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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春光正好

已越雷池 叶落无心 9448 Oct 31, 2021 8:57:56 AM
    自从四年前,沐沐眼看着父亲死在自己的面前,她始终不愿再想起那个场景,甚至于害怕别人提起。她以为这样就能很快忘记那些事,伤心和痛苦也会减轻一点,也或许就是因为她的逃避,她的心理障碍始终存在着。这一次,她决定接受乔宜杰的建议,用心理催眠的方法正视那段过去,因为她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太多的事情想做,她不想一生就这样沉默下去。
    按照约定的时间,乔宜杰陪着沐沐来到医院,来到张医生的诊疗室。乔宜杰和张医生简单谈了谈沐沐的病情,便离开了诊疗室,离开前仍关切地拍拍沐沐因害怕而紧绷的背。“沐沐,如果害怕,一定要大声喊出来,知道吗?”
    她点点头,缓缓躺在白色的躺椅上,一股沉香的味道越来越浓。诊疗室里除了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静得让她害怕。
    考虑到沐沐不能说话,张医生没有问什么问题,说了几句安抚的话,便按照资料上写的内容为沐沐做心理暗示:“那天,天上乌云密布,快要下雨了,音乐老师为了让你不被雨淋到,提前半小时给你下了课,你站在报刊亭,避雨……”
    水滴形的黑色吊坠在沐沐眼前晃动,像是那个阴沉的天空,乌云宛如无底的深洞,似乎一不小心就会罩下来,将人吞没。
    她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记忆回到了多年前那个雨天。
    穿着高中校服的沐沐抱着书包,匆匆忙忙往公交站台跑。跑到半路,豆大的雨滴掉下来,砸在她身上。她躲在路边的报刊亭,本想躲一会儿雨。
    一辆熟悉的车停在路边,隔着通透的玻璃窗,她看见最疼她的爸爸苏明磊在车里对她挥手,让她上车。
    她开心地冲进雨里,同时苏明磊也撑了把雨伞下车,搂住她的肩膀,为她遮住风雨。“快点,快点。”
    上了车,爸爸用袖子帮她擦擦脸上的水滴,满眼疼爱。“冷不冷啊?”
    “不冷。爸爸,你不是说今天加班吗?”
    “我看外面下雨了,怕你淋雨,就来接你了。我先送你回家,再去学校上课。”
    苏明磊是一所中学的音乐老师,平时不是很忙,这段时间学校要教学评估,才会连续几周没有休息。
    “今天学的什么曲子?”
    “老师没教新曲子,又让我练了几遍‘风将记忆吹成花瓣’。她说我的火候还差了点,想要用这首曲子参加音乐学院的初试,还要再下点功夫。”提起音乐学院,沐沐漂亮的小脸霎时光彩照人。
    看着眼前可爱的女儿,苏明磊难掩心中的欣喜和疼惜,双手摸了摸沐沐的水嫩嫩的小脸,又抚慰地搂搂她的肩膀,“沐沐,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昨天弹到凌晨一点多才睡,今晚别弹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学校上课呢。”
    “嗯,好!”
    因为苏明磊要专心开车,沐沐没再跟他说话,打开车载CD,伴随着乐声轻轻哼唱着,她的声音清澈如山泉,洁净若纤尘不染的云。苏明磊也听得入神,方向盘上的手指轻轻打着节拍。
    一路上,雨越下越大,街上的车堵得水泄不通。雨滴摔在挡风玻璃上,叮叮当当跳跃着,车载香水散发的香气与往日不同,些许迷离,在密闭的车厢内,越积越浓郁。
    或许昨晚睡得太晚,也或许今天上课太累,沐沐等着等着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梦里,他听到爸爸轻声的呼唤,她翻了个身继续睡。后来,她依稀感觉到一件温暖的衣服盖在她身上,一双有力的臂弯将她横抱起来。她双手抱着他的胳膊,缩在他怀里,睡得更香甜。
    一声尖锐的叫声将沐沐从美梦中惊醒,她茫然坐起来,揉揉朦胧的睡眼。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半湿的校服扣子完全解开,露出里面贴身的小背心。因为没有穿文胸,里面少女圆润的身体若隐若现。
    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她已经听见妈妈变了调的骂声:“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说我不可理喻,你才是衣冠禽兽!”
