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他能感觉到少年的腰腹以及整个后背都僵了一瞬，片刻才放松下来。
那僵硬的时间里有没有嫌弃，萧榆不想深究，因为他现在，很惜命。
他在赛车场里飙过车，唯独没有骑过马，这是第一次。
按照这速度，在马界里怎么也算得上违章超速了，体验感不能说太好，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千万别被甩出去。
少年低头看见一只在黑夜里都能感觉到白皙的，瘦得手筋微微凸起的手抓在自己腰间。
心情是微妙的，开心吗，他想应该是的，可又一想，他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敢亲近自己，要是知道了……算了，反正总归是会忘记的，私心里想着只要他不说，应该就不会被讨厌了。
黑夜犹如一张大网笼罩在整个雨林，煤油灯的光晕只能照出一个小小的范围。
他们周围树影摇曳，灌木在光影里长成一棵棵张牙舞爪的怪物，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就是马蹄声，其余的什么都听不到。
似乎是之前喝的草药生了效，萧榆身上这些伤都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先前的眩晕和恶心感在这颠簸的马背上没有给他很要命的难受。
只是他现在压根无法判断求救声传来的方向。
不过少年好像不指望从声音去判断，而是时不时抬头，手抓着缰绳控制黑马奔跑的方向。
既然喊声能被他们听到，距离应该不会特别远。
萧榆听到少年屈指吹了一声呼哨，单手勒紧缰绳让黑马停下。
他拍拍萧榆揽住他腰间的手，示意他下马。
等萧榆刚在一处空地站定，还搞不清楚情况的举着煤油灯抬头，就见少年神情冷冽，严肃且认真，猛一夹马肚往前跑去。
和先前那个腼腆的人不同，他发现马背上的少年身上带有一种在森林里肆意生长，很是独特的野性。
像是十万大山孕育出来的，没有经过俗世污染，未被驯化的孩子。
萧榆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视线里只剩下马背上的少年。
——叮。铃。
铃铛声拉回他的思绪，萧榆眼见着少年骑在马上，行至一棵大树下时，突然站起来伸手抓住上面的树枝，就这么腾空翻了上去。
黑马跑出去几步又自己转身回来，走回到树下时，一个人突然从树上摔下来，面朝下趴在马背上。
萧榆眼尖，认出那是卢队手底下前两个月刚刚转正的小王——大家平时都是这么叫他的，所以萧榆也不知道这人全名叫什么。
他抓着煤油灯赶紧跑上前去，手一探他的鼻息，感觉还有呼吸才松口气，伸手抹一把自己脸上的雨水，抬头看见树上的画面，却让他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起。
少年脚踩树枝，单手撑树，而他对面盘着一条比一个两百斤大胖子的大腿还要粗的青色蟒蛇。
一人一蟒对持，胆子小的怕是得吓出心脏病。
少年却伸出手摸了摸那巨大的蛇头，开口说了一句音调十分独特的话，萧榆听不懂，并且觉得现在被吓出病来的是他。
在他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少年淡定从树上跳下，还在树下捡石头堆了一个造型独特的石堆。
萧榆知道在藏区，人们会在路口、湖边或者山上堆玛尼石堆，有祈福的意思，人们路过玛尼堆时还要顺时针绕一圈，再填上一块石头。
可他左看看右看看，少年堆出来的不像是玛尼堆，更像是用来——做某种标记物的？
这种可能有些民俗信仰存在的东西，萧榆没有出声问，怕无意中犯了别人的忌讳。
回去的路上，少年在前面提着煤油灯，一手牵着缰绳，马背上驮着吓晕过去的小王。
也得亏他嗓门够大，身上没什么致命伤，额头磕了点包，但和萧榆比起来情况还要好点。
萧榆走在一旁，后知后觉发现一点：“原来你会说话啊？”
那之前还一声不吭的，害他以为他是个哑巴，还想着回忆回忆自己那贫乏的手语知识好跟他交流。
既然会说话事情就简单多了，他还有一堆问题没有得到解答，可憋死他了。
可一直到他们回到先前的山洞，把小王从马背上卸下来又扶进去躺好，萧榆也没有听到这“哑巴少年”开口说一句话。
他那匹马也没有拴住，任由黑马自行离去。
这种种表现都让人困惑不已，仔细端详少年片刻，不知哪来的福至心灵，萧榆突然犹豫着问：“你是不是听不懂汉语？”
瞧他脱下那一件蓑衣斗笠，身上明显的少数民族特征，他早该想到的，这兄弟不是不能说，而是不会说，也听不大懂吧？
他先前一直没往这方面想过，倒是先入为主的觉得汉语已经普及全世界了，除了些老外，现在哪还有年轻人不会说。
现在倒还真让他遇到了一个，这少年到底是哪里人，生活是不是也太闭塞了点。
果然，面对萧榆的询问，少年困惑地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已经表现出很想听懂，但实在有心无力的茫然表情。
这可把萧榆给为难得抓了抓头发，也没想过他还会在本国土地上，有一天会发生话到用时方恨少的情况啊。
