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2章 分辨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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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州极南有两国，七宗门，五世家。
    如果把那些一城即一国都算上的话，神州极南有国一百二十。战之城在这一百一十八小国中独占鳌头。
    战之城城主名为林思北，武宗极境。麾下两大御守，五大将军，更兼神州极南闻风丧胆的死神军团。如果没有神州极南裁决法庭镇着，这块地域可能得再添上一个战之国。
    它有这个底蕴。
    来源于一座神州之南排名第八的墨晶矿－－黑石山墨晶矿。
    墨晶是一种非常特殊的矿石，每一块墨晶中都蕴着天地元气。与天地间的元气不同，墨晶内的元气与武修中的命元略微相似，性质温和，可以直接炼化吸收。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墨晶就蕴着一名武师境一天修出来的源气。
    同时，因为墨晶的种种特性，它又是魔法修行者的绝佳材料。不仅可以用之铭刻法纹，构建阵法，还可以进行魔法术式、炼金术的研究。
    正因如此，墨晶成为神州诸族，乃至诸神都认定的货币。一座黑石山墨晶矿就直接催生出一个超级世家。
    段氏。
    神州极南五大世家鳌首，神州之南排行第十。
    脑海中闪过战之城的资料，苏影远远地看着那座几乎与地平线相等长度的巨城，心底深处压抑着的戾炎开始上浮。
    他不敢将视线转到西北。他怕自己控制不住。
    战之城西北一千里，就是黑石山群峰。墨晶矿就位于群峰深处，由四十多个大大小小的矿坑组成。
    七年后，自己将会出现在那里。
    无数张惨淡笑容与那座尸山缓缓浮起，苏影猛地闭上双眼。
    那一切，距离现在不过短短两个半月。
    仿佛昨天。
    鼻端仍旧萦绕着尸山的腐臭，眼前仍旧跃动着那幽绿的冲天冥火。
    渐渐地，他的周身浮出一层若隐若现的黑暗戾气。
    伊希斯收起笑脸，皱着眉头看着苏影。
    很多时候，伊希斯都觉得这个少年虽然心思诡诈，却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对于别人的善意，他会报以更多更真的善意。最重要的是，这小子，有自己的底线。
    在这个神州，这种品性很难得。
    但是，更多的时候，伊希斯觉得这个小子很……
    怎么形容呢，套用贺伯苗大贤者的语录，精神分裂。
    也不知这小子心底那恐怖的黑暗与戾气是从哪来的，当它爆发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人。
    这个人身上只有无尽的戾气以及要把这天地都拉进血海的疯狂。
    所以啊，现在他又是想起了什么？那个死去的孩子？
    于是，他淡淡地道：“看你这表情，你来过战之城？”
    苏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重新压回山底，睁开眼睛凝望战之城。
    “来过。”
    “什么时候？”
    “梦里。”
    简短的回答，苏影周身隐现的黑暗消失不见，脸上重新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只是那双眼，充斥着一分浓郁得化不开的悲伤。
    于是，那笑脸就像一朵残缺破败的花儿，渐渐地就凋谢了。
    七年的时间，于这神州而言，短得就像一秒。
    它不会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唯一有变的，只是两年后那份神谕。
    在神谕之前，炎黄一脉是野人。神谕之后，炎黄一脉是弃人，不算人。
    相比于弃人，野人多少还能算是个人。
    只要肯弯腰低头，也勉强能活着。
    就是命会很短。
    比如，墨晶矿里还不会有尸坑。那些同胞们一天应该能吃两顿，受伤了，只要不是致命伤，也会得到医治。
    那是花钱从猎头者手里买来的货物，花了钱，就会心疼，就要让每一分钱用在刀刃上。随意放弃货物，那是对钱的不尊重。
    不尊重钱的人，钱也不会尊重他。
    神谕之后，就不用花钱了，不仅不用花钱，还能获得裁决法庭那边的褒奖。
    清除弃人的褒奖，如果贡献巨大，甚至还能得到一些独属于神圣殿堂与大地殿堂的功法。
    那一定是一段整个中州都欢天喜地的好日子。
    所有人都会去寻找弃人，找到了就杀了，或者还有更多的助兴节目……然后带着证明弃人身份的头皮，眼睛什么的去领奖。
    于是，很快地，野外都很难找到弃人了。
    皮之不存，毛将附焉。
    苏影想着。
    想要让一个民族消亡，很简单，也很难。
