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虽然提前打过招呼了,但周六回到家的时候江云边还是有些紧张。
母亲在厨房帮江云以准备好了工具，还提醒江云以用刀的时候要注意，不要弄伤手。
江云边垂下眼,低声道：“妈。”
纪莣声音寻常：“步骤自己都记好了,加热的时候注意温度,不要受伤。”
江云边不知多久没有听到母亲的关心了，冷不丁被提醒还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应。
纪莣把两条围裙放到他手心：“去吧，阿姨马上过来。我去工作了。”
江云以悄悄凑到他跟前,小声道：“哥,你之前说要做巧克力，我本来想偷偷准备来着。”
江云边帮她把小白兔的围裙挂上，替她系好：“然后呢？”
“那天我在逛网店的时候,被妈妈看到了,然后她就带我去超市了。”江云以揪着围裙扬了扬，“这两条围裙还是妈妈挑的。”
江云边看着自己的纯黑色围裙,垂下的眼睫轻颤了下：“开始吧。”
家里的阿姨会做甜点,在旁边时刻帮忙。
似乎是知道兄妹两人手艺不好，纪莣买了很多巧克力备着,江云边切块隔水加热,跟江云以一起盯着火。
“哥，问你个问题。”江云以凑到他隔壁，像只好奇的小兔子。
“说。”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Omega了？”
“没有。”江云边侧过脸,“为什么这么说？”
“你以前连巧克力都不喜欢吃，突然要做，肯定是送人的。”江云以抿了抿唇,“是谁啊？”
自从爸妈离婚之后,江云以亲眼看到江云边承受了多少痛苦。
江云边忽然有个朋友,对她来说有点意外且惊喜。
“真的不是。”江云边俯下身，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在你能恢复正常生活之前，我不会谈恋爱。”
“医生说我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正常回学校，妈妈跟我商量过，我去读Omega大学。”江云以笑着掰了块巧克力，“都会变好的，哥哥。”
江云边抬手捏了捏她的包子脸，心想Omega真可爱。
“真的没有。只是跟一个朋友打赌，输了给他做巧克力而已。”
江云以眨了眨眼睛：“谁啊？”
江云边叹了口气，把校运会的照片翻出来给他看：“喏，这个。”
“帅！”江云以看完照片，简单粗暴地评价，“跟我哥一样！”
隔水加热将巧克力都化开之后，江云以把冰水端了过来，然后抱着平板到江云边跟前：“哥，这个巧克力玫瑰花感觉超棒的！”
江云边扫了一眼长达二十分钟的教程：“我们两个一级手残就算了。”
江云以不死心，嚷嚷着要尝试，江云边在隔壁观察了好一会儿：“这烂菜叶子做得不错。”
江云以：“……”
江云边把巧克力打发到蓬松之后，他巧克力装入裱花袋里。
挑模具的时候，江云以百般推荐心形。
江云边一律拒绝：“我这是送给男生的，送心多别扭？”
江云以眨了眨眼睛：“那我用心形，你帮我也送一份？”
江云边没有办法，弄好之后给周迭发了条信息：[我妹也想给你送巧克力，方便多收一份？]
[周喵喵：有人打赌输了，想让妹妹顶包？]
还在用剩下的巧克力制作花瓣的江云以听见她哥冷冷一笑。
“别给周迭做了。”江云边收回手机，面无表情，“他不配。”
纪莣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巧克力做好了。
看到母亲，江云边还是有些不自觉地僵硬，坐在餐桌上时也只是维持着沉默。
纪莣端起茶杯，浅饮了一口才掀起眼皮看江云边：“你退房了？”
江云边嗯了声：“搬回学校了。”
“没去江慕哪儿？”
江云边嘴唇微抿，没有回答。
纪莣端详着他的脸，指尖在杯口点了点：“要实在过得不开心，回来吧。”
江云边抬头看着母亲，似乎是下午的工作有些倦怠，她坐在椅子上轻轻揉着眉心：“你快高考了吧？家里至少有阿姨做饭，回来也有人帮你洗衣服。”
江云边愣了下，这才意识到母亲说了什么。
这是三年来母亲第一次提出让他回来。
可他连受宠若惊也不敢：“没关系，在学校挺好的。”
