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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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换上脸皮的景月沿着长安湖边漫步，心情格外舒畅。八门之景门，原名娼门，总领天下风月之地，搜罗天下秘闻，美人无数，号称天下好汉的英雄冢。景月从未想过景门门主戚同筱居然愿意为了当初和某人的一个约定便将景门托付给自己。
    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腰间，一身锦衣卫华丽官袍却独独少了那把人手一把的绣春刀，景月曾在洪武大道上接过百户齐兵的刀，确实是天下制式军刀中难得一见的好刀，无论是柔韧性、硬度还是劈砍中角度的平滑流畅，甚至是便携上都有着独具一格的舒适。难得和朝廷接触，腰间少一把刀，少的便是锦衣卫八成的威风，像个冒牌货。
    “郝大人好雅兴，身体才恢复便来湖边散步了。”腰跨绣春刀，头顶白玉冠的男子显然不是一般的锦衣卫。
    景月抬头看着说话的年轻人，不禁咧嘴笑笑，抱拳道：“苏总旗怎么有空来京东游玩，京西锦衣卫所损伤惨重，最近不是该安稳伤员，补充新人进来，你这个总旗正该是忙的时候呀。”
    苏白坡拿出镇抚司调令，苦笑道：“兄弟们在洪武大道护卫有功，到头来到时成全了我。”
    景月目光扫过调令，笑道：“恭喜苏大人升为百户。这番喜事是该请酒的。”
    “同为试百户，以后在京东千户所还希望郝大人多加照料才是。”苏白坡恭敬还礼。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长安湖上一处绣船在缓缓波动的水纹上漂流，这艘绣船比其他的船只略大些，想来船定然吃水也更深些，行的稳些，船上人也舒适些。船头的女子白纱遮面，隔着薄薄的水雾，一双眼眸格外明亮，再加上白纱下若隐若现翘起的嘴角，当真有倾国倾城之色。
    “在想什么呢？”一个深沉的男声打破了她的冥想。
    女子嗤笑道：“哥，你看那个人像不像景月？”
    男人顺着她的指尖望去，眯起眼睛定了定神，同样笑道：“你个傻丫头，那身材像他，脸倒是像极了我呀！”
    “哥，也不知道景月怎么样了？真的死了吗？”
    “仙儿，你是不是怪哥哥让人带他去了朗夜湖鬼市？”凌虚周问道。
    凌仙儿嘴角的笑意逐渐凝固，语气平淡道：“面具是主上给的，我们带上面具去害自己人，真的好吗？景月一直在努力做事，你我都看在眼里，这次我们拿走了他的面具，还把他带入绝境，无论我如何去说服自己，心中总是难过。”
    凌虚周摸了摸妹妹的头，笑着道：“琥珀主毕竟不是圣人，将八门门主交给古道七星中唯一一个没有晋入玄宇境的景月实在是唐突，他一个玉黄境的江湖武夫做不好的。论武力、头脑总是你我兄妹胜过他很多，交给我们不是更稳妥些，我们的仇还是要自己来报。”
    凌仙儿担忧道：“主上一向单独召见景月，可见主上与他的关系实在不一般，我们伤害了他，主上不会轻易饶过我们的。”
    凌虚周望着水波平缓的湖面，笑道：“傻丫头，人是洛神剑姬慕倾雪带去的，事是慕雨阁要杀狗皇帝，要杀景月的也是当今朝廷，又不是我们。你有没有想过，景月与主上的关系越深，朝廷杀了景月主上就会愈加愤怒，有主上出马，我们的进展也能更快些。”
    凌仙儿长吸一口冷气，用陌生的眼光看着一旁的哥哥凌虚周，声音颤巍巍道：“哥，你连主上都算计进去了？”
