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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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景澜坐在八角亭外，手边放着《混世江山图》，三盏孔明灯的灯火在亭子上方聚拢，似乎有随时都要将之付之一炬的架势。
    “喂喂！图里还有你的妖识分身！你这么做修为要倒退一千年的！”铁刀叫道。
    商景澜苦着脸道：“若能彻底毁了吴师成，我损失千年道行算什么。”
    “那你在纠结什么，快烧呀！”哥舒信走过来道。
    “小孩子懂什么？《混世江山图》可是比千年修为更宝贵的东西，是我数千年修行中，见识过的极少数真正的宝物！”商景澜拍了拍古图。
    哥舒信侧头想了想，问道：“你能保证，那家伙一定不会逃出来？反正你是逃出来了对吧。当年你我离开江山图时，你说是灵魂三分，其实是部分残片在画里，少量残魂在我的魂魄中，绝大多数本体已经得到了自由，要不然你也不能在骷髅山和那家伙周旋那么久，是不是？其实你已经能做到不被血誓束缚，说走就能走了吧？”
    商景澜沉默片刻，点头道：“是的。尽管他被收入古画，但不知百年还是千年后，他是不是又会逃出来。”
    哥舒信捡起《混世江山图》，毫不拖泥带水地将其丢入八角亭。
    “你……留着这宝物，也许有一天遇到大魔头，又能救你一命的！阿信！”商景澜抗议道。
    “那是以后的事。”哥舒信面无表情道，“我只知道这厮带给我们太多麻烦了。”他将孔明灯的灯火引向八角亭，火随心动，封印之地霎时间烈火熊熊。
    铁刀怒道：“喂喂！这可是诸葛武侯亲手制作的孔明灯……里面藏有天地真火。你就算要烧这破图，也不必浪费我三盏孔明灯吧？”
    “诸葛武侯？”端木可乐听到此言，喜滋滋地从哥舒信手里抢下一盏灯，小心收了起来，“臭阿信，古董要爱惜哟。”
    商景澜也急忙抢下一盏灯。剩下一盏灯的火焰很快蔓延到整幅江山图，无数妖魔从火焰深处发出恐怖的嘶吼。即便如此，没多久《混世江山图》就和那一盏孔明灯一起化作飞灰。商景澜的脑袋一阵剧痛，眼中流出两行血泪。他看着自己的手掌，龙鳞一闪而逝。
    “那么厉害的东西，就这么没有了啊。”端木可乐敲着小脑瓜，问道，“你们确定吴师成死了？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你们是怎么对付吴师成的。为何三百年前不行，三百年后就可以了？”
    “三百年前的吴师成是天下第一修士，颜舜华虽然控制住了他的自由，却没有力量消灭它。我们能做的就是利用十万大山的灵根，将其封印于此。”商景澜道，“但这同样也束缚住了十万大山的自由，三百年中大山与世隔绝。”
    “三百年后，吴师成将自己的善与恶一分为二，化作魔与人。魔体的吴师成离开了封印之地从头修炼不断变强，善良的本尊留在原地，因为意识到自己曾经造成太多杀戮，所以放弃了一切修为，变成了普通人。”哥舒信道，“但不论是魔化的分身还是至善的本尊，都是吴师成的一部分。这三百年后的一战，我们要想杀死他，就必须让他重新合二为一，并趁他自以为圆满时，对他用出《混世江山图》。《混世江山图》是可以困住一切妖魔的宝物，妖魔的杀孽越重，宝图对它的作用就越大。”
    端木可乐恍然道：“所以你和老商布了个局，在此地彻底解决了问题？”
    哥舒信道：“对。但我也是到了此地，才被告知详情。这里有一点算是冒险，就是谁都不知道他合体后，是人是妖。我们只是觉得他的魔体修为强于人体，所以应该是魔大于人。”
    “那你是故意让王珈蓝抢走你的铁刀的？那也是局的一部分？”端木可乐皱眉问。
    “和布局无关，原本不需如此，但我想确认下他们是否一直都在骗我。”哥舒信叹了口气，其实有些事宁愿不知道才好吧。
    端木可乐拍了怕他的肩膀，忽然兴奋道：“那我们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
    哥舒信望向商景澜，商景澜点头道：“当然！我们现在就走！”
    “那么急？我还想去看看问天涯。”哥舒信皱眉道。
    商景澜笑道：“那边已经破败不堪了，下次吧！机会总是有的。”
    他们通过玉碎峰和偷天崖间的铁索桥，来到偷天崖顶部的长生林，这里已有十一棵长生树。
    云霞间，商景澜双手结印，大袖飘飘念念有词。一道通天飞索从长生林的顶部冒出，一枚枚晶莹的长生木种子连接在一起，组成了一条碧绿的通天索。
    商景澜道：“我研究了长生木的种子，了解了他们的计划，若有个大神通者操控长生链，的确就能送人出去。”
    “你不是说杀了吴师成就能破解封印吗？”哥舒信皱眉道。
    商景澜道：“十万大山的灵根受损三百年，要完全打开封印并非一朝一夕。我先用长生木送你们出去。”
    “好哎！”端木可乐欢呼雀跃，就连满脸疲惫的王乐冉也露出喜色。
    “等一等！”哥舒信举起手，瞪着眼睛道，“什么叫先送我们出去？你不走吗？”
    商景澜摸摸鼻子，笑道：“这条锁链需要有高手掌控，我若不留下，难道你留下？而且要修复十万大山的灵根，没有我这样的大魔头，难道靠那些百年道行的小妖怪吗？”
