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8章 至暗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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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机场大厅里不断滚动着各个航班的动态。往拉萨的航班还有三十分钟起飞，候机大厅里并没有太伤感的离别画面。闫依气色饱满，坐在一处，旁边是陆瑶一直不停地絮叨，另一处丹增正堵住一边的耳朵，不停对着手机讲话。
岩峰站在一边，看着费舍忙着托运行李的身影，心里猜度着这个老外的感情是不是真的那么疯狂。
“真是奇了怪，怎么老外都爱往高原上跑。你也是，当初在冈坝那些日子还没过够吗？想精想怪的……我再跟你强调一遍，太危险的地方不能去，让梅朵带你们在拉萨城里逛逛就行了，你要敢去爬珠峰，我打断你腿！晓不晓得！”陆瑶严肃说。
闫依开朗地笑着，说：“晓得了，陆司令。”
陆瑶眼里含着泪花子，说：“别太贪耍了，早点回来。”
闫依上前抱住她，“没事的。你也别太操心了，特别心疼你。”
“知道了。”说完，陆瑶转头叫过岩峰来。
岩峰坐到母亲身边，看她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封纸袋，交到自己的手里。里面是房产证和两张银行卡，还有两份保险。储蓄卡一张是他外公留下来的那些积蓄，上面的钱没怎么动过，只是在买墓地时花了一些，剩下的也不多。另一张是他母亲回来以后开的一个户头，本来是想给岩峰读研用的，如今这笔钱也就成了一堆数字，密码分别是闫依和岩峰自己的生日。
岩峰气不打一处来，不等母亲跟他一一细数，抬手就把那纸袋给挡开，只说：“我不放心。”wＷω.㈤八一㈥0.ＣòΜ
“怎么了？”闫依问。
“我们对他一点都不了解。”他用眼睛指了指远处的费舍。
闫依笑了，说：“我知道你心里的感觉，有的时候对于来得太容易，或者太不顾一切的感情会有点不真实，我以前也这样！所以一直到了今天，我和他……才成了我们。”
岩峰问：“你爱他？”
闫依说：“是。”
“那我爸呢？还恨他吗？”
闫依转头想了想说：“你爸……他是关于我青春时期长出的一个胎记，在经过无数次的蜕皮之后，它也就不见了。说完全不恨，也许不是真的，但我会在心里选择原谅，或者不刻意去面对恨。”
岩峰似乎懂得了一些，便沉默下来，不再质疑。
闫依握住儿子的手，说：“一起去西藏，是我当年对费舍的承诺，所以我必须得完成。哪怕可能……”
岩峰抬眼截断她的话，说：“你保证你会按时回来……”
闫依为难地看着儿子，不回答。
岩峰继续道：“我要你跟我保证你会按时回来。”
闫依无法开口保证她什么时候回来，她几乎已经做好了一切将自己留在那片最靠近天的地方的可能，是生是死都交给上天来安排。
此时广播里开始催促去拉萨的旅客登机，岩峰就这样目睹着母亲带着仅存的一点时间，踏上了新生活的征程。
回来的路上，丹增开着车，陆瑶从后座将一台DV递给岩峰。
“你妈给你录了点东西。”
岩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转身接过东西，翻开小屏幕，播放。
画面开始，不停闪，定住，闫依出现在镜头前，还是那张病床，还是那张憔悴的脸。
静了一会儿，她才开口。
“嗯……我想想，应该怎么说呢……
“对不起啊，儿子。可能，是我们分开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咱们俩的情感断层已经大到没有再修复的可能，所以我们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法跟对方沟通。原本我想也许可以修复，在你未来的人生里，我一定要全程参与其中，这样或许能够弥补这十几年我应该给你却没能给你的那些陪伴和照顾。可太迟了，且不说我目前的状况，只从更加现实的角度而言，你已经长大。长大意味飞翔，而不是将你困在我身边。你的成长需要我的照顾，我没能做到。现在你的长大需要起飞，那么我要做的就是放开一直想抓着你的手，相信你，支持你的人生。
“妈妈真的很抱歉……没能参与你这些年的生活，这可能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失败和遗憾，而如今，我又自私地选择去完成我对另一个人的承诺。所以，妈妈希望……希望你能……你会原谅我吗？
“我能做的很有限，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你能够开心，快乐……还有健康！别像妈妈似的，活了这大半辈子，临了才活明白……
“就这样吧，我决定带自己爱的人去拉萨，这是我答应过他的，陪他去看那里的雪山和蓝天，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
岩峰合上屏幕，默默看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就像时间变成了一种可见的形态，带着眼所能及的事物朝着记忆里飞去。
他努力在脑海里翻找着与母亲有关的那些记忆，那些零星却无比珍贵的记忆。最终他似乎明白了一些，生命中出现的那些人那些事，他们注定是那些疾驰而过风景中的一瞬，只有那个陪伴才是永恒存在的道理。
所以母亲选择了去兑现她得承诺，因为那是她的人生，缺失注定缺失，遗憾也无能为力去弥补，余下能做的就是把遗憾的事减到最少。费舍为她做出了大部分人都不会做出的牺牲，所以她应该，也值得为他放弃一切，用最后的时间去完成爱的旅程。
此刻，他依旧很想念安东，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只是在心里想着他能够陪伴自己去击溃那些孤苦无依的无助感。
因为当初那次病中的照顾，安东不得不成为一个秘密，对于岩峰家这一系列的变故，他都无法投身参与，只能安分守己地扮演着温暖港口的角色，无限量地给予岩峰精神所需的能量。而除了詹颖，几乎没有人知道他这个人的存在。
离开的人最后都离开了，留下的人还要继续顽固地活着，继续找寻人生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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