    凌虚周无奈笑笑，终于是叹了口气，道：“如果我有二叔一半的本领，就不用做这棋盘上的棋子，而可以做个下棋的人了。如今我只想在这世道里保住你我安全，为亡者吐气，替冤魂昭雪而已。你我早晚会摘下面具，活出个真样子，如今却只能活在面具之下，毕竟早就是该死之人。”
    凌仙儿低下头，看着金丝勾勒的鞋面，抬起头看着凌虚周微笑的眼睛说道：“古道中又有几人不是该死之人，可又有几人真的该死。哥，我陪你。”
    六扇门中，后院竹林，夏星河正在呼吸吐纳，打着一套慢拳，看上去没什么气势。一旁两个身穿深青官服的六扇门捕头站定，将腰间的金牌滑至身后，静静看着这一幕，却并不敢去打扰夏首尊练功。
    夏星河慢慢收势，看着两个一旁等待的年轻人，歉意笑道：“两位久等了，我们里面坐。”说完，只身走入大堂。两个年轻人对视苦笑，茶香愈浓，首尊大人却是从来不肯让他们尝上半口。
    “星风呀，那个叫景月的年轻人怎么样了？”夏星河询问着较为年轻的韩星风。
    韩星风恭敬回道：“景月已经成功打入锦衣卫，并在洪武大道立下功劳，但是期间他为救锦衣卫百户齐兵曾施展出了移花接木，不知会不会被有心人发现。”
    “嗯。”夏星河饮了口茶水，略作思索道：“那便放出景月是你韩星风同门师弟的消息，你的轻功冠绝京城，想来可以减轻别人的怀疑。”
    “是，首尊。”
    “生牙呢？”夏星河看着一旁的年龄较大些的男人。
    那男人儒雅一笑，淡淡道：“回师傅，铁生牙已经派出六扇门高手，日夜随行保护钦差薛凌旭，并于离京城一百里外的岩口城遭受慕雨阁伏击一次。在属下看来，慕雨阁根本没有退避之心，而是想要给朝廷一个下马威呀。”
    夏星河哈哈大笑，将凉茶置于桌上，起身漫步庭院中，慢慢道：“镇抚司派出三百锦衣卫沿途保护薛凌旭，不多也不少。我想朝廷是要逼大明首富薛家再出一次力.”
    “薛家二公子已经派出三位玄宇境高手护卫在薛凌旭身边。”铁生牙跟在夏星河身后，继续道：“据六扇门暗报，这位薛大人平日里极少饮酒，可他在听到景月的死讯后好像对铲除慕雨阁这件事并不上心，竟是每日偷偷饮酒，有几次居然当街撒起酒疯，被慕雨阁抓住机会，险些死掉。”
    夏星河长叹一口气，“果然也是个性情中人。”
    韩星风忽然插嘴道：“首尊，听说锦娘提交了辞呈？”
    铁生牙眉眼含笑，轻声道：“锦娘手上是整个京城的风吹草动，一时间哪里找得到替换的人。”
    夏星河没好气道：“她要是执意离去，六扇门不就给你铁家又空出一个位置？”
    铁生牙不敢接话，下意识摸了摸袖中的铁手套。他是铁家次子，锦烟霞也是铁家的养女，铁家曾在六扇门中一家独大，如今夏首尊掌控六扇门十余年，虽然铁家还是有着一定势力，但气焰已经难比从前。若是锦烟霞离去，铁家一定是要对空出来的四大名捕之位争上一争的，大家心知肚明，夏首尊已然动怒，也便不好多嘴。
    “生牙，不是我不肯将权柄还于铁家。你我心里最是清楚，铁家曾经做的事，若是再令其轻易掌权，朝堂不稳，江湖不宁呀！”
    铁生牙脸色难看，微微动容道：“师傅放心，当年不过是一人之失，未必是铁家一家所愿。生牙不奢求您对铁家信任有加，只希望您对我用得放心。”
    “嘿，你个臭小子，若是不放心，我怎么会传你霸剑。你和锦娘我都用得放心，放心。”夏星河回身看着眼前不过而立之年的两位手下，“六扇门的四大名捕也该抽空回家陪陪家中的夫人，如今的大明不缺做事的人，倒是该多些人情，性情喽。”说着，低头看看布满皱纹和老茧的双手，“我老了，老了。”一套慢拳起势，拳慢如静，双眼微闭，身形辗转自如，暗合天道。微风拂过，老人却似年轻了十岁。
    “属下告退。”铁生牙和韩星风恭敬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