但他向来就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回想之前的相处，萧榆确定有些字眼这少年是能听懂的，便试探着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听到自己认识的话，少年眉眼一弯，表达不客气的方式就是又掏出来一个装满药汁的竹筒塞给他。
这可把萧榆吓得不轻：“不不不，我不是要这东西的意思，我挺好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你快自己留着喝啊。”
两人互相推搡着，萧榆把过年给亲戚送礼还得客气推让那一套都使出来了，原本躺在地上的小王突然深吸一口气，猛地惊坐起来。
这诈尸一般的动作吓得两人同时愣住，又见小王突然扭过头，直勾勾盯着他们还握在一起的手，瞪着眼问：“你们在干什么？”
见他状态迷蒙，萧榆关心道：“醒了，身体没事吧？”
小王看着他半晌，木然地挠挠头：“啊？没事，我吃过中午饭了。”
萧榆：“……”这孩子是被吓傻了吗？
他看看竹筒又看看小王，扭头对少年拍拍自己的胸口，又竖起大拇指：“我没事了。”
后一指小王，晃晃手里的竹筒：“给他喝？”
这般连说带比划的，萧榆可算和少年沟通上了，得到少年那一点头，他走到小王旁边，把东西递给他。
“天真无邪”的小王给什么喝什么，毫无防备喝了一大口，脸色肉眼可见的变成绿色。
萧榆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乖，不要辜负了少数民族兄弟的一番心意。”
在他那一脸我都懂，你快咽的“安慰”下，小王眼含热泪的咽下了这怀疑人生的一口水，人算是彻底清醒了。
“我去，萧哥，这什么东西？”
“良药苦口，多喝点。”萧榆拍拍他的肩，“其他人呢，就你一个？”
“其他人先撤出去了，下雨起雾之后我不小心跟他们走散了，对了，这地方有蛇，比三层楼还要高的巨蛇！”
小王激动的站起来比划，他就是被那东西给吓晕过去的。
“瞎扯，”萧榆走回少年旁边坐下，“就是一条生活水平比较高的树蟒，哪有那么夸张。”
就他旁边这人还摸了那蛇呢，要是当时被小王看见，岂不是直接吓疯了去，现在想起来他都怵得慌。
对此，他对少年的好奇又多了几分，不怎么会听汉语，敢一个人到这大苗山来，也不像是迷路才偶然碰到他们的，这人到底是谁？
萧榆在想着怎么沟通，少年却看着小王夸张的比划若有所思。
他听不懂，但是从肢体语言上，多少可以猜出一点意思。
“萧哥，那真的很高，它弓起来的时候，脑袋都高过最高那棵树了，张牙舞爪的可吓人！”
小王还在试图说服萧榆相信他，然而萧榆对他这吓坏后产生的幻觉不感兴趣，只知道他们要玩一次你划我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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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赛车场里飙过车，唯独没有骑过马，这是第一次。
按照这速度，在马界里怎么也算得上违章超速了，体验感不能说太好，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千万别被甩出去。
少年低头看见一只在黑夜里都能感觉到白皙的，瘦得手筋微微凸起的手抓在自己腰间。
心情是微妙的，开心吗，他想应该是的，可又一想，他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敢亲近自己，要是知道了……算了，反正总归是会忘记的，私心里想着只要他不说，应该就不会被讨厌了。
黑夜犹如一张大网笼罩在整个雨林，煤油灯的光晕只能照出一个小小的范围。
他们周围树影摇曳，灌木在光影里长成一棵棵张牙舞爪的怪物，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就是马蹄声，其余的什么都听不到。
似乎是之前喝的草药生了效，萧榆身上这些伤都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先前的眩晕和恶心感在这颠簸的马背上没有给他很要命的难受。
只是他现在压根无法判断求救声传来的方向。
不过少年好像不指望从声音去判断，而是时不时抬头，手抓着缰绳控制黑马奔跑的方向。
既然喊声能被他们听到，距离应该不会特别远。
萧榆听到少年屈指吹了一声呼哨，单手勒紧缰绳让黑马停下。
他拍拍萧榆揽住他腰间的手，示意他下马。
等萧榆刚在一处空地站定，还搞不清楚情况的举着煤油灯抬头，就见少年神情冷冽，严肃且认真，猛一夹马肚往前跑去。
和先前那个腼腆的人不同，他发现马背上的少年身上带有一种在森林里肆意生长，很是独特的野性。
像是十万大山孕育出来的，没有经过俗世污染，未被驯化的孩子。
萧榆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视线里只剩下马背上的少年。
——叮。铃。
铃铛声拉回他的思绪，萧榆眼见着少年骑在马上，行至一棵大树下时，突然站起来伸手抓住上面的树枝，就这么腾空翻了上去。
黑马跑出去几步又自己转身回来，走回到树下时，一个人突然从树上摔下来，面朝下趴在马背上。
萧榆眼尖，认出那是卢队手底下前两个月刚刚转正的小王——大家平时都是这么叫他的，所以萧榆也不知道这人全名叫什么。