    “你有完没完!”见沐沐被吵醒,恼羞成怒的苏明磊正想离开,被盛怒中的苏妈妈一把扯住,疯了一样厮打着。
    “你还是不是人,她才十七岁……就算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也不能……”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落在妈妈的脸上,将她打得跌倒在地上。
    沐沐想去阻止爸爸妈妈的厮打,想再问问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她猛然坐起身,忽然发现自己躺在白色的躺椅上,身边坐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你梦到了什么?”温文儒雅的张医生轻声问她,同时递给她一本记录本,最上面的一页记录着她的名字和治疗的日期。
    一片混乱的沐沐呆愣了很久,才意识到刚刚的一幕不过是一场梦罢了,爸爸妈妈早已经死了,剩下她一个人背负着罪孽。
    “把你梦到的情景写下来。”张医生以为她没听懂,又解释了一下。
    颤抖的笔尖落在纸上,字迹仿佛也在发抖:【我妈妈撞见爸爸脱我的衣服,她气得和爸爸厮打,还说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我爸爸打了她。】
    “之后呢?”
    【我醒了。】
    张医生看着沐沐闪躲的目光,沉思一阵,又问:“你当时的感觉是什么?羞愤?还是害怕?你放心说出来,我绝对会为你保守秘密。”
    沐沐避开张医生锐利的眼光。【我恨他!】
    张医生似乎对她的回答不满意,又问:“你真的那么恨他?恨不得他死?难道对他的养育之恩,没有一点的感激吗?不论他做错了什么,他都把你从小养到大,他为了你能考上音乐学院,四处求人……”
    沐沐捂住耳朵,不停地摇头,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张医生靠近她,脸距离她只有几厘米的距离,锐利的眼光直直盯着她惊慌的眼睛。“你为什么要杀他?”
    沐沐被他骇然的表情吓倒,在纸上胡乱地写着:【我不知道,我当时脑子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你对那段记忆的抵抗情绪很强,说明你的潜意识在压抑一些情感和情绪,就连在催眠的状态里,你都在逃避……为什么?你在怕什么?你在逃避什么?”
    “你和他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事?”
    【我没有,没有!】她无声地喊着,发疯一样冲下躺椅,惊慌的她像个受惊的兔子,四处乱撞,却找不到门的方向。幸好乔宜杰冲进来,及时抱住她,张医生价格昂贵的设备才没有毁于一旦。“沐沐,你冷静点,你怎么了?”
    “别怕,有我在,没人会伤害你。”乔宜杰抱紧沐沐,她衣服全被汗水湿透,眼睛里都是恐惧。
    他想保护她,挽救她,让命运别再捉弄这个可怜的女孩,可是他却总是把她推向深渊。
    张医生见她情绪如此激动,不再说什么。“今天的治疗就到这里,你带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等精神状态好些,我们再继续。”
    她拼命摇头,用力推开乔宜杰,冲出诊疗室。
    “沐沐!”乔宜杰刚想追出去,张医生拦住了他,“给她点时间冷静一下,乔律师,我想跟你谈谈。”
    朝着门外张望的乔宜杰心不在焉问:“谈什么?”
    “她的潜意识很强,极力在压抑一些情绪,就连在催眠的状态里,她的潜意识也在抗拒一些东西。”
    “你的意思是?”
    “她把自己藏的太深,拒绝任何人接近她的内心世界……”张医生顿了顿,说:“如果你真想帮她,一定要让她信任我。”
    “我懂了。”乔宜杰仍是担心沐沐,匆匆说,“张医生,我还是先去看看沐沐,我们改天再谈吧。”
    “好吧。”
    因为耽搁了一下,乔宜杰追出去时已经无法在人流中找到纤瘦的身影,他焦急地给沐沐打电话,打了很多遍仍是无人接听。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沐沐拖着麻痹的双腿在街道的人流里漫无目的地穿行,她的耳边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在质问她。
    “你就那么恨他?”
    “除了恨,没有一点感激吗?”
    “你为什么要杀他?你拿起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的养育之恩?”
