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谁在耍谁（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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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东升，山间的夜风送来几许凉意。宣卿怀完成了每天必修的冥思培灵，将方才还在体内奔流的灵力收回丹府，温养元丹。
下山后的这几天，他发现自己的灵力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这不光是因为整日赶路，冥思的时间不够足，更因为北埊峰本身就是个灵源充沛之地，门派中人只要身体能承受，便可以无止境地吸收天地灵源，转化成自身的灵力温养元丹。
这也就是为什么百家玄门中只有易清派、陵仙阁和北仑派能成三足鼎立之势。
剩下两门的所在，青雾峰和赤空岭也如同北埊峰一样，是得天独厚的修仙福地。
所以每年才会有那么多人挤破头想要拜入三家山门。
此时已是巳时一刻，整个房间，甚至整个魏宅都静悄悄的。
月明皎洁赛雪，透过窗户照亮了小半个房间，宣卿怀便没有点灯。
矮桌上放着杯“金不换”，已经凉透了，色泽却依然诱人。
宣卿怀拿起瓷杯酌了一口，不期然想起与江寻煜的那番对话。
那是用罢了晚饭，江寻煜引他去卧房的路上。
“宣师兄，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在前厅问我金不换的事。”
宣卿怀看了他一眼，道：“你承诺过，会单独细细说与我听。”
江寻煜笑了笑，望向对方的眼神柔和了些。
这样看，内门弟子也不是很讨厌。
金不换是他制作的茶叶，全天下独此一家。
原本只打算孝敬师父师公，机缘巧合下被姚掌柜看到了，死皮赖脸磨了很久，才以高价买走了一些，当成兆麟楼的特色出售。
那以后，姚掌柜像是找到了生财之道，每隔一两月就来找他买茶叶。
可惜他找遍了附近几座山头，只有三棵茶树。
每年只有固定的几天可以采茶，错过了时节叶子变老，泡出来的茶又苦又涩，无法入口，所以成品也不过两斤左右。
物依稀为贵，他提高了售价，姚掌柜自然卖得水涨船高。
也亏得一两一盏卖得贵，能喝得起的没几个，金不换名声不显，还没能传到魏宅里。
“银货两讫不是什么问题，商人逐利也与江师弟无关。为何要瞒着师叔和师叔公？”宣卿怀问道。
江寻煜眼神晃了晃，半垂眼眸道：“易清派外门弟子每年可从山门领取丹药或经书，但并不是白拿，要上缴白银供内门使用。师公家里略有薄产，收入正好和上缴的银钱相等。魏宅一应开销就只能靠师父帮人驱魔除祟所得的报酬。出售金不换，不过是想偷偷贴补点家用罢了……宣师兄，到你房间了。”
凉沁沁的茶水滚入喉间，齿颊间残留的回甘让宣卿怀轻蹙了眉头。
江寻煜走后他便开始今天的冥思，直到现在才有功夫借着月色，用心观察房内的摆设。
引他过来时江寻煜说得分明，魏宅鲜有贵客，府里只设了三间客房。
他一间，李韵一间，双生子一间，方九牧和秦武一间，怎么算都不够住，所以便将自己的卧房让出来，搬去了书房。
江寻煜特意强调这间屋子面南背北，左右通透，除了师公师父房间外位置最佳、空间最大，而且床上被褥换过一套全新的，请他安心住下。
现在看，江寻煜说得不错，这间屋子的确很宽敞。
因为房里只有床、矮桌、椅子、书架、纳衣的箱子和更衣用的屏风六件家具，每一件都是半旧。
书架立在房间另一边，正好被月光照着。
宣卿怀下意识走了过去，想看看上面有些什么书。
离着还有两步远，意外闻到一阵香味。
很甜，很腻，不太好闻。
易清派有不少人喜欢熏香，特别是能帮助凝神冥思的冷檀香。
宣卿怀没在这方面遇到过阻滞，所以他从不熏香，但也不讨厌冷檀香的味道。
而在房里的这股香，他却很不喜欢。
今日两人上山时，他并没有在江寻煜身上闻到任何香气，没想到房间内却藏着这样的味道。
这香，和人很不般配。
宣卿怀顿时没了看书的兴致，打算早些上床休息。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刺鼻，宣卿怀越躺越觉得香味萦绕，挥之不去。
等到三更天，他终于忍不住下床，再度来到书架边，想把源头封印起来。
靠得近了，轻而易举找到了香味来源。
没料到拉开抽屉后，入目的竟是七、八个香囊。
香囊五颜六色，上面绣着鸳鸯、并蒂莲、荷花……
看布料和绣工，明显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宣卿怀忍着刺鼻的浓香，飞快念了个封印诀，把自己的鼻子挽救出来。