他抓着煤油灯赶紧跑上前去，手一探他的鼻息，感觉还有呼吸才松口气，伸手抹一把自己脸上的雨水，抬头看见树上的画面，却让他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起。
少年脚踩树枝，单手撑树，而他对面盘着一条比一个两百斤大胖子的大腿还要粗的青色蟒蛇。
一人一蟒对持，胆子小的怕是得吓出心脏病。
少年却伸出手摸了摸那巨大的蛇头，开口说了一句音调十分独特的话，萧榆听不懂，并且觉得现在被吓出病来的是他。
在他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少年淡定从树上跳下，还在树下捡石头堆了一个造型独特的石堆。
萧榆知道在藏区，人们会在路口、湖边或者山上堆玛尼石堆，有祈福的意思，人们路过玛尼堆时还要顺时针绕一圈，再填上一块石头。
可他左看看右看看，少年堆出来的不像是玛尼堆，更像是用来——做某种标记物的？
这种可能有些民俗信仰存在的东西，萧榆没有出声问，怕无意中犯了别人的忌讳。
回去的路上，少年在前面提着煤油灯，一手牵着缰绳，马背上驮着吓晕过去的小王。
也得亏他嗓门够大，身上没什么致命伤，额头磕了点包，但和萧榆比起来情况还要好点。
萧榆走在一旁，后知后觉发现一点：“原来你会说话啊？”
那之前还一声不吭的，害他以为他是个哑巴，还想着回忆回忆自己那贫乏的手语知识好跟他交流。
既然会说话事情就简单多了，他还有一堆问题没有得到解答，可憋死他了。
可一直到他们回到先前的山洞，把小王从马背上卸下来又扶进去躺好，萧榆也没有听到这“哑巴少年”开口说一句话。
他那匹马也没有拴住，任由黑马自行离去。
这种种表现都让人困惑不已，仔细端详少年片刻，不知哪来的福至心灵，萧榆突然犹豫着问：“你是不是听不懂汉语？”
瞧他脱下那一件蓑衣斗笠，身上明显的少数民族特征，他早该想到的，这兄弟不是不能说，而是不会说，也听不大懂吧？
他先前一直没往这方面想过，倒是先入为主的觉得汉语已经普及全世界了，除了些老外，现在哪还有年轻人不会说。
现在倒还真让他遇到了一个，这少年到底是哪里人，生活是不是也太闭塞了点。
果然，面对萧榆的询问，少年困惑地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已经表现出很想听懂，但实在有心无力的茫然表情。
这可把萧榆给为难得抓了抓头发，也没想过他还会在本国土地上，有一天会发生话到用时方恨少的情况啊。
但他向来就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回想之前的相处，萧榆确定有些字眼这少年是能听懂的，便试探着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听到自己认识的话，少年眉眼一弯，表达不客气的方式就是又掏出来一个装满药汁的竹筒塞给他。
这可把萧榆吓得不轻：“不不不，我不是要这东西的意思，我挺好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你快自己留着喝啊。”
两人互相推搡着，萧榆把过年给亲戚送礼还得客气推让那一套都使出来了，原本躺在地上的小王突然深吸一口气，猛地惊坐起来。
这诈尸一般的动作吓得两人同时愣住，又见小王突然扭过头，直勾勾盯着他们还握在一起的手，瞪着眼问：“你们在干什么？”
见他状态迷蒙，萧榆关心道：“醒了，身体没事吧？”
小王看着他半晌，木然地挠挠头：“啊？没事，我吃过中午饭了。”
萧榆：“……”这孩子是被吓傻了吗？
他看看竹筒又看看小王，扭头对少年拍拍自己的胸口，又竖起大拇指：“我没事了。”
后一指小王，晃晃手里的竹筒：“给他喝？”
这般连说带比划的，萧榆可算和少年沟通上了，得到少年那一点头，他走到小王旁边，把东西递给他。
“天真无邪”的小王给什么喝什么，毫无防备喝了一大口，脸色肉眼可见的变成绿色。
萧榆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乖，不要辜负了少数民族兄弟的一番心意。”
在他那一脸我都懂，你快咽的“安慰”下，小王眼含热泪的咽下了这怀疑人生的一口水，人算是彻底清醒了。
“我去，萧哥，这什么东西？”
“良药苦口，多喝点。”萧榆拍拍他的肩，“其他人呢，就你一个？”
“其他人先撤出去了，下雨起雾之后我不小心跟他们走散了，对了，这地方有蛇，比三层楼还要高的巨蛇！”
小王激动的站起来比划，他就是被那东西给吓晕过去的。
“瞎扯，”萧榆走回少年旁边坐下，“就是一条生活水平比较高的树蟒，哪有那么夸张。”
就他旁边这人还摸了那蛇呢，要是当时被小王看见，岂不是直接吓疯了去，现在想起来他都怵得慌。
对此，他对少年的好奇又多了几分，不怎么会听汉语，敢一个人到这大苗山来，也不像是迷路才偶然碰到他们的，这人到底是谁？
萧榆在想着怎么沟通，少年却看着小王夸张的比划若有所思。
他听不懂，但是从肢体语言上，多少可以猜出一点意思。
“萧哥，那真的很高，它弓起来的时候，脑袋都高过最高那棵树了，张牙舞爪的可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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