    这些杂乱的声音有乔宜杰,警察,法官……她用力捂住耳朵,街上的喧闹再也听不见,这些声音却更加清晰。她加快脚步,想要躲开这些声音的纠缠,她越跑越快,一路横冲直撞,不知不觉跑上了车水马龙的街道。
    一辆向她飞驰而来的白色的越野急速刹车,刺耳的刹车声让沐沐猛然回神,正欲躲开,转身间忽然看见洁净的挡风玻璃后有一张她最想见到的脸,他的五官像刀刻一样棱角分明,只是面部的表情因为紧张而紧绷……
    她顿时忘了身在何处,更忘了躲避,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越来越近。越野车在即将撞到她时停住了,但沐沐还是被因惯性而前冲的车撞了一下,跌倒在地。咬牙忍着痛,她抬头,激动地看着卓超然快步来到她的身边。
    在她最需要他的抚慰时,她最想见到的男人出现了。可惜,他只是屈膝蹲在她面前,用礼貌而疏离的声音对她说:“对不起……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周围的过路人一见出了交通事故,受伤的还是一个看似柔弱的年轻女孩,不免对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充满好奇,一层层围上来。站在后面的还踮着脚往前挤,好像生怕错过了什么热闹的好戏。
    卓超然看看表,说:“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沐沐摇摇头,从地上爬起来,左手捂着右手肘上的擦伤,转身。因为右脚上有些微痛,她走得一跛一跛。
    “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是啊!是啊!小姑娘别逞能,去看看医生吧。”围观的人里不乏多管闲事之人,也不乏有人应和,“对呀,要去医院看看,别有什么后遗症。”
    沐沐充耳不闻,向着人群的间隙走去。
    “苏沐沐……”
    是卓超然在叫她。原来他的记性也不是特别差,至少他这次记住她的名字了。她回头,冲他笑着摇头。
    卓超然追了上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那坚定的力道不容拒绝。“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四年前,他就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腕,希望她留下。
    她仰起脸,深深望着眼前的男人。今天的他没有穿军装,非常随意的休闲装穿在他身上,让他多了几分洒脱和随性,虽与她记忆中的气质有些不同,但依稀可看出过去的影子,依稀还能听见他说——你不该是个认命的女孩……不要放弃,我一定能改变你的命运。
    四年非人的生活,妈妈的离去,所有人都看不起她,她都挺过来了。因为她还有他,他不会看不起她,他一定会听她解释……她相信,一直相信,他是她唯一信任的人。
    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她点了头。卓超然小心扶着她坐上车,将她送到附近的陆军总医院的急诊室。急诊室里有两位医生,一位年纪很大,头发已经花白了,另一个很年轻,戴着口罩看不见五官,只见一双狭长的眼。他一见卓超然进门,眼光一亮:“呦!交女朋友了?该不是特意带来给我看吧?”
    沐沐从这句话里听出很多层意思,首先这位急诊室的医生与卓超然的关系不错,其次卓超然目前没有交往的女朋友,这让沐沐顿觉阳光明媚了,窗台上的茉莉花也格外清香。
    “我可没那么闲,专门带女朋友来给你认识。”卓超然答得很随意。“我刚刚开车不小心撞了她。帮个忙好好给她检查一下,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没问题。”年轻医生站起来,指指旁边的诊疗床,让沐沐躺下。
    他为沐沐仔仔细细检查的时候,卓超然出去打了个电话,安静的急诊室让任何声音都无所遁形,她躺在床上,仍能清晰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出了点意外,可能要晚点过去,不用等我……没什么事,很快处理完了……再等我一小时吧……嗯,那好吧。”
    卓超然挂断电话回来,医生已经检查完毕,正在开药方。“她不能说话?”
    “她以前受过刺激,失声了。”
    “哦。她伤得不重,几处皮外擦伤,手腕有点挫伤……”
    “她手腕伤得严重吗?”卓超然说,“她是弹钢琴的……手腕的伤会不会影响她弹琴?”