纪莣深深看了他一眼，声音很轻：“云以说想去你们学校的元旦晚会，医生也答应了，你那天照顾着她。”
江云边的手垂下，轻轻握住了妹妹的指尖：“好。”
*
十二月过半，天气彻底冷了下来。
周迭看见江云边的时候，他穿着一件白色带毛边的羽绒服，栗色的围巾绕在脖子上，冷白皮的优势在此刻完全显露出来。
换新衣服了，江云边给他的感觉又新鲜了点。
纪莣给他买了不少衣服，江云边拎回宿舍的时候都有点喘，他稍稍把脖子上的围巾往下扯了些，刚想开门便迎上了准备出来的周迭。
“回来了？”周迭看着他热红的侧脸，侧身让开。
“嗯。”江云边把衣服拎到桌面，之后才回头，“周迭。”
准备出门的人又往后撤了一步，回头看着他。
江云边轻轻咳嗽了一下，从外套里拿出了个巴掌大的盒子，上前把盒子塞进了他的外套口袋里。
“行了，退下。”
周迭眉峰微挑，将盒子拿出来时看到上面的红色小蝴蝶结，没忍住笑了下：“我能打开吗？”
“……我又没有绑着你的手。”
他打开，四颗圆形的黑色巧克力安静地躺在里面。
“那个，我自己尝了一点，”江云边认得坦然，“味道一般，还没买回来的好吃，我厨艺不精，你将就。”
话音刚落，周迭已经取了一颗。
周迭轻轻舔了舔指肚，笑着说：“很甜。”
江云边收拾好回到教室时，自己座位边儿闹哄哄的。
他凑过去，才发现是高梓宁这个大喇叭：“到底是谁！是哪个心机Omega！真的给我们周迭送巧克力了！”
另一个男生也跟着痛心疾首：“我们班的两棵草居然被啃了一颗！是哪个小甜O那么有本事！”
江云边凑近去看时才发现周迭桌角放着自己的那盒巧克力。
周迭在座位上意味深长地抬起眼皮：“江云边看到了，问他。”
目光齐刷刷地落到跟前，江云边：“……你们想死就来问我。”
大家沉默了，大家不想死。
回到座位上时，江云边没好气地低声警告：“别搞我心态啊。”
周迭指尖在巧克力盒上轻点两下：“好。”
“我想跟你一块儿去音乐教室！”许湛趴在江云边的桌子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江云边跟周迭的节目定了，他们特许这一周能去音乐室练习。
江云边支着下巴看他：“你过去干嘛？”
“端茶倒水打杂什么都会！”许湛真心实意，“只要让我逃离晚自修，臣妾都可以。”
江云边看到隔壁高梓宁跃跃欲试的眼神，随后无情地拨开了许湛的手：“朕，不允许。”
说完，还入戏极深地回头：“迭妃，咱们走。”
音乐教室被打扫过，两个人到的时候还问到一股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江云边打开窗户吹了一面晚风，伸了个懒腰：“真舒服。”
周迭放下书包，手机响了。
[徐昭若：有人今天收到了巧克力，大家都怀疑他脱单了，O班迷妹哭倒大片，你猜猜这个人是谁？]
周迭的指尖在屏幕上点了记下，最后才回了一句：承你贵言。
江云边刚想把外套脱下，周迭就帮他接住了。
周迭轻笑：“妾身帮皇上更衣？”
江云边也没忍住：“你够了啊。”
放好东西，周迭坐在钢琴前玩手机，江云边算了一下日子：“周五是一审，下周五就元旦晚会了，你说我们要不要随随便便应付一下？”
周迭找了首歌，手机放在桌子上：“这首吧？”
是一首英文歌，江云边听到前奏的时候还愣了下，因为这首歌他当初很喜欢。
“《It’sYou》？挺有品位啊周迭。”江云边回头看了眼歌词，脑海里闪过的还是当初坐在房间里，他自弹自唱，妹妹帮他录像的时候。
在十字星那段时间里，翻唱曲目中热度最高的也是这首歌。
“嗯，我很喜欢。”周迭的手轻轻搭在桌面上，身子微微前倾趴在桌面，小半张脸被手臂挡去之后，只剩下一双眼睛看着江云边。
Enigma的视线比窗外的月光还要轻柔，带着细碎的笑意，像是星子落在那层深色的瞳孔里。
他就静静地，用裹缠细密情愫的期待等着面前的Alpha。
江云边开口的时候，他心口有一块窄小的地方，像是瞬间被抽空了什么，然后又在下一瞬灌满了什么。
微微地发着烫，让整颗心脏都为之悸动。
“IfI’mevergonnafallinlove，Iknowit’sgonnabeyou.”①
[如果我会堕入情网，我知道，那一定是和你。]②
