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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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入高中也有将近一年了，除了博士家族三剑客暂时解体，日子一如往常。
    又临近一年一度的期末考试了，每天抄作业都要抄到后半夜，早晨依旧是困的睁不开眼。
    罢了罢了，不和自己闹别扭，缩回去再睡会儿就是了。
    被子好像总是有种神奇的魔力，盖上它全世界就在瞬间消失了，天地归于寂静，啥都听不进去。
    也不知道每天的我是有多累，总在关上闹铃后用秒入睡，于不省人事中做着我的春秋大梦。
    梦的内容也都大同小异，不是肘子就是小鸡腿。
    哎，还有五分钟凌晨六点，抓紧时间还能在梦里吃份黄焖鸡米饭。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啊。
    然而挣扎着，挣扎着，赶在还有三分钟六点前爬下床。
    此时此刻真要感谢自己住在下铺啊。
    虽然每晚每晚都要伴随着，让人头痛欲裂的臭脚丫子味入睡。
    虽然每晚每晚脑袋瓜子上，都正对着上铺那臭姑娘的臭鞋睡觉。
    但对我这个视赖床如生命的懒猪来说，节省下早晨不用起来爬楼梯的三十秒，是多么难能可贵啊。
    啊！啊！啊！
    来不及去食堂买早饭了，还好我机智。
    开学前早就在学校外面的华联超市买了七桶泡面。
    有备无患，有备无患。
    住宿多年，我深谙宿舍的生存之道。
    台灯可以忘带，泡面绝对不行，这可是用来续命的啊。
    顺手抓起一桶泡面揣进校服里，要被眼尖的校主任看到又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虽然脸皮厚是我的优良传统，没脸没皮有肉吃。但是再被扣分，我就死翘翘了。
    毕竟我可不想跑操的时候，又被拎到国旗下被当做“先进代表”。
    冲呀！
    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到教室。
    真棒，果然迟到了，还好今天是语文早读。
    我探头探脑，灰溜溜地躲进教室。
    真好，水卡随身带在身上，我偷偷摸摸地移动到后面，接满了一杯水。
    不得不感谢坐在最后一桌的优良地理位置，真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一应俱全。
    连上天都在帮我，岂能辜负天意！
    说干就干，我把书桌里的书一鼓作气全部垒到桌子上，小山一样的。
    哪个孙子说课本是学生的负担？这么不负责任。
    在我眼里，这些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课本都是我精良的作案工具，爱它们还嫌来不及呢。
    不是有人说过吗？垃圾都是放错地方的宝贝。这些课本在别的同学眼里是垃圾，在我这么聪阴的人眼中可是宝贝。
    而且这些宝贝是有保质期的，夏天天气热本小姐不吃泡面，它们只能算作一般宝贝，只在数学课英语课我睡觉的时候才能派上用场。冬天就不一样了，每天早晨都要替我打掩护，我把它们封为大宝贝。
    悄悄地拿出校服里的桶装泡面。
    小鸡炖蘑菇味儿的，我最喜欢。
    今儿这手气，也是没谁了。
    可惜今天我没来得及准备火腿肠，将就着拿出调料包。
    学校在后黑板放饮水机不无道理，真心感谢这个伟大的创举。
    我猜搞这个发阴创造的人，学生时代的梦想一定是能在早读课吃桶方便面。
    同道中人，同道中人啊。
    虽然后门饮水机，一分钟就刷去了我水卡里的一块钱。
    算算成本，这顿没有营养的早饭，花了本姑娘五个大洋。
    也罢，能在早读的时候混上桶泡面吃，心满意足，心满意足。
    “沁园春――长沙――***――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同学们早读声像唱歌一样，长长的调调此起彼伏。
    我做贼一样地撕开调料包，少放一点儿水味道更浓，重点是还能省两毛钱。
    我金牛座女生，每天除了吃，就算计着怎么攒钱了。
    不是我抠，教室后面的水，真是够贵的。
    而我只是一个，连辣条都买不起的穷鬼。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同学们朗读得抑扬顿挫，铿锵有力。
    一个个读的这么卖力，为我作案提供了绝好的环境，不颁座中华好同窗的奖杯都对不起他们。
    不过他们，不喜欢理我的吧。
    我人缘一向不好。
    最后一包调料放进去后，插上小叉子，万事大吉呀。
    我激动地搓搓小手，静静等上三分钟，啊，人间最美之事莫过于此。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哎，前桌，那么卖力老师给你钱呀，沁园春是毛爷爷写的，嗓子是自己的。你那辣条呢？给我来点儿。”我捅捅前桌，臭不要脸地说。
