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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那街,那人,那狗

肆零肆之地 周德东 3567 Oct 25, 2021 5:27:34 AM
    我进入404之后看到了多年前的情景,那是真的啊,怎么解释?也许,404就是让人拥有某种超能力,如果这里不神奇,谁会花费巨资在这里拍摄真人秀?在北京随便拍,满大街都是真人秀,谁看啊。
    还有一种可能,我看到的那些幻象只是某种投影
    那么Asa听见的那些声音怎么解释?
    这就牵扯到了一个问题——那些同伴中到底谁才是演员?
    四爷应该是。她在404待了这么多天,没有一点灰头土脸的感觉,衣服干干净净,头发又滑又顺,脸蛋又白又嫩,她可能每天都会偷偷溜到剧组人员的集散地去休整和补妆。
    小差、C加加、小马哥无疑都是演员。
    最后,老沪跟他们一起把我赶出来,他肯定也是演员。
    那么Asa呢?他那么守规矩的,甚至显得傻乎乎的我马上想到,“守规矩”、“傻乎乎”不也是一种人设吗?
    不不不,我早就认识他了,他肯定跟我一起陷入了现实版的《楚门的世界》。
    也许,我应该去找到他,告诉他这个真相。
    等等,我还要想想,这场真人秀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难道,我收到的那块“错”也是制片方寄给我的?一百万是我的演出费?明星都是天价,貌似也合乎逻辑可我算哪门子明星啊。
    我又拍了一下脑袋,果然“急转弯”了——这笔钱现在在我卡上吗?NO,它又不见了,收到这笔钱的人肯定是制片方的人!他们并没有任何损失,只是在财务上走了一笔账
    如此说来,“套路贷”也是制片方的人,那么我的大学舍友老三生病是真是假呢?
    我想不出来了。
    我忽然感到了孤独。就算你闯入了一座陌生的城市,没有一个熟人,也不会像我这么恐慌,不管你有什么疑问,总可以找人咨询,但我问谁去?
    我忽然想到了那位在防空洞入口高呼口号的老先生,也许他真是个神经病,我应该去找他聊聊。现在,404彻底把我整傻了,只有对付一个神经病我才有点信心。可是,万一他真是个演员,能把一个神经病演得那么像,就说明他比其他人更难对付
    眼下我只想知道,怎么才能结束这场真人秀?
    我从变电所走出来,慢慢朝着B站走去。
    在《楚门的世界》里,大概有三处BUG让主角最终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摄影棚里,第一,他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第二,他死去的“父亲”突然换了个角色出现了;第三,他虽然感觉不到任何不可抗力,但就是走不出那个小镇。
    这跟我多像啊。
    自从进了404,一直都有人在跟踪我。
    我也看到了一个酷似父亲的人,他现在是404的留守人员。
    还有,我进来之后就变成了无头苍蝇,怎么都出不去了。
    我来404之前,网上的相关信息都在渲染404有多么神秘,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可到目前为止,我没有离开404的唯一原因就是有人阻挠。
    我抬头看了看路旁的杨树,很多鸟都在叫,也不知道刚才“空袭”我的那只在不在其中,我突然喊起来:“导演,你什么时候喊‘咔’啊?”
    街道太寂静了,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接着我又说:“你们已经暴露了,没必要再继续了。”
    杨树上的疤瘌就像一只只不配对的眼睛,都在看着我,似乎在审查我的独角戏。
    我又说:“我只是个编剧,不会演。要不,你出来跟我说说戏?”
    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的心猛跳起来,难道我的谈判有效果了?我原地转了一圈,期待哪棵杨树背后走出来一个扛着摄像机的大哥。
    结果,我看到了一条狗。
    那是条金毛,脖子上还拴着个狗牌。它看起来很老很老了,全身脏兮兮的,早就变成野狗了。金毛多温顺啊,但这里是404,我不敢用传统眼光看待它了,我警觉地盯住它,心里盘算着,要是它突然进攻我,我该朝哪儿跑。
    它停在前面的路中间,也盯着我。
    我不能被它挡住啊,就喊了声:“走开!”
    它没有走开,只是缓缓地晃了晃尾巴,我觉得它老得连尾巴都举不起来了。
    我试探着朝前走去,它一动不动,一直看着我,我走过它之后,把脑袋转向旁边,用余光瞄了瞄它,它竟然扭扭搭搭地跟了上来。好吧,跟着就跟着吧,反正我也寂寞,它总不至于是个演员。
    