    “弹琴?”医生看看沐沐的手,“你活动下手指我看看。”
    她忍着手腕的疼痛动了动手指,手指可以灵活运动。
    “没伤到筋骨,不会影响弹琴。”医生忽然想到什么,递给卓超然药方的时候,刻意朝他挑下眼角:“咦?你对人家了解得挺多啊。”
    “嗯……”他接过药方,“也不是很多。”
    一切检查结束后,卓超然也为她买了很多药,内外兼有。他将药交到她手中后,用笔在药单的背面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又从钱包里拿出所有的现金,看厚度至少有二千多。
    他将电话号码和现金一起递到沐沐面前:“这个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你可以打……呃,发短信给我。这些钱你用来买些营养品吧。”
    沐沐对他笑了笑,将写了电话号码的药单从他手中抽出来——天知道她有多想要这个。
    “这些钱……”
    她摇摇头,拿出便签纸,写字给他看:【我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就行了……你有事先去忙吧,不用照顾我了。】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四年前,他问了两遍,她没有回答他。四年后,同样的问题又一次问起,沐沐毫不犹豫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地址。
    现在,她有时间了,他还没有女朋友,第二次的重逢,她无法再说服自己放弃。
    卓超然送沐沐回家后,匆匆赶到一间私房菜馆,刚一进门就看见卓二少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专心致志看着远处,而他面前的菜一口未动。
    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往往是他认真的时候。此时的卓超越褪下随性与不羁,眼神专注地盯着一个位置,眉峰轻蹙,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致命的深沉。
    卓超然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角落里坐着一对男女,男人一脸焦躁,女人泪流满面。
    “看得这么专心,你看得出他们在聊什么吗?”卓超然在他对面的空位上坐下。
    卓超越这才发现等的人已经来了,收回视线,随口答着:“大部分能看出来,剩下的可以猜出来。”
    “哦?你这四年的唇语没白学啊。不过,你学唇语就是为了偷‘听’别人聊天吗?”
    卓超越不自觉苦笑一下,无意识地玩着手里的筷子说:“以前以为学唇语会有用,现在想想,可能学了也没什么用。”
    卓超然看了一眼修长的手指间不经意扭动的筷子,心口莫名地沉闷,他长出了口气,仍舒缓不了心中的沉闷。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次面对卓超越这种表情的时候,他仍会不自觉地想,假如当初他没有一时冲动,卓超越没有为此离开部队,今天的他可能还像过去那样对生活充满激情,永远是训练场上最出色,也是汗水流得最多的那一个。
    他们也还会在每个疲惫的假日靠在沙发上喝酒,他们还会举着酒杯壮志未酬地说他们要做师长,他们还会比谁的酒量好,谁的俯卧撑做得多。可惜,卓超然一念之间的过失,让那一段最热血澎湃的日子画上了句号。他的弟弟离开了部队,衣食无忧的他好像没有了目标,每天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他开始天天泡夜店,学会了抽烟,还学会了“花钱买女人的一夜”……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对面卓超越端起面前冷了的茶杯,放在唇边抿了抿,邪恶的笑意荡漾在脸上,“我会以为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卓超然冷冷瞪一眼这个过度自恋的男人,“二少爷,你有的我全都有,我非分你什么?”
    “万一你自恋呢?”
    “哼,我又不是你。”
    说到自恋,卓家二少爷出了名的自恋。他对自己的身体发肤容不得一点瑕疵,就连身上的伤疤都要找美容医生处理掉,除了他右肩上的那个齿痕。
    想起那个齿痕,卓超然忍不住问:“这次回来,去‘落日’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卓超越手中的筷子一滞,笑意有些恍惚:“没有,我很久不去了。”
    “不想再找她了?”
    “我这么有理想有追求的男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找她干什么?”卓超越无所谓地耸肩,拿着筷子夹起桌上冷了的菜,吃得津津有味,“别闲扯了,快点吃东西,再迟就赶不上飞机了。”
    说完,卓超越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优良传统,埋首吃饭。
    看出他在有意逃避,卓超然不禁又叹了口气。
    在别人的眼中,卓二少生性洒脱,无拘无束,从不会被女色所惑,只有他知道,卓超越心里始终放不下一个女人。他从来没见过那个女人,想象不出一个她究竟有怎样性感媚惑,让卓超越几乎天天去“落日”酒吧捧她的场。后来有一天,卓超越拿着镜子看右肩上的齿痕,神情恍惚。他的一再追问和卓超越的闪烁其辞,让他大体明白:
    卓二少终于如愿以偿,与他心爱的女子共享良宵,只是欢情过后,那女人走了。卓超越去“落日”找她很多次,可她好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他问过所有认识她的人,竟然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名字,也没有人有她的联系方式。
    她唯一留给卓超越的就是他右肩上的伤口。由于没有及时清理伤口,伤口发炎溃烂,在他右肩上留下深深的齿痕。卓超越从来不承认他对那个女人动了真情,但卓超然知道,他对她始终念念不忘,因为他换衣服的时候,经常会对着肩膀上的齿痕发呆,他眼中的热情依然炽热如火。
    如果可以,他很想帮弟弟找到那个女人,告诉她:不是每个女人都像她这么幸运,可以让卓超越这样的男人动了真情。
    卓超然当然不会想到,他想找到的女孩此时此刻正趴在床上,把他的名片放在枕头上,用手指慢慢抚平,美滋滋看着他留下的字条:卓超然???????????????
