼睛挑选花朵,眉间一颗朱砂痣嫣红如血。
    我若无其事地走到他面前,将瓶子递到他面前:“皇上,只需服下此药丸,病便能好起来了。”
    他搁下笔,瞧着我微微一笑,接过去仰头服下,又喝了一口茶。锦妃的丹药药效迅速,只消片刻,他便吐出一口紫黑色的血,如嫣红花朵开在丁香之中,正好污了那女子的脸。他身子一歪,倒在龙椅上,门外立刻有大批侍卫冲进来,将我的手反剪在身后。
    他们将我押着往门外走,还没出门口,皇上已慢慢醒过来,一双眸子澄明没有半丝杂质。我挣开侍卫的手,前踏一步笑道:“皇上,还记得阿锦么。”
    他蹙了眉思考片刻,抬头道:“那是谁……”周围的侍卫全部呆若木鸡。
    我轻轻拱手,微笑道:“恭喜皇上药到病除。”说着作揖,转身离去。
    出御书房时,听得他微微疑惑的声音:“朕一向不喜爱丁香,谁送朕这样一幅画,上面这是什么东西。”
    小太监犹疑的声音响起:“这……”
    皇上再道:“愣着做什么,拿出去扔了。”
    “是。”然后有卷轴窸窣的声音。
    我抬袖擦一擦脸,对着阳光笑一笑,继续往前走,直至再也听不见皇上的声音。
    锦妃的事就这样告了一段落。皇上欲留我在皇宫当个御医,被我婉拒,他问我要什么赏赐。我想了想,长安新近的阴阳师越来越多,我离了王府之后,职业竞争应该会很大,于是厚着脸皮让皇上封了我为“长安第一活神仙”,还煞有其事地打了一块金牌。
    昀骞有玉佩佑护,有修为在身,现下再加上皇家的龙气,以后没有我也可以安全过下去。于是偌然缠着我,嚷着要离开王府回偌昔阁。我想了想,留在王府确实没什么意义,于是便点头应了。他欢天喜地地让我给他两日时间,说是离开需要准备,然后一挥衣袖消失。
    晚上昀骞过来找我。自从他对我表明心迹,我对他说要考虑之后,他没有再提过这件事,只是看着我的眼神愈发深情。好多次我都不小心沉溺在他的温柔之中,一想起偌然的脸,又连忙清醒过来,日子颇有些煎熬。
    他皱眉道:“听说你准备回偌昔阁?”
    果然是为了此事。我点头,随意编了个借口:“嗯,在王府锦衣玉食,我有些想念以前的平淡日子。”
    其实是偌然想念着平淡日子,尤其是没有昀骞的日子。
    昀骞墨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瞧着我:“你是否因为不想与我在一起,所以才要匆匆离开王府?”
    好端端地怎么又多疑了呢。我干咳一声道:“我只是回偌昔阁,又不是与你绝交。我不住王府,不代表你不能来找我,也不代表我不会来找你啊。”
    他轻轻一怔,眉目间一点一点染了笑意:“嗯,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这才发现自己说了多么不得了的话,再开口时不由得有些吞吐:“总、总之不是你想的那个原因……”
    他微微弯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看得我浑身十分不自在,只好再次干咳一声道:“偌、偌然找我还有事……”然后立刻转身,逃之夭夭。
    两日之后,王爷亲自到我的房间,给我带来一个坏消息。他说偌然带着赵云湘出门,为了保护她,被狂徒刺了数刀,当场死去。我怔了一怔,总算明白偌然说的准备是什么意思。
    我默默偏头看他一眼,对他做了个嘴型:无耻。他毫无压力地站着,淡定地回我:“只有我死了,赵云湘才会死心。”
    这做法虽有些卑鄙,但却不失为一个真理。赵云湘才十五岁,有着锦绣前程,不能被偌然牵绊。
    离开王府的时候,踏雪牵着我的手仰着小脑袋,认真地对王府一行人挥手,还称赞后厨大娘做的鱼很好吃。小兔崽子倒是有些良心。我的面子颇大,王爷亲自来送我出府,握着我的手慈祥地笑;王爷夫人站在他身边,似在强忍着欣喜。
    也是,我这颗眼中钉终于要走了,她开心一把也是应该的。
    赵云湘的眼睛肿得像核桃,拿着一把鎏金扇子,面容苍白。我默默地瞥一眼偌然,低低骂一句“看你造的孽”,换来他的微微耸肩。她往前踏一步握着我的手,认认真真说了一句“珍重”,我突然觉得,这个姑娘其实也不错,虽然刁蛮了些,性子到底还是善良的。