所有无法安然入眠的深夜里，温柔他整片星空的十字星就在眼前。
江云边好久没唱这首歌，几个词没咬准，唱完有些不好意思：“这首歌怎么感觉那么难……”
抬眸时，才发现周迭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这眼神跟平常不太一样，看得江云边有点脸热，他错开视线：“怎么了？”
如果他平时兼职的时候多分两缕心思去关注台下那些为他痴迷的女生，大概就能分辨出周迭此刻的眼神。
他从不关心，也没有察觉到Enigma眼里的温柔都烙着江云边这三个字。
“你唱歌很好听。”周迭轻声说，“谢谢你。”
“谢什么……”江云边一头雾水，也搞不懂自己唱个歌怎么就得让别人谢了，“我觉得这首歌不太行，太主要讲情情爱爱了。”
周迭慢慢坐直了身子，微微颔首：“你说得对。”
不可以让其他人听到江云边唱这首歌。
周迭找到表演曲目的琴谱，只弹了两遍就上手了，两个人排练了两次也觉得差不多了。
“你还真是有天赋啊。”江云边看着手机上的乐谱，指尖轻触在琴键上：“看两遍就会了？”
周迭看着他细长的指尖，轻轻地压下白色的琴键：“你想学吗？”
江云边有点兴趣：“一小段？”
周迭简单给他讲解了一下琴键的规律，江云边坐在他的右手边，被体温暖过的清淡薄荷香顺着江云边的发丝传了过来。
“这就是和弦吗？”江云边按照他的意思轻轻点了下去。
周迭眼睫微垂，右手轻轻覆落在他的左手上，食指落在江云边无名指的关节上，往外稍稍扣挪了一点点。
掌心的温度纠缠着，Alpha指尖的凉意恰到好处。
他敛下自己的心思，只低声纠正：“错了，隔开这个才是。”
江云边因为不熟悉琴键，一个不留神就弹错，他干脆抽回手：“来，我看你弹一遍。”
周迭轻笑：“有点耐心，很容易记住的。”
江云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周迭的指尖，节奏续上的时候，他便跟着轻唱歌词。
周迭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比戴着耳机更接近十字星的时候，江云边唱歌时很专注，像是要沉入梦里的羽毛，让耳朵痒痒的。
歌声让他走神，周迭听到他低声笑了下。
他指尖微顿，回头看他：“怎么了？”
江云边眼神里映着光，只是笑，没有任何不好的情绪：“你弹错了，我听出来了。”
周迭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心尖尖像是被碰了一下。
然后整颗心便很无措地，晃个不停。
*
周五放学一审的时候，不少人冲着江云边跟周迭都跑到小礼堂里。
“我刚刚交完资料赶过来了，到谁了？”费劲从门口钻进来的女生拽着闺蜜的袖子，往里张望。
“马上，话说高一高二有几个唱歌都还可以，我有点担心江云边……我好想看他跟周迭同台啊！”
“来了来了来了！”女生兴奋地趴在扶手上，看着江云边跟周迭走进场中央。
不知道是那个角落先起的头，欢呼声像是迎风而起的浪，整个小礼堂里忽然都是各种表白。
周迭还在调试椅子的高度，并没有因为这些动静而有什么不好意思或者意外，江云边回头没什么表情地抬起指尖落到唇上。
示意安静。
江云边虽然常年是受追捧的对象，但他行事风格好像一直如此。
不在意别人的视线，不在意身后有多少追随着，需要维持纪律时他也会面无表情地出手，没有丝毫犹豫。
“真的，不怪我那么喜欢高三这两位。”一楼最前排的Omega捂着心脏，“刚刚我看到高二级有个长得还不错的Alpha，也有人给他小小起哄，他又是抛媚眼又是送飞吻，油腻极了。”
“毕竟他俩应该是知道自己被很多人喜欢，但从来不享受被很多人喜欢。”
“周迭也太帅了，他那个眼神就没把那些尖叫起哄当回事啊。”
“真的，他的气质比江云边还冷，但偏偏就是让人挪不开眼睛……”
琴键摁下的瞬间，小礼堂里安静下来。
江云边安静地坐在麦克风前面，开口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的面前。
当天晚上，三中高三的双人弹唱组合火遍了各大校草Bot。
一审的结果需要两天，表演结束之后周迭收到了徐昭若的信息。
