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三章 交流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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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这个世界又有新的认识了。”郑心把看了一半的书随手丢在一边，摆出一个‘大’字仰面躺在卧室的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一副心累的表情，叫苦道，“都说学校环境还算单纯，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啊！”
南冬穿着一套郑心说不上名字的NBA的篮球队服，光着脚盘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好像听不见郑心的抱怨似的，一言不发地打游戏。郑心想起他之前在教育厅任职，觉得和南冬见识过的职场风波比起来，今天这点小伎俩肯定连谈资都算不上，难怪他不感兴趣了。
话说回来，他这些日子一直喋喋不休地对南冬提起自己的事情，关于南冬以前的事，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好奇了。
“南冬，你之前在教育厅做什么工作？”
“写稿子，印稿子，粉碎稿子。”
“没有什么…………呃，有意思的事”
“比如？”
“雄霸天下之职场风云一类的？”
“你想听我怎么干掉我爸挤兑我哥反抗我妈娶了我师妹再成为霸道总裁一类的故事吧？”
郑心调侃地眨眨眼：“你干过么？”
“没有。我就是写稿子，印稿子，粉碎稿子。”
想到南冬天天板着脸被稿子埋上的样子，郑心乐得笑出声：“就你这性格，这种工作也能干两年？”
“一份工作而已。靠它赚钱呢。”
“不过，”南冬顿了顿，接着说，“的确挺没意思。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浪费生命。”
“南冬，不是我说你哈，你这么说就不谦虚了啊。”郑心敲着地板说，“你之前那份工作多少人点灯熬油地复习都考不上！你这么看不上，当初考公务员干嘛？”
“男人嘛，总的养自己的小家呀！”
“你这种人也知道养家啊……不对不对！”
郑心大叫了一声，差点被吞进去的空气噎住。这实在是个令他惊讶的消息。他连忙从屋子里冲出来，一手扳过南冬的肩膀，大声问：“你养什么小家？你有女朋友？！”
“以前有。”
郑心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你居然有女朋友？！”
南冬对郑心的反应有些无奈：“又不是男朋友，这么惊讶干什么？”
“不是不是！”郑心扶着额头坐下，“你这个性格怎么会有女朋友呢？哪个女的受得了你？不，不对，你受得了哪个女的啊？”
南冬对着郑心连翻了两次白眼：“我连你这种傻瓜都能忍，还有什么忍不住的。”
这个时候，郑心的好奇心完美地战胜了他的自尊心。即使被南冬说成了傻瓜，他仍然贱贱地挨着南冬坐下：“哎，哥们，你今天怎么骂我我都忍了。说说呗！你女朋友谁啊？有照片吗？”
电脑里传来一片激烈的厮杀声，南冬忙低着头打游戏，完全没有心情搭理他，把他往旁边一推：“坐远点！太热！”
“说说呗，说说呗！”
“别碰我。再问连朋友都没个做！”
郑心开玩笑地一直晃着南冬的肩膀，南冬的眉头越皱越深。正当南冬在游戏中团战到激烈之处，郑心一个力度没控制好，把南冬插在笔记本上的移动wifi蹭掉在地上。
南冬猛地抬头瞪着郑心，眼神凌厉脸上阴沉，额头上好像笼罩这一层乌云。他咬咬牙，嘴唇紧绷，就差配一句难听的脏话。郑心看着已经停滞不动的电脑画面，自知是闯了大祸，也立马消停下来，帮南冬捡起移动wifi，重新插在电脑上。
“现在连上试试？战况不会太惨吧？”郑心小声问。
南冬冷眼看着郑心一副心虚的样子，“啪”的一声合上了电脑。
“郑傻白甜，我真是不该这么叫你。”南冬把电脑随手丢在一边，“你不白，也不甜，就是单纯的傻！你知道我今天晚上花了多少时间拉人组团么？”
郑心讨好地从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递给南冬，左右而言他：“得了吧，打游戏什么时候不行。我是怕你这么优秀的人才堕落成网瘾少年。今天怎么想起打游戏了，还这么来劲儿？”
“我吃饱了撑的，总行了吧！”南冬瞪着郑心，泄愤似的咬了一口苹果，“马上就要有结果了，这下全白费了。”
郑心从来不知道南冬打游戏这么上瘾，他懦懦地问：“那我该怎么道歉？磕一个？”
“你要是也闲，帮我办件事儿。”
“先说好，我可是什么游戏都不会打，麻将还凑合。”
“别自作多情了。打游戏也不找你这种拖油瓶啊。”南冬一脸嫌弃，“你把咱们屋子里的废纸和纸箱都收拾了，还有你上次炒菜熏黑的锅也不要了。找个收废品的，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都卖了。”五⑧16○.com