夜里一番折腾并没产生什么影响，翌日清晨他仍在卯时初刻睁开了眼睛。
一丝不苟做完早课，宣卿怀来到偏厅，看到江寻煜端着一大碗黄澄澄的粥水跟了进来。
“宣师兄，早啊！”
江寻煜笑得灿烂，盛出一碗放到他面前，“试试，九溪镇产的小米，熬粥最香。”
宣卿怀眼神清澈望着他，刚想开口，就听有脚步声离偏厅越来越近。
易清派众小辈前后脚来到这里，看到宣卿怀已经到了，忙安静落座，开始用早点。
坐了一堆人，却没有任何人开口，每个人都是细嚼慢咽，连吞咽也没有一丝声响。
江寻煜陪着他们啃了一个包子，觉得实在憋得慌，连忙放下筷子退了出来。
走到门口，他长长嘘了口气，不自觉摇摇头，动身给师父和师公去送饭。
昨日就约好了今天启程，柳景雪将他们送到山下，目送一群晚辈各持佩剑离开。
按道理巡查窥天境阵眼应该由她陪着，不巧的是十天前她在和怨灵斗法时不慎吸入了阴煞之气，至今没有驱除干净，只能让江寻煜走这一趟。
窥天镜据说是五千年前上古时期人、妖、魔三族混战时，天地孕育出来的一件无上神器。
那场混战最终以人族大获全胜为结局。
魔族退守黄泉道，通往黄泉道的太妙门被他们关闭后再也不曾打开。
妖族更是被打得灭族，时至今日还见不到任何妖族的踪迹。
当时的玄门先辈将窥天镜立于人间，由最高境界的修道者负责维护，主要防的就是尚有余力的魔族。
可那之后，人族玄门的发展并不如先人预想的顺利，甚至出现了不进则退。
原本能达到第六重初期洞虚境界的大有人在，每百年还能有两三高人精进成第六重中期大乘境界，甚至还有越过第六重后期渡劫境，化羽成仙的传闻。
但千年后，洞虚境成了少数，有不少掌门连第五重后期分域境也无法触及。
大约在两千年前，玄门中人能达到的最高境界只有第五重中期的出阳，再也无法由单人运用窥天镜。
于是大家只能想出个折中的方式，把原本的窥天镜阵一分为六，由六个玄门大派分别负责维护。
“江师兄，你知道的可真多。”李韵坐在江寻煜身边，眼里满是含羞的笑意。
江寻煜讲的窥天镜的故事，把她听得入了迷，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快要坐到江寻煜的腿边上。
南方阵眼位于顺天山一条支脉上，从魏宅出发御剑而行的话需要一个时辰。
但因为易清派几人被限制了御剑，他们只能穿山而过。
日暮西沉，荒山野岭不适合走夜路。
江寻煜找了一块靠近山溪的空地让大家休息，自己则是去林间打了几只兔子回来，打算火烤后充当晚餐。
“没什么，就是爱听闲闻罢了。”江寻煜边翻动手里的兔子，边冲着她笑了笑，笑得李韵的脸上泛起少见的红晕。“易清派看守阵眼千余年，你们门内弟子没听过这些往事吗？”
“没有听过。”方九牧道，“巡查三年一次，已然成惯例。临行前师门只是嘱咐我们万事小心，并没有把窥天镜的来龙去脉告诉我们。”
江寻煜点点头。
内门修行严苛，怕是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求道上，知不知道往事并不影响他们完成任务。
“江师兄，你说窥天镜阵一分为六是因为玄门能力不够，不觉得这话是对众位先贤的不敬吗？”
听出话语里的挑衅味，江寻煜微微一愣，真没想到随口讲故事还讲出了麻烦。
他抬起视线，看向发话之人。
他还分不清坐在对面的双生子哪个是宋知舟，哪个是宋知帆，但话总是他们其中一个说的。ωww.五⑧①б０.℃ōΜ
几乎同一时刻，原本坐在远处阖目休憩的宣卿怀睁开眼睛，把眼神落到了篝火旁。
江寻煜盯着两人看了会儿，突然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道：“宋师弟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不该把道听途说当真事来讲。”
似乎是没料到他会坦然认下，两位宋师弟同时楞了楞，旋即一人面露不甘，冷声道：“语涉先贤言辞轻佻，不经核实妄下断语，犯了至少两条门规，该去刑堂领罚。”
见宋氏双子不依不饶，其他三人都有些懵。
方九牧不明白，故事说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变成了现下的场面。
江寻煜也和方九牧一样不理解，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有人似乎隐隐把自己当成了对手。
这时，一个清冽的声音响起，“兔子什么时候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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