    我当然不是演员。
    虽然我看起来很苍老,其实我比看起来更苍老,我都24岁了。当年我的小主人刚刚把我抱回家,这个地方的人就全部离开了,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反正再也没回来。
    我的脖子上挂着我的名字,实际上我有很多办法把它摘掉,但我一直没有那么干,我担心有一天我的小主人突然返回,再也认不出我了。
    我还记得,他刚刚把我抱回家的时候,从来不允许我单独外出,而且每次出去遛弯都要拴上我,可是那一天,家里来了一辆货车,小主人的父母把很多东西都搬到了车上,家里一片混乱,我的小主人突然把门打开,对我说:去吧,去玩吧。
    我能听懂人话的,所有的。除了英语。
    当时我高兴坏了,撒腿就跑出去,冲到草地上翻滚起来。那天我在外面玩了一整天,后来实在饿了,才慢腾腾地走回家嗯,就是从那天,我再也没见到过我的小主人。
    这么多年来,我学会了猫的技能,抓过很多老鼠充饥,如今老了,我跑不过那些小家伙了,幸亏有个留守人员经常骑着侉子过来,每次都给我送来一些馒头,我们金毛都贪嘴,但为了生存,我不得不学会规划,每次只吃一个,把剩下的全都藏起来,等饿极了再吃。那个留守人员受过工伤,失去了一只耳朵,但他人很好,我在心里一直叫他“善良的馒头先生”。
    老实说,除了他,我在这个空城里几乎没见过其他人,所以,今天突然看到这个很高的年轻人,我竟然有些不适应,他会不会就是我当年的小主人呢?
    请你回下头,看看我的名字啊。
    这个人并不搭理我,一直闷头朝前走,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我常年都见不到一个人,难道你也想丢下我吗?
    旁边出现了店铺,这个人走进去了,难道他去给我找吃的了?傻瓜,这里我早都探索过了,除了仓库里残留着一些文具,什么吃的都没有。
    我原地蹲下来,等他。
    过了一会儿,这个人走出来了,他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过来抚摸我的意思,继续朝前走了。
    我还得跟着他。
    走着走着,他终于停下了,我顿时激动起来,等待他转过身来走向我,他却朝着天空招了招手,喜庆地说:“屏幕对面的朋友,你们好啊,最近过得开心吗?如果对我的表演有什么意见,可以在微博上@我噢。”
    这是什么情况?
    停了停他又说:“导演,我不想再演了,你让我出去吧,我的车该保养了,房租也该交了,回去还得找工作呢”
    我四下看了看,并没人站出来。
    他在跟谁说话?
    他突然愤怒了:“你们不觉得你们这么干很缺德吗?那么多有钱人,大明星,当官的,你们怎么不去搞他们?”
    难道这人不正常了?
    接着,他把头低下去,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半天又说话了:“我知道怎么才能让你们现身。”
    说完,他掏出一把瑞士军刀,突然在自己的腕子上割下去,鲜红的血冒出来,溅了一地,我吓坏了,赶紧叫起来:“喂喂喂!”
    他并没有回头,他在街上坐下了,就像一尊佛。
    我知道,在他听来我的话只是“汪汪汪”。
    我等了一会儿,他始终没有站起来,我胆战心惊地来到他的跟前,他闭上了眼睛,腕子还在流血,都把袖子湿透了。
    这不是要出人命吗!
    我咬住他的衣服拽了拽,他突然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朝他喊道:“你为啥想不开啊?”
    他举起了瑞士军刀,有气无力地朝我挥了挥。
    好吧,在他听来,我说的是“汪汪汪汪汪汪汪”。
    我只好后退一步,继续观察他。
    终于,他慢慢躺在了街上。
    我必须去找人求救,“善良的馒头先生”经常在长毛街巡逻,我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这么想着,我撒腿就跑。
    长毛街是我取的名字,因为我在那里遇到过两个长毛人,样子很凶,我看到它们之后马上跑掉了。那里离这里只隔着三条街。
    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到长毛街之后,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但是我闻到了他的体味,还有他那辆侉子的汽油味,还有他经常抽的那种烟丝味
    我顺着这些气味拐个弯儿,果然看到他的侉子停在路边,却没有人。我一路抽动着鼻子,来到了一个窗口下,听见了鼾声,他肯定是半夜钻进去睡觉了,还没有醒来,我用爪子挠了挠门,里面闩上了,我急得大叫起来:“有人要死了,快去救他!”
    喊了半天,鼾声终于停了,善良的馒头先生哈欠连天地打开门,看到我之后,他蹲下来摸了摸我的脑袋:“你咋跑到这儿来了?”
    我说:“有个人要死了。”
    他说:“你看见狼了?”
    我说:“你听不懂就别瞎猜了,赶紧跟我走。”
    说完我转身就跑,跑几步就回头冲着他叫两声,他还算警觉,骑上他的侉子跟上来了,我带着他一路奔向自杀现场。
    
    我才不会自杀。
    我只想吓吓幕后那些操纵者——人都要死了,他们总该跳出来了吧?
    我是看到那个文具店才萌生这个计划的,我走进去,在仓库里找到了一瓶红墨水,我把它装进塑料袋里,然后系在了腕子上。
    可是,我假装倒下之后,等了很长时间,四周并没有任何动静。难道他们的真人秀就是在展现一个人从正常到崩溃到自杀的过程?
    那他们就是在犯罪了。
    我大概躺了七八分钟,中间忍不住还低低咳嗽了一声,始终不见任何人出现。
    我正犹豫着接下来该怎么办,远处突然传来了侉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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