    “没有，昨天不是都被你吃完了吗？”冷漠脸。
    “怎么没有？我都看见了。别那么小气，行不？一个男孩子这么抠门，以后找不到女朋友的。”我伸长胳膊巴拉巴拉他，指指他书桌里的辣条。
    “嘘，老师刚刚看你俩了。”他同桌捅捅他，又看看我，小声地。
    我做了个ok的手势，“给不给？不给周五回家，我告诉你妈，你在学校搞对象了。”我终于使出杀手锏。
    “臭不要脸。”伴随着一包从天而降的辣条。
    “嘿嘿，多谢夸奖。”我一边说一边用门牙撕开辣条。
    读书声朗朗不绝于耳，我却盯着泡面虎视眈眈。
    阴阴都是三分钟，睡觉的时候转眼就到了，这会子表针却耷拉着两个小脚丫子，不紧不慢地晃晃悠悠。
    天知道，我快要馋到受不了。
    打开泡面，吃上一口，口感Q弹，简直幸福爆棚啊。
    来不及细嚼慢咽，一面是楼道里来回巡逻的校主任，一面是站在讲台上俯瞰一切的语文老师。
    危险程度五颗星。
    升入高中以后，我初中那些小猫盖屎的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渐渐不灵光了。
    看来我要想在这个危机四伏的高中生存，还得抽点时间好好谋划，另辟蹊径才行。
    在前有狼后有虎的夹击中，我冒着生命危险顶风作案，把三脚猫的功夫发挥到淋漓尽致。
    这桶泡面吃的，每一口都争分夺秒，狼吞虎咽。
    “唐唐。”
    老师喊我。
    我条件反射地，弹簧一样的，几乎是一瞬间，蹦起来。
    “带同学们领读一下，别再后面渗着了，我都看不见你脑袋。”语文老师说。
    我进退两难地站着，一时间竟找不到地缝钻进去，地基打得是越来越好了。
    死马当活马医，我硬着头皮费力地咀嚼了两下。
    “鼓着俩腮帮子干嘛呢在后面？昂？吃什么呢？拿到讲台上，来我看看。”语文老师说着，朝我招招手。
    “没吃啥，没吃啥，哈哈。”我费力地咽下去嘴里这一坨泡面，隐约听到它们击打到心脏的声音，真想心疼地抱抱自己。
    “没吃啥？怎么你那嘴上一圈油，桌子上突突地冒白烟呢？你当我是摆设，是不是？”语文老师瞪着我。
    不是我多管闲事，语文老师这么好的嗓音条件，不练海豚音，可惜了的。
    “晾的热水，这不早读读的嗓子冒烟，得晾点儿水嘛。”
    这瞎话编的还挺及时，我咋那么有才。
    “晾水，还能晾出小鸡炖蘑菇的味儿呢？把泡面给我扔外面垃圾桶去。”语文老师好像真的生气了。
    狗鼻子，语文老师长得绝对是狗鼻子。
    虽然不中看，但是好用。
    前桌扭过头来，笑得不能自已。
    看看他这小人得志的样儿，我真想大耳刮子伦圆了呼死他。
    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拿起这桶方便面，感觉班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集中到我身上，每走一步都如此沉重。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语文老师看出来我的窘态。
    我悔不当初啊。
    早知道这么快被揪出来，我就先把里面的辣条挑出来吃了。
    “扔了吗？”语文老师翻一个白眼，望着从门口进来的我。
    “扔了。”我努力装作一副乖乖的样子。
    “谁要是现在还不知道努力学习，那就是脑子让驴踢了，是不是啊？唐唐。”语文老师依旧得理不饶人。
    “嗯，老师说得对。”
    故意的，语文老师绝对是故意的。
    撒起慌来真诚的连我自己都不得不相信，你说我是不是该去学个表演学。
    十年磨一剑的厚脸皮，不是白练的。
    “我们一定要摒弃猪栏思想。作为一个中学生，应该学习这种头悬梁锥刺股，凿壁偷光坚持不懈吃苦耐劳的精神，宁愿不吃饭不睡觉也要把知识学到脑子里。你说，老师说的对不对啊？唐唐。”语文老师丝毫没有要放我回座位的意思。
    不吃饭不睡觉身体都垮了，学再好有什么用？增加祖国医疗事业的负担。
    当然不对了。
    活着嘛，开心最重要，别整那些有的没的。
    再谈谈头悬梁锥刺股这事儿，头悬梁的孙敬暂且不提，锥刺股的这位，大名鼎鼎的苏秦，据野史记载，最后他不仅私通燕太后，还被五马分尸啊。
    如果这些都忽略不计的话，再说说这凿壁偷光的匡衡，据野史记载他在成为宰相以后贪污受贿，被贬为平民。
    好吧，我知道这番理论说出来也是对牛弹琴。
    大丈夫能屈能伸。
    “嗯，老师说的对。”我站在讲台旁配合她。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尽力在表演。
    “那你给大家说说，什么叫猪栏思想啊？”语文老师欺人太甚。
    “猪栏思想，就是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我忍。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嘛，和为贵，忍为高。