    “可是……可是……”哥舒信欲言又止，可是我们是兄弟，说好一生相互扶持……可是，你是我的师父……我还没能报答你一路来对我的照顾！“阿铁！”他像个无助的孩子央求铁刀。
    铁刀也怒道：“臭老龙你搞什么？你想留在这里做山大王，不想回文明社会了？”
    哥舒信眼泪再也止不住，拉住商景澜哭道：“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老商，你告诉我啊！我是不是哪里错了，让你生气了？我不能没有你的！老商，我哪里错了，你告诉我！我不急着走的，我可以等你把问天涯修好，我可以等十万大山复苏！我要留在这里！”
    商景澜重重给了他一拳，怒道：“胡闹！哥舒信，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你已能同天下第一修士对决，你肩上还承担着第四代刀君的重任，哭哭啼啼婆婆妈妈，成何体统？”
    “我……”哥舒信握紧铁刀，手上青筋暴起。
    “你要回去，你有你的人生。你要带着铁刀走你的江湖路。在这里等十万大山复苏？十年、百年，你一个普通人，等得起吗？你的青春等得起吗？”商景澜沉着脸，诚恳道，“外面有许多需要你帮助的人，外面有许多需要你惩戒的妖魔，外面还有许多梦想等着你去完成。我只是一条久历沧桑的老龙而已，而你，有她们。”他指着王乐冉和端木可乐。
    哥舒信看了一眼王乐冉和端木可乐，又低头看看铁刀。
    商景澜大手按着他的肩膀道：“我一旦找到修复十万大山的方法，自然会出去找你。你不会以为，我会被自己的故乡困住吧？”
    铁刀低声道：“阿信，也只能如此了。”铁刀忽然觉得一阵酸楚，这场景似曾相识，一瞬间所有的记忆都回归内心深处，三百年前颜舜华和商景澜的恩恩怨怨，数百年来所有一切的分分合合都浮上心头。
    “你会来找我？”哥舒信犹豫道。
    商景澜道：“一定。”
    哥舒信跪倒在地，对商景澜拜了三拜，然后起身抱拳道：“老商，我在外面的世界等你。我们后会有期，这一个百年，或者下一个百年。”
    铁刀则绕着商景澜飞了一圈，低声笑道：“说真的，如果你不出来，他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兄弟情义，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商景澜笑了笑，抱拳回礼道：“我懂。”
    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射杀中山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那首古老的歌谣逐渐消散于云雾中。
    通天索穿过厚重的云层，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片星空，又过了会儿，才看清那不是星空，而是城市的灯火。
    忽然在一片天台上，更多的灯火亮起。灯火下是大批的昌龄游骑，为首带队的是耀东和谢霓裳。
    “老龙居然直接把我们送回了风名，这家伙真是神通广大！”端木可乐吃惊道。
    哥舒信忽然道：“乐冉，络绎是不是在你手里？那胖子和你无冤无仇，别因为我害了他。”
    “我说不在，你信我？”王乐冉侧头道。
    哥舒信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话间，他们已在平台降落，众多的游骑向他们围拢过来。王乐冉沉默着，和王家派来接她的人会合。她向家人确认了一下当前时间，忽然扭头道：“阿信，我让韦橙绑架了他，不出意外，他人现在应该仍旧在绿野岛。”
    原来是韦橙，看来越亲信的人越不可信啊……哥舒信背起铁刀，推开周围的游骑朝外走去。
    “哥舒信！”王乐冉在后面叫住了他，“我也许回家就出不来了……”
    哥舒信停住脚步，回首带着疑问看着她。
    “我爱你。”王乐冉咬着嘴唇，提高声音道，“是的，哥舒信，我爱你！”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跟着家人走了。王家的人一个个都以看妖怪的眼光看着哥舒信。
    哥舒信脑海里一片混乱，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女孩消失的方向。
    边上耀东悄声问端木：“这算什么情况？”
    端木可乐不知从哪里找了罐可乐，很满足地喝了一口，淡定道：“要出事。”
    爱我？哥舒信抬头看了看云层浓厚的天空，深吸口气，抹去眼角的泪花，低声道：“阿铁，我们走，络绎还等着我们呢。”
    铁刀笑道：“那是自然，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这才是刀君该有的觉悟。”
    “我不是刀君。”哥舒信低声道。
    “随便啦！”铁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