“都乱了这么多天了，怎么突然干净上了？”郑心嘟囔着，“网掉了你智商也下线了呀？这大晚上的，上哪去找收废品的呀？”
“我有电话。”南冬从钱包里找出一张名片，递给郑心，“打这个电话，让他马上来。”
“现在8点了！”
“他肯定来。你到底打不打？”
“你怎么不自己打？”
“我要在这个收废品的阿姨心中保持一个善良的形象，这样问问题也会方便很多。”
南冬看着郑心一头雾水的样子，只得耐心地又解释了一句：“这个收废品的大姐，是姚宇梧她妈。”
郑心警觉地一抬头，觉得南冬又要搞事情了：“你又要干什么？”
“帮你找学姐啊！”南冬脸上又出现了那种不耐烦的神色，“快打快打。打完电话去烧水。”
郑心本来就对欠手欠脚地害得南冬掉网这件事心怀愧疚，只得乖乖地去打电话。电话那边的阿姨一听有生意上门，果然十分痛快地答应了。郑心把电水壶打开紧接着就开始收罗屋里的废品，不一会就累得浑身是汗。南冬倒是歪坐在沙发上，正吹着空调，一副很惬意的样子。
“古人云‘劳心者制人，劳力者制于人’。”郑心边收拾边自嘲，“看来男人学文科真的是没什么前途，同样是当老师的，教语文的只有给教物理的干苦力喽！”
南冬瞟了郑心一眼，用一种漫不经心地语调说道：“这和学文学理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你这样性格的人，走到哪里都是给人家出苦力的。你性格太温吞了，别人说啥信啥，不懂得拒绝别人。哦，你对金钱也没有什么的**，说得好听点这叫‘清心寡欲’，说的难听点这叫‘不求上进’，所以在工作方面没有要求自己进步的动力，别人可能一个星期适应工作了，你一个月、一年都学不会。你可能很适合在大学里当文学系的教授，上完课拿起书就走，除了自己那摊子论文什么事儿也不用管，可是你已经错过你导师这个机会了。还好你是当了老师，要是进了企业，你肯定早被人玩死了，别人背地里骂你SB,你回头还和人家说谢谢呢！”
听完南冬这番评价，郑心只觉得血压飙升，太阳穴都有点发跳。他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你有病啊”，只恨自己白活了二十多年，连一句像样的有力度的脏话都没学会。
“我有病？”南冬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下子在沙发直挺挺地做起来，说话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我是你身边这些同事里唯一一个告诉你实话的好么？我这完全不是在批评你，我只是对你做了一个客观的评价。你瞧你那一脸怨妇样儿！”
“我知道你嘴毒！可你得考虑我的承受能力啊！”
南冬不以为然：“你需要承受能力么？你家那么有钱，大不了回家啃老。有必要弄出心理压力么？”
南冬这句话像定身咒一样把郑心定住了，他低头细想了一会儿，眉宇之间充满了疑惑：“你好像没问过我家是做什么的吧？”
南冬侧过脸对郑心嘲讽般的一笑，郑心觉得自己的智商又无缘无故地被鄙视了。
“我一直都不认为人的性格是天生的，郑大少爷。”南冬说，“从小生活在温饱线之下的人，参加工作后一般都满身铜臭；从小缺乏家庭温暖的人，和恋人生活在一起也学不会温柔。像你这样性格的傻白甜，绝对是衣食无忧的坏境下培养出来的温室花朵。作为一个刚参加工作的男人，你一点争名夺利和自我保护的意识都没有，不是家里有矿，打断腿都能吃一辈子，就是脑子少根筋！”
“你这话也太绝对了吧？”
“你先回答，我说的没错吧？”
郑心无奈地把手一摊：“也许我是脑子里少根筋吧。”
“哼。你把‘也许’两字去掉，这话就准了。”
两人正要开始新一轮的争辩，门铃声响起了，郑心起身去开门。只见一个穿着衣着简单，满脸堆笑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口。
“我来收废品。”这位阿姨笑着说。
“您先进屋吧。”郑心连忙把她让进来，心想这就是姚宇梧的妈妈了。他仔细打量着这位中年阿姨，这位朴实的劳动妇女中等身材，偏矮偏胖，皮肤黝黑，微微有些驼背。她穿着一身不太合体的迷彩半袖军装，应该是姚宇梧军训时穿的，衣服和胶鞋上面满是污渍，尤其是上身的半袖，已经被汗渍浸透了，有的地方甚至还有汗水风干后留下的盐痂。
“这不是姚宇梧妈妈么？”南冬故作惊讶地跳起来走到她跟前，那精彩的演技让郑心怀疑南冬大学辅修的一定是表演专业。
“陈姨，怎么这么巧？”
姚宇梧妈妈看见南冬也很意外：“南老师你住这里呀？”
“我和郑心老师合租的。”南冬指了指郑心，“他也是今年新来的，教语文。”
姚宇梧妈妈看了郑心一眼，笑着说：“你们都挺厉害，年纪轻轻就当老师了。”
虽然是一句恭维的话，但从姚宇梧妈妈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格外真诚。郑心腼腆地挠头：“我不年轻，都27了，就是个子矮，长得显小。”
