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罗生门（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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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虽然风光宜人，可惜几个人过客心里都放着难以纾解的忧愁，实在是没有心思流连于赏心悦目的大好风光！
    下到山脚，诸人按照之前屏松道长所言，既然半琴体内的毒性中含有南疆奇毒，这便是当前唯一的线索，那往南疆一行或许可以找出解救他的办法！
    半琴对任何事向来都不会发表什么意见，至少不会对任何人表示出来。杨琛心里原本也是这种想法，只是感受到半琴的心情，却似乎并没有什么期待！
    而在他以为，半琴只是不希望别人为了自己而担心，所以才会模棱两可的样子。但事实上对半琴来说，自己的人生过去的只是发生过的，现在的只是正在发生的，而未来则完全等于零！即便到了现在，生命的价值对他来说仍旧不是个很清楚的感觉，继续活下去，或者立刻死去，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又走了些日子，几人渐渐看到了许多异族杂居的景象，也暗暗加了小心！至少在找到为半琴解毒的方法之前，他们都不想过多的牵扯事端！
    落脚的客栈并不奢华，倒也干净。露露年轻女孩子，连日奔波的疲惫还没太在意，只是感到汗湿、污浊的衣服在身上确实难受！
    除了异道一进门就抱着酒坛子不放手，其他四人都先各自回到客房沐浴，换上了干净衣服。而回到饭堂的时候，见到他已经有些熏熏然，当即也不去管它便径自品味当地饭菜。
    时至傍晚，客栈中食客渐多。几人偶然听邻桌客人低声交谈！
    “听说没？西郊有个村子，昨天又死人了？”
    “可不是！这几个月下来，周围村子总是半夜莫名其妙的死人。听说是有鬼魅作祟！”
    “嘿！有没有鬼我是不知道，可我听说那些人死的可真惨！全身都是伤不说，连血都被吸干了，反正的确不像是人干的事……”
    听到这，半琴突然浑身一抖，手上的筷子不觉落地。
    邻桌客人听到声音看过来，脸上现出轻蔑的笑意，显然以为事自己的话把那年轻小伙子给吓着了。
    而几人自己当然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杨琛低头拾起筷子佯装慈祥的样子：“二弟，出门在外不比家里，东西再不好吃也将就点，别动不动就耍孩子脾气……”
    那桌客人听了脸上不由露出些许失望，对自己的故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魅力感到遗憾！不过再看半琴那副清秀俊雅的样子，而且神情极其冷淡，就都以为真的是这富家公子哥出来闲逛还改不了养尊处优的少爷脾气！
    睡到半夜，杨琛朦胧中见半琴正依窗望月，脸上神情极为清冷，可显然能看出他心里的落寞！
    缓醒过来，杨琛心里轻叹，坐起床边柔声问：“还在为吃饭时那些人说的话烦心？”
    半琴静静的看着窗外，头也没回！“他们说的没错，那种事怎么会是人赶出来的……”
    “哎……”
    轻轻下床走到他身后，杨琛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你不用想那么多的，毕竟那并不是你自己愿意做的，况且这附近死了人也跟你没有关系啊！”
    “但我迟早会变成那样，我也会杀很多无辜的人。就算不是我自己愿意的，难道就能当做不关自己的事？”
    轻轻叹气，杨琛缓缓问：“半琴，我问你。如果你当初在黄金镇杀了那些强盗，今天会不会后悔？”
    看了他一眼，半琴缓缓摇头：“不会！”
    “为什么？”
    “至少他们不算不该死吧？”
    杨琛愣了下，随即点点头：“也没错！以他们的所作所为，接受惩罚也是罪有应得！况且如果真的杀了他们，也没人能确定他们活着就一定会改邪归正！不过……，我当时阻止你杀他们是为了长远考虑，因为他们就算都死了也不能减轻曾经的伤害。反而如果可以给他们个改邪归正的机会，就可以帮助更多人。况且，他们本身岂非也都有可怜的过去？”