    一一告别,终于到了昀骞。他挑着唇角似笑非笑。我一在他面前就淡定不起来,完完全全败给他,手脚也不晓得该怎么摆。他趁着偌然不注意,将我拉过去,沉着声音道:“等我。”
    两个字将我心中一湖春水拨得不能再乱。偌然回过神来,鬼叫着问昀骞和我说了什么,我干咳一声,将视线投向远方的蓝天白云。
    重新回到偌昔阁,一切既熟悉又陌生。民间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是银两。两日之后,我带着踏雪,重新开始了我的摆摊生涯。
    偌然原本想跟我一起去,我担心被王府的人误会他诈尸,所以没有准他同行。他想了个折衷的法子,隐了身形跟在我身边,摆摊的时候却对我调戏调戏再调戏,我忍不住回了他两句话,落在旁人的眼里却似我在和空气交谈,害我被狐疑地多看了两眼。
    寻常百姓不晓得我已经回来,所以头两日一桩生意都没有。对面为女客解签的庙祝笑得春风得意,我瞅着他身上半新不旧的蓝色道袍,突然想起昀骞,不晓得他在王府怎么样。其实闲暇的时候我也考虑过我和他之间的事,每次一考虑,总会不小心想起偌然和苏瑾嫣。而这两个人一在我脑海中出现,我的思绪就会乱成一团毛线,最终不了了之。
    甚煎熬啊甚煎熬。
    又过了两天,聚在月老庙附近的人似乎多了一些。但不是没有来找我算命或者驱妖,而是躲在角落小心地张望,对上我的眼神又迅速移开,让我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头被观赏的野兽。
    回家之后我这么对偌然一说,他得意洋洋地笑,摆出一副“想知道啊?想知道就来求我啊”的模样。我忍不住一掌拍过去:“喂,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嘿嘿嘿地笑得阴险,从腰间摸出一块金牌,上面金光闪闪地印着“活神仙”三个字:“前日听踏雪说,你们的生意不太好。于是我将这个金牌拿去衙门给县令看了,让他积极配合‘长安第一活神仙’的工作。”
    我扶了扶额头:“然后呢?”
    他笑着继续道:“然后前日我看到县令匆匆贴出一张衙门公文,大致是关于你的一些资料,以及几句点到即止的赞赏。”
    我的脑仁更疼了。从这两日偷瞄我的人数来看,那公文一定不是单纯地“夸了几句”,很可能就我的模样和身世之类的作了大肆渲染。
    偌然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我,似乎等着我夸他。我却愁眉苦脸地长叹一口气:“难怪没有人来光顾我……”
    偌然明显不能理解这个问题:“怎么?”
    我按着额头道:“偌然你生于天庭,大概不晓得凡间的事。我问你,皇上多次下令禁私私盐和私媒,为什么百姓还是喜欢去偷偷光顾呢,那是因为官盐和官媒都很贵。”
    “哦——”偌然拖长的音调又收住,“那和你这个阴阳师有什么联系。”
    我道:“以前我的活神仙称号是街坊们给的,算是‘私阴阳师’;现下官府公然告知百姓,岂不是直接将我变成了‘官阴阳师’,他们肯定觉得我会很贵啊!”难怪长安城西的那个半吊子算命摊最近如此热闹。
    偌然无辜地道:“呀,我没想这么多。那现在怎么办?”
    我苦着脸道:“只好先想办法,让他们知道我不贵……”
    偌然依旧不懂:“那你之前要皇上的金牌做什么。”
    我白他一眼:“因为这东西很值钱啊笨蛋!”
    偌然:“……”
    生意不能再这样惨淡下去。我要让街坊们知道,我不是一个乱开价的阴阳师,但我不能一家一家地去拍门,免得让他们觉得我是神经病。寒梅看我纠结了许久,微微打个呵欠道:“你可以在各村打听一下,有没有发生过一些大家都知道,并且有些棘手的怪事。”
    我拍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是最快且最直接的法子诶!”