“咋就矮了？有1米75吧？”姚宇梧妈妈认真地说，“长得这么白净，说话还好听，将来也不愁找对象！郑老师，有对象了吗？”
难得有人不讽刺他的身高，郑心对姚宇梧妈妈简直充满了感激。“没有呢，要不然您给我介绍一个？”他开玩笑说。
“介绍倒是行。只不过我认识的工作都不体面，怕你们当老师的看不上。”
“男语文老师有什么可挑的？就他这点工资，连十年下来连房子都攒不上，女方不让他入赘就不错了。”南冬端着沏好的茶走过来，放在茶几上，“陈姨，你过来喝口水吧，你出了这么多汗。”
“不用不用，我来收破烂儿的。”她连忙摆手，指着地下一堆废品，“收完我就走，我多给你们算点钱。”
“我和陈姨你要什么钱啊。本来也没几块钱的玩意儿。刚才郑心打电话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你，不然直接给你拎过去了。”
“那多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你还帮了我们大忙呢，不然我们两个把这些东西扔出去真挺够呛的。反正您现在也没事，坐下喝口水吧。等姚宇梧下晚课正好和她一起回家。”
“那我就谢谢你了，南老师。”
姚宇梧妈妈拘束地坐下来，脸上挂着憨憨的笑意。郑心把茶杯递给她，她连忙欠身说了好几声“谢谢”。她环顾着四周，像是想找个什么机会挑起话题。这时，南冬先开口了。
“陈姨，你这么晚怎么也不歇歇？这一天有给学校当保洁，又出来干活，别太累了。得注意身体呀。”
“我们这活儿哪有你们清闲呀！”陈姨喝了口茶水，用嘴唇抿出两根茶棍儿，“南老师你也知道，我对象总在床上瘫着，孩子又上高中。这一个月光上晚自习的钱就得交几百，再加上饭钱和书钱……哎，我这晚上收一趟废纸，孩子一天饭钱就出来啦。”
原来姚宇梧的家境这样困难。看她平时在学校里无忧无虑的样子，谁能想到她背后的生活艰难呢。可怜陈阿姨一个女人要干这么苦这么累的工作，郑心不免有些难过。他试探地问道：“咱们学校的保洁阿姨都是一天一到班吧？这也挺好，在学校忙过了能自己安排一天。也不至于太累。”
听了郑心的话，陈姨笑了：“一看郑老师就没受过累。哪有那么多闲时间啊！我闲着的时候还在校门口垃圾点捡点学生的废纸呢。一天也能捡个几十块钱呢。”
一提到校门口，郑心注意到南冬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兴奋。
“学校门口一共就四个垃圾桶，居然能捡这么废纸。”南冬假装感慨一下，“现在的孩子，越来越败家了。”
“哪是四个垃圾桶啊，我只能忙活东门的那一个垃圾桶。你别看捡垃圾脏，那也是个来钱的活呀。南门和北门的垃圾门卫盯得紧，我要敢去捡还不得骂死我！话说啊，这孩子越来越败家可真是这么回事儿！我之前捡垃圾还捡到过整本的书呢。上面一个字儿都没写，我都舍不得卖呀。拿回去给姚宇梧吧，她也不稀罕。嗨！这帮孩子，没法儿说！”
“也不怪孩子。现在的孩子生活条件好了，就算是条件稍差一点的也没真吃过什么苦。不过这东门的门卫大哥挺讲究。”郑心说，“能不吃‘独食’，比其他那几个可强多了。”
“哪有白让你捡便宜的？”陈姨说，“东门的那个叫外号叫‘王酒懵子’，晚上总出去喝酒。敢上他值班，又想出去吃，就让我替他盯着一会儿。”
“要是平常帮他还没事，这要是赶上阴天下雨，刮风下雪，替他值班也挺麻烦的。”
这句话一出口，即使像郑心这样迟钝的人，也明白南冬的目的了。看来他是想知道李美宇学姐失踪的那天晚上，姚宇梧妈妈有没有看见什么。
果然，陈姨上钩了。
“可不是嘛！”她抱怨说，“赶上刮风下雨值班是最麻烦！有人进出还得登记，我岁数大了，老师又认不全，碰着楞呵的不知道登记的，我还得顶着雨往外追……”
陈姨突然停住了，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她马上切换了话题：“这都是小事儿，毕竟人家照顾咱们，替人家干点儿活也没啥！”
南冬和郑心都捕捉到了陈姨快速掩藏起的神色——那是对自己言多必失的后悔。郑心想再问点什么，却看到南冬瞥向他的眼神，他赶紧压下自己的好奇心，等着南冬来接茬。
“陈姨，其实，我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啥事儿啊？”
“我和郑心都刚来这个学校，和教育局签合同了，但还是实习期呢。”南冬挠挠头，一副不好开口的样子，“其实吧，我们最近听到挺多说法，就这两个月的。说得挺过分。我们都挺担心，你帮我们参谋参谋，这学校到底怎么样？”
南冬这话问得有水平。既然是“挺多说法”陈姨就得按照自己的理解多解释一些东西。她想了想，说：“其实没有传说的那么邪乎。别看我是扫卫生的，校长我也见过几次，人挺好的，不像网上说的那样。再说，你们是两个大小伙子，又不是女的，怕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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