    “我知道！但我和他们不同，他们可以改过，可以做回普通人。但我早晚会控制不了自己，我没办法让自己回头。”
    “可是那天你身边明明还有我们，还有老人家，还有强盗，但你最后仍旧杀的事那匹马。事实上你已经在控制自己了，不是吗？”
    “可谁又能保证我一定每次都能控制？而且，那匹马难道不无辜……？”
    “哎！我知道你天性善良，如果可以你绝不会愿意伤害任何人，哪怕只是一匹马！所以我希望你能记住，只要你可以守住这一刻心里的善念，也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就必定可以战胜自己的心魔！”
    苦笑声，半琴脸上略显讥讽之色看向他：“你究竟懂不懂？我的问题并不是你所谓的心魔，而是……”
    “但也不是不能控制！”
    半琴微微蹙眉，半晌问：“你凭什么相信我？”
    “凭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
    “对！就像你相信我，把黄金镇的事交给我解决一样，我也相信你一定可以战胜自己！你只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面对。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有对你不离不弃，坚定的守护着你的朋友……！”
    次日一早，五人聚在饭堂吃早饭。也许因为是早上，比昨晚客人少了很多。几人吃完正想上路，却见门口走进几人，都是满脸的悲哀，不住的叹息！
    “哎！真可怜啊！这都好多天了，昨天一晚上又死了五个人，衙门那始终半点线索都没有。你们是没看见，那几个人的死状真是吓人啊……”
    五人走出客栈，杨琛心里颇为踌躇！凭心而论，他很想去为民除害，查明杀人凶手惩奸除恶。但半琴的情况又实在让认不敢拖延，毕竟现在迟一刻找到解救方法就多一份危险。
    而看出了他的犹豫，贤贞缓缓提点：“我们现在身有要事，还是少管闲事为好！”
    看了他一眼，杨琛心里苦叹！而异道双眉一竖骂道：“臭道士，你说什么屁话？什么叫闲事？武林中人见危不救，你还有个屁要事……”
    “臭和尚！如今天下大乱，到处都死人，要是什么都管，那还要不要……”
    见两人争执起来，杨琛急忙拦住：“先别吵了！吵也解决不了问题啊，我看还是问一下半……”
    正说着，几人诧异的看到半琴已经朝相反方向走去。急忙赶上去，杨琛拉住他问：“半琴，你这是要去哪啊？”
    “去找杀人凶手！”
    几人愕然相觑！其实贤贞怎么会甘心见危不救？但无论如何，半琴的情况才是眼下最重要的，否则他昨晚上听说的时候就必定早去查找线索了！而此时既然半琴已经做出了选择，无论别人愿不愿意也已经无法改变！
    在最新发生命案的村子里转了一圈，向周围村民打听发生命案的情形。据说所有死者都是16岁以下的年轻少男、少女，也都死于深夜，没有任何人发觉丝毫异常。而死者也都是一早在荒僻之地被发现，并且每具尸体都全身伤痕累累，可致命伤据说都是被咬住咽哽处吸干了鲜血而死。
    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由想起了黄金镇上的那匹黑马。按村民指点发现尸体的地方，几人接连去查看过，但也并未发现任何线索。只是每到一个地方，半琴的脸色似乎都会出现反应。
    站在最后一个命案现场，杨琛犹豫问：“半琴，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沉思半晌，半琴缓缓游目四面：“我闻到了一股气味，和那次在义侠山庄时腾午放出来的烟雾味道很像……”
    几人听了一惊！虽然也不是毫无预计，但听他说这件事真的可能和魔宫有关，那凭自己五个人实在势单力孤。而且这偏远村庄贫瘠荒凉，又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武林门派，魔宫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到处杀人？
    走上一座小山头，远近山脉树木林立茂密。按照附近村民所讲，有的几代人在此处住下来都未曾听说过附近出现什么猛兽，而那些死者身上的伤痕又的确不是人类能制造出来的。
    终于，异道感到有些不耐烦问：“我说这么瞎找也不是办法，要不咱们去村子里等等看，说不定这一守株还真待着兔了呢！”
