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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凭什么我就见不得光

温舒潼 霍彦霖 3918 Aug 6, 2021 9:44:3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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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染怀的下颌骨几乎要被白元奉的大力捏到脱臼,瞬间的刺痛沿着双侧太阳穴直通向脑髓。
  也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听清楚白元奉一张一合的双唇到底是在对他说了些什么。
  白元奉在说:“小怀,你冷静点。想想你的母亲,她还在等你向她问安。”
  母亲?!是了,母亲也被一同拘在了这里,一旦自己先去了,那么无论出于哪种理由,她也决不会肯再独自偷生。
  这句更似威胁的劝阻,令陈染怀陡然心惊,如同被当头泼下一盆冰水,登时清醒了过来。
  却也燃烧起更浓烈的仇火。
  陈染怀决眦欲裂:“卑鄙!白元奉你这个无耻小人!有种你就一剑杀了我们母子两人,否则总有一天,我必将亲手杀了你!”
  白元奉静静的注视着陈染怀——看着这个早已不再熟识的“他”破口大骂,也看他头来恶毒到令人不寒而栗的恨意——目光中的温情一寸一寸的变冷。
  直到陈染怀挣扎到精疲力尽,再也没有气力变换出更多的骂词,只能反反复复重复着一句“我会亲手杀了你,我会亲手杀了你”,才突如其来的平静的问道:“你是真的希望能亲手杀了我?”
  他在提出这个问题时,面上看不出任何与平时不同的表情,就好像只随口问了句“最近怎么样”那般的简单随意。
  陈染怀想也不想,当即接口道:“对。你该死!”
  白元奉弯腰拾起落在地上的“莫离”,打开陈染怀手脚的禁锢,将温热的剑柄倒转着递送到陈染怀的手里,心平气和的引导着他将剑尖对准自己颈间的动脉:“你杀人的方法不对。应该先挑看得见的弱点下手。比如这里。只要武器够锋利,稍微向下一划,鲜血喷到止都止不住。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他看见陈染怀因为过度震惊而目瞪口呆,举着剑一动也不动,轻叹一句:“看来你是不喜欢这种杀人的方式了。”随后无所谓的笑了笑,两指夹着剑尖对准了自己的眼睛:“朝这里洞穿过去,就用你刚才那一式,直接搅碎脑仁,我保证连哼一声都来不及。”
  “还有这里。”他单指下压剑身,引着剑尖对准自己正在开合的唇齿间,“青城剑法里飞绕一圈的那一招叫什么名字?对,你就用那一招,扎进口中,豁开唇侧,”他竖起食指凌空环了一圈,“‘唰’得一下,半个头旋着酒飞出去了,绝不可能再有生机。”
  他又下移剑尖,分别指向肩胛、肋下、气海、后脊骨……每一处都配上一式青城剑法,逐项向陈染怀解说最容易将自己彻底杀死的方法。
  然后,白元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摊开双手,以拥抱情人入怀的姿势面对陈染怀,鼓励他道:“来,挑你最喜欢的方式动手。别害怕。”
  他毫无抵抗的邀请陈染怀来杀掉自己,陈染怀反倒被他强烈求死的气势所迫,不由自主的哆嗦着倒退了一步。
  “你别逼我。我是真的回杀了你的。”声音开始颤抖,剑身也跟着颤抖。
  “不要紧。”白元奉循循善诱道,“来吧,在我身上选一个你最喜欢的地方,闭着眼睛,刺下去。很快的。”很快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陈染怀边摇头边向后退,一想到眼前活生生的人,这一刻仍在说着话的人,将会在自己的剑下尸首分离,就止不住害怕到发抖。
  一直退到后腿磕碰在床沿上,脚也撞到什么似的发出“嚓”的声音。他低下头看向身后脚下的方向,猛得咬紧下唇,恨意重新涌上心头。
  陈染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白元奉你去死!”
  这一次,不再又迷茫与犹豫,双手也不再颤抖,只有执着于复仇的怒火,支撑着将剑尖正对准仇恨的对象。
  不计后果。有去无回。不死不休!!!
  在气势如虹的扑面杀意中,白元奉勾唇浅笑:“很好。”
  就在剑尖即将触碰到毫无防备闭目等死的白元奉的刹那,苟延残喘的烛火,终于像是不堪重负般,剧烈得抖动了几下,噗得淹没在烛泪间,熄灭了。
  房间蓦然陷入了黑暗。
  这黑暗也不过持续了短短的一瞬,房间便又重新恢复了光明。
  一位不知什么角落冒出,又是从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黑色假面的黑衣人,点亮了新的蜡烛。
  另一位跟他同样装扮同样身形的人,正单膝跪在白元奉的身侧,手捧着白元奉仍在滴血的手掌,替他清理伤口。
  而与前两人几乎一模一样的第三人,双掌夹住“莫离”的剑尖,强行使它掉转了方向。也没见他怎么用力,又或者可以说,是直接走过去、拿回来一样,他自陈染怀手里收回“莫离”,咔嚓一声,将它收入了它那过分华丽的外鞘中,双手平举着,跪到了白元奉的另一侧。
  白元奉单手按在“莫离”的剑鞘上。第三名黑衣人当即会意的替他将宝剑装回腰间的卡扣处。又默默低头跪了回去。
  这一切都是在静谧无声中进行的。就好像所有的人都突然看不见陈染怀了似的,任凭它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一直等到黑衣人完成包扎,白元奉活动着绑扎好绷带的手掌,向后一摆,做了一个“离开”的动作。凭空出现的三个人,才又如来时那般再次消失了身影。
  白元奉慢慢踱到圆桌前,用受伤的右手斟了满满一杯水,极随意的往圆凳上一瘫,翘搭着双腿,慵懒得向唇边送水。
  沾着水渍的嘴唇不咸不淡的挑起个弧度刚好的嗤笑:“难道你真以为只凭你就能杀了我?”眼角眄着陈染怀,似乎在不屑,“我不过随口胡说,你竟然信以为真了。”
  “你骗我!”