“去吃饭吗？徐昭若有个同学生日，想请我们去。”周迭问江云边。
江云边打开手里的纸条，不知道是谁趁乱塞到他手心里的，是个微信号。
“不去了。”他把小纸条折好放进口袋里，回头看着周迭，“你要去吗？”
周迭没有回答，江云边就拿起手机点了点：“本来还想请你吃顿饭来着。”
周迭这段时间陪他练习也花了不少时间，还教他弹琴，虽然他没学会多少，但也觉得应该请人吃一顿饭。
“那走吧。”
“嗯？”
“你不是请我吃饭吗？”
周迭给徐昭若回了信息，徐昭若表示可惜，但也不强求，只让他们走之前去门口等她一下。
江云边刚到校门口接到了妹妹的电话。
“你要回来吗？今天晚上妈妈亲自下厨哦。”
江云边有些懵：“她做饭？”
“嗯，她以为你这周回来。”江云以小声道，“哥，你确实回来的对吧？”
“我……”江云边把手机挪开，看着周迭，“周迭，你介意我带你回家吗？”
周迭眉眼微扬：“现在吗？”
“我妈好像做了饭，她以为我回去。”江云边也觉得这个邀请有点突然，“你如果不愿意……”
“那就打扰了。”周迭抬头，“我想去买点礼物。”
“不不不，这不用了！”江云边抬手阻止了他，然后再跟江云以说。
江云以那边显然兴奋了起来：“是那个大帅哥朋友吗！带回来带回来！”
约定好时间，江云边挂断电话。
“真的不好意思，我上次没跟我妈说清楚。”
“多回家是好事。”周迭看着他的眼睛，又问，“真的不用带点东西过去吗？”
“真不用！”江云边服了富贵人家的脑回路。
徐昭若就是这时候赶过来的：“久等了。”
她抬手，把两个小袋子放到两个人的手里：“准备圣诞礼物的时候多的，你们两个一人一份。”
江云边没想到自己还能收到礼物，一时之间有点局促。
“我……”
“不用回礼！”徐昭若回头，“本来也是逛超市的时候觉得挺适合的，就买了。我去跟他们碰头啦，拜拜~”
周迭轻轻打开看了眼，里面放着的是一双手套。
是翻盖露手指的，他这双是白色带着绒毛，盖上还有两个猫咪耳朵。
江云边拎着礼物有点不好意思，抬头看着周迭：“还是得回一份吧？”
周迭看着他轻笑：“嗯，找个时间去挑吧。我好像也没给你准备。”
“给我准备干嘛？”叫的车来了，江云边拉开门，“我也没送你礼物啊。”
“你送了。”
江云边真的没想到：“我送你什么了，怎么一点印象都没？”
“巧克力。”
江云边觉得那实在算不上什么礼物。
上车时，他才轻轻打开了徐昭若的礼物，也是一副手套，他的是黑色，还有两颗茶色的点。
像黑柴脸蛋上的两个点。
江云边给予中肯的评价：“看着就很保暖。”
车停，江云边推门下车的时候才发现周迭还没动作。
“怎么了？”
周迭抬起头，眼里沾着点笑：“有点紧张。”
江云边有点意外，没太好意思说那句不用担心。
周迭陪江云边出电梯，首先看到的就是站在门口的女人。
气质端庄沉静，保养得很好看不出具体岁数，指尖支着女士香烟，纵使逆着光她的眼神也有夕阳盖不住的轻柔。
温柔是给江云边的。
可是江云边没有抬头，只是温顺地叫了一声：“妈。”
“阿姨好。”周迭温顺地颔首，“我叫周迭。”
姓周。
纪莣记得江云边班里也有一位姓周的，家室很不一般。
“嗯。”纪莣掐灭了烟，轻咳一声，“进去吧，晚饭都准备好了。”
公寓不小，周迭进门的时候就闻到了阻隔剂的淡香，江云以坐在沙发上，很期待地望着门口。
“哥！”
江云边应了声，摸摸她的头发。
这是周迭第一次见江云以，兄妹俩的眉眼还是有相似的地方，只不过跟哥哥比起来妹妹显得更加乖巧可爱。
周迭俯下身，笑意很轻：“你好。”
江云以笑起来露出小小的酒窝：“你好。”
纪莣打了两个电话，似乎是工作上的事情，结束了之后才到餐桌上。
她跟江云边话不多，餐桌上也只是简单说了两句，活跃气氛的任务都由江云以包揽。
江云以对周迭很好奇：“你是我哥哥的后桌对吗？我听说你之前好像休学了？”
周迭很有耐心：“嗯，之前身体不好。”
“我哥在学校挺麻烦的吧，你是不是经常被他欺负？”
江云边被自己妹妹的言语无语到了：“我闲着没事欺负人玩吗？”
江云以抿着唇：“妈，他小时候是不是老欺负我！”
纪莣垂着眼笑：“不太清楚，但我记得有个小姑娘天天要她哥陪她穿裙子，不穿就撒泼。”
两兄妹闭嘴了，两兄妹安分了。
纪莣扫了两人一眼，笑着看向周迭：“同学多吃点，别管他俩。”