    于是第二日,我带着踏雪在村子到处转悠。
    村口有一棵茂盛的小叶榕,树干粗壮,要五六个人才能合抱过来。茶余饭后,总会有一些闲着没事的村民在树下坐着聊天,因此要发掘怪事,去那里是最好不过。
    将到那边,正好看见吴嫂拎着菜篮子一脸愁容地走过。篮中装的是些草药,还沾着露水,应该是刚刚采摘回来。
    榕树下王婶高声问道:“咦吴嫂,你们家男人的病还没好?”
    吴嫂有些心神不定,听了她的话,茫然抬头,片刻后才回了神,客套地笑道:“是、是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就病了,一直不见好,”然后摆摆手,“我先回去了,还要给他熬药呢。”
    几个人都叹气,点头道:“去吧去吧……”
    待吴嫂走远了一些,王婶她们又开始低声谈论:“吴嫂真是惨啊,原本家里就不怎么宽裕,丈夫还出了这样的事。”
    旁边的一个老人摇着葵扇道:“是啊,自从他们家公鸡下了一个蛋,好事没有,坏事却连连。”说着神秘兮兮地凑近一些,“我听说啊,那个蛋砸也砸不破,煮也煮不熟,往外丢了,第二天还会自己回来。啧啧,妖孽啊……”
    他们的话语不高不低,正好传到我耳中。我和踏雪对视一眼,一起朝吴嫂离去的方向走去。公鸡下蛋本来就稀奇,还是个晓得自己回家的蛋,必定有古怪。吴嫂的事已经街知巷闻,只要我帮了她,村子中的人就会知道,我不仅是个价钱公道的阴阳师,还是个主动帮人的善良阴阳师。
    吴嫂住在离村口不远处,门前的鸡圈里只剩下一只公鸡,毛色暗淡,瑟瑟地缩在墙角,瞧着三步之外的一颗蛋。我拾起蛋在手心掂了掂,没发现问题。再伸手去探一探那只公鸡,也没什么可疑的。
    起身敲开吴嫂的门。她有些惊讶地瞧着我,天灵盖上有妖气笼罩。我简单地对她说明了来意,得了她的准许,到房间去看她的丈夫。
    他面目苍白地躺在床上,双颊有些凹陷,瘦得厉害,看着也像是妖气入侵。
    吴嫂忧心忡忡地站在一边。我转头对她微微一笑道:“小事一桩,我给你两叠符,你贴在这屋子的各个角落即可。至于那颗蛋,交给我吧,我保证它不会再回到这里。”
    吴嫂万分感激地看着我,握着我的手道:“谢谢活神仙……我、我真不晓得该怎么感谢你。”
    想感谢我就赶紧将我的伟大事迹发扬光大。我换上一副善良无害的表情,调整好闪闪发亮的笑容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大家都是街坊,有难了,我自然会帮忙。”
    她闪着盈盈的眼睛看着我,既钦佩又感动。
    我牵着踏雪离开屋子,虚荣心膨胀到了极点。这样一来很快就会有生意了吧,真好啊真好。
    回了偌昔阁,偌然不在,不晓得混去了何处。我和踏雪、寒梅六只眼睛一起看着蛋,卯足了劲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我轻飘飘地给踏雪打了个眼色,它打个呵欠道:“好困好困,寒梅,我们回房间睡觉吧。”然后抱起它,淡定离去。
    我看一眼那颗蛋,假装很无奈地道:“大白天的你们又睡觉,我一个人无聊!”
    踏雪的声音在里面响起:“你无聊就去找偌然玩吧。”然后再没有下文。
    我耸耸肩道:“好吧,那我出去了。”然后顺手将蛋放在桌面上,走出偌昔阁,将门掩上。
    偌昔阁外阳光灿烂,洒在树间,落了一地斑驳树影。那颗蛋究竟是什么,我暂时还不知晓,所以只能给机会让它自己现原形。林中竹叶青翠欲滴,显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让人心旷神怡。我沿着小路往外走,心中颇有些寂寥。
    走出竹林,顺着大街往前,遇到路口就拐弯,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靖南王府已在面前。这两个月王府和偌昔阁两点一线的日子过习惯了,一出门就顺着路走的习惯还在。我在门口转了两圈,纠结着要不要进去,苏瑾嫣和昀骞却正好出门。他们瞧见我,一起抬手对我打了个招呼,我干干一笑。
    苏瑾嫣换了个发型,和我现下的有些相似。她莞尔一笑:“今日怎地过来了?”