    沐沐趴在床上,对着名片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有了他的手机号,她以后就可以给他发信息了,还可以写情书。
    情书,写点什么好呢?
    不如还是那句:我喜欢你很久了……我知道你喜欢喝烈酒,喜欢听Exodus,喜欢绿色,还有,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子……对么?
    嗯,还可以再加上一句:我又为你蓄了长发……
    不知道他收到邮件会是怎样的反应?会不会像那天晚上一样?
    当然,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再在他**的胸口上写字,看着他弹性十足的肌肤缀着点点莹润的水珠,心脏在她指下有节奏地跳动。一不留神,沐沐的魂儿又飘回到那个晚上——他搂着她坐在恒温的水池里,据说那是温泉水,富含矿物质。她没嗅到矿物质的味道,只嗅到徐徐飘散的麝香味儿,让人心弛神荡。他将她整个人放在腿上,双手搂着她的腰。
    “今天晚上,为什么找我?”他附在她的耳边问,热气吹到她耳廓里,酥到她骨头里。
    她红着脸躲了躲,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一只手在他心口写着:【因为,我喜欢你很久了……我知道你喜欢喝烈酒,喜欢听Exodus,喜欢绿色,还有,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子……对么?】
    他捉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吻着:“我还喜欢在我心上写字的女孩子……像你这样。”
    明知道他在哄她,沐沐还是笑弯了眼睛,满脸都是小女人沉溺在爱情里的甜蜜。
    他吻着她的手指,湿润的舌尖绕过她的无名指,温暖的感觉顺着无名指传至心脏。听人说无名指有根神经通往心脏,原来是真的。
    心被他吻得痒痒的,沐沐甜笑着抽回手指,在他心口上写着:【你还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我还喜欢……”
    他低头,眼光在她身上打转,沐沐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他的手搂紧,让她的柔软紧贴在他紧实的胸口上。“……不穿衣服的。”
    【你是坏人。】她在他心口写完这四个字后,便搂着他的脖子,斜着眼睛对他笑。
    “是么?那我就好好坏给你看……”
    他坏起来,真的很坏!
    他把**的她放在水池边平铺的浴巾上,弄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差点叫出声来……那个欺负的过程,至今沐沐回忆起来,还禁不住拿被子蒙住脸,憋得小脸通红,全身发烫。
    满脑子不健康的回忆突然定格,沐沐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忽地一下坐了起来——她居然,忘了给他联系方式!
    他刚刚说: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可以发短信给他。那她要是什么事儿都没有,怎么发短信给他?沐沐懊恼地拍着自己的头,这个笨脑子,她应该把联系方式给他,说不定他出于礼貌和责任,还会发个短信什么的问候她一下,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勾搭他了。
    这人要是笨,真没办法。
    要不然,她把自己的手腕打断了,再发短信告诉他:【我的手腕突然断了。】
    他可能会飞奔前来,搞不好他还会一辈子对她负责。
    考虑到以后可能真的弹不了钢琴,还有可能被他误以为讹诈,沐沐决定放弃这个疯狂的想法。
    整整一个下午,沐沐抱着手机盘腿坐在床上,构思着给卓超然的短信该怎么发。
    【卓团长,你好,我是苏沐沐……】
    沐沐托着下巴想,这个开场白好像有点恶俗,太无聊了。
    【我的伤没有问题了,你不用担心。】
    沐沐摇头,不行,伤没事了干嘛发短信给人家,分明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
    不如……【如果我的伤没事,可以给你发短信吗?】
    这个倒是很可爱,不过,貌似勾搭得有点太明显。
    要不干脆来个台言版的:【卓超然,你还记得四年前的那一夜吗?那天的雨好大,你在雨里抱住我,或许你已经忘了,可我一生都会记得。我爱你,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沐沐想着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想而知卓超然看到短信的表情有多悲催。
    呃,看来只能等到过几天伤势好了,她再发信息给他,告诉他:她的伤完全好了,可那要好多天之后。
    沐沐正抱着手机冥思苦想,手机突然响了,伴随着惊悚的震动声,沐沐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