周迭轻笑着说谢谢。
母亲在厨房帮江云以准备好了工具，还提醒江云以用刀的时候要注意，不要弄伤手。
江云边垂下眼,低声道：“妈。”
纪莣声音寻常：“步骤自己都记好了,加热的时候注意温度,不要受伤。”
江云边不知多久没有听到母亲的关心了，冷不丁被提醒还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应。
纪莣把两条围裙放到他手心：“去吧，阿姨马上过来。我去工作了。”
江云以悄悄凑到他跟前,小声道：“哥,你之前说要做巧克力，我本来想偷偷准备来着。”
江云边帮她把小白兔的围裙挂上，替她系好：“然后呢？”
“那天我在逛网店的时候,被妈妈看到了,然后她就带我去超市了。”江云以揪着围裙扬了扬，“这两条围裙还是妈妈挑的。”
江云边看着自己的纯黑色围裙,垂下的眼睫轻颤了下：“开始吧。”
家里的阿姨会做甜点,在旁边时刻帮忙。
似乎是知道兄妹两人手艺不好，纪莣买了很多巧克力备着,江云边切块隔水加热,跟江云以一起盯着火。
“哥，问你个问题。”江云以凑到他隔壁，像只好奇的小兔子。
“说。”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Omega了？”
“没有。”江云边侧过脸,“为什么这么说？”
“你以前连巧克力都不喜欢吃，突然要做，肯定是送人的。”江云以抿了抿唇,“是谁啊？”
自从爸妈离婚之后,江云以亲眼看到江云边承受了多少痛苦。
江云边忽然有个朋友,对她来说有点意外且惊喜。
“真的不是。”江云边俯下身，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在你能恢复正常生活之前，我不会谈恋爱。”
“医生说我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正常回学校，妈妈跟我商量过，我去读Omega大学。”江云以笑着掰了块巧克力，“都会变好的，哥哥。”
江云边抬手捏了捏她的包子脸，心想Omega真可爱。
“真的没有。只是跟一个朋友打赌，输了给他做巧克力而已。”
江云以眨了眨眼睛：“谁啊？”
江云边叹了口气，把校运会的照片翻出来给他看：“喏，这个。”
“帅！”江云以看完照片，简单粗暴地评价，“跟我哥一样！”
隔水加热将巧克力都化开之后，江云以把冰水端了过来，然后抱着平板到江云边跟前：“哥，这个巧克力玫瑰花感觉超棒的！”
江云边扫了一眼长达二十分钟的教程：“我们两个一级手残就算了。”
江云以不死心，嚷嚷着要尝试，江云边在隔壁观察了好一会儿：“这烂菜叶子做得不错。”
江云以：“……”
江云边把巧克力打发到蓬松之后，他巧克力装入裱花袋里。
挑模具的时候，江云以百般推荐心形。
江云边一律拒绝：“我这是送给男生的，送心多别扭？”
江云以眨了眨眼睛：“那我用心形，你帮我也送一份？”
江云边没有办法，弄好之后给周迭发了条信息：[我妹也想给你送巧克力，方便多收一份？]
[周喵喵：有人打赌输了，想让妹妹顶包？]
还在用剩下的巧克力制作花瓣的江云以听见她哥冷冷一笑。
“别给周迭做了。”江云边收回手机，面无表情，“他不配。”
纪莣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巧克力做好了。
看到母亲，江云边还是有些不自觉地僵硬，坐在餐桌上时也只是维持着沉默。
纪莣端起茶杯，浅饮了一口才掀起眼皮看江云边：“你退房了？”
江云边嗯了声：“搬回学校了。”
“没去江慕哪儿？”
江云边嘴唇微抿，没有回答。
纪莣端详着他的脸，指尖在杯口点了点：“要实在过得不开心，回来吧。”
江云边抬头看着母亲，似乎是下午的工作有些倦怠，她坐在椅子上轻轻揉着眉心：“你快高考了吧？家里至少有阿姨做饭，回来也有人帮你洗衣服。”
江云边愣了下，这才意识到母亲说了什么。
这是三年来母亲第一次提出让他回来。
可他连受宠若惊也不敢：“没关系，在学校挺好的。”
纪莣深深看了他一眼，声音很轻：“云以说想去你们学校的元旦晚会，医生也答应了，你那天照顾着她。”
江云边的手垂下，轻轻握住了妹妹的指尖：“好。”