    我道:“闲着没事,到处逛一逛……恰好经过。你们呢,打算出去做什么?”
    苏瑾嫣笑得温柔:“今日天气甚好,打算去买两根发带。昀骞正好有空,所以陪我一起去。”
    叫的是“昀骞”不是“世子”。我再干干一笑。
    昀骞瞧我一眼,似笑非笑:“我们准备下馆子吃东西,一起?”
    如果苏瑾嫣不在,我肯定会点头。可她就在旁边,我只好推说自己已经吃过,然后客套两句,逃之夭夭。这几日我的小心肝一直悬在空中晃来晃去,面对偌然和苏瑾嫣时晃得尤其厉害,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将自己心仪的人让给别人,真是凄惨啊。我泪流满面地望向天空。
    城西客栈的掌柜和小二与我挺熟,我每次过去,他们给我的云吞和面的分量都比旁人多一些。许久没去过,今日有兴致,便去了一趟。热气腾腾的云吞面放在桌面,我感叹一句:“对云吞当歌,人生几何。”然后一头扎进面碗里,欢乐地吃了起来。
    对面当铺客人来来往往,生意十分不错。当初被我鄙视过、站在门口招客的那位掌柜,在里头忙来忙去,不亦乐乎。阳光洒落,我看着当铺门口,不自觉地出了神,似乎下一刻,里面就会有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走出,眉目冷漠,一脸愁容。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梓笙……”听着居然像是苏瑾嫣,回头瞄了一眼,居然真的是她。她疑惑地走过来道:“你不是说用过了午饭,要回偌昔阁么,怎么……”
    我认真地揉了揉额角,苏瑾嫣姑娘你能不能别用这么天真无邪的模样跟我说这句话,难道你看不出来本阴阳师在给你们制造机会么!
    我傻笑一声:“突、突然饿了,所以来再吃一些。你们呢?”
    她笑着看向昀骞:“昀骞说这里的东西挺好吃,所以特意带我过来。”
    她满脸洋溢的都是小姑娘的幸福神态。我干笑:“呵、呵呵~”
    昀骞依旧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我,一副知晓一切的模样。我干咳一声。壮士,别自作多情好吗?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吃我深爱的鲜虾云吞面。
    昀骞撩开衣摆,随意地坐到了我对面。我默默地低头,努力地吃面。他抬手叫了小二,点了几个菜,五香牛肉、手撕包菜、糖醋排骨……恰恰都是我爱吃的。苏瑾嫣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淡淡地瞟了我一眼。我愈发欲哭无泪,苏姑娘你千万要相信,这不是我的错!
    等上菜的这段时间,昀骞一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目光颇有深意,害我的云吞噎在喉咙,上不来下不去。总算将它吞进肚子里,我忍不住道:“昀、昀骞,你们是大人物,应该坐在雅间。这样陪着我晒太阳,我受不起。”实在是不想就此噎死。
    昀骞非常体恤地道:“有日光比较暖和。”
    我默默地咬一口面条。暖和你个大头鬼,现下又不是严冬。
    他又道:“这里景色也不错。”
    我再默默咬一口云吞。景色你个大头鬼,人来人往,哪来的景色。
    他再甩出轻飘飘的一句:“要跟踪人也比较方便。”
    我的手一颤,筷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苏瑾嫣不太清楚状况,关切地问了我一句“怎么了”,我只好呵呵道“没事”,捡起筷子,抬头剜他一眼。他正十分淡定地看着我,墨黑的双眸带了隐隐笑意,我顿时无语见苍天。
    苏瑾嫣身为一只肉食动物,平日以吃鸡为乐,今日这一顿却偏生没有鸡。她幽怨的眼神在我脸上扫过。我急忙将最后一只云吞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完一句“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然后起身闪人。走了一步,手腕却被人握住。昀骞骨节分明的手自墨色袖管伸出:“这么匆忙做什么。”说着起身,轻轻擦一擦我的嘴角,指尖沾了一小节面条,递到我面前,“你看。”
    我的脑子轰隆一炸,差点忍不住喊救命。当着苏瑾嫣的面这样,赵昀骞你究竟是想做什么!
    苏瑾嫣在一边目瞪口呆,我结巴道:“谢、谢谢世子。”然后迅速脚底抹油,一溜烟地逃离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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