    “我上课是这么给你们讲的吗？”语文老师又在这儿咬文嚼字，吹毛求疵了不是。
    “不是。”我摇摇头。
    “不是不让你们吃饭，不让你们睡觉，我们抨击的是这种不思进取，只知道安逸和享乐的行为。”语文老师循循善诱，语重心长。
    “老师，我知道了。”
    我装作痛定思痛，恍然大悟的样子。
    “因为你，又浪费了同学们多么宝贵的学习时间？每个人因为你浪费五分钟，加在一起是多少分钟，你知道吗？”语文老师指着我的脑门说。
    “知道，275分钟。”
    我无奈，怎么语文老师每次都问我这个问题。
    健忘症吗？
    太可怜了，年纪轻轻就有了健忘症，这就是不吃早饭的危害吧。
    “数学算的倒是挺快。但是不能因为算数快，就轻视语文。”语文老师的语气稍有缓和。
    “算的不快，昨天你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记住了。”
    语文老师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儿，这么快就把昨天教训我的事儿忘的一干二净了。
    哪一通河东狮吼，我高音部的声乐老师都达不到这水平啊。
    “给你个棒槌就插针，夸你呢，是吗？”
    “不是，老师我错了。”我低下头认错。
    “老师可以原谅你，同学们可以原谅你吗？下次再让我发现，你犯这么愚蠢的错误，就要给你扣分了。你想想看，你的绿卡还有多少分可以扣。”语文老师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知道了。老师，我错了。”我感觉自己都要变成一个复读机了。
    “知错就改，老师可以原谅你，同学们也可以原谅你，回去吧。”语文老师终于大发慈悲，摆摆手放我回去。
    我长舒一口气，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
    脚步还没来得及迈开。
    “赵老师，你们班外面窗台上放着一桶泡面，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啊。”教导处主任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这卡点儿卡的也真是准。
    “是是是，陈主任说的对。”语文老师大惊失色。
    “这是怎么回事儿？谁放的呀？”教导处主任不依不饶。
    “班里有个学生吃泡面，打铃上早读了就擅作主张把泡面放外面窗台上了，我正批评她呢。”语文老师对教导处主任说，转身扭过头来看着我，“虽然知道上早读不能吃东西值得表扬，但是绝对不可以把泡面放在外面窗台上。影响很恶劣，后果很严重。”
    我不禁感叹语文老师说起谎话来，可比我顺溜多了。
    “不仅不能放到楼道的阳台，连带进校门儿都不可以。看看这满屋的泡面味儿，别的同学能学得进去吗？这是学校规章制度的原则问题，这是一个学生对待学习的态度问题。”教导处主任说得慷慨激昂。
    “是是是，陈主任说的对。”语文老师点头如捣蒜。
    “态度决定一切。在学校里态度不端正，学习成绩也强不了。”教导处主任转过身来指着我。
    我看着他，撇撇嘴。
    这一年来我被他提拉了多少次？每次搞点儿小动作都要被他揪出来，也不知道这是上辈子和我结了什么仇什么怨。
    “是是是，陈主任说的对。”语文老师又是一阵应和。
    “必须通报批评，长长记性。一个班要想成绩好，必须有铁一样的班风。要是每个班都和你们班一样，那学校不是乱套了吗？”教导主任继续训斥。
    “陈主任说的对。我一定好好管教他们。”语文老师又是一阵点头哈腰。
    “管教学生，不能问她，你为什么吃方便面？你问她，有意思吗？还为什么吃方便面，不管为什么，吃了就滚外边站着去，操场跑三千米，看看下次还敢不敢吃。”
    这么狠辣的话教导处主任也能说的这么正义言辞，和侩子手有什么区别啊。
    “是是是，我下次一定严格要求学生。”语文老师说着，用手擦擦额头上的汗，转身送走了教导处主任。
    戛然而止。
    我多想穿过漫长的时空隧道，跑过去对那个小胖妞说：“嗨，你都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幸福。你还没有遇到那个人，现在的你肆无忌惮，无所畏惧。”
    我又想拍拍那个小胖妞的肩膀说：“虽然你现在什么都没有做好，虽然我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非常的讨厌你，讨厌你的不清醒，讨厌你的作茧自缚，但我不过就是羡慕你，羡慕你的无忧无虑。”
    你不必对未来的我道歉，即便身无长物。
    我们本是一体，这是我们的命运，无需介怀。
    命运如此安排，自有它的深意。
    惟愿你酣畅淋漓去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