*
十二月过半，天气彻底冷了下来。
周迭看见江云边的时候，他穿着一件白色带毛边的羽绒服，栗色的围巾绕在脖子上，冷白皮的优势在此刻完全显露出来。
换新衣服了，江云边给他的感觉又新鲜了点。
纪莣给他买了不少衣服，江云边拎回宿舍的时候都有点喘，他稍稍把脖子上的围巾往下扯了些，刚想开门便迎上了准备出来的周迭。
“回来了？”周迭看着他热红的侧脸，侧身让开。
“嗯。”江云边把衣服拎到桌面，之后才回头，“周迭。”
准备出门的人又往后撤了一步，回头看着他。
江云边轻轻咳嗽了一下，从外套里拿出了个巴掌大的盒子，上前把盒子塞进了他的外套口袋里。
“行了，退下。”
周迭眉峰微挑，将盒子拿出来时看到上面的红色小蝴蝶结，没忍住笑了下：“我能打开吗？”
“……我又没有绑着你的手。”
他打开，四颗圆形的黑色巧克力安静地躺在里面。
“那个，我自己尝了一点，”江云边认得坦然，“味道一般，还没买回来的好吃，我厨艺不精，你将就。”
话音刚落，周迭已经取了一颗。
周迭轻轻舔了舔指肚，笑着说：“很甜。”
江云边收拾好回到教室时，自己座位边儿闹哄哄的。
他凑过去，才发现是高梓宁这个大喇叭：“到底是谁！是哪个心机Omega！真的给我们周迭送巧克力了！”
另一个男生也跟着痛心疾首：“我们班的两棵草居然被啃了一颗！是哪个小甜O那么有本事！”
江云边凑近去看时才发现周迭桌角放着自己的那盒巧克力。
周迭在座位上意味深长地抬起眼皮：“江云边看到了，问他。”
目光齐刷刷地落到跟前，江云边：“……你们想死就来问我。”
大家沉默了，大家不想死。
回到座位上时，江云边没好气地低声警告：“别搞我心态啊。”
周迭指尖在巧克力盒上轻点两下：“好。”
“我想跟你一块儿去音乐教室！”许湛趴在江云边的桌子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江云边跟周迭的节目定了，他们特许这一周能去音乐室练习。
江云边支着下巴看他：“你过去干嘛？”
“端茶倒水打杂什么都会！”许湛真心实意，“只要让我逃离晚自修，臣妾都可以。”
江云边看到隔壁高梓宁跃跃欲试的眼神，随后无情地拨开了许湛的手：“朕，不允许。”
说完，还入戏极深地回头：“迭妃，咱们走。”
音乐教室被打扫过，两个人到的时候还问到一股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江云边打开窗户吹了一面晚风，伸了个懒腰：“真舒服。”
周迭放下书包，手机响了。
[徐昭若：有人今天收到了巧克力，大家都怀疑他脱单了，O班迷妹哭倒大片，你猜猜这个人是谁？]
周迭的指尖在屏幕上点了记下，最后才回了一句：承你贵言。
江云边刚想把外套脱下，周迭就帮他接住了。
周迭轻笑：“妾身帮皇上更衣？”
江云边也没忍住：“你够了啊。”
放好东西，周迭坐在钢琴前玩手机，江云边算了一下日子：“周五是一审，下周五就元旦晚会了，你说我们要不要随随便便应付一下？”
周迭找了首歌，手机放在桌子上：“这首吧？”
是一首英文歌，江云边听到前奏的时候还愣了下，因为这首歌他当初很喜欢。
“《It’sYou》？挺有品位啊周迭。”江云边回头看了眼歌词，脑海里闪过的还是当初坐在房间里，他自弹自唱，妹妹帮他录像的时候。
在十字星那段时间里，翻唱曲目中热度最高的也是这首歌。
“嗯，我很喜欢。”周迭的手轻轻搭在桌面上，身子微微前倾趴在桌面，小半张脸被手臂挡去之后，只剩下一双眼睛看着江云边。
Enigma的视线比窗外的月光还要轻柔，带着细碎的笑意，像是星子落在那层深色的瞳孔里。
他就静静地，用裹缠细密情愫的期待等着面前的Alpha。
江云边开口的时候，他心口有一块窄小的地方，像是瞬间被抽空了什么，然后又在下一瞬灌满了什么。
微微地发着烫，让整颗心脏都为之悸动。
“IfI’mevergonnafallinlove，Iknowit’sgonnabeyou.”①
[如果我会堕入情网，我知道，那一定是和你。]②
所有无法安然入眠的深夜里，温柔他整片星空的十字星就在眼前。
江云边好久没唱这首歌，几个词没咬准，唱完有些不好意思：“这首歌怎么感觉那么难……”
