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章 败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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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霜深露重，裂缝的玻璃窗上凝聚了厚厚一层雾气，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言虎窝在薄被中，上面还盖了棉袄，依然冷得瑟瑟发抖。
    房间里没有空调，也没有电暖气。唯一的电器是头顶的吊扇，每当开启时，吱吱呀呀叫个不停，好像随时要掉下来。
    冬天的寒凉和夏天的炎热都要靠自己扛。
    “阿嚏——”
    言虎打了个喷嚏，鼻子有点堵，他用力地呼几下，总算是通了。
    昨晚上梁晨请他吃饭，剩下的菜让打了包，他带回来搁桌上准备晚上吃。
    昨天拿过通知单后，老师说离新年还有十来天，让各班再自行安排补课一周。说是随意，但班主任传达的指令是必须。
    他本不想去的，可昨夜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梁晨在吃饭时说的那些话还是在他心里起了化学作用——“人生是你自己的，该怎么过，你要考虑清楚，不要为了任何人任何事意气用事，毁了自己未来，将来追悔莫及！”
    “好好读书，才是你现在唯一的出路！”
    一想起这些，他甩甩还有点晕乎乎的脑袋，一轱辘爬起来，穿好衣裤，飞快地洗漱完毕，然后背上书包出了门。
    冷风嗖地直往脖子里钻，冷得他打个寒颤，哈口气吹热手掌心。
    再抬头看前方时，见不远处一棵光秃秃的树下，迎风而立一女孩，穿着淡绿色校服，红白回力鞋，脖子上围着一条深褐色毛线围巾，围巾的下摆被风拂得轻摇。
    她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扎成了高马尾辫，露出的整张脸白得如欲滴的奶油，漆黑的眼珠闪着光彩，红润的脸庞仿佛冬日严寒中一抹亮眼的生机。
    咋见言虎出现，即笑眯眯地挥手：“喂——”
    樱桃小口里露出一排细小白亮的银牙，整齐得如同白玉米粒。
    言虎有点吃惊，张着口，稍稍平复心情，冲她大声招呼：“嗨——你，怎么来了？”
    “等你一起上学啊！”她说着将手里拎着的一个小纸袋塞他手里。
    一股煎饼香味从纸袋里溢出，是煎饼果子，加了鸡蛋、里脊肉和薄脆。
    童俏自己也拿着一个啃起来：“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哦。”
    言虎咬一口，确实还热乎乎的，看样子她刚到没多久。
    两人并肩沿着山坡的石板路往下走，昨夜似乎下过一场雨，地有些湿滑。
    言虎恐她走不稳摔了，时刻紧盯着准备扶她。
    “昨天和梁晨哥哥谈得怎样？”童俏问。
    “还不就那样，老生常谈。”言虎吐槽，咬一口煎饼果子，薄脆嚼在嘴里沙沙响，伴着肉松和辣酱的滋味，是他喜欢的口感。
    “他这人很好的，是真心关心我们的，你可以对他放心……”
    童俏边吃边说，言虎一斜眼：“是他让你来当说客的吧？”
    “才不是呢！”童俏站定，盯着他眼睛郑重其事地道：“昨晚上是我自己给他打电话问了你的事，他才让我有空找你谈谈心的，说咱们年纪相仿，又是同学，我说话你肯定听得进……”
    言虎被她闪闪的眸子盯着，双颊一红，别过脸道：“只要有道理，谁说的我都会听。”说着，朝前走去。
    “那是，我也是这么跟梁晨哥哥说的。”童俏在后追上。
    言虎一蹙眉，不悦地道：“你怎么总梁晨哥哥长，梁晨哥哥短的，你喜欢他呀？”
    “啊？”童俏一愣，张了张口却不知说啥，气朝他胸口就是一拳：“你还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不理你了！”立时就要走。
    言虎看她真生气了，赶忙追上，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嘛！”
    童俏站定，着恼地望他一眼，道：“你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和梁晨哥哥认识，是我在偷了伟枫药房的药被众人追时，他救了我，还帮我赔了钱，然后去找我爸爸，让他对我和奶奶负起责。那时候我就觉得他真是一个好人！后来我同父异母的妹妹童晓两次霸凌我，都是他帮我，他还主动给我补习功课。在我心里，他真的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奶奶以外，对我最好人。每次我们感谢他，他总说自己身为社区委员，关心辖区居民是分内之事。而这次，我也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想要帮你的！他是看你年纪小，怕你误入歧途，自毁前程。言虎，我们都一样，是有家等于没家的人，是被父母视为累赘的那个孩子。可我们不能自暴自弃，人生是自己的，不应该为了他们的不负责而自暴自弃。好好和陈警官合作，改过自新，以后我们都会美好的前途的！”
    她关切的话语让言虎心中一暖，这些年还从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过这些道理，也没有人会在意他的将来。
    他重重一点头，道：“嗯，我今天放学就去社区找他。”
    一上午，他都认真在听课、记笔记。
    老师的讲解从没一刻如此时这般得到他的重视。
    “米长的细绳，一端固定，另一端系一个重量为200克的小球，小球在竖直平面内做圆周运动，小球通过高点的速度为5米/秒，不计空气阻力，g取10m/s2……”
    老师在台上拼命的讲解习题，他也努力地听取，却总是不能很好的理解。
    看来还是太久没有摸书本了，连一向自负聪明的他都有些听不懂题了。
    他心下一丝涌现一丝从未出现过的慌乱。
    待到下课时，他第一次向坐自己前边的乖乖女学习委员问：“能借一下你的课堂笔记吗？”
    对方一脸惊愕地递上物理笔记本，他又道：“语文、数学、英语、化学的都能一起借我吗？”
    周围人以为他失心疯了。
    接下来的课堂上，他开始独自整理笔记，从书本的第一页开始学。
    一个坚定的信念在他心底落土生根，慢慢长成苍天大树……
    “高二都过一半啦，大家要好好学习，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
    班主任老师站讲台上发出雄心壮志。
    同学们大声回：“好——”
    他在其中随身附和着，这一次，是发自真心。
    下课后，他背起书包，迈着轻快的步子，沿着小区的水泥路面，向春风巷社区办公楼走去。