  “凭你的能力,恐怕还要等……”他放下茶杯,掐着单手似在计数,突然一脸诧异的出声感慨道,“不得了,竟然只需要短短三十年。”白元奉单手倒提茶杯,向着陈染怀所在的方向微抬致敬,冷冷的道,“等你神功大成,应该刚好赶得及刨坟鞭尸。恭喜了。”
  “卑鄙!”
  “怎么会呢。也不是没给过你机会。”茶杯晃来晃去,食指在杯缘出划来划去,白元奉犯愁似的随着茶杯摇晃的频率,边摇头边笑,“替你解开锁链的时候,我是用侧颈对着你的;替你穿鞋的时候,我是用后颈对着你的……一直到我将‘莫离’放在这里,”他放下茶杯,单手抚上侧颈脉息,“明明只要用力一压……”
  他微眯着深邃的双眼,停顿了一下,自我解嘲般的“哈哈”笑了两声。
  这声不合时宜的笑,在陈染怀看来,倒更似“胜利者”的刻意讥讽。听进耳中不亚于——“瞧你这个笨蛋,我将机会放进你手中了,你都没有本事替你师兄报仇,真是可笑。”
  活也没脸活,死又不敢死,仇也报不了,有家更难回。
  接踵而至的沉重打击使陈染怀原本就不够坚强的心态,像洪水冲击下溃散的堤岸,一下子全线崩溃了。他像被抽走了活下去的生气,颓然的跪倒在地上。
  “是我没用。所有的事情都怪我。师兄,是我对不起你。”
  大滴大滴的眼泪断线珠子似的落向地面,走投无路的陈染怀耸着双肩小声抽泣,极致压抑下,哭到几乎失声。
  他正前方的白元奉几次险些克制不住自己想站起身来。
  他用连自己都想不明白的复杂表情,死死盯着陈染怀。
  既想用力的将对方拥入怀中,再也不分开;又想将人远远的推开,推到一个自己再也无法企及的地方、一个永远不会再受到自己伤害的地方。
  他比陈染怀的颓然哭泣显得更加颓废,也更加的痛楚。手捏在茶杯两侧,不知不觉间将整只茶杯捏得粉碎,再次迸开了掌心中的伤口,渗出鲜血来,也似毫无察觉。
  十分疲惫。但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尤其是当一闭上眼睛时,就会立刻跌入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眸内,永远深陷其间,不得翻身。
  放他走吧。不情不愿的继续纠缠下去又有什么意思。自己一个人,也是可以撑过后半生的。如果他还愿意报仇,那么自己也不会阻拦。这样,至少无论是继续活着还是临死前的最后一眼,都会再多见他一面。
  想通了的白元奉,生怕自己会为此刻的决定后悔似的,痛苦的闭着眼睛,迫不及待的开始驱赶陈染怀:“要哭回你的青城山哭去,别在我的面前碍眼。”
  陈染怀立刻止住了哭泣,他顶着一双核桃眼,简直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白元奉。因为已经上过一次当,这一次他格外的谨慎:“你说的是真的?”
  白元奉死死叩紧齿关,生怕会从嘴里漏出一个“不”字。
  陈染怀见白元奉阴郁的脸色隐约透出几分暴戾与残忍,慌忙抢白了一句“我要带我母亲一同离开”,立刻扑到床底去勾那个装了他师兄人头的一尺见方的楠木盒子。
  楠木盒子上落了星点的灰尘,陈染怀连连呵气,抻直了袖角去擦:“师兄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这一个“家”字像一把磨得尖利的刀刃,狠狠的砍掉白元奉心尖上的一角,疼得他差点喊出了声。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抬起浅棕色的眼眸,冷漠的吐出了两个违背自己心意的字:“快滚。”Μ.5八160.cǒm
  “好好好。我马上滚。”陈染怀因为过度兴奋一时口无遮拦,“从今以后,我一定会离你们这群‘飞禽走兽’远远的。”
  飞禽走兽。是白元奉无意间截获的武林盟少盟主李铭世的密信中的一个代名词,经过白元奉的多次比对与连番观察,发现这是特指魔教在中原极为活跃的两个人。
  “飞禽”对应着朱雀,“走兽”对应着白虎。
  每间隔半个月,必会有一封武林盟的密信传入教内,然后像凭空蒸发了似的消失不见。之后便“恰巧”遇上李铭世清剿魔教分坛。甚至有一次险些清剿掉白虎。
  但现在看来,教内泄密,陈染怀未必就不知情。
  毕竟事件相关的双方,陈染怀都认识。
  一方是陈染怀的师兄李铭世,现在他已经死了;而另一方的青龙陈欺霜,也差一点就死在了青城山。
  冷静后的白元奉仿佛一瞬间想明白了什么似的,一开口,便打消了陈染怀的满心欢喜与满怀希望:“不。我反悔了。你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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