抬眸时，才发现周迭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这眼神跟平常不太一样，看得江云边有点脸热，他错开视线：“怎么了？”
如果他平时兼职的时候多分两缕心思去关注台下那些为他痴迷的女生，大概就能分辨出周迭此刻的眼神。
他从不关心，也没有察觉到Enigma眼里的温柔都烙着江云边这三个字。
“你唱歌很好听。”周迭轻声说，“谢谢你。”
“谢什么……”江云边一头雾水，也搞不懂自己唱个歌怎么就得让别人谢了，“我觉得这首歌不太行，太主要讲情情爱爱了。”
周迭慢慢坐直了身子，微微颔首：“你说得对。”
不可以让其他人听到江云边唱这首歌。
周迭找到表演曲目的琴谱，只弹了两遍就上手了，两个人排练了两次也觉得差不多了。
“你还真是有天赋啊。”江云边看着手机上的乐谱，指尖轻触在琴键上：“看两遍就会了？”
周迭看着他细长的指尖，轻轻地压下白色的琴键：“你想学吗？”
江云边有点兴趣：“一小段？”
周迭简单给他讲解了一下琴键的规律，江云边坐在他的右手边，被体温暖过的清淡薄荷香顺着江云边的发丝传了过来。
“这就是和弦吗？”江云边按照他的意思轻轻点了下去。
周迭眼睫微垂，右手轻轻覆落在他的左手上，食指落在江云边无名指的关节上，往外稍稍扣挪了一点点。
掌心的温度纠缠着，Alpha指尖的凉意恰到好处。
他敛下自己的心思，只低声纠正：“错了，隔开这个才是。”
江云边因为不熟悉琴键，一个不留神就弹错，他干脆抽回手：“来，我看你弹一遍。”
周迭轻笑：“有点耐心，很容易记住的。”
江云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周迭的指尖，节奏续上的时候，他便跟着轻唱歌词。
周迭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比戴着耳机更接近十字星的时候，江云边唱歌时很专注，像是要沉入梦里的羽毛，让耳朵痒痒的。
歌声让他走神，周迭听到他低声笑了下。
他指尖微顿，回头看他：“怎么了？”
江云边眼神里映着光，只是笑，没有任何不好的情绪：“你弹错了，我听出来了。”
周迭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心尖尖像是被碰了一下。
然后整颗心便很无措地，晃个不停。
*
周五放学一审的时候，不少人冲着江云边跟周迭都跑到小礼堂里。
“我刚刚交完资料赶过来了，到谁了？”费劲从门口钻进来的女生拽着闺蜜的袖子，往里张望。
“马上，话说高一高二有几个唱歌都还可以，我有点担心江云边……我好想看他跟周迭同台啊！”
“来了来了来了！”女生兴奋地趴在扶手上，看着江云边跟周迭走进场中央。
不知道是那个角落先起的头，欢呼声像是迎风而起的浪，整个小礼堂里忽然都是各种表白。
周迭还在调试椅子的高度，并没有因为这些动静而有什么不好意思或者意外，江云边回头没什么表情地抬起指尖落到唇上。
示意安静。
江云边虽然常年是受追捧的对象，但他行事风格好像一直如此。
不在意别人的视线，不在意身后有多少追随着，需要维持纪律时他也会面无表情地出手，没有丝毫犹豫。
“真的，不怪我那么喜欢高三这两位。”一楼最前排的Omega捂着心脏，“刚刚我看到高二级有个长得还不错的Alpha，也有人给他小小起哄，他又是抛媚眼又是送飞吻，油腻极了。”
“毕竟他俩应该是知道自己被很多人喜欢，但从来不享受被很多人喜欢。”
“周迭也太帅了，他那个眼神就没把那些尖叫起哄当回事啊。”
“真的，他的气质比江云边还冷，但偏偏就是让人挪不开眼睛……”
琴键摁下的瞬间，小礼堂里安静下来。
江云边安静地坐在麦克风前面，开口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的面前。
当天晚上，三中高三的双人弹唱组合火遍了各大校草Bot。
一审的结果需要两天，表演结束之后周迭收到了徐昭若的信息。
“去吃饭吗？徐昭若有个同学生日，想请我们去。”周迭问江云边。
江云边打开手里的纸条，不知道是谁趁乱塞到他手心里的，是个微信号。