    贤贞瞥了他一眼冷哼道：“第一、凶手行凶从来不会重复在一个地方，而按附近村民说的，这方圆百里内有几十个村子，你说咱们该去哪个？第二、魔宫中人行事向来隐秘，而且高手如云，只咱们五个人如果贸然行动万一碰上那恐怕就是凶多吉少了！”
    异道听了心里有气问：“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四人不管不顾？”
    “我可没说不管！我只是想说，在事态不明的情况下先不要打草惊蛇。最好能尽快找些帮手来，希望能设法把凶手一举成擒！”
    贤贞说的固然不无道理，可救人如救火，又让人怎么安心等待？
    沉吟半晌，雪露缓缓道：“从发生命案这些日子的情况看，凶手的行凶方向似乎是一只向南。可是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因为如果凶手真的是要靠吸取活人精血练功，可死者却有男有女，这阴阳二气又如何相容？”
    “也就是说无论对方有多少人，需要利用人血的凶手应该不止一个？”
    “没错！而且我认为凶手本身的目的恐怕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杀人吸血……”
    几人听了一愣！半琴缓缓点头：“我所闻到的气味很淡，虽说经过了一夜，但比起当日腾午所发出的毒雾确实淡了很多。但如果凶手的目的只是杀人吸血，以其修为绝对没必要释放毒雾。”
    雪露微笑点头：“不错！还是半琴脑袋转得快，就是表情太僵硬了……”
    此时此刻，就算再好笑的笑话也无法打破沉重的气氛！
    轻咳声，雪露自己打破尴尬：“只是我也觉得与其干等，不如主动出击。毕竟就算我们现在找准一个目标，如果凶手真的不止一个人，也很难真正彻底的解决问题！”
    “可师妹，咱们现在又该往哪去找呢？”
    “这个嘛！就要看半琴的了……”
    愣了下，半琴心领神会。而贤贞当先反对：“不行！那种气味对半琴会激发他体内血毒，绝对不能让他靠近！”
    “但现在只能凭着气味去寻找凶手藏身之地，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可万一出了什么事，后果谁担待得了？”
    办法不错，可反对意见也绝非危言耸听！只有深入敌人巢穴找到根源才能彻底根除危机，可那里除了凶手恐怕还存在会让半琴万劫不复的危险。一旦义侠山庄的情形重现，又有什么人能阻止半琴？
    好一会儿，半琴忽然点头：“那就让我试试吧！”
    贤贞听了一惊，当即连连摇头：“不行，你绝对不能去冒险。万一你体内血毒被牵动，到时候就后悔莫及了！”
    “我知道，可现在已经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如果真的有什么不测，我会立刻自断经脉！”
    诸人听得心惊胆战，雪露撇撇嘴：“看看你们几个大男人，多大点事啊！难道你们忘了，屏松道长不是给了两颗净心丹吗？”
    几人听了一愣！半琴缓缓掏出木匣，取出一粒净心丹送入口中。莫运内功，适才稍稍浮动的气血果真立刻平顺了下来。
    “这净心丹果然有效，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贤贞见了微微蹙眉，净心丹有效固然值得高兴。但服用之后也就等于真的限定了半琴的寿命，如果一年之内无法找到治疗他的方法，那就只能痛下决心了结他的性命！所以从离开全真教，贤贞就始终没提过师父的丹药，这份患得患失的心情也实在折磨了他不少日子！但事到如今，他又还能说什么呢？
    人生中往往总是充满这种让人无法去平静权衡的选择，利大于弊自然是人很正常的倾向，但真正发现结果之后，又总会突然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未必真的是正确的。但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也就失去了回头的余地。
    没有人能预先看到任何结果，这也是人生旅途中所遇到的风景真正唯一可称为精彩的。但真的精彩与否其实并不是风景本身，而是以怎样的心情去感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