    如果一个民族有一个能将之凝聚起来的东西，只要力量差距没有大到无视一切的程度下，那么，这个民族一定不会消亡，不论死了多少人，总会有后辈接过倒下人的旗职，继续奋斗。
    反之，就非常简单。
    如果一个民族没有一个将之凝聚起来的核心，所有人都像散沙一样，浑浑噩噩地活着，那么，不论那个民族人口基数有多大。他的消亡只需要一份奖赏。
    只要操作得当，同样可以把困难变成简单。
    将这个民族凝聚起来的东西，比如文化，比如语言，比如精神，要么掠夺走，要么令其消失，再从源头上消灭他们所能掌控的可能力量。
    当这个民族使用的文化、语言、精神，全都变成别人的东西后……再困难的事儿，也都很简单了。
    从人，到野人，再到弃人。
    就是这么一个过程。
    当你有自己的文化、精神内核，那么，你是一个人。别人想动手之前，需要掂量彼此的实力。
    当你没有自己的文化与精神之时，那么，你就是野人，是阻挡文明进步的落后野蛮者。
    当别人心存那么一点可悲的怜悯之时，无数场屠杀之后，碍于所谓的‘人道主义’，可能会给最后剩下的那一丁点儿野人留一个自留地，像保护动物一般圈在里面留待后人观瞻。
    还能立一个名目。
    看哪，这就是旧时代的烙印，阻挡文明进步的黑暗残余。
    如果没人怜悯，又或者没有所谓的道德枷锁，那么，就会变成‘大地的肥料’。
    历史书上将记载着那一场场丰功伟业。
    ‘大开拓时代’
    翻开一看，满满的都是开拓，探险，无畏与歌功颂德。
    我横竖睡不着，半夜了又起身将这书翻来覆去的看，最终，从字里行间的夹缝处看出些别的字来。
    满篇写的都是吃人。
    苏影想得很多，步伐也走得很慢。
    伊希斯那一句话仍旧在提醒着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我的喜怒，还是太明显了。
    想要改变一切，现在的我仍未够格，现在的落凤城，也仍未够格。如果我头脑一热，像那些小说里的主角一样，冲进城里看见不平之事就甩开膀子大干一场……
    可以是可以，爽也爽了。
    但是，我绝对走不出战之城。
    这里不是小说，而是现实，战之城绝不会允许一名野人在自己城里闹个天翻地覆后，还从容地任你离开。
    苏影在以这种方式稳定心境。
    自从半月前心底黑暗彻底爆发出来后，他的心境就极为不稳定，重新变成了刚刚苏醒的那会。
    明晰问题，可以让心底的仇恨凝聚于一个点。
    这样比较好控制。
    苏影的步伐越来越慢，突然，苏影驻足，停步……
    他的视线掠过花草，停驻在一株小树上。
    伊希斯也疑惑地随着转过视线。
    树上有一个淡灰色的小圆茧。
    风儿轻轻地拂动，树叶沙沙轻响，小茧微微颤动了一下，破开一道裂口，一抹彩之色便逸了出来，它一点一点儿地从那狭窄的缝隙中挤出，两边茧壳卡着它，仿佛命运扼住了它的咽喉。
    于是，它停了下来，在积聚着更大的力量。
    最终，它重新开始扭动。
    一扭一扭地，很难看，像一只蛆。
    它慢慢地撑开了茧壳，艰难地从那个牢笼中爬出。踩着牢笼，睁开眼静静地看着这个与过去截然不同的世界。
    风儿吹去了它身上的水痕，皱褶难看的身躯也渐渐平整流畅……
    慢慢地，它伸展开了羽翼，随着风儿，一抹流光溢彩便绽放出了它与过去丑陋截然不同的美丽。
    它翩翩飞舞着，一开始，还不适应飞翔，渐渐地，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直至化为视野尽头的一点光。
    伊希斯看着那远去的彩光，喃喃地道：“这是彩凤蝶，人们只看到它展开翅膀的绚烂，却不会注意到它在飞起来之前，其实是一只青绿色的多角小虫。很丑。”
    苏影默默地看着那个空荡荡的茧蛹，没有说话，他想着地球上四川那边民间的一句话。
    ‘假如生活骗了你，不要开腔，不要顶撞，不要说话，你就在哪里蹲着，不要起来，一直往前拱，像毛毛虫一样，使劲拱……使劲拱……一直拱，总有一天，你会变成蝴蝶，抖了抖翅膀想怎么飞就怎么飞……’
    沉默半晌，苏影转回头重新迈开脚步。
    然后，他开口问：“刚才那个老头，你是不是认识？”
    伊希斯闻言一脸诡异地霍然扭头。
    这小子莫不是当真精神分裂了？前几息还一脸的苦大仇深，怎么这一转眼，没事了？
    “不认识。”
    他很干脆地摇头。
    “不！你认识！”苏影很肯定：“他凭什么说一定能找到我？”
    伊希斯苦笑着摇头：“别问，问就是不知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哦……”苏影若有所思。
    不敢说的答案么？以一个人类的身份却能让身为精灵的伊希斯不敢说……
    有趣！
    苏影对这老头产生了好奇，同时，也对未来可能的再次见面做了点心理准备。
    他不觉得老头最后的那一句‘那我以后再问你’是说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