“不去了。”他把小纸条折好放进口袋里，回头看着周迭，“你要去吗？”
周迭没有回答，江云边就拿起手机点了点：“本来还想请你吃顿饭来着。”
周迭这段时间陪他练习也花了不少时间，还教他弹琴，虽然他没学会多少，但也觉得应该请人吃一顿饭。
“那走吧。”
“嗯？”
“你不是请我吃饭吗？”
周迭给徐昭若回了信息，徐昭若表示可惜，但也不强求，只让他们走之前去门口等她一下。
江云边刚到校门口接到了妹妹的电话。
“你要回来吗？今天晚上妈妈亲自下厨哦。”
江云边有些懵：“她做饭？”
“嗯，她以为你这周回来。”江云以小声道，“哥，你确实回来的对吧？”
“我……”江云边把手机挪开，看着周迭，“周迭，你介意我带你回家吗？”
周迭眉眼微扬：“现在吗？”
“我妈好像做了饭，她以为我回去。”江云边也觉得这个邀请有点突然，“你如果不愿意……”
“那就打扰了。”周迭抬头，“我想去买点礼物。”
“不不不，这不用了！”江云边抬手阻止了他，然后再跟江云以说。
江云以那边显然兴奋了起来：“是那个大帅哥朋友吗！带回来带回来！”
约定好时间，江云边挂断电话。
“真的不好意思，我上次没跟我妈说清楚。”
“多回家是好事。”周迭看着他的眼睛，又问，“真的不用带点东西过去吗？”
“真不用！”江云边服了富贵人家的脑回路。
徐昭若就是这时候赶过来的：“久等了。”
她抬手，把两个小袋子放到两个人的手里：“准备圣诞礼物的时候多的，你们两个一人一份。”
江云边没想到自己还能收到礼物，一时之间有点局促。
“我……”
“不用回礼！”徐昭若回头，“本来也是逛超市的时候觉得挺适合的，就买了。我去跟他们碰头啦，拜拜~”
周迭轻轻打开看了眼，里面放着的是一双手套。
是翻盖露手指的，他这双是白色带着绒毛，盖上还有两个猫咪耳朵。
江云边拎着礼物有点不好意思，抬头看着周迭：“还是得回一份吧？”
周迭看着他轻笑：“嗯，找个时间去挑吧。我好像也没给你准备。”
“给我准备干嘛？”叫的车来了，江云边拉开门，“我也没送你礼物啊。”
“你送了。”
江云边真的没想到：“我送你什么了，怎么一点印象都没？”
“巧克力。”
江云边觉得那实在算不上什么礼物。
上车时，他才轻轻打开了徐昭若的礼物，也是一副手套，他的是黑色，还有两颗茶色的点。
像黑柴脸蛋上的两个点。
江云边给予中肯的评价：“看着就很保暖。”
车停，江云边推门下车的时候才发现周迭还没动作。
“怎么了？”
周迭抬起头，眼里沾着点笑：“有点紧张。”
江云边有点意外，没太好意思说那句不用担心。
周迭陪江云边出电梯，首先看到的就是站在门口的女人。
气质端庄沉静，保养得很好看不出具体岁数，指尖支着女士香烟，纵使逆着光她的眼神也有夕阳盖不住的轻柔。
温柔是给江云边的。
可是江云边没有抬头，只是温顺地叫了一声：“妈。”
“阿姨好。”周迭温顺地颔首，“我叫周迭。”
姓周。
纪莣记得江云边班里也有一位姓周的，家室很不一般。
“嗯。”纪莣掐灭了烟，轻咳一声，“进去吧，晚饭都准备好了。”
公寓不小，周迭进门的时候就闻到了阻隔剂的淡香，江云以坐在沙发上，很期待地望着门口。
“哥！”
江云边应了声，摸摸她的头发。
这是周迭第一次见江云以，兄妹俩的眉眼还是有相似的地方，只不过跟哥哥比起来妹妹显得更加乖巧可爱。
周迭俯下身，笑意很轻：“你好。”
江云以笑起来露出小小的酒窝：“你好。”
纪莣打了两个电话，似乎是工作上的事情，结束了之后才到餐桌上。
她跟江云边话不多，餐桌上也只是简单说了两句，活跃气氛的任务都由江云以包揽。
江云以对周迭很好奇：“你是我哥哥的后桌对吗？我听说你之前好像休学了？”
周迭很有耐心：“嗯，之前身体不好。”
“我哥在学校挺麻烦的吧，你是不是经常被他欺负？”
江云边被自己妹妹的言语无语到了：“我闲着没事欺负人玩吗？”
江云以抿着唇：“妈，他小时候是不是老欺负我！”
纪莣垂着眼笑：“不太清楚，但我记得有个小姑娘天天要她哥陪她穿裙子，不穿就撒泼。”
两兄妹闭嘴了，两兄妹安分了。
纪莣扫了两人一眼，笑着看向周迭：“同学多吃点，别管他俩。”
周迭轻笑着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