    低头看手机,原来短信来自被她丢在心理咨询室的乔宜杰。
    乔宜杰:【沐沐,你在哪里?你没事吧?】
    沐沐:【我在家里,我没事儿。】
    乔宜杰:【原来你回家了,我去你家里找你。】
    沐沐立刻回短信:【不用,乐队晚上还有演出。】
    【你们晚上在哪演出,我送你去。】乔宜杰又发挥他百折不挠的精神。
    沐沐继续找理由拒绝:【不用了,谷雨他们来接我。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的……】
    短信刚发出去,沐沐的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个最好的勾搭卓超然的方式,至少是以她的智商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她迫不及待拿着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白露姐,我准备好了,你们什么时候来接我?】
    她将短信看了三遍,才将卓超然名片上的手机号输入,紧张地点了一下发送键。
    短消息发送成功。
    接着是漫长的等待。
    等待让每一秒钟都是一种煎熬。终于,等来一条短消息,她激动得有些手忙脚乱,拿稳起手机一看,又是闲极无聊的某律师发来的:【晚上早点回来,熬出黑眼圈我可不喜欢你了。】
    【……】她回了一连串省略号。
    又是等待……
    沐沐感觉半个世纪已经过去了,手机还是没有动静。
    见演出的时间已经快到了,她颓然丢了手机,爬下去穿衣打扮,准备出发。衣服正穿到一半,她的手机响起了信息提示音,她飞奔到床边,饿虎扑羊一样扑向手机,上面的回复很简短:【我想你可能发错信息了。】
    早已预料到的回复,她却看了好久好久,心脏好像被一种莫名的情绪缠住,越勒越紧。她将早已编辑好的信息发过去:【卓团长,对不起,我不小心点错了。】
    短消息很快回复:【你认识我?你是?】
    【嗯,我是苏沐沐,你还记得吧?】
    这次短消息回复得更快一些:【叫我卓超然就可以了。你的手腕还疼吗?】
    【还好,已经可以发短信了。】她犹豫了一下,在文本后面加了个笑脸的表情。【真不好意思,看我迷迷糊糊的,短信息都发错了,打扰你了!】
    【不打扰,我正想问王遥要你的联系方式,问问你的伤怎么样了。如果还有哪里不舒服,尽早来看看。】
    他让她叫他的名字,他关心她的伤,他甚至想到找人要她的电话号码。对于卓超然,这可能是最简单,最客气的寒暄,对沐沐来说,这已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其实,她想要的并不多。她不敢奢求他能全心全意爱她,更不敢奢求能成为他的妻子,毕竟他是个军人,而她曾坐过牢,是一个有着洗不掉的污点的女人,她配不上他。她只想他能再抱她一次,让她再感受一次他火热的心跳……
    这就够了!
    沐沐把穿了一半的衣服拉好,坐在床边打字:【其实,今天是我冲到马路上去的,你只是正常行驶,我受伤根本不能怪你。】
    【交通法规有规定,不管在什么情况下,车撞了人,都要负责任。】
    看他的回答那么深沉,沐沐刻意发了个笑脸,试图让“聊天”的氛围轻松点。【幸好我没事,万一我残废了,你岂不是要负一辈子的责任?】
    过了几分钟,卓超然才回复,显然经过认真思索:【假如你拒绝经济补偿,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他真的变了,变得伟岸,变得神圣,与那个酒吧里夜夜买醉的他,脱了衣服就把人往死里欺负的他,判若两人。
    不知道这四年里发生了什么,会让他发生这么大的转变?会让他把责任这两个字看得如此重要。
    【你总是把责任看的那么重,活的不累吗?】等消息发送过去,沐沐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唐突,想要收回已经太晚。
    她不会想到,看到这个问题的卓超然微微一愣,因为这个问题卓超越也曾经问过他,语气和语调透露着对他的同情和惋惜,好像他的生活是个悲剧。
    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孪生弟弟会问,这不奇怪,一个刚刚见过几面的女孩会问,他不禁有些诧异,忽然有了和这个特别的女孩多聊一会儿的兴致。
    那晚,沐沐和卓超然聊了很多,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等到沐沐接到白露催命一样的短信,才恋恋不舍结束了他们的第一次对话。
    从那天之后,沐沐只要一有空闲,便会立刻拿出手机看有没有新的短信息。睡觉的时候也不例外,有时夜半梦醒,她还会迷迷糊糊从枕头下面摸出电话来看一眼,明知他不可能会发短信息,可她还是忍不住看看。
    有时,她想发短信给他,可冥思苦想开场白好久